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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色的颠倒
——生态女权主义视角下《简·爱》人物形象解读

2016-03-15余珊

贺州学院学报 2016年2期
关键词:简·爱罗切斯特菲尔德

余珊

(安康学院 文学与传媒学院,陕西 安康 725000)

角色的颠倒
——生态女权主义视角下《简·爱》人物形象解读

余珊

(安康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陕西安康725000)

在生态女权主义视角下,简·爱反抗的一生实质上是在逐渐摆脱自己的自然属性,沦为男性复制品的一生。男主人公罗切斯特则是在逐渐摆脱社会属性,回归自然状态。简·爱和罗切斯特的结局充分说明了更新人类的生态关系,自然与社会就能够和谐相处,两性关系最终也能和谐统一。

女性意识;生态女权主义;简·爱;罗切斯特

《简·爱》是19世纪初的英国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最重要的代表作。本文所运用的生态女权主义①理论一方面与后现代女权主义理论中的接受差异、倡导多样性、解构二元对立思想等,有着同一的一面;另一方面又继承了生态主义理论——尊重生命、反对压迫、追求和谐共存。生态女权主义者认为,男性是自然唯一的压迫者,男性统治女性与自然;同时,女性在尊重自然与理解生命方面有着独特的优势,更擅长思考人与自然的关系,依此思路,能够最终实现女性与自然、女性与男性、女性与文明之间的生态和谐。

一、生态女权主义视角下的简·爱形象

学界之前对于简·爱形象的研究,偏向于认为简·爱是一个女权主义的代表。在他们看来,简·爱是一个叛逆者的形象,追求独立、崇尚自我。幼小的简·爱就有着对人压迫人的等级制社会的强烈不满,倔强地捍卫自己的人格和尊严。成年时期的简·爱更加具有反抗精神,这种反抗精神着重体现在她与罗切斯特的相处之中。“你以为我是一架机器?——一架没有感情的机器?能够容忍别人把一口面包从我嘴里抢走,把一滴生命之水从我杯子里泼掉?丹道就因为我一贫如洗、默默无闻、长相平庸、个子瘦小,就没有灵魂,没有心肠了?……我的心灵跟你一样丰富,我的心胸跟你一样充实……我不是根据习俗、常规,甚至也不是血肉之躯同你说话,而是我的灵魂同你的灵魂在对话,就仿佛我们两人穿过坟墓,站在上帝脚下,彼此平等——本来就如此!”[1]251这段话是简·爱在向罗切斯特勇敢地告白,话语中透露出强烈的女性意识——不甘于自己的被动地位,不甘于命运的安排,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可以成为自己的主人等等这一系列的特征,使得简·爱被认定为女性主义者。

近些年,学界有了一些不同的声音。较新的观点认为,简·爱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女权主义者。小说虽然以大团圆结尾,简·爱也最终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这种幸福是以对方的退化为前提的——桑菲尔德庄园被烧毁、罗切斯特一无所有,且身体残疾。换句话说,如果罗切斯特没有退化,帕莎未死,简·爱依旧追求不到自己的幸福。基于这样的思考,近年来的研究成果认为,学界存在过度拔高简·爱形象的情况。

纵观全书,简·爱一生的奋斗历程其实包含了三个环节:女性——人——男性。去寄宿学校之前,简·爱属于完全依附他人的阶段:没有人格,没有尊严,没有选择权。她所有的关于独立和自尊的向往都只停留在口号阶段,精神方面谈不上独立自主,物质生活方面也只是勉强维持了最低层次的生活需求。这种完全依附于他人的生活状态正是女性在社会、家庭生活中的真实写照。进入寄宿学校之后,简·爱逐渐开始接触社会。随着知识和社会阅历的增加,她的独立意识开始增强。在寄宿学校毕业之后,她完全可以选择嫁人或者去修道院当修女等等,毕竟在维多利亚时代,这是绝大部分女性的最终宿命。可是简·爱却选择了自力更生,成为一名家庭教师。有自己独立的工作,工资可以养活自己,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此时的简·爱已经初步具有了人格。再加之后来所继承的丰厚遗产,使她开始具有了财产支配权,她最终能够理直气壮地在圣约翰和罗切斯特的感情之间进行自由选择。拥有工作、具有选择权和财产处置权,这个时期的简·爱在某种程度上已经从一个完全依附于他人的女性角色上升成一个完整意义上的人。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简·爱被看成女权主义的代表。

笔者运用生态女权主义观点,得出这样的结论,尽管简·爱的奋斗历程充满了励志的色彩,但是不管从她人生的整个轨迹还是从最终的结果来看,简·爱实质上是男权的化身,是一个男性化的符号,她并不是男性的附属品,而是男性本身,在她身上几乎从未出现过所谓女性意识的觉醒。首先,从动机上来说,她一生所作出的各种反抗行为并不是由女性意识所驱使,而是因为生性敏感,而这种敏感性格的根源来自于主人公内心深处的自卑意识。从小跟舅妈生活在一起,在去寄宿学校之前从未接受过正面的评价,童年时期长期被虐待,孤儿的身份使得她的成长过程异常艰辛,再加之先天外表的“丑陋”、身材的矮小等等一系列的因素,造成了简·爱的自卑意识。这种自卑意识伴随她的一生,反映在日常生活中则转化为内心敏感。因为敏感,所以才会在意他人对她的态度,才会特别在意自己的处境,也因此,才具有更加强烈的反抗意识。她的努力抗争与其说是为了个人独立自由,不如说是为了甩掉自卑获得认可。其次,从结果来看,简·爱确实有了独立的工作、有了财产处置权、有了人生的选择权。但是,简·爱在进行人生选择时,她所采取的标准是以获得社会认可为目的的。所谓获得社会认可,其本质就是迎合男性审美,毕竟这个社会的一切准则都是男性制定的,是为了保护男性的实际利益。以简·爱的爱情为例。简·爱深爱罗切斯特,如果简·爱真的是一个独立的人,她就应该和罗切斯特在一起,不用去考虑阁楼上疯女人的存在,毕竟罗切斯特对帕莎从来没有过男女之间的感情,罗切斯特又深爱简·爱。简·爱为什么要不辞而别呢?是因为罗切斯特已有的婚姻事实使她受到侮辱了吗?让简·爱受到侮辱的是她有可能要背负的情妇身份(如果当时的她选择和罗切斯特在一起的话),而这种侮辱的根源在于情妇不会被社会所认可。关于情妇的定义,关于社会认可的标准不就是男性意识的强加吗?倘若简·爱真的具有独立意识,她要做的是不在乎世俗的评价,勇敢的和罗切斯特共同生活。简·爱的一生是迎合社会的一生,她不可能奋不顾身,不可能众叛亲离地去追求心中的爱情。

简·爱自卑而敏感,因为敏感所以特别渴望他人的认可,为了获得认可不断努力,最终使得社会环境不再排斥她,接纳并且承认了她的存在。在简·爱身上,我们看到了强烈的反抗精神,这种反抗精神鼓励简·爱不断奋斗,不断强大,从最终的结果来看,简·爱也确实找到了个人的幸福。但是,我们不能忽视的是,这个所谓“强大”的判断标准是非常主流的标准,这种所谓主流标准即就是社会标准,而这个社会本身就是男性的[2]。从生态女权主义角度来看,简·爱的成长过程其实是丢弃了自己的自然属性,不断迎合社会、不断妥协社会的过程,故事的最终结局是简·爱丢弃了自己的自然身份,摆脱了她的自然属性,将自己不断社会化,成为了社会化的产物。她不再是男性的附属品,而是男权化社会的复制品,她成为了又一个男性,她以她的男性身份获得了她想要的幸福。

二、生态女权主义视角下的罗切斯特形象

学界之前对于罗切斯特的研究,主要偏向于认为罗切斯特代表了英国整个维多利亚时代的时代精神,具体点说,由于罗切斯特生活在男权制度浓郁的时代氛围中,因此他身上有鲜明的夫权制度和等级制度的身影,他个人是英国殖民文化的象征,同时也成为了婚姻制度的牺牲品。笔者用生态女权主义观点分析后认为,罗切斯特其实是自然的代表,即女性化的代表。简·爱的一生是祛自然化,最终完成社会化的一生;罗切斯特则相反,罗切斯特的一生恰好是逐渐祛除社会化,最终完成自然化的一生,即罗切斯特是女性化的代表人物。

理论上讲,罗切斯特有一个男性的身份,有一个贵族的头衔,他在社会上生活应该比简·爱要容易得多。但事实上,由于他不是家中的长子,根据欧洲的财产继承制度,他成年之后除了贵族的头衔,其他方面,可能会一无所有。唯利是图的罗切斯特父亲及其长兄,以爱的名义,为罗切斯特安排了一桩看起来美满的婚姻——至少婚后的罗切斯特财产雄厚,衣食无忧。悲剧的婚姻就是罗切斯特自然化的开始。无爱的婚姻,有精神疾病的妻子,使得婚后的罗切斯特伤痕累累。这个伤害是家庭是给予他的,更是社会给予他的。伤害越大,越想逃避。桑菲尔德庄园本身就是一个隐喻,它起初就像是一个有着鲜明殖民特色(殖民特色本身也是男权化的象征)的博物馆,社会上层的先生小姐前来观赏里面蕴藏的赫赫“战功”,社会下层的奴仆则是在外围感受着整个大宅散发出来的威严。阁楼上的女人使得整个桑菲尔德庄园有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隐喻,在后期的罗切斯特看来,桑菲尔德庄园是一个等级森严的牢笼,是一个社会化的中心,是他一切痛苦的来源,是他一心想要逃离的地方[3]。

自己的家因为帕莎的存在,成为了一个牢笼;想要逃离到城市的灯红酒绿之中,却又因为用情专一被交际花们所伤害。家是不能回去的地方,城市又不是久留之地,对于罗切斯特而言,理想中的生活就只能是偏离城市,接近自然。“从欧洲吹来的甜甜的风,仍在格外清新的树叶间耳语,大西洋自由自在地咆哮着。我那颗早已干枯和焦灼的心,对着那声音舒张开来,注满了活的血液——我的身躯向往新生——我的心灵渴望甘露。我看见希望复活了——感到重生有了可能。”[1]311欧洲的名胜古迹以及那些醉人的自然风光确实能够抚慰罗切斯特那颗被社会碾压的心,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这样安排了他和简·爱的蜜月之行:“婚礼将不事张扬,在下面那个教堂里举行。然后,我就立刻一阵风把你送到城里。短暂逗留后,我将带我的宝贝去阳光明媚的地方,到法国的葡萄园和意大利的平原去。古往今来凡有记载的名胜,她都得看看”[1]258。

随着情节的推进,罗切斯特越来越趋向于自然化。罗切斯特每一次和简·爱的深入谈心,都是在桑菲尔德的花园里。在整个桑菲尔德庄园里,唯有花园才最接近自然。环境越幽静,越接近自然,罗切斯特的内心越放松,他就越容易说出真心话,于是每交谈一次,两个人的心就会更近一步。对于简·爱来说,即便是在大自然的环境中,她也完全没有放松,依旧敏感,只是因为罗切斯特在自然环境中更和善更有友好,于是,她也觉得内心温暖。

故事的最后,帕莎跳楼,桑菲尔德庄园被烧毁,罗切斯特残疾。从表面上看,这对于罗切斯特来说,是一个悲惨的结果,但实质上,这是他完成自然化的最后一步,也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帕莎是桑菲尔德庄园隐喻的核心,整个桑菲尔德庄园聚集了社会带给罗切斯特的众多伤害。庄园被毁,罗切斯特眼中的社会被瓦解;破产再加之身体的残疾又进一步割裂了他与周遭社会的联系,于是彻底的自然化成为了可能[4]。

三、生态女权主义视角下的完美爱情

传统的女性主义观点认为,小说故事的结局宣扬了女权主义在某种程度上的胜利,至少,“独立”的简·爱通过自己的努力争取到了她想拥有的爱情。在生态女权主义观点看来,简·爱与罗切斯特迈向幸福生活的前提是简·爱完成社会化,罗切斯特回归自然化,他们的幸福生活其实是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在二者没有完成彻底转变之间,这对有情人之间的关系会存在诸多不和谐的因素。这些不和谐因素出现的原因历年来被解读为由于简·爱女性意识的增长,她开始向以罗切斯特为代表的父权制发起挑战。比如罗切斯特求婚成功后,他希望可以给简·爱买一些珠宝和华丽的衣服。简·爱面对这样的安排,她曾说:“那你就不认识我了,先生,我不再是你的简·爱,而是穿了丑角衣装的猴子——一只披了别人羽毛的八哥。那样倒不如看你罗切斯特先生,一身戏装打扮,而我自己则穿上宫庭贵妇的长袍。”[1]258。简·爱不肯按照罗切斯特的方式装扮自己,历年来被看成女性意识的体现,学界认为简·爱的做法是不肯成为被观赏的角色,是在强调自己的独立身份。用生态女权主义观点来看,这些争执其实是人与自然的不和谐。简·爱拒绝按照罗切斯特的方式装扮的原因在于,如果她答应,那么罗切斯特就占据了主动,她退回了被动。在第一章的分析中我们已经指出,简·爱不具备女性意识。她成长的过程其实是被社会同化的过程,越被同化,她的社会意识就会越强,她就越想要占据主动,越在意自己的支配地位,于是与罗切斯特之间的冲突也就越多。对于罗切斯特而言,罗切斯特自然化的过程,是一步步丢掉自己的社会特征,也就是丢掉所谓男性属性的过程。社会化因素没有被完全丢弃之前,罗切斯特身上还会保留优越感。这种优越感促使他想要决定一切。这种残存的优越感会和简·爱日益增长的优越感发生冲撞,于是出现不和谐因素。

最后,简·爱回归,找到罗切斯特,充当了罗切斯特的眼睛,两人迈向了幸福生活。桑菲尔德庄园烧毁后,罗切斯特搬到了深藏在密林里,古香古色的小庄园芬丁居住。在芬丁庄园生活,标志着罗切斯特自然化的彻底完成。简·爱回归,充当罗切斯特的眼睛,每天向他描述自然风光的变化,这种生活方式符合罗切斯特的自然性。罗切斯特回归自然性(尽管这种自然性的回归最终是以他的残疾为代价),家中一切事务由简·爱打理,这种生活方式又很好地维护了简·爱的社会性,她最终开始了主宰[5]。

生态女权主义者认为,自然界中的万事万物都是依靠相互之间的合作、照料和彼此的爱来维持,唯有这样,人类才能真正做到尊重并且保护所有生命体的多样性。人依存于自然存在,自然是人类生存的家,不再是被奴役和被征服的对象。同时人类社会生态是由男性和女性共建的。男女两性是一种共生性关系,女性不再是被奴役和被欺凌的对象,她也不是自然的化身,而是男性的合作伙伴,也是男性印证自己存在的基本前提。《简·爱》的结局告诉我们,重组人类文明,更新人类的生态关系,自然与社会就能够和谐相处,两性关系最终也能和谐统一。

注释:

①生态女权主义,是建立在后现代女权主义和生态主义理论基础之上的、旨在揭示在整个人类的社会组织结构及思想文化领域中作为被统治的妇女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及处境的相通性,反对任何形式的暴虐、压迫与统治,进而实现解决生态危机及妇女解放问题的现代文化理论。

[1] 夏洛蒂·勃朗特.简·爱[M].黄源深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0.

[2] 莫里斯.男人和女人的自然史[M].蒋超等译.北京:华龄出版社,2002.

[3] 伊丽莎白·赖特.拉康与后女性主义[M].王文华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

[4] 苏珊·格里芬.自然女性[M].张敏生,范代忠译.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8.

[5] 凯瑟琳·巴里.被奴役的性[M].晓征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0.

Role reversal:Interpretation of Characters in Jane Eyr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Ecology of Feminism

YU Shan

(Literature and Media Institute,Ankang University,Ankang Shaanxi 725000)

In the perspective of ecology of feminism,Jane Eyre's life is characterized by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natural state to a clone of man;Rochester's by the transformation from socialization to natural state.The success love between Jae Eyre and Rochester indicates that the ecolog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beings is the base for the harmonious relationship between nature and society,between male and female.

female Consciousness;ecology of feminism;Jane Eyre;Rochester

I106

A

1673—8861(2016)02—0085—04

[责任编辑]肖晶

2016-05-10

余珊(1987-),女,陕西汉中人,安康学院文学与传媒学院助教,硕士。主要研究方向:外国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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