云燕

成绩目标取向的孩子，倾向于用好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旦没考好，很容易归结到“能力差、脑子笨”这样的不可控因素上。这种自我否定会导致不良情绪，从而产生心理问题。

弄巧成拙的减压

晓倩今年14岁，是一名初二女生。马上要期末考试了，她三番五次地对妈妈叶女士说准备放弃考试，还出现了头疼、胸闷、失眠等躯体症状。叶女士劝慰无效，慌忙找到我咨询。

叶女士告诉我，晓倩从小学到初中一直是班里的尖子生，学习上从来没有让爸妈操过心。初中学习压力大，晓倩出现过几次厌学情绪，不过不算严重，学习成绩仍在班里名列前茅。初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叶女士和丈夫带女儿出国旅游了20天，一来给女儿减减压，二来让女儿开开眼界，树立将来出国留学的远大目标。“我们特意去哈佛大学转了转，希望给女儿一点良性刺激。”叶女士说，“我问她，以后想不想来这里读书？你看这里多美啊，这可是世界最好的大学！她当时激动地使劲点头，说将来一定要上哈佛。没想到，回来之后就变得厌学了。我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弄巧成拙了？”

因为出国旅游，晓倩的假期作业没有完成，初二的开学考试也没有考出理想的成绩，只名列班里第15名。班主任在班会上不点名地批评晓倩。叶女士说：“其实，班主任也不是批评晓倩，顶多算是比较严厉的提醒，说某些尖子生有放松学习的迹象，要警惕，等等。可是晓倩把这个提醒当成了批评，甚至当成了挖苦。这孩子，就是太敏感了。”

从那以后，晓倩就不再用手机和MP3播放器听音乐了，回家也不碰电脑，她发誓努力学习，重新回到考试排名的前列。“看到女儿发愤学习，我挺高兴的，可我感觉她有点不对劲儿。”叶女士说，“她整天愁眉苦脸，眼神躲躲闪闪，学习的时候经常发呆，学习效率并不高。每到月考前，她都非常紧张，通宵复习，后来想睡也睡不着。我担心，这样的精神状态不会考出好成绩，可我怎么劝慰都不管用。果然，此后的每次月考成绩都不理想，最好的一次名列班里第11名，最差的一次名列第22名。每次拿到成绩，晓倩回家都要哭很长时间，饭不吃，觉不睡，整个人都变憔悴了。有一次我帮她收拾书桌，看到她在一张纸上写了几十遍‘我怎么这么笨，我的心都要碎了。现在，她好像得了考试恐惧症之类的病，听到‘考试两个字就怕得要死。三天后就要期末考试了，这两天她每晚都失眠，有时在她自己的房间里半夜半夜地哭泣。请您想想办法，救救孩子，她以前可是人人羡慕的尖子生啊！”

与晓倩单独交流时，我感觉她是一个不自信的女孩。她说：“考试成绩不如别人，说明我智商低，是个笨女孩，不能给老师和父母争光。”

我说：“可是从小学到初一，你都是班里的尖子生啊，不知让多少人羡慕。”

晓倩不假思索地说：“那是因为知识不难懂，好掌握，但现在我上初二，知识难度加大了，学生出现分化是不可避免的，我就是被分化下去的那部分学生。”

我听出她语气中的成人口吻，于是问：“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晓倩反问：“老师说过，爸妈也经常挂在嘴边。难道不是这样吗？”

我一字一顿地回答：“如果你相信这句话，那情况就是这样，如果你不相信，那这句话就是一句无聊的恐吓。”

晓倩语塞，盯住我发呆。

现在就开始帮她疏导负面情绪为时尚早，于是我转换话题，询问她在学校和家里的情况。

晓倩告诉我，她的班主任是省级优秀老师，带的班成绩都特别好，因为她对学生要求很严格。“妈妈其实比班主任更严格！”她愤愤不平地说，“我成绩好的时候，妈妈整天笑容满面地在人前炫耀，还逐一打电话向亲友报喜；我成绩不好的时候，她就阴沉着脸，骂我笨，还说我的智商不足是爸爸的基因不良。在哈佛大学旅游时，她对我说，来这里上学的孩子都是超人，即智商高的人，我要加倍努力才行，否则也只有来这里参观的资格。现在我成绩这么糟糕，离哈佛大学越来越远。我想，以后我连去哈佛大学参观的资格都没有了，因为我赚不来去美国的机票钱！”

别总拿智商说事

晓倩的苦恼在中学生中很常见，疏导起来不难，问题的关键是帮助她确立正确的学习目标。

我问晓倩：“说说看，学习是为了学到知识还是为了考出好成绩？”

晓倩眨眨眼，反问：“有什么区别吗？没学到知识怎么考出好成绩？考出了好成绩不就证明学到知识了吗？”

我说：“你说得有道理。现在我换一个问法，假设初二开学之初你得到了期末考试的试卷，你是专门研究试卷，等期末考试时拿到满分呢，还是按部就班地学习，包括学习试卷没有涉及的知识？”

晓倩笑了，说：“您的假设太诱人了！我想，所有人都会选择只研究试卷的，谁不想拿到好成绩呢？”

我接着问：“那为什么学校不这样做呢？”

“因为……”晓倩卡了壳儿，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我说：“如果学校这样做，家长不会答应的，因为这叫自欺欺人。同样，只为考出好成绩而学习，就算达到了目的，也是自欺欺人。考试是检验学生知识掌握程度的方法，不是学习目的，考卷只有几张纸，知识却有几本书，再高明的出题人也做不到用几张纸涵盖几本书。不是吗？”

晓倩心服口服地点点头，问：“您是说，我太把考试当回事了，是吗？”

“不，考试应该重视，应该力争考出好成绩，但考试再重要也不是学习的终极目的。”我进一步解释道，学生的学习动机分为两种，一是知识目标取向，另一种是成绩目标取向。知识目标取向的学生以学到知识、提高技能为动机，在这样的动机驱使下，如果成绩不理想，学生会把失败原因归结为努力不够、学习方法有缺陷等。而成绩目标取向的学生以取得好成绩为学习的终极目的，倾向于用好成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一旦成绩不理想，则归因到自己能力差、智商低等不可控因素上，这种对自我的否定会导致不良情绪，从而产生心理问题。

晓倩很认真地听，频频点头。等我说完，她又皱起了眉头，说：“谁不想快快乐乐地学习呢？但是老师和爸妈能答应吗？他们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向学生要成绩吗？爸妈带我参观哈佛大学，名为减压，实际上还不是给我树立远大目标？还不是向我要好成绩吗？”

我说：“我们或许不能改变世界，但我们至少可以改变态度。放心，我会做通你妈妈的思想工作的，但你要答应我，别再想考试结果了，安心复习，准备参加期末考试。”

晓倩大喜，调皮地伸出小手指，与我拉钩儿。

父母态度很重要

叶女士回到咨询室。她望着晓倩离去的背影，狐疑地问：“看她那开心的样子，您对她说了什么？”

我微笑着说：“我让她别想考试结果，安心复习，准备参加期末考试。”

叶女士盯着我的眼睛，不相信似的：“就这么简单？”

“是的，就这么简单。”我说，“但要真正做到却很难，比如不想考试结果，无论晓倩成绩好坏都保持平常心，既不炫耀也不失望，您能做到吗？”

叶女士脸红了，说：“是不是我把她的成绩看得过重，给她增压了？我在人前炫耀她的好成绩，其实是做给她看的，让她知道好成绩能给全家带来喜悦。”

我说：“孩子的成绩好坏，只能说明孩子的努力程度和学习方法是否得当，既不能证明孩子的智商高低，也不能证明父母的教育方法是否高明。”

叶女士默默点头，说：“看来，以前我的做法有点一厢情愿了。今后，我该怎样帮助晓倩摆脱现在的困境呢？要给孩子减压，最好的方法是什么？”

我说：“父母对待孩子考试成绩的态度，直接影响孩子的学习状态，所以，父母心态放松，就是给孩子减压的最好方法。”

针对晓倩的具体情况，我给叶女士以下三点建议：

第一，注重增强晓倩的学习能力。小学至初一的学习内容很简单，取得好成绩并不难，很容易让父母忽略孩子上学的本质，那就是锻炼孩子的学习能力，包括思维的条理性、清晰度以及思考问题时抓住重点的能力。在这方面父母大有可为。我举例说：“比如鼓励孩子做家务，孩子收拾房间的过程，其实就是训练思维能力的过程。当书桌收拾整齐了，孩子的思维也能清晰不少。”

第二，多给晓倩积极暗示。父母的态度和期望对孩子的理想和状态有重大影响，所以，有必要对晓倩提出较高要求，当她遇到困难时提供更有效的帮助，但一定要讲究方法。我说：“晓倩的性格比较敏感，抗压能力不强，所以尽量不要用激将法，而应该给她更多赞赏和鼓励。较高要求也不是指考试成绩，而是她的学习状态要积极，学习方法要得当，等等。”

第三，给晓倩做出好榜样。孩子的成绩好不好，与父母的价值观和家庭教育理念密切相关。平时，父母是否有探索问题的习惯，遇到困难时是否有理性分析的能力，都会成为孩子模仿的榜样。“所以，您要求晓倩做到的，首先您和您丈夫要做到。这既是给孩子做榜样，也是自己的修炼功课，一举两得。”

一周后，叶女士打电话告诉我，晓倩的期末考试成绩仍不理想，但她没有过分伤心，还总结出不少学习方法上的不足。“总之，她的自信心又回来了！现在她在家里学习还是挺刻苦的，但和前一阵子的消极状态完全是两码事！”

我有一个预感，在下一个学期，晓倩会在学习上有一个质的飞跃，因为她具备强烈的进取心，而且已经进入了学习的正确轨道。

[编辑：陈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