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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语拟声词的认知理据探析

2016-03-16杨艳如

外国语文 2016年3期
关键词:任意性拟声词

杨艳如

(四川外国语大学 法语系,重庆 400031)



法语拟声词的认知理据探析

杨艳如

(四川外国语大学 法语系,重庆400031)

摘要:拟声词是人类倾听自然音响并在语言符号中循音赋义的表征结果,反映了语言词汇形成过程中音义结合的特殊理据关系。拟声词被各派学者不断用作反对或支持语言符号任意性原则的例证,虽仍有争议,但拟声词作为词类的属性地位更加突显。法语因归属于印欧语系,其拟声词同汉语相比具有不同的词汇、语法和语用功能特征,在语用层面具有更大的释放空间。本文以法语拟声词词典为语料,以认知语言学、韵律学、句法学为理论背景,通过分析法语拟声词的结构和功能特征探讨拟声词的理据特点,并就拟声词引发的语言符号任意性问题展开思辨和论述。

关键词:拟声词;认知理据;任意性

0引言

拟声词源于19世纪初出现的“叮当理论”,自然主义理论为其提供了有力的证据。该理论认为世界上任何事物都有本质,本质发出声音都会出现回声,这种回声创造了很多词汇。“摹声论”干脆认为语言是人类对自然界声音的一种纯粹模仿:当人类发现他们能够发出与大自然中的声响相似的声音时,语言便产生了。关于语言产生的推测孰是孰非暂且不论,可以肯定的是,世界上任何一门语言都无一例外地包含了拟声词。在拉鲁斯词典里(2007:1364),拟声词指“词的发音能唤起生命体或物体发出的声音的词”。 汉语对拟声词的定义似乎更直截了当:“摹拟事物的声音的词。” (《现代汉语词典》,2001:1378)从摹拟动物的叫声到各类机械声,拟声词反映了人类在与自然的互动中倾听有声世界并创造语言的初始动因和语言能力。词汇产生的理据性不仅进入哲学家的思考范围,更是语言学研究不可回避的语言现象。从古希腊哲学家到当代语言学家都对这一特殊词类有过论述。亚里士多德认为是摹拟支配了语言本身的建构,语音是对自然存在之物的摹拟,符号是对语音的摹拟,“拟声词的主要功能就是将世界的声音引入语言” (Enckell,Réseau,2003)。即便是持规约论的柏拉图也没有完全否定摹拟,柏拉图在《克拉底鲁篇》中也对摹拟自然音响提出了质疑:语词究竟是对存在之物的自然摹拟还是文化约定的结果?他虽然没有就此做出裁决,“但似乎肯定了自然摹拟其实是一种更独特的文化积淀”。 法国当代语言学家本维尼斯特(Benveniste)认为:“拟声词是一种赤裸的语义表达。” (张明芹,2006:préface)总之,拟声词的存在说明了“人类对自然音响粗放加乐感的摹拟”(Delbecque, 2006:2),以音达意,可谓造词之最捷途径。拟声词同其他词类一样在历时和共时的双重作用下接受着语言系统的调配,但又不因其数量有限而无足轻重,相反,该类词不断以外部世界的音响为参照演化出形形色色的拟声符号。罗斯威伯(Resweber)声称:“语言的主要功能就在于倾听自然界的声音”(Saussure, 2005:préface),他的论断契合了“ 摩声说”,即拟声词在一定程度上保留了原始语言产生的踪迹和理据性。但在论证符号任意性问题时,拟声词所突显的音义结合的理据性也常常被误解而争论不休,更因其数量有限而褒贬不一。

拟声词作为现代语言学词类研究的一部分,主要涉及符号属性、词的归类、语法功能、修辞功能或具体作品中拟声词的分类定性研究。进入21世纪以来,认知语言学为语言研究提供了更广阔的视野和思考途径,但鲜有从这一新视角考察拟声词本质特点的文章,尤其是对印欧语系拉丁语支的法语拟声词的探究。本文从语音理据、语义理据和词法理据等3个不同层面讨论法语拟声词的符号表征特点,并对语言符号任意性问题进行再次梳理,包括拟声词引发的哲学思考。

1拟声词的名称考评

汉语里一般用象声词指称摹拟自然界声响而创造的词汇(包括摹拟事物的声音或动物叫声的词),其名称可以追溯到20世纪50年代,吕叔湘、朱德熙在《语法修辞讲话》中首次使用“象声词”这一术语,从此确立了象声词独立词类的地位。从研究路径看,汉语象声词的归类曾遇尴尬,有将其归入叹词的,有将其定为虚词或实词的,还有将其单列作为特殊词类的划分,更有将象声词纳入形容词的说法。吕叔湘在《现代汉语八百词》里将象声词定义为“用语音来摹拟实在的声音或者描写各种情态的词”(吕叔湘,1999:20),明确将象声词归入形容词的附类。而与之对立的观点认为象声词是摹拟自然界声音的词,应该将其独立划为一类实词(张明芹,2006:9)。总之,围绕拟声词的归类不仅有虚实之争,形容词与非形容词、单列与非单列之争,还有将叹词和象声词合并为拟音词的建议,理由是拟音词是以摹拟声音为主的特殊词类,既不属于虚词也不属于实词,应该包括叹词(摹拟人类自身情感的声音)和象声词(摹拟各类事物声音的词)两种。象声词就名称而言还有拟声词、摹声词、状声词的说法。汉语象声词归类问题引起的纷争和矛盾不仅仅是语词的简单更替,而是范畴化过程中突显成分的波动,说明汉语象声词作为词类在范畴化过程中并不一帆风顺。象声词、拟声词、摹声词和状声词中的象、拟、摹、状是从不同视角而获得的语义突显。汉语拟声词的多种称谓正是词类范畴化过程中受语义突显波动影响所产生的形态变化结果,也是汉语象声词在归属问题上范畴化过程中参照模糊性变更的结果(Delbecque, 2006:33)。

同汉语相比,法语拟声词不曾遭遇分类的尴尬,语言符号只有onomatopée,源自希腊语onomatopoeia,意即词的创造(créationdemots)。由此可见,法语拟声词的本义就是“造词”的意思,包含了造词的方法和结果。法语拟声词的词源明确,避免了后人在词类归属的语言问题上纠缠,也使法语拟声词的词类地位十分明确。

2法语拟声词的词类特征

拟声词之所以不同于其他词类,全在于该类词在语言符号音和义结合层面所突显的理据性,即符号得来之由的明确性。在法语里该类词的属性没有争议,谈到拟声词,只强调要同呼词和感叹词区分开来。

法语拟声词可以细分为以下5类:

第一类,动物的叫声:miaou(猫)、houhou(猫头鹰)、hou(狼)、cocorico(公鸡)、cotcotcot(母鸡)、coincoin(鸭子)、cuicuicui(鸟)、pioupioupiou(小鸟)、meuh(牛)、bê(羊)、hi-han(驴)、ouafouaf(狗)(或ouahouah)、ronron(猫的呼噜声)、bzzz(蜜蜂)……

第二类,人的声音:bouh(哭声)、ouin(婴儿哭声)、nif(抽泣声)、lalalala(唱歌)、pff(叹气声)、atchoum(打喷嚏)、brr(冷得发抖声)、hihihi(笑声)、hahaha(大笑声)、héhéhé(讽刺的笑声)、hourra(欢呼声)、boum(心跳声)、blablabla(高谈阔论)、patati-patata(唠唠叨叨,啰嗦啰嗦)……

第三类,机械声:tictac(钟摆声)、vrom(发动机加速声)、tuttut(汽车鸣笛声)、teuf-teuf(老式汽车发动机声音)、tchoutchou(火车开启声)、pinpon(消防车)、tacatacata(打字机)、tic-tictic-tic(缝纫机)……

第四类,物体坠落声:plic(水滴坠落声)、plouf(物体坠落水中)、boum/paf(坠地造成的巨大声音)、patatras(物体坠地爆裂声)、badaboum(物体落地声)……

第五类,其他声音:toctoctoc(敲门声)、clic(按键声)、crac(树枝折断声)、bzz(飞翔的昆虫声)、baoum(雷雨交加声)、flip-flip(雨水声)、glouglou(水在管道里的流动声)、miam-miam(吃饭声)、tagada(马蹄踩踏声)、pan(枪声)、badong-badong(沉重物体在地面移动声)、taratata(吹号声)、brouhaha(混乱的嘈杂声)、splatch(泼水声)……

法语拟声词的构词方式有:单音节A式,双音节AA式和AB式,多音节AAA式、AAB式、AABA式、ABB式、ABAA式、ABC式、AAAA式。更为独特的是拟声词还有纯辅音组合。音节重叠或单音延长是拟声词的延续扩展和加强,有更强的表现力。

A式:hou,miaou,bouh,boum

AA式:houhou,coincoin,glouglou

AB式:pinpon,tictac,hi-han,

AAA式:toctoctoc,cotcotcot,cuicuicui,blablabla,

ABC式:patatras

AABA式:cocorico

ABB式:ta-tac-tac,aglagla,brouhaha

ABAB式:badong-badong

ABAA式:taratata

ABC式:badaboum,tagada

AAAA式:lalalala,tic-tictic-tic

ABAB式:badong-badong

ABABA式:tacatacata

ABCD式:bombadaboum

纯辅音组合:zzzzz,ssss,brrr,pff

法语拟声词具有较强的构词能力,为词汇扩展提供了经济途径:

(1)从拟声词到动词:miao—miauler,meuh—meugler,ronron—ronronner,bé—bêler,crac—craquer,meuh—mugir,pioupiou—pillailler,rouco—roucouler,groin-groin—grogner,ouah-ouah—aboyer

(2)从拟声词到名词:tic—tac—letic—tac,boum—leboum,coucou—lecoucou,ronron—leronron,flonflon—leflonflon,brouhaha—lebrouhaha,balbalbal—leblablabla

法语拟声词在句法结构中有较大的独立性,不构成句子的基本成分。删除拟声词部分语义不变,句子照样成立。从句法成分看,认为拟声词不是语言的有机成分也不无道理。下列例句中的画线部分如果删除,意思并不改变。

Etvlan!Ilaclaquélaporteenpartant. 哐啷!他临走时把门关上了。

Glouglou! çayest!lebébévidesonbiberon. 咕噜咕噜!太好了,宝宝把奶瓶里的奶喝光了。

Toc,toc,toc!Vaouvrir!quelqu’unfrappeàlaporte. 咚咚咚!开门去,有人敲门。

以上例句删除拟声词意思虽然不变,但拟声词的使用还是有增值效果的,它可以通过形象的声音使语言表达更为生动逼真,构建语境的真实现场,制造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

法语拟声词有一部分因约定俗成已完全固化成语形并被收入词典,而大量的拟声词受个体和语境的影响有较强的随机性。这种特有的随机性给法语拟声词带来了很大的自由空间,不仅可以按语境素材随机摹拟和创造新词,还可部分添加、改写现有拟声词,在一些特殊的文体中还可用拟声词取代正常语言表达,构成完整独立的语篇,产生特殊文字效果。例如:

Invention(发明)

Pifpafpanpatapan.

Ouhiynsouhiyns.Ebrohébroabroa.Ouhiynsouhiyns.

Hoéhu.Diahurau.Tzatzatza.

Claclacla.Vlivlan.Flicflac.Flaflaflac.

Tzatzatza.Psipsipsi.Ouistle.

Zouloulou.Rlurlurlu.Ouistle.

Claclacla.Flaflaflac.

Tatata.Tatata.Pouf.

Ouhiyns.

Tata-tata-tata-ta-hup.

Auho.Tzatzatza.Ohem.Ohup.Owar!

Trrrrrrrrrrrrrrrrr.Hup.Ohep.Ohup.Ohem.Hap!

Trrrrrrrrrrrrrrrrr.Ohup.Ohé.Ohalt.O!Oooooh!

Xixixixi!Pic!Pan!Baond.

Hourra!!!!!!!!!

(Enckell,Réseau, 2003:485)

此例短文用拟声词讲述了一个主人和马的故事。从马的出现到行走在积水中,主人一直在用拟声词与马沟通。作者将从头到尾不断出现的拟声词连接成句,使声音变幻成语符,音响汇集成语篇,把拟声词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

拟声词享有的语用自由是其他词类所不具有的,可能就在于拟声词的语音、符号、指称三者之间的关系特别紧密而降低了对约定俗成的要求,使得在符号表征层面可以适度放松,抑或看作是摹拟自然又超越自然的无穷想象之结果。

普通法语词典收录的拟声词很有限,即使专门的拟声词词典也声称不可能尽收无遗,特别是信息网络时代新词数量在不断增加,拟声词更是非常开放活跃的一类词。只要环境有声并可以被不断感知,和拟声词相关的语言创造力便不会终止。正如《法语拟声词词典》前言中的感慨:“我们没能收集连环画、动画、网络、手机等现代媒体中包含的大量拟声词。”(Enckell,Réseau, 2003:4)

3法语拟声词的语音理据

“语音理据,指的是语言词汇的意义往往可以通过表征形式的发音而得到反映或部分反映。语音理据主要有拟声词和语音象征词。” (赵彦春,2014:230)拟声词是语音理据最突出的一类词,但拟声不等于口技,即使摹拟自然音响十分接近,也必须用相应的语言系统中的语音来表征,还要接受文字系统的调配,其结果必然与摹拟对象的音响有一定距离。其次,语言是表征性的,是按照各民族的文化习惯和个性来感知音响特征并转换成语符,如果追求和口技一样的绝对象似,不仅不符合语言的经济原则,也是不可思议的。因此,法语拟声词仍然是一种象征符号,即抓住主要突显特征,而非全部的摹拟。但无论摹拟的程度或结果如何,同其他词类相比,拟声词在音义结合方面都具有明显的理据性,从语音或字符可以直接通达语义。第三,考察拟声词只能通过文字形式入手。由于文字产生滞后,文字语言又经历了人为的改造和完善,也有可能对拟声词的发音产生影响,所以现在的拟声词不能完全代表最早的原始拟声词。因此,从历时的角度看,经历了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再进入文字编码,与被摹拟对象的自然音响有差距也在情理之中(Holes, 2000:2)。

拟声词所突显的语音象似性特征使语音和语义紧密相接,语言符号直接反射外部世界的自然音响,是一种便捷经济的造词方式。法语拟声词除了词典收录的词条以外,还有相当数量的拟声词“漂游在外”,即使最常用的拟声词也不能完全接近指称对象的自然音响,有些拟声词感觉比较接近,如狗叫ouah和猫叫miaou;有些则相似,如鸟叫cuicuicui, 另外一些则相去甚远,如关门声vlan。总之,像与不像,是各语言民族对自然音响的认知加工结果,除语言系统的制约,还有发音器官的限制,其最终进入不同语言则是相同的自然音响而不同的语言表征结果。

语音理据还应该包括次拟声词或“语音象征”(231),即间接地、象征性地模仿,指有些词的某个音位或音位群可根据音位的音响或发音特征联想到某种意义。鼻音/m/听起来低沉、含浑,常用来象征人的咕哝声,如murmurer、murmure、murmurant; 小舌摩擦音/r/有粗糙、重浊的语音特点,如ronfler、ronflant、ronflement、ronfleur、ronfleuse。但这类次拟声词在词源上拿不出切实的证据来,也就是说没有拟声根据, 但它们本身所含某些字母的发音能象征某些概念或意境, 只好称作“语音象征”。

法语拟声词还可以通过延长其中的某个音来突出强化拟声词的效果,如铃音dring可以变成Drrrrrrrring!增加字母r表示无人接听响了又响的电话铃。风声whou延长为whou-ou-ou-ou,汽车发动机的声音vrom增加字母o可以表示发动机的力量VROOOOM!像这样强化音响效果的变体拟声词,一方面是拟音,另一方面也有语用者的想象力作用和配合语境的需求以及拼音文字的便捷。

4法语拟声词的语义理据

“语义理据,指根据词的原有意义推断出其新的或衍生的意义。这种理据与词法理据一样也是一种相对理据。”(233)

拟声词突出的语音摹拟特点使其具有“裸义性”,即语义是赤裸裸明摆着的,其理据性不证自明。正是这种音义之间的超强理据性使符号似乎甩掉了所指,能指即是所指,所指就包含在能指里面,这种从能指直接通达所指的表义现象就是法语拟声词的“裸义性”。语义的通透和单一性降低了拟声词词汇化过程的约定俗成限制,循音则明义的方便给个体语用延伸了空间,同一个自然音响的摹拟会有不同形式,导致不同的语音摹拟变体同时存在。但由于和自然音响直接对应的摹拟,音译结合的理据性使语义坚固而显性,语义特征或一词多义现象也就没有一般词类复杂。

法语拟声词同其他词类一样遵循经济原则,也有一词多义性。一词多义性和出于描写不同状态声响的需要,又催生出了描写同一事物的多个拟声词,如落入水中的物体:Plouf!Pof!Splouf!Splaf!

4.1 多对一:多个语言形式对应一个义项

可能与拟声词词源来历有关,如不同方言对自然音响的感知和表征不同,还有文字表征层面的变体因素。

打字机:TAC-TAC-TAC或TACATACATA

母鸡下蛋:COTCOTCOT或COTCODEEEET

缝纫机:TIKETIKETIC或TIC-TICTIC-TIC

马蹄声:TAGADA-TAGADA或TABADA-TABADA

雨水声:PLOC-FLOC或FLIP-FLIP

婴儿哭声:AREU-AREU或OUIN,OUIIINN

爆炸声:BAOUM,BOUM,BOOOOM,BOMBADABOUM

落入水中的物体:PLOUF!POF!SPLOUF!SPLAF

猪叫声:GROIN-GROIN或GRUIK-GRUIK

狗叫声:OUAH!OUAH! 或WHAF!WAF!WHOUAF!

4.2 一词多义

一词多义是语言词汇的普遍现象,拟声词也不例外。

Froufrou: 布或树叶发出的簌簌声(沙沙声),女子服装上的装饰穗边、丝带等。

Boum: 物体坠落地面的声音或爆炸声,突然发生的重大成就。

Hop: 跳跃的动作或发射。

4.3 投射能力

拟声词向其他领域投射构成新词。汉语:叮当响(形容词)表示很穷的意思,如“穷得叮当响”。“叮当”是金属碰撞的响声,钱币也是金属质地的。钱袋里的钱只剩下几枚时,晃动一下响声会很大。白哗哗为形容词,表示很多,如:白哗哗的银子,隐含很多钱币倒出来的响声。

Tic-tac系钟摆声,在广告中和食品糖果结合构成品牌名;Bonbontic-tac,隐喻食品的特色;Boum为物体坠落地面的声音或爆炸声,转喻指突然发生的重大成就,来得出乎预料且猛烈;Brrrrrr用在可口可乐广告中,本来Brrrrrr是冷的发抖的声音,用这个拟声词配上可口可乐的瓶装饮料,隐喻可口可乐是一种清凉饮料,喝了它凉爽无比,感觉就像冷得发抖。

5法语拟声词的词法理据

“词法理据,指的是大部分词可以从构成该词的词素或其他手段上分析出词义的来历。” (232)法语拟声词也具有一定的构词能力,具备一般词汇的构成特点,即由开始的潜意识走向有意识,由自然模仿转向充分的理据性创造。如果可以把先有的拟声词看作范畴原型词汇,后产生的语词就有明显的参照性,即词法理据,如下列动词和名词都是在拟声词基础上按照构词法产生的动词和名词以及形容词:-er是构成动词的语法功能词素, -ment是构成名词的功能词素,-ant是构成分词形容词的功能词素:

hiiiii:hennir,hennissant-hennissement

miao:miauler-miaolement

meuh:meugler-meuglement

bê :bêler-bêlement

hou:ululer:ululation-ululement

groin-groin:grogner-grognement-grognon

roucou:roucouler-roucoulement-roucoulade

ronron:ronronner-ronronnement

s:serpent-serpenter-serpentin-serpentinisation

从排列的长度可以看出,有的拟声词发生了词义转喻,在拟声词的基础上还产生了转义新词,这也是法语词法上所具备的构词条件 : 从grogner(猪的叫声) 到grogn+on=grongon(惯于埋怨的人,脾气不好的人), 把动物不好听的声音转移到了某一类人身上,喻指其脾气糟糕。从鸽子或斑鸠的叫声roucou到roucoul+ade=roucoulade(情人间的喁喁私语),发生了同样的转喻。它们分别在拟声词roucou(鸽子或斑鸠的叫声)和groingroin(猪的叫声)基础上派生的拟音词,属词法理据。词法理据反映了语词之间的联系,也是认识加深和语义扩展和转化的结果。拟声词的转喻和隐喻功能不够强大,可能和语音理据过于突出反而限制了词汇的衍生扩展性有关。

词法理据是比较容易论证的一种理据,但这种理据显得不够有力,严格讲不是实质性的理据:“词法层面的理据不是原始的理据,即不是根次的理据,因此也可以说不是理据。” (233)尽管如此,词法理据还是从构词角度反映了拟声词的词类特征。

6拟声词的文字理据

汉语拟声词作为摹拟自然界声音而产生的词汇,通常是把汉字当成“音标”符号,即汉字只用来表音,而无关乎字义。拟声词的重叠形式也是纯表音的,不产生任何附加意义。汉语的拟声词很多情况下都有带“口”旁的字,如:咩咩、叽叽、唧唧、啾啾、哐啷、呜呜、咯咯、啦啦、哗哗、咚咚、呀呀、呼呼 嗖嗖、嘘嘘、咻咻。在文字表征时以“口”旁突出音响,当文字符号有条件时,也会取相应的汉字表意,如羊叫:咩咩miēmiē,“羊”表明和叫声相关的动物,但和构成该词的语音要素无关,是表义和文字之间的理据性,但这类拟声词很少。“口”旁一是指从动物口中发出来的声音,或是非口中出来的声音,都和拟声得来的语音没有关系。就文字理据本身来看,汉语有很强的词源拟象性,所以称为象形字,但和语音的关系是不够紧密的。可以说,汉字几乎遮盖了汉语音义结合层面的理据性,拟声词也不例外。

法语拟声词在音义结合层面有突出的理据性,在文字层面也因此而表现出一定的理据衍生性。文字表征的变体形式说明在拟声词当中声音绝对是第一性的,但不限于摹拟,可以凭想象加强,产生不同的文字变体形式。

(1)不同字符组合式:

Ouah/wouah/whaf/waf/whouaf(狗叫)

Glou-glou/gloup-gloup(喝水声)

Clap-Clap/Klap-Klap(鼓掌声)

Pchhh/Pchiii(漏水声)

(2)加强式:

Boum/Boooom(爆炸)

Bé/Béé/Bééé(羊叫)

Dring/Driiiiig(铃音)

Cocorico/Cocoricooooo(鸡叫声)

Crac/Craaaac/Craaaak(硬物的折断声)

Ouin/Ouiinn(婴儿哭声)

Slurp/Sluuurp(吃带汁的食物声)

Whouah/Whoooh(疼痛哭叫声)

(3)加入标点符号加强式:

Dring!—Dr,r,r,r,r,r…ing! (铃音)

WHOU—WHOU-OU-OU-OU(风声)

Pff—Pff…(叹气声)

(4)大写加强式:

BAOUM!(雷雨交加声)

BOUM!(爆炸声)

拟声词因音响特征和很强的理据性在构词方面不如一般词类的投射能力,使得词汇语义扩展衍生性减弱,但在文字层面有很强的变换能力,可以通过文字功能突出音义结合的拟声理据,产生同一个语词的不同变体。

因拼音文字的特点,法语拟声词在文字层面有较大的语用自由空间,可以充分利用字符组合的灵活性增强语词的表现力:增加字母拖长音响,把字母加粗放大等。法语拟声词不能被形容词修饰,只有在自身寻找资源。于是,各种奇思幻想都集中在字符层面,出现了创新、改写、添加等,特别是在连环画、儿童文学作品和一些文字作品中,拟声词的延展和加强能产生更强的表现力,表示声响事件的持续、清晰的节奏或繁多杂乱的特点。文字可以激发人们的听觉,产生语音象征意义的联想,从而增强语言表达的直观性、生动性和形象性,带给读者一种耳闻其声、身临其境的感觉。

7关于拟声词和语言符号任意性的再思考

拟声词所特有的音义结合的突显特征使其成为探讨语言符号任意性的重要话题。任意性是索绪尔提出的,被他视为“第一原则”(100),指音响形象和概念结合的相对不可论证性,但他没有完全否认拟声词和感叹词的理据性,因为在他看来,拟声词和感叹词都不是语言的有机组成部分,可以不予考虑。“这一点表现了索绪尔的不严谨,决定事物本质的不是量而是质。”(231)“事实上语言中的拟声词不像索绪尔估计的那样少,一种语言中的拟声词大约有两千个,再加上语音象征这类次要拟声词,那就更多了。” (233)其实,拿拟声词来论证或推翻符号的任意性都缺乏力度。否则,语言学家就可以轻易地否定任意性原则,而事实正好相反,20世纪主要的语言学家大多赞同任意说:“萨丕尔和霍基特都将语言任意性视作语言的普遍规律,乔姆斯基更是将任意性推到了极致:不仅单个符号的能指和所指之间的关系是任意的,语言结构与意义之间的关系也是任意的,因为缺少外在动因。”(赵彦春,2004:125)

围绕拟声词就语言符号任意性的争议大致有4种观点:

(1)拟声词数量少,不足以成为任意性原则的障碍,因此忽略不计。以索绪尔为首的符号系统论因为要切断语言与世界的关系,表明语言是一种约定俗成的自足体系,所以强调任意性,而重视拟声词对维护任意性原则不利,因为如果承认拟声词具有理据性,就可能追究符号起于音响终于概念所对应的自然之物,即符号与指称之间的关系,不利于建立符号系统论的学说。还有学者认为拟声词数量少不是语言系统的有机成分,而且选择时还有某种程度的任意性,所以不能威胁任意性的成立(刘红曦,2000:78) 。

(2)拟声词对自然存在物即指称的摹拟代表了语言产生时受自然音响启发而存在的普遍外在动因,不能以量少而否定其重要性。拟声词从认知的角度看反映了人、自然和语言之间的联系,具有普遍意义,因此构成了对任意性的挑战:“如拟声词、感叹词等,又何以再说语言的基本特征是具有任意性呢?” (王寅,2000:13)同时,以拟声词肯定象似性也有来自认知语言学的基础:“认知就是指人感知世界和对世界的万事万物形成概念的方式,以及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经验。”(王寅,2000:4) 语言不是直接反映客观现实的,期间有人对客观世界的认识,从现实-认知-语言这个过程可以看出语言的象似性。

(3)拟声词恰好说明了语言符号的任意性,因为在不同语言里,面对同一指称而表征符号完全不同,所以,任意性仍然是普遍原则。此观点以拟声词的存在维护任意性原则,理由是如果拟声词是有理据的,为何不同语言中对同一自然音响摹拟的结果却完全不同?如鸡叫声,各种语言互不相同(英语:“cock-a-doodle-doo”;德语:“kikeriki”;意大利语:“chicchirichi”;俄语:“kukuriku”;汉语:“wowowo”),证明语言符号还是任意性的。如果拟声词能显示语言符号的理据性,在所有语言中应该是大致相同的,因为自然音响的物理属性是相同的,音响感知也应该是相同的,而上升到语言符号就变成任意组合了,所以才出现了各种语言中在同一外界音响参照下却产生出完全不同的词汇。各种语言之间拟声词的巨大差异恰恰维护了语言符号的普遍任意性。(程增厚,1999:9)。

(4)对索绪尔任意性观点的误解而对象似性做出的肆意放大:“拟声词的声音一半是近似,一半是约定俗成的模仿。”(陈建生,2008:891)此观点是对符号象似性的过度放大而夸大造词时的拟声性并借此质疑任意性原则。如:法语中的fouet(鞭子)、glas(丧钟)可能以一种富有暗示的音响刺激某些人的耳朵(陈建生,2008:89)。在某些语言中可以看到一些特别的音义之间的“天然联系”的说法更是缺乏依据,如法语中i与小的东西(petit)、a与大的东西 (grand)也许有一定的规律可循,但和拟声没有关系,很可能是寻找理据性而走向了歧途。如果是在索绪尔的定义范围下探讨任意性就只在能指和所指层面,特指音响形象和概念的结合,而不涉及词法、文字或语义理据。换言之,对索氏定义的任意性原则的挑战不该以词法理据和语义理据为参照,因为它们不在一个平面。语音理据是音义结合层面的问题,指的是语言词汇的意义通过表征形式的发音而得到反映或部分反映。“语音理据是切切实实的理据,而且在语言中普遍存在。” (230)这种切切实实的语音理据见证于拟声词。

人们现在所接触到的拟声词是通过字符的发音规律来联想自然声音的状态,不同语言中的每个拟声词的读音不可能完全等同它所对应的原始自然声响,因为拟声词虽然也是摹仿,却有很大的主观性,经过人的认知加工过程,起码经过耳朵的语音感知和大脑的诠释,再由语言的音位系统摹拟而获得语言符号,并经历从个体语言到群体接纳的约定过程固化下来,这样的摹拟必会失真。

拟声词的问题还应该考虑历时因素。自从有了文字,语言必然经历无数人为规则的约束和修正。不同语言拟声词的差别可能同文字有关,更何况语言符号是表征性的,包括拟声词在内,不直接和客观存在相对应,也不是对自然界声音的完全模仿。表征性就是突显语音特征的某一方面,以有限的符号对应客观存在和认知体验的无限性。此外,从历时的角度看,拟声词不是同时产生的,而是随着认知经验的丰富和语言的发展变化逐渐丰富起来的,作为最初的基本范畴词汇可能具有很强的理据性,一旦构成语言系统,就会从自然理据过渡到词汇理据和语义理据。总之,无论是哪一门语言,从拟声词都可以明显判断出符号“所指”对应的自然音像的摹拟,不能以不同语言在符号表征层面产生的差别来否定音义结合时的外在动因和共享特征:语词符号在音义结合方面同一般词类相比有明显的理据性。

关于任意性,还存在一个元认知问题。任意性和象似性真的不可调和吗?拟声词所突显的理据性“说明词的形式和它所代表的意义之间有一定的联系”(230)。拟声词给我们提供了明显可以感知的理据性,那么,那些感知不到理据性的词也许和我们的认识能力有关。如果“可以有把握地说,所有根词在最初都是有理据的”(229),拟声词所提供的关于语言诞生的“摹声说”也许令人信服:语言诞生的语音参照来自拟声。此外,语言起源的拟声说也正好符合人的听觉官能所提供的便捷:听觉是人人都具备的先天能力,正好对应世界是有声的万物流转。客观存在、人、语言便形成了一个和谐的循环。如此,拟声词或许真是最早产生的原始词汇,即最先出现的基本范畴词汇,和原始人的生活范围和方式相对应,是词汇库的基石或“根词”,“其实,根词的理据才是真正意义的理据”(229) 。但对研究者来说,词根也有可能丢失理据,无从考证就是无理据。但这种无理据又被人从认知主义的观点里捡回而获得理据:“认知语言学认为语言是经由人类认知加工而形成的结果,在现实和语言之间存在‘认知’这一中介,认知先于语言,决定语言,是语言的基础,人类在对现实世界感知体验和认知加工的基础上形成的概念结构,语言形式不仅于客观的现实之间,而且在许多方面还与人们的经验结构、概念结构、所表意义之间存在映照性象似现象。”(于小洁,张小波,2002:77) 认知语言学所肯定的象似性在语义层面和词法层面是很容易论证的,但在真正意义上的理据层面的任意性也是事实,二者并不对立。认知语言学的观点使任意性的概念更加深化,不再是索绪尔定义下的任意性,不应以认知角度的任意性对他进行责难,更不应以文字理据批判他所断定的任意性原则。“语言创造自己的所指,而不是简单地为现成存在的事物或现成存在的概念命名,这才是任意性原则的深层含义。”(259)

综上所述,拟声词和语言的起源问题有关。没有拟声词的普遍存在,就没有关于语言产生的“摹声说”推测。实际上,对拟声词理据的探析使语言问题又回到了哲学本原。古希腊哲学家关于语言问题的自然论和规约论,中世纪的唯名论和唯实论,中国古代哲学的“名实之争”,可以说都是围绕语言符号任意性问题的思辨。作为唯一的可靠依据,拟声词涉及人和语言、语言和世界的关系,归根结底,关乎我们对世界、语言和自身本质的认识。

8结语

拟声词的存在可以完全推翻符号任意性或是论证符号理据性,这个问题仍然有待澄清。首先,任意性按照索绪尔的定义只在音义结合的层面,不涉及词法,更无关文字。在词法、语义和文字层面都可以推导出较强的理据性,但以词汇和文字的理据性来推翻语言符号音义结合层面的任意性显然不妥。除拟声词以外,似乎找不到语言初始阶段音义结合的踪迹或外在动因,但找不到不意味着没有。所以,任意性的说法如果是因为理据丢失,最多是语言学业内达成的一种约定的共识,而不是事物的真相。如果拟声词代表了语言初始阶段最早诞生的语词,即语言诞生循音赋义的普遍规律,象似性的论证就显得多余,或只能是历时层面的论证,而无关乎语言初始状态的理据。至于不同语言中的拟声词差别很大,不是对自然声音的辨别有误,而是因为拟声词也是表征性的,无须和自然之物的音响完全对应。即便对应,进入符号系统还需接受系统的调配,尤其是文字系统的编排。拟声词涉及语言的起源,关于语言的起源上升到哲学范畴就是寻求语言的本质乃至世界和人的本质,主观与客观,可知与不可知,人为何要给自然之物命名以及人如何认识自然并创造了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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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校:路小明

中图分类号:H323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6414(2016)03-0046-08

收稿日期:2016-01-09

作者简介:杨艳如,女,四川外国语大学法语系教授,主要从事语言学与语言教学研究。

AnExplorationoftheCognitiveMotivationsofFrenchOnomatopoeias

YANG Yanru

Abstract:Onomatopoeias are the result of representing natural sounds for their meanings in linguistic signs, and some special motivations are shown between the combination of sound and meaning in word formation. Onomatopoeias have been used by scholars from different theoretical camps to argue for or against the arbitrariness of linguistic signs. Although the controversy still remains, the status of onomatopoeias as an independent category has become more prominent. French is a language of the Indo-European family, and compared with Chinese, its onomatopoeias may have some distinctive features in lexicology, syntax, and pragmatics in particular. On the basis of a French dictionary of onomatopoeias, this paper intends to discuss the arbitrariness of linguistic signs after dealing with the different motivations of French onomatopoeias through analyzing their structure and functions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cognitive linguistics, prosody and syntax.

Key words:onomatopoeia; cognitive motivation; arbitrarin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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