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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美学的治疗隐喻

2016-02-21张再林冯合国

关键词:克拉斯舒斯特尔登

张再林,冯合国,2

(1.西安交通大学 人文学院, 陕西 西安 710049;2.郑州轻工业学院 思政部,河南 郑州 450002)



身体美学的治疗隐喻

张再林1,冯合国1,2

(1.西安交通大学 人文学院, 陕西 西安710049;2.郑州轻工业学院 思政部,河南 郑州450002)

舒斯特曼通过将身体纳入到美学之中,把美学打造为一个理论和实践融为一体的新领域。身体美学——这一新领域旨在整合诸如西方的亚历山大技法、费尔登克拉斯技法和赖希生物能学以及东方的太极(拳)、瑜伽和“凝神”等具体化的身体训练,以培养较为敏感的身体意识。这种敏感的身体意识能够对身体习惯与身体感觉进行身体美学维度上的诊断分析,不仅可以把身体压抑和产生压抑它们的社会条件一起克服掉,而且还能为饱受身心疾苦的现代人提供一剂良好的治疗处方。

身体美学;身体;治疗

诚如舒斯特曼(Richard Shusterman)所言,“哲学不是一个文本问题,而是一个具体的生活实践问题”[1]。毋庸置疑,舒斯特曼的身体美学对身体意识的浓彩重抹以及对身心训练的倍为顶礼,这不仅让意识美学一举走出了“身体空场”这一学术窠臼,而且也能让我们感悟到身体美学在追寻生命之美的过程中所折射出的治疗身心痼疾的智慧之光。

一、实用主义美学的身体转向

受法国哲学史家皮埃尔·阿多(Pierre Hadot)的“哲学是一种实践行为”以及福柯(Michel Foucault)晚期的 “自我关怀技术”之生存美学的影响,舒斯特曼一反意识美学忽视身体之诟病,试图通过对身体的伦理关怀和生活实践指导,重新恢复美学本应具有的现实价值。舒斯特曼之所以不遗余力地将身体视作美学之中心,不仅是因为20世纪现代西方美学的身体转向这一基本的发展态势,更重要的在于传统意识美学独尊纯粹的、先验的逻辑推演而蜕化为没有爱恨情仇的“独白美学”、“太监美学”。形成这一美学诟病的原因“是由于当代西方哲学的逻各斯中心主义和语言中心主义对身体领域的总体忽视”[1](P203)。传统西方哲学之所以忽视身体存在,是因为作为生理化的身体——存在不可避免的——死亡、疾病、疼痛、残疾等——的肉身缺陷局限了我们认知能力,并进而影响了我们对普遍性真理的追求。因此,身体被认为“罪恶的渊薮”“心灵的牢笼”而倍为西方哲人弃若敝履。在舒斯特曼看来,正是因为研究上的“身体空场”,使意识美学失却了指导人们生活实践和完善人们美好生活的智慧之学的宗旨,成为远离人间烟火的、日益专业化、学院化和工具化的抽象玄学。缘于此,舒斯特曼通过对早期古希腊思想和后现代哲学的研究,让这一备受谴责的身体一跃成为美学的主角,从而掀起了一场至深至矩的美学革命。诚如特里·伊格尔顿(Terry Eagleton)所言:“如果可以把美学从窒息他的唯心主义的沉重负担中解救出来,那么只能通过一种发生于身体本身的革命才能实现……”[2]如果说卡尔·马克思(Karl Heinrich Marx) “劳动的身体”、尼采(Friedrich Wilhelm Nietzsche)“权力的身体”、弗洛伊德 (Sigmund Freud)“欲望的身体”一反西方传统哲学“无身”之痼疾,让身体成为人存在之中心的话,那么,舒斯特曼毅然将身体插入美学的研究中,并通过重视人的身体实践和训练,培养敏感的身体意识,让身体和意识在水乳交融中实现身心愉悦,在追寻生命之美中实现美学应有的现实价值。

舒斯特曼关注身体的另一缘由是因为现代社会“重肉体”而“轻意识”导致现代人类身心失调的病态审美观。身体美学致力于通过身体训练获得敏感的身体意识,从而建构一个身心健康的、灵肉和谐的身体美学观。众而周知,现代化高效率的生产方式不仅让人们把大量的闲暇时光打发在对自我身体的关怀与照顾上,而且把作为生产的身体捩转为欲望之躯。尤其随着现代社会消费文化的崛起与媒介技术的高歌猛进,身体已经成为现代社会大众消费品中的一个物质符号。一如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所言:“在经历了千年清教传统之后,身体……成为消费社会中唯一的最美、最珍贵和最光辉的物品……”[3]不难发现,在现代社会中身体不但越发紧要,而且与身体相关的“形体外貌”[4]工业——诸如美容化妆业、养生保健业、整容变性业、塑身减肥业——犹如雨后春笋般的蓬勃发展,呵护及美化身体的产业已经成为难以阻挡的当代时尚。不幸的是,这如火如荼的“形体外貌”产业只不过是一场把身体混同为生物学意义上的物质肉体的病态的“美丽革命”。这种病态的“美丽革命”也只不过仅限于腹部、臀部、大腿、脸庞等部分表面的矫饰,进而把身体容貌修饰的符合固定的社会标准,让身体成为吸引众人眼球的欲望消费品。这种无视身体整体机能的、追求所谓完美性的身体美容技术在带给人们所谓“美丽”的同时,也损害了人的身心健康,带给人们所不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与此不同,“身体美学不限于它的表面形式和装饰性的美容,它还关注身体自身的运动与经验”[5]。也就是说,真正的身体美学不应仅体现在追求永葆青春靓丽的外表,而是旨在通过身心的双重修炼消解未经反思的坏习惯对身心造成的伤害,有效预防现代文明快节奏对我们身体机能和更高级智力行为不和谐所诱发的流行性的身心紊乱。并通过身心训练提高身体的知觉敏锐性,在纠正不良的身体习惯中治愈这种现代社会中流行性的身体伤残,以实现身心和谐与身心健康。我们完全可以这样认为,身体美学的异军突起与其说是时代精神的集中体现,不如说是对日渐隆盛的畸形的身体矫饰现象的一种纠拨,也是一种追求生命之美的行动宣言。如果说哲学——作为智慧之学——是指导人寻求生活经验和正确道路的话,那么 “身体美学连同它通过实际的身体训练对一个人自己鲜活的经验所做出的具体测试和改善是哲学生活的一个必要部分”[1] (P209)。

二、非自发性的身体

舒斯特曼把身体美学翻译为somaesthetics的意图说明,身体美学中的身体(soma)不同于英文中其他的对身体的指称。如果说body是指物质性的身体、flesh偏重于强调身体的欲望属性的话,那么,soma偏重强调身体作为身心合一的身体。也就是说,身体美学中的“身体”是指身心合一的生命整体。诚如舒斯特曼所言:“‘身体’这个术语所表达的是一种充满生命和情感、感觉灵敏的身体,而不是一个缺乏生命和感觉的、单纯的物质性肉体……”[4] (P11)尽管舒斯特曼把身体看作是灵肉一体之身,这似乎与梅洛·庞蒂(Maurice Merleau-Ponty)身体现象学中的身体观如出一辙,但是,二者在身体是否是具有自发性这个问题上却有着不同的哲学旨趣。

众所周知,梅洛·庞蒂身体现象学的一切努力都在于“重新达到与世界之间的直接而原初的接触,并且给这种接触方式进行哲学定位。”[6]这也就意味着身体现象学要重新定位我们与存在于知识和反思之前的感知和体验之间的联系。这种哲学“不是对一种先存在真理的反映”,恰恰相反,它是这样一种努力:“旨在描述我们对于世界的感知——我们的真理观念永远基于这种感知之上。”[6] xvi它的目标在于:以这种直接的、前反思的感知来“重新学会看待这个世界”[6] xx;然后,按照这种新的世界观来行动。“这种原初的感知和反思前的意识在有效的意向性中得到身体化,其特征是直接性和自发性。”[7]在梅洛·庞蒂看来,正是这种基本的、身体化的自发性,构成了所有人共同拥有的世间智慧和能力,并把这一并非散漫无序的身体意向性称为 “原初主体性”的“沉默意识”和“原始表达”。 由于这种在精确度和功效性上神奇的、自发性的身体使我直接获得的、关于我的身体和其各部位的具体方法的知识也是完美无瑕的。

然而,舒斯特曼认为梅洛·庞蒂哲学首要关注的是未经反思的身体知觉的首要性,则必将无视身体还可以作为着意反思的实践训练场的可能性、可行性。在舒斯特曼看来,作为“正像天才一书作品中那未知的风格奇迹”[7] (P65)的自发的身体确实具有奇迹般的、魔力般的不可思议性,但是,这种神秘的身体功能难以解释我们身体感知、语言以及平时常见的各种运动的动力问题。譬如,一个人落到水里,他可以出于本能的、自发性的挣扎自己的四肢,但是,除非他之前学过游泳,否则他不会像鱼儿一样游动。同样,当一个人倾听一首美妙的日本歌曲之时,他可以本能的、自发的跟着哼唱,但是学会唱这首歌的前提是要掌握足够的日语单词。显然,这些活动已经超出了这些未经反思的身体行为的全部范围。对此,梅洛·庞蒂勉为其难地认为这些问题是通过身体习惯的自动获得来解释,并认为身体习惯是通过未经反思的行为训练或者身体积淀养成的。一如梅洛·庞蒂的解释:“正是身体,才‘懂得’习惯是如何养成的。”[6] (P143-144)根本没有必要明确地去意识,去想一些东西,诸如“习惯于一顶帽子,一辆汽车或一根手杖”,“或掌握使用键盘的方法。”[6](P143-144)我们并不需要经过对自己身体的反思,完全可以通过自我自发的身体使用他们,并与我们的身体合二为一。于是,梅洛·庞蒂认为,有生命的身体有两个层面,隐藏在此刻自发的身体之下的层面,长期积淀的“习惯身体”层面。梅洛·庞蒂断言,在我们日常生活、行动和思想中,未经反思而获得的身体习惯具有普遍性、重要性和聪慧性。然而,在舒斯特曼看来,尽管梅洛·庞蒂对获得习惯过程中的身体基础的认识有一定的合理性,但即使是在基础的身体行动层面上,这种未经反思的习惯所带来的效能,其界限的设定依旧模糊。在现实生活中,我们未经反思地获得坏习惯如同获得好习惯一样易如反掌,特别是控制我们生命的社会制度和科技,反复灌输着种种规范从而形成我们的身体和心灵习惯。一旦获得坏习惯,我们该如何纠正过来,我们不能简单地依赖这些日月积累的习惯来改正它们,因为这些累积起来的习惯也是不对的。同时,我们此刻也不能依赖于未经反思的身体的自发性,原因在于它已经被有害积淀的痕迹污染了,因此很有可能继续误导我们。此外,对梅洛·庞蒂大为赞赏的“正常”的、自发的身体感官感觉,我们也常常认识到这种感官感觉经常是不准确的,经常存在功能失调状态。譬如,我想在挥动高尔夫棍时我会保持低头状态,但别的观察者却都很轻易地发现,其实我并没有低头;我相信在我坐着的时候背部可能是直的,然而,这时我的背部是弓着的。如果我们被要求在肋骨屈身时,实际上很多人会在腰部屈身,而且认为是完全遵从着指示来的。在试图使自己站的更挺直的过程中,通过背部向后弓而达到伸展。身体教会认为他们在伸展脊柱,而事实上却在脊柱弯曲收缩。凡此种种,这些问题恰恰说明这种被定义为最原始的、自发性的沉默的身体并非是奇迹的、完美无瑕的。并且效率低下的身体实用,可能引发新的身体损伤、不适和残疾。身体美学旨在培养、加强身体自我意识,这不但有助于发现这些未经反思的坏习惯对身体的伤害,而且可以疗愈或避免不良姿势和身体误用习惯所导致诸如眼睛疲劳、背部和颈椎疼痛、各种各样的筋腱、腕骨综合症,以及其他一些反复发作的、由压力造成的身体紊乱。

为此,舒斯特曼着重考察了亚历山大技法(Alexander Technique)、赖希生物能学(Reichian bioenergetics) 和费尔登克拉斯技法(Feldenkrais Method)三种西方流行的身体训练方法及亚洲古老的“凝神”训练、太极拳和瑜伽术,并试图通过这些身体修炼提高意识的自如控制以及革除一些未经反思性行为对我们日常体验和身体性能受到的阻碍,有效地改善身体的利用效率。如果哲学的目标仅仅是通过恢复我们对原初体验及其本体论承诺的认识、从而澄清和更新我们身体化的人类状况之中的普遍性和永恒性,试图通过自我意识到的反思去改善个人身体感知和功能的整个方案,都会被视为与哲学不相关的东西而被摒弃的话,那么,身体美学则更关注个人或者群体的导致身心愉悦的、根源性体验的多重训练,在提高个体自我认识及自我的高效使用中让我们能够“‘双倍地’享受我们身心的愉悦和快乐”[4] (P18)。

三、提升身体意识的三种技法

如果要救赎被现代美容技术所异化的身体,在身心和谐中获得真正的生命之美,我们必须通过身体修炼实现自我身体意识的提高。为此,舒斯特曼不仅潜心爬梳了亚历山大技法、费尔登克拉斯技法和赖希生物能学三种身体训练方法,还亲身践行这些训练方法并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身体训练师。在舒斯特曼看来,亚历山大技法主要是通过理性的、有意识的“抑制”来纠正我们习以为常的、错误的身体姿势以及笨拙的身体行为,从而把一种对自我身体的全新经验纳入到无意识的身体惯习当中,最终实现对身体缺陷的消除。亚历山大(Alexander Frederick Redden)把这种理性的“抑制”作为他治疗技法的标志,并认为人的健全发展只能通过运用“理性的抑制”才能对心理生理有机体和其潜能进行持续不断的基础性的和富有创建性的认知,发展出对身体的全面把握,从而把人有意识的推理进程运用到对身体的自我指导。亚历山大认为,身体是一个单一的金字塔的等级系统建立起来的统一体,头部和颈部——被当作是我们人类理性和人类进化与优势的所在地——作为占统治地位的“首要控制”点。这个控制点所以也成了亚历山大建立运动感觉控制系统的身体训练的关键地方。在亚历山大技法的训练中,人们经常被拉长脊椎以便抬起头和重新调整重力,这样便于给我们更好的协调感和控制点。因而,这种训练方法又被称为“垂直向上升举的身体学(somatics)”[1](P189)。这种通过理性的“抑制”将有意识的法则运用到身体修炼过程中,让我们的身体与其理性处于交流融合的状态,不仅给我们提供一个更棒的、效率更高的身体,而且“清晰地将亚历山大技法与健美体操和健美运动的标准形式区分”[8]。

与亚历山大的理性的“抑制”方法不同,狂暴运动是赖希生物能学突出特性。如果说亚历山大的核心观念是有意识的控制,那么生物能学的关键概念和目的是能量的流溢。罗文(Alexander Rovine)用“身体血液流动为例证,认为身体中充满能量的流动,它达到身体的任何一点都给那部分带来生命、热情和兴奋。诚如生物能学所认为的那样,感觉、感受和情感都是对在有关的流溢的身体里的内在运动的知觉。其中,罗文宣称它们99%都是由水构成的。一个人的情感生活依赖于其身体的灵活机动性,这机动性反过来又是遍及全身的激情流溢的一种作用。……既然身体是一个能量系统,它就处在与其环境进行不断的能量交换中,身体就得到刺激或充满,它反过来就会释放出这些能量。能够发现,“生物能学代表了这样一种生命哲学:把生命看作是情感的运动——‘在身体内部兴奋的升降的脉动’,因此,它主张通过能量或‘更大的情感流溢’类强化生活目标”[8] (P175)。与亚历山大把大脑和颈椎作为“首要控制”点不同,罗文则更为关注情感和心脏。罗文认为,心脏作为生命能量的中心刺激了情感的流溢,情感释放必然引起一种从人的心脏或核心到外组织和有机体……然后到……外在世界的情感的流溢、能量的激发;而且这种自由流动使我们感到生命的更大的愉悦,在世界上更加轻松自如。在实践操作中,罗文提出一种下降的身体学。为了帮助我们回到更自然的生活和更流溢的情感,为了克服我们更舒坦的过度高尚的理想强加给自我的抑制所导致的阻滞和痛苦的肌肉紧缩,罗文提出了“接地”(grounding)的观念和治疗实践,训练的主要运动是猛力向下——即让人进入他的小腿和足部,向下的通路非常丰富的分布在性器官的骨盆区域。也就是说,赖希生物能学旨在通过让病人与现实、他所站立的基地、他的身体和他的低级部位的接触,回归人的自然的“身体的生命”。让人类从现代文明的过度抑制和闭锁的“否定生命”的“第二自然”回归到我们更具有动物性的“第一自然”——“一种保持着所有动物通常天生就被赋予的那种美丽和压制的自然”[9]。

如果说亚历山大代表了理性唯意志论的训练手段、生物能学代表激情偶然主义的策略的话,那么费尔登克拉斯疗法则是一种介于二者之间的经验身体学。尽管费尔登克拉斯(Moshe Fcldenkrais)吸取了亚历山大有理性的“抑制”理论,但他并非把这种控制局限于首要的“脑部、颈部”,而是把“首要控制”的大脑拓展为丰富多样的身体控制模式。也就是说,费尔登克拉斯旨在通过对身体诸如臂膀、骨盆、小腿等部位的实际训练,让我们意识到这些动作的执行方式的多样性,使我们真切地感悟到它们在质量上的差异性。费尔登克拉斯的训练分两类:“第一类是一系列缓慢而轻柔的训练,旨在增进身体感觉,主要包括身躯和四肢的不同组合和运动;……第二类包括教师躬行(hands-on)治疗,即教师通过观察和操作学生的身体(典型的是斜躺在铺着垫子的平台上),发现学生运动神经功能引导问题的怪异之处,并使学生意识到它们,”[1](P235)“连同控制这些运动神经功能的各种方法。”[10]在舒斯特曼看来,这种操纵比亚历山大采用的轻触更为有力,但比生物能学疗法的操作又要轻柔的多。“因为目的不是通过震动去克服阻滞,而是去交流非常微妙的感觉信息。……因而功能整合(Functional Integration)的训练被称作‘课程’。”[1](P235)舒斯特曼认为,如果经验的身体应该被并入哲学,被设想为通过更多知识、自我知识和正当行为来获得更好的生活的合理训练追求,那么亚历山大和费尔登克拉斯更为理性的训练科目比赖希的生物能学更为可取。前者分享了哲学对理性的、有意识的控制和自律的强调,不同于生物学能强烈的情感因素,对冲动和自动控制的屈从以及将震颤的运用与由他人的强力操纵结合起来。在亚历山大和费尔登克拉斯方法之间,费尔登克拉斯好像更有希望。因为与亚历山大技法的自我为中心的、独断专横的理性训练方法相比,费尔登克拉斯技法的训练区域分布更广,训练的手段也更具有辩证性,也能获得更为灵敏的身体。诚如舒斯特曼所说:“通过承认情感、性和我们感觉运动系统的多中心性(而不是仅仅强调理性和头部的主要控制),费尔登克拉斯似乎能够更好的倾听身体而不是只命令它。”[1](P238)

四、身体美学的治疗意蕴

走笔至此,我们发现身体美学不仅是当代西方哲学学界从理论走向实践之真正滥觞,而且也同样绽放出了疗愈现代人身心疾病的实用主义的哲学宗旨。在现代城市文化中,体育馆和健康俱乐部日益成为取代教堂和博物院、进行自我教育的更受欢迎的新去所。这充分说明,现代人对身体健康的膜拜顶礼以及对生命之美的殷切向往。身体美学作为一门把身体纳入自己的学术视域,并试图通过涵括身体与精神的双重训练,意在提升身体敏感性中达到身心和谐愉悦新兴学科,它不仅是一种关于身体学说的理论研究,而且还是一种给人以美好生活的、促使身心健康的、颇具实用主义的疗愈方案。考虑一下亚历山大的例子,就能发现亚历山大技法是一种与传统临床医疗不同的治疗手段。我们知道,亚历山大在澳大利亚曾为做一名演员而努力奋斗,但在朗诵时,他遭到了周期性的失声之苦。然而其发音器官并无任何解剖学上的毛病,他无法从医生哪儿找到解决的办法,因此他开始探索究竟是什么样的奇特举止导致了他的发声问题。亚历山大通过镜子发现:当他朗诵时,他的头部会习惯性的轻微后仰。这一习以为常的拙劣姿势抑制了他的喉部,进而遏制了通过口腔的呼吸,导致了他的发声困难。为此,亚历山大经过数月的探索实验,不但获得了大量的心理与感觉运动的知识,并通过有意识关注的策略重建他的肌肉习惯,从而避免了所有那些不受欢迎的行为。这样,他的发声问题永远的消失了。通过这次自我疗愈的经历,亚历山大已经发现了他的有意识的建构性控制的理论体系的关键,已经构想好了这种新的身体治疗方法。此后,他毕生从事于它的发展和教学。费尔登克拉斯曾经以核物理专家和柔道专家闻名于世,但是,一次腿部受伤的意外事件彻底改变了他的职业。为了治愈自己的腿伤,他发明了疗愈自己身体的方法。与亚历山大相同,费尔登克拉斯认为自我改善的关键是增进心里感觉运动的自我知识。他说:“通过注意自我认识是进行再教育的目的。当我们意识到我们实际上在做什么,而不是我们谈论或想象我们正在做什么的时候,自我改善的广阔空间就向我们打开了。”[1](P222)简言之,自我改善的关键在于需要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比如,有意识地感知自己身体的姿势以及呼吸,感悟手与身体其他器官的张力等。也就是说,唯有真正明白我在做什么,才能做到自我想要的结果。如果说费尔登克拉斯和亚历山大的经验方法是以远非痛苦的但却不缺乏戒律的方式来增进幸福的,那么,赖希生物能学通过重新恢复被压抑的快乐的办法来寻求幸福。赖希来说,“对于享受快乐的集体方面的能力的丧失”[1](P224),特别是通过对生殖欲望的充分满足的压抑,是我们神经衰弱症的主要原因,也是我们无法实现我们“快乐的工作和……世俗的性爱幸福”的目标的主要原因。罗文认为,通过“接地”(grounding)的治疗实践,我们完全可以免除身体欲望的压抑,从而治愈神经衰弱症等疾病。

作为深谙东方文化智慧的舒斯特曼,不仅对亚历山大技法、赖希生物能学疗法以及费尔登克拉斯疗法三种身体美学训练项目大力推崇,同样对东方古老的“凝神”训练以及太极(拳)、瑜伽术等也是倍加青睐。亚洲古老的“凝神”训练、太极(拳)以及瑜伽等身体训练有一个共通的特征,即通过冥想或者身心交流以达到培养身体意识、提高身体敏感性的目的。尤其作为中国国粹的太极拳创立伊始,就集中医、易学、体育于一体。太极拳所蕴含的追求远离浮躁、安静守恒文化之内涵也注定使修习者在清静无闷的境界中通过入静放松、以意导气、以气催形的反复练习,从而实现身心合一、圆融一体,最终达到深层的身体愉悦。这不仅体现了我国古代传统身体文化对于身体意识培养的关注,而且也为困扰于繁杂生活的现代人的心灵回归平添了一抹清新。长期实践证明,太极拳练习者通过良好的姿势训练可以改进身体状况、改善身体意识,对提高生命质量具有重大的现实价值。一些神经科学家研究也同样表明:“长期练习太极拳不仅在健康效应的行为学层面具有促进身体健康的效用,还可以显著改变大脑某些特征脑区的皮层厚度,从而提高身体和心理健康水平。”[11]另外,“凝神”训练和瑜伽练习不仅让人变得像神一样的睿智,同时也能给人带来愉悦的身体体验。一些临床研究表明,长期进行“冥想运动”和瑜伽练习能产生积极力量的神经学基础圈,可以“有效地减轻焦虑、消沉和恐慌的症状,对冥思主体产生更多积极影响”[12]。

五、结 语

[1] 理查德·舒斯特曼.生活即审美:审美经验与生活艺术[M].彭锋,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

[2] 特里·伊格尔顿.美学意识形态 [M].王杰,译.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3] 鲍德里亚.消费社会 [M].刘成富,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6.

[4] 理查德·舒斯特曼.身体意识与身体美学 [M].程相占,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

[5] 理查德·舒斯特曼.实用主义美学 [M].彭锋,译. 北京:商务印书馆,2002.

[6] 梅洛·庞蒂.知觉现象学[M].姜志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

[7] 梅洛·庞蒂.符号 [M]. 姜志辉,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3.

[8] SHUSTCRMAN R, PHILOSOPHY P.Pragmatism and the Philosophical Life[M].New York and London:Routledge,1997.

[9] REICH W.The Function of the Orgasm[M].New York:Noonday,1973.

[10] RYWERANT Y.The Feldenkrais Method:Teaching by Handling[M].New York:Harper and Row,1983.

[11] WEI G X,XU T, FAN F M, et al. Can Tai chi Reshape the Brain? A Brain Morphometry Study[J].PLoS ONE,2013,8 (4).

[12] KABAT-IN ETC J. Mindfulness-based cognitive therapy for generalized anxiety disorder [J].The American Journal of Psychiatry, 1992,49 (6).

[责任编辑陈萍]

Treatment Metaphor of Somaesthetics

ZHANG Zai-lin1, FENG He-guo1,2

(1.School of Humanities and Social Science, Xi′an Jiaotong University,Xi′an 710049,China;2.Zhengzhou University of Light Industry, Zhengzhou 450002, China)

Richard Shustcrman put the soma into the aesthetics to build a new field of the aesthetics for the integration of theory and practice. Somaesthetics, this new field of the aesthetics is based on physical training such as Alexander technique,Feldenkrais Method,Reichian bioenergetics in the west and t′ai chi ch′uan,yoga and “Meditation” training in the east to foster more sensitive soma consciousness. The more sensitive soma consciousness can be through the diagnosis of physical habits and the soma feeling which not only overcome the body oppression and clear up their social conditions of body oppression but also provide a good dose of treatment to physical and mental sufferings of modern people.

somaesthetics; soma; treatment

2015-12-11

2015年度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15BTY001);2013年度河南哲学社会科学规划项目(2013BKS006)

张再林,男,河北南皮人,西安交通大学教授,西北大学特聘教授,博士生导师,从事身体哲学及中西哲学比较研究。

【哲学研究】

B089

A

10.16152/j.cnki.xdxbsk.2016-0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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