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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楚辞》对宋代草木花果赋的影响

2016-03-15彬,秦

关键词:花果石菖蒲香草

王 彬,秦 玮

(山东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论《楚辞》对宋代草木花果赋的影响

王 彬,秦 玮

(山东大学 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山东 济南 250100)

宋代是楚辞学发展的一个兴盛期,宋代的辞赋创作深受《楚辞》浸润,其中草木花果赋的创作尤其如此。屈原的《橘颂》对宋代草木花果赋的影响很大,有许多草木花果赋是模拟《橘颂》而作;宋代草木花果赋普遍运用屈骚“香草美人”的艺术手法,以香草比拟人的美德,佳构颇多;宋代的草木花果赋创作中还出现了一个特别的现象,有些赋家在自觉地补充屈骚的香草意象群。

《楚辞》;宋代;草木花果赋;影响

《楚辞》被认为是后世辞赋之祖,它对中国古代辞赋的衣被、沾溉是深刻而久远的。与唐代相比,宋代是楚辞学发展的兴盛期,出现了晁补之、洪兴祖、朱熹等《楚辞》研究的大家[1]。因之,宋代的辞赋创作难免要受到《楚辞》或者屈骚传统的浸润。笔者关注的是《楚辞》对宋代的草木花果赋的影响。不能否认,宋代草木花果赋受《楚辞》的影响甚深,特从以下三个方面加以论述。

一、屈原《橘颂》与宋代草木花果赋

《橘颂》是屈原《九章》中的一篇,它可以说是中国辞赋史上的第一篇草木花果赋,宋代多有模仿、学习《橘颂》的赋作。《橘颂》全文如下:

后皇嘉树,橘徕服兮。受命不迁,生南国兮。深固难徙,更壹志兮。绿叶素荣,纷其可喜兮。曾枝剡棘,圆果抟兮。青黄杂糅,文章烂兮。精色内白,类可任兮。纷緼宜脩,姱而不丑兮。嗟尔幼志,有以异兮。独立不迁,岂不可喜兮? 深固难徙,廓其无求兮。苏世独立,横而不流兮。闭心自慎,不终失过兮。秉德无私,参天地兮。愿岁并谢,与长友兮。淑离不淫,梗其有理兮。年岁虽少,可师长兮。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2]119-121

在宋代的草木花果赋中,吴淑有一篇《橘赋》。单从题目上看,会让人以为吴淑的《橘赋》是从屈原《橘颂》那里衍生而来,而其实不然。吴淑(947~1002年),字正义,润州丹阳(今江苏丹阳)人,他能够在宋初赋坛上占有一席之地,完全是因为他的《事类赋》。《事类赋》下含100个子目,是一部用赋的形式撰写的类书,《橘赋》只是其中的一篇[3]。既然属于类书性质的作品,《橘赋》里当然包含有许多典故,屈原的《橘颂》在吴淑的《橘赋》里只是一个典故,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忠臣之心,既申于楚相;纯孝之感,更见于王灵。”[4]2751这是出自吴淑《橘赋》里的一句话,屈原《橘颂》在吴淑《橘赋》中的影响仅仅是这个骈句中的前半句而已。

受屈原《橘颂》影响较深的是其他题材的草木花果赋,刘敞(1019~1068年)的《栟榈赋》在这方面具有典型性:

圆方相摩,纯粹精兮。刚健专直,交神灵兮。冯翼正性,栟榈荣兮。中立不倚,何亭亭兮!受命自天,非曲成兮。外无附枝,匪其旁兮。密叶森森,剑戟铓兮。温润可亲,廉而不伤兮。霜雪青青,不冻僵兮。寿比南山,邈其无疆兮。被发文身,何佯狂兮。沐雨栉风,蹇无所妨兮。苦身克已,用不失职兮。摩顶至踵,尚禹、墨兮。黄中通理,类有得兮。屹如承天,孔武且力兮。懔其无华,不尚色兮。表英众木,如绳墨兮。播弃蛮夷,反自匿兮。遁世无闷,曷幽嘿兮。明告君子,吾将以为则兮。[4]2654-2655

刘敞的这篇《栟榈赋》以四言为主、“兮”字结尾,在形式上与屈原的《橘颂》极其相像。屈原在《橘颂》里盛赞了橘的美德,说它“受命不迁”、“苏世独立”,实际上是托物自喻,表现自己的高洁人品。刘敞的《栟榈赋》在写法上与屈原的《橘颂》一模一样,他称扬栟榈“刚健专直”、“遁世无闷”,其实也是借物自况。虽然刘敞与屈原推崇的美德不一致,但《栟榈赋》学习《橘颂》的痕迹是显而易见的,甚至是一种亦步亦趋的模拟。前人也早已指出了二者之间的关系,浦铣在《复小斋赋话》中说:“刘贡父《栟榈赋》,是学《橘颂》文字。”[5]

与刘敞的《栟榈赋》相比,王炎(1137~1218年)的《石菖蒲赋》在学习屈原《橘颂》时并不是循规蹈矩的。在赋的开篇,王炎的写法倒与《橘颂》相近,同样称美石菖蒲的品德:“老石嶙峋,金铁贞兮。浮云所根,气潜蒸兮。下漱冽泉,玉锵鸣兮。蹙节盘屈,托以生兮。附坚涵润,密如积兮。四时青青,不改色兮。烈日凝冰,无能厄兮。潜蓄幽馨,如有德兮。”然而,接下来的描写超出了《橘颂》的写作手法,王炎为了抬高石菖蒲的地位,不惜贬低其他的香草,其中包括松、竹、梅等广为人知的草木中的“君子”:“虬髯者松,负劲气兮。惟竹虚心,古君子兮。兰有国香,侪高士兮。梅也如玉,胜静女兮。得土则繁,否则悴兮。独根于石,孰如蒲之精粹兮。”[4]2580与石菖蒲相比,松、竹、梅等植物的生长必须“得土”,远不如石菖蒲“独根于石”的精粹,如此一来,石菖蒲给人的感觉就比松、竹、梅还要高尚了,这其实是反衬的手法。

王炎在《石菖蒲赋》的序中说:“予书室中有石菖蒲一本,郁然畅茂,盖资水石之清幽以遂其性。此物医经所论可以延年,可以成仙,第人取而食之,蒲丧其生矣。然则,为人养生者非蒲之愿也。”[4]2579据医书上记载,服食石菖蒲是可以延年益寿的,但王炎认识到为了一己之私而损害石菖蒲的性命是不应该的。在赋中,王炎进一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方士者流,言可餐兮。香心益髓,将引年兮。一寸九节,可登仙兮。帝经君录,其言然兮。予乃献疑,进末议兮。彭聃最寿,终亦逝兮。乔松飞升,今安在兮?屑而饵之,蒲何罪兮。”[4]2580王炎对飞仙的说法表示了怀疑,对损害其他生灵以延长自身寿命的做法表示了否定,从这种见识上来看,王炎的人生境界是很高的,而这种人生境界正是《石菖蒲赋》要表达的。屈原的《橘颂》是通过托物自喻来表现自身的美德,王炎在《石菖蒲赋》里并没有将自己与石菖蒲相比拟,而是通过诉说他对待石菖蒲的异于俗人的态度来展现一种超然出尘的人生境界。

刘敞的《栟榈赋》与王炎的《石菖蒲赋》都受到了屈原《橘颂》的影响,但如上所述,二者不尽相同,前者亦步亦趋,后者有所突破。由此可见,宋代草木花果赋在学习屈原《橘颂》时既有继承的一面,又有发展的一面。除此以外,当然还有其他草木花果赋受到《橘颂》的影响,如黄庭坚的《白山茶赋》等。而且,黄庭坚《白山茶赋》的小序也值得注意,序曰:“姨母文城君作《白山茶赋》,兴寄高远,盖以自况,类楚人之《橘颂》。感之,作《后白山茶赋》。”[4]2722由这段小序可知,黄庭坚的《白山茶赋》确切说来应是《后白山茶赋》,是黄庭坚有感于他姨母的《白山茶赋》而作的;从这段小序中还可以知道,黄庭坚的姨母曾作有《白山茶赋》,且在“兴寄”上与屈原的《橘颂》很相似,可惜的是这篇出自女赋家之手的赋作今天已看不到了。

二、宋代草木花果赋对屈骚“香草美人”传统的继承

说到屈骚的“香草美人”传统,论者每每要引述王逸的这句话:“《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2]2因为笔者主要关注的是宋代的草木花果赋,与“美人”的关系其实不大。这里将“香草”与“美人”联用,原因在于“香草美人”是一个比较固定的搭配,若冒然将两者拆开,实在别扭。而且,还有下面一则资料:

爽秋涉杪,扶栏间有牡丹旧枿,辄吐芳桋,亭亭上擢,发红葩一,大可径咫,角春取胜,无间然尔。扶栏当采翠亭之右,亭屹县圃之西北隅,圃直县堂之背,县介大江之南。盖汉元朔中江都易王,上封其子敢为丹阳侯,采邑芜湖,此其地欤?今为太平州筦。时河间凌公尹之,行再期矣,政休赋集。又所濒江,英游雅故受署赍伐、被召将命者,憧憧然率道其疆,故觞咏之娱,相因无缺。及此珍卉馨茂,公有异时之贵,趣张具高,会于其侧所谓彩翠亭者。酒三行,济阳蔡某釂举而言曰:“公走文章声,二纪于兹,颠葆几华,位不过禁省贰丞,官不过万户长吏。而善御外物,居颇休闲,独以浩博记书称道圣明为事。今是花也,韬英和绪,揭丽萧辰,时虽后而且大盛。意者公其日寖亨会,才虑将有所雠乎?昔骚人取香草美人以媲忠洁之士,牡丹者抑其类欤?请为公赋之。”[4]2662

这一大段文字是蔡襄(1012~1067年)《季秋牡丹赋》的序言。牡丹赋自然属于草木花果赋了,蔡襄的这篇《季秋牡丹赋》并不涉及“美人”,但蔡襄在作此赋时想到的是“骚人取香草美人以媲忠洁之士”,因此依蔡襄的说法,将“香草美人”联用,但在用意上偏向于“香草”,即以香草“比德”。

上面的序言点明了蔡襄写作《季秋牡丹赋》的背景,当时凌尹之穷守于太平州丹阳县,颇有政声,但官卑位小。尽管如此,凌尹之还是“浩博记书称道圣明”,蔡襄预言凌尹之将来会有出人头地的机会,所以他写作《季秋牡丹赋》来表扬凌尹之。在一般情况下,借香草“比德”往往是比拟自身的高尚品德,换言之,就是托物言志。蔡襄的这篇《季秋牡丹赋》相对特殊一些,他借牡丹来比拟凌尹之的美德,是赞扬他人的。

蔡襄所见到的牡丹是在季秋盛开的,当此之时,霜露降临,许多草木已凋谢,这时牡丹的盛开便显得卓尔不群。“朔羽南翔,建杓西宅。霜天一清,露草皆白。悲哉!转凉叶于亭皋兮,怅秾华之阒寂。均百芳之不能秋兮,何子花天姿之的的。”接下来,蔡襄描摹了季秋牡丹的娇美:“厥初槁壤潜春,扶拦向夕。芳枝举以融怡,绛蕊扃兮幂历。宝雾宵笼,鲜风晓拆。丽或中人,香可专国。刻红炬以烘焰,缀彤霞而荐色。”同时,蔡襄将牡丹的生长位置与凌尹之的处境相比附,“今何为兮江之干,地之卑兮岁将阑。荆芜北兮霜月寒,望下苑兮思上兰。嘉本擢兮灵根盘,泊淮波兮鲜楚山。”[4]2663-2664最后,蔡襄指出“贵贱反衍,祸福倚伏”,凌尹之的才智终将会得到朝廷大用的。

蔡襄的《季秋牡丹赋》继承了屈骚的“香草美人”传统是确信无疑的,只不过他的写作宗旨是为了赞美他人,不是为了表现自己的高洁人格。下面以李纲(1083~1140年)的《幽兰赋》为观察对象,看一看李纲是如何借幽兰比拟自身品格的。

Pielou物种均匀度指数计算公式:E=H/Hmax,式中H为实际观察的物种多样性指数,Hmax为最大的物种多样性指数,Hmax=lnS(S为群落中的总物种数)。

李纲的《幽兰赋》之前也有一段很长的序言,在序中,李纲同样提到了《楚辞》,且做了一点考证性质的工作:

兰有二种:华以春者似蕙,华以秋者似菊。《楚辞》曰:“秋兰兮青青,绿叶兮紫茎。”又曰:“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今世人之所识者,素葩丛本,特春兰耳。予尝得一种兰于亡友萧子宽家,绿叶紫茎,至秋始华,如《楚辞》之所赋,其华似菊,而色微紫,其香似春兰而加芳,食之味尤辛甘,可以调芼。[4]2664-2665

《楚辞》中既写到了“秋兰”,也写到了“春兰”,据李纲所言,秋兰与春兰略有不同,但“二兰皆喜生于高山深林、阒寂无人之境,则芬芳郁烈,茂盛而远闻。移而置于轩庭房室之间,不过一再岁,华益鲜而香益微”[4]2665,正因为兰花有这样的特点,李纲进一步指出:“盖其天性如此,故古人又以幽兰目之。与夫山林隐遁之士,耿介高洁,不求闻达于人,而风流自著者,亦何以异?故感而赋之。”[4]2665李纲是南宋名相,他的政治生涯颇为坎坷,一度遭到贬谪。在贬谪期间,李纲的思想难免由心系天下向隐遁自守倾斜,所以幽兰的特性与李纲的心理情感深相契合,“感而赋之”就在所难免了:

相百卉之芳菲兮,待培植而乃成。何兹兰之异禀兮,处幽僻而方兴。高山崔嵬而巃嵸兮,深林杳杳以冥冥。下波涛之喷激兮,上雪霰之飘零。邈人迹之不到兮,兰于焉而独馨。言茁其芽,载擢其英。春与蕙兮偕秀,秋与菊兮并荣。或素葩而丛本,或绿叶而紫茎。虽春秋之异种,岂殊德于幽贞。耿介自许,芬芳谁与。久而不知其香,晦而不改其度。荣何谢于光风,瘁何伤于白露。配芝桂以为友,奚萧艾之能侣。类同心之契合,比明德之欣附。淑人君子,爱而不忘。[4]2665

在此赋中,李纲十分推许幽兰的“耿介”与“独馨”。“比明德之欣附”是明言将幽兰来“比德”,李纲通过颂扬幽兰,意在表明自己高洁的志向:即使不被他人赏识,也要耿介自守、洁身自好。

还需要注意的是,上面提到的蔡襄的《季秋牡丹赋》与李纲的《幽兰赋》不仅采用了以香草“比德”的艺术手法,行文的语言也是以骚体句式为主,这同样是受屈骚传统影响的显证,类似的赋作还有文同的《莲赋》、高似孙的《幽兰赋》等。王逸说:“恶禽臭物,以比谗佞。”[2]2以香草比拟人之美德是对屈骚“香草美人”传统的继承,其实它的对立面以“臭物”比拟人之恶德也在这一传统之中,梅尧臣的《凌霄花赋》是借凌霄花讽刺趋炎附势的势利小人,也是继承了屈骚传统的。

三、宋代草木花果赋对屈骚香草意象群的扩充

《楚辞》出于比兴的需要,大量使用香草意象,这些意象构成了一个香草意象群。至于屈原使用了哪些香草意象,这里借用王令的统计。王令(1032~1059年),字逢原,广陵(今江苏扬州)人,他是北宋重要的骚体赋作家。王令在他的《藏芝赋》前撰有一段长长的序,字数远超赋的正文,兹节录相关的部分如下:

在这段序中,王令大略统计了《诗经》与《楚辞》使用的草木花果意象。王令将《楚辞》列在《诗经》之后,是有意抬升《楚辞》的地位。在陈列完《诗经》里的草木意象后,王令说《诗经》“未尝及芝也”,紧随上段引文之后,王令接着《楚辞》里的草木意象说:“若夫陈忠而直私,忿废而怨逐,托于彼而取此以见义,此则予之所知;至于道,则予不得而一也。然称类已众,而芝复独遗,是诚何故耶?”[4]2673正是有见于《诗经》《楚辞》里都没有使用“芝”这一意象,而“芝之为物,不常有而或出,可爱者也”[4]2672,王令才特地写了《藏芝赋》,既是借“芝”发愤抒情,也是自觉地补充《诗经》《楚辞》遗缺的香草意象。王令在《藏芝赋》里写道:

“庭勾突萌,抽蔚擢秀,孰非春兮?坯培壅堙,播溉轧莳,孰非人兮?不为常生,特见挺出,芝则神兮。灵干不阿,众叶类附,不孤有邻兮。生莫时期,毓无种裔,天生德兮。芣苢荐庭,蘪芜荐道,退野即兮。生无本根,拔不滞茹,无吝惜兮。荣而不华,槁而不枯,莫损益兮。茨莱翳阴,高出下蔽,适以取容兮。朝菌射干,齐长并秀,德不校同兮。荒原秽壤,弃放委废,若将终兮。知者谓谁,何为来哉,似不必逢兮。困于不知,束于薪苏,自信不耻兮。摧戕折伤,披本断干,祸不自已兮。火炎木焚,投置不缩,知命有止兮。偶于自生,不祈见闻,吾与尔已兮!”[4]2674

在王令的笔下,藏芝“特见挺出”,不同凡响,但却“不逢”于世,虽则如此,藏芝仍然“自信不耻”,不求闻见于人,所有这些藏芝的品质,正是王令的夫子自道。《藏芝赋》全文使用“兮”字句,以芝“比德”,是典型的继承屈骚传统的草木花果赋。

如上所述,王令写作《藏芝赋》有补充《楚辞》香草意象群的意思,但因为是与《诗经》一并谈及的,似乎不够专门,下面便陈列几个专门补充屈骚香草意象的例子以加强论据。

在宋代草木花果赋中,梅花赋是大宗。由于宋代社会上形成了一种普遍欣赏梅花的风气,梅花赋的创作数量要远远高于其他的草木花果赋。刘黻(1217~1276年)的《梅花赋》先叙写了梅花的清高不媚俗:“览赋形于宇内兮,粲群植之敷纷。何众先而独后兮,曰此花其有闻。均受气以立命兮,本万古之一春。不竟时以媚俗兮,故宁历落乎岁寒。”又写了梅花如仙人一般的神态:“缅藐姑之雅洁兮,映白璧其奚瑕。蹇偓佺之萧散兮,跨苍虬之在阿。”[4]2704之后,刘黻以梅花的口吻感叹:

顾冥雾之漫漫兮,凯皎日之昭昭。遇傅筑之爱其实兮,以商羹而见招。叹湘累以节终兮,何独不盼我以《离骚》。[4]2705

“何独不盼我以《离骚》”的意思是说屈原在《离骚》中使用了那么多的香草以“比德”,梅花在各个方面不输于任何香草,为什么屈原把梅花遗漏了呢?为了弥补这种缺憾,刘黻写作了这篇骚体《梅花赋》,把梅花添补到了屈骚的香草意象群中。

与刘黻的《梅花赋》类似,蒲寿宬的《和倪梅村梅花赋》也注意到了《楚辞》对梅花的遗漏:“昔湘累之托讽兮,顾何芳之不萃。念草木之凋零兮,贯薜荔之落葩。嗟兰艾之与处兮,亦固知其芜类。于梅柟之偶缺兮,非忿顾而疾视。”[4]2706蒲寿宬说,屈原善于借物托讽,几乎使用了各种香草来比兴,而屈原对梅花的忽略,并非歧视梅花,只是一时的“偶缺”。既然屈原在《离骚》中缺略了梅花,蒲寿宬干脆自己写作梅花赋以补充屈骚的不足。在赋中,蒲寿宬不仅盛赞梅花的品格,还直接将梅花比作屈原:“立耿耿于霜晨兮,岂欲别一醒于众醉。彼徘徊于清浅兮,亦犹行吟于湘水。”[4]2707除蒲寿宬的《和倪梅村梅花赋》外,朱熹的《梅花赋》也将梅花比附屈原。这些意在补充屈骚香草意象群的梅花赋都受《楚辞》影响甚深,无不强调梅花的品格,并以“梅格”来比“人格”。在梅花赋的创作中,并不是所有的作品都注意到了梅花的内在品质,如目今可以见到的最早的一篇《梅花赋》,它更注重的是梅花的外在形貌:“梅花特早,偏能识春。或承阳而发金,乍杂雪而披银。吐艳四照之林,舒荣五衢之路。既玉缀而珠离,且冰悬而雹布。叶嫩出而未成,枝抽心而插故。摽半落而飞空,香随风而远度。挂靡靡之游丝,杂霏霏之晨雾。”[6]这段《梅花赋》出自梁简文帝萧纲之手,他的笔墨集中在梅花的物色上,与受屈骚传统影响的梅花赋很是不同。

史子玉在《枸杞赋》中说:“荷神农之知音,怅《离骚》之偶遗。”[4]2757他创作《枸杞赋》也是为了补屈骚香草意象群之遗。在宋代的草木花果赋中,补充屈骚的香草意象群是一个相当自觉的现象,这种现象是值得注意的。

[1]易重廉.中国楚辞学史[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1.

[2]洪兴祖.楚辞补注[M].北京:中华书局,2015.

[3]刘培.两宋辞赋史[M].济南:山东人民出版社,2012.

[4]曾枣庄,吴洪泽.宋代辞赋全编[M].成都:四川大学出版社,2008.

[5]浦铣.复小斋赋话[M]//何沛熊.赋话六种.北京:三联书店,1982: 79.

[6]严可均.全梁文[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91.

(责任编辑:母华敏)

There Comments onChuci’sInfluence upon Plant Fu of Song Dynasty

Wang Bin, Qin Wei

(School of Literature and Journalism, Shandong University, Jinan Shandong 250100,China)

Song Dynasty is a boom period ofChuci, which affects Cifu creation of Song Dynasty greatly. Among cifu of Song Dynasty, plant fu is influenced byChucimore deeply than others. Qu Yuan’sOrangeOdehas a huge effect on plant fu of Song Dynasty and many pieces imitate it deliberately. Plant fu of Song Dynasty uses the artistic techniques of “vanilla and beauty” universally. Consequently, a lot of outstanding works emerge. A special phenomenon exists in the plant fu creation of Song Dynasty, that is, some writers supplement the image group of vanilla ofChucipurposefully.

Chuci; Song Dynasty; plant fu; influence

10.3969/j.issn.1672-7991.2016.02.003

;2016-03-01;

2016-03-10

王 彬(1989-),男,山东省沂水县人,在读博士研究生,主要从事宋代文学研究。

I206.2

A

1672-7991(2016)02-001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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