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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梦境中重建现实——帕特里克·怀特小说《风暴眼》的意识流解读

2016-02-18

关键词:帕特里克意识流怀特

邓 瑶

(徐州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 江苏徐州 221000)



在梦境中重建现实
——帕特里克·怀特小说《风暴眼》的意识流解读

邓瑶

(徐州工程学院外国语学院江苏徐州221000)

【摘要】《风暴眼》集中体现了怀特对意识流手法的轻松驾驭。小说中自吟自语的内心独白、恣意跳跃的自由联想、朦胧缥缈的梦境、空间与时间的任意置换,生动地演绎了人物的复杂心理现实与情感流变,并在思绪流动和梦境呓语中建构了纷繁复杂的客观世界。

【关键词】帕特里克·怀特;《风暴眼》;意识流

帕特里克·怀特是澳大利亚现代主义作家,1973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他的小说大多篇幅宏大、用词绮丽,不拘泥于表面的真实,通过表现人的内心活动反映纷繁复杂的客观世界。怀特在小说中把熠熠闪光的叙事艺术——意识流技巧运用得炉火纯青。小说《风暴眼》体现了怀特对意识流手法的轻松驾驭。小说中梦境与现实重叠,过去和现在成为共时,情节与人物的内心世界糅合在一起,直指人的内心和灵魂。小说中跳跃的自由联想、蒙太奇的时空转换、抽象晦涩的句式文藻,体现了现代人精神世界的荒凉、冷漠、游离、孤独。怀特将传统的人与外部世界的冲突拓展到人的内心矛盾,剖析人性,同时也探索了人生的意义与存在价值,以寻找人生的真正境界。

意识流建立在柏格森的直觉主义、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和威廉·詹姆斯的心理学基础上,最早由小说家、心理学家威廉·詹姆斯提出。他指出“意识对于自己并不呈现分裂成为碎块的状态。我们只管用什么串字链字来形容,其实都不能和他第一步呈现出来的状态相切合。意识并非由一节一节构成,乃一整片在那里流泻。最好莫如用川或流等字来比喻,要算和自然最相近。从此以后,让我们唤他做思想流,意识流,或主观生命流。”[1]95也即是,人的意识活动就如同奔流不止的河流,是不间断的意识流动。意识流小说通常运用大量的内心独白,通过梦幻与现实的糅杂、自由联想的随意、时间与空间的跳跃等现代派手法,挖掘人物潜意识反映出的复杂心理现实和纷繁复杂的现实世界,从而展现现代社会中人们精神世界的苍白与茫然,以及人们在挣扎与矛盾中探索美好人性与纯真灵魂的努力与奋斗。

怀特早期深受乔伊斯、劳伦斯等人的熏陶,摒弃了传统小说中理性逻辑和线性发展的叙述方式,在其作品中大量地使用了意识流的手法,从而更深刻地发掘人物的复杂内心和潜意识。小说《风暴眼》便是怀特小说意识流创作技巧的经典体现。小说的故事情节并不复杂。大农场主遗孀伊莉莎白·亨特在风烛残年之际,终日躺在奢华别墅里的雕花镶银的花梨木床上,浑浑噩噩,垂垂老矣。她在病榻上沉浸在绵绵不尽的梦境中,在半梦半醒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她的儿子巴兹尔和女儿多萝西怀着肮脏的争夺遗产的目的,匆匆从国外赶来,在她的病榻前演绎了一幕幕复杂、疏远、令人心寒的人际关系。小说中梦境与现实穿梭糅杂,过去和现在交互重叠,人物的心理飘移流动,纷繁的思绪无边无际。各式各样的人物在广阔的思想舞台,相继展现出各自庞杂的灵魂世界和混沌流动的纷繁内心。

一、呓呓自语的内心独白

内心独白是人物在内心深处的自思、自语。它以人物的内心为基点,通过回忆、梦境、幻想、独白等方式投射人物心灵最深处的隐秘空间。在内心独白的使用中,人物奔涌澎湃的内心意识代替了传统作者的叙述,人物在空灵的心理空间里默默思考,并用绵延不尽的无声语言将奔腾的心理意识默然表达出来,因此可以直接揭示人物深层的隐秘心理状态、思绪和性格。人物通过内心独白倾吐出的内心感受直接、真实、浓烈,从而给读者传递视听感官上更真切、深邃的思想感情和性格面貌。意识流内心独白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内心独白即普通内心独白;另一种是间接内心独白即心理分析式的内心独白。

(一)直接内心独白

慈继伟先生认为,“直接内心独白之所以直接,是因为他采用以人物本身为基准的人称(和时态),不掺杂叙述者的介入,仿佛人物的意识直接呈现在我们眼前。”[2]79没有作者的介入,也没有假设的听众,叙述者的话语紧接着独白语句,直接、彻底地将人物意识传达给读者。在直接内心独白的技巧运用中,书中没有作者的解释性言辞以及“他说”“他想”之类的引导性词句。作者隐藏于幕后,由人物本身经过自主的能动感知、想象和整合展示内心活动。因此,读者不需要通过作者叙述这一媒介,直接与作品中的人物接触、沟通,通过他们无所顾忌所释放出的心理潜能,进入其内心世界和灵魂深处。

怀特在小说《风暴眼》中运用了大量的直接内心独白直指人物的内心。主人公伊丽莎白·亨特的心理活动经常在成段的、没有标点的方式中流动。作者置身于外,不做任何评论,让一幕幕场景从亨特太太的记忆中自然流露,喷涌而出。她在似睡非睡、半梦半醒的独处静思中,默默道出了在布龙比岛上独自一人经历的风暴洗礼。风吼、海啸、雷鸣、骤雨后是一片闪光的静谧。她穿过风暴席卷后的残垣废墟,在平静的海滩发现了7只黑天鹅。天鹅伸长脖子,从她的手里叼走海水浸过的面包。

“迈开惊人的步伐 去感受脚趾间又软又温和的沙土……蓝色的波峰上天鹅在等待 到了一定的时间 每只都发出压抑着黑色的爆炸 它们深红色的嘴只啄那些异国人 对大多数人 不再被人谈起比冰冷的水仁慈地涌上过于乐观却又是必不可少的心灵更为可怕……”[3]424

这段描述中没有作者的评论、解释,读者直接感受到的是亨特太太琐碎的意识片段,飘忽的感觉印象,纷繁的思绪流动,是不受作者评论和控制的原原本本的意识活动。亨特太太的意识游移朦胧,她在风暴眼中的顿悟是其生命本能的升华,是灵魂的裸露。她在这一片静谧中清醒,就像身边的天鹅在逆境中奋力抗争。亨特太太在狂乱的人世沧桑中第一次与物质脱离,感受到生命的真实和爱远远超过自己以前一直追求的荣华富贵。风暴眼的洗礼,让她完成了心灵与精神的升华,寻找到了人生的真正境界。她在生命最后的时间用心而非眼睛去游历、感知;她不再需要用虚幻的东西来填补自己的空白和空虚,她自己本身就是宁静、宽恕的永生。此外,在描述人物的心理活动时,怀特采用了有悖于传统表达和语法规范的方式,让读者脱离传统小说中作者的陈述,在整段没有标点的语式中,直接感受人物思维的跳跃性、间断性和无逻辑性。标点符号的隐去体现了人物流动、朦胧、混沌的原始意识,读者完全靠视觉和听觉感官来体会亨特太太所处的意境——柔软的沙滩,冰冷的海水;来自天鹅深红色喙的敲啄声……这种不受作者主观意识干扰,来自于人物自身的情感爆发和心灵独白,充分展示了主体的灵魂和内心世界以及人物涓涓细流般涌动的意识流动。

(二)间接内心独白

罗伯特·汉弗莱将间接内心独白定义为:“一位无所不知的作者在其间展示着一些未及于言表的素材,好像它们是直接从人物的意识中流出来的一样;作者则通过评论和描述来为读者阅读独白提供向导。”[4]37间接内心独白采用的是以叙述者为主导的人称与时态。作者介入描写人物的内心世界和精神表现轨道,偶尔在叙述中表达自己的观点,以无所不知的姿态在其间展示着一些隐含的内容,暗中牵制着人物的意识展开,加工整理着人物的意识活动,在读者和角色之间架起一座引导的桥梁。

怀特在小说《风暴眼》中也采用了间接内心独白这一非传统表达方式。亨特太太在一次享用李普曼太太做的中餐之后,浑浑噩噩,思绪仿佛又回到从前。“她很贪吃,历来如此,不过年纪较轻时她十分注意体态,因而没有引起人们猜疑。相反,他们指责她吃人。噢,既然别人把头伸进了你的嘴巴,你当然忍不住啰!其实对于人肉,她并没有嗜好,或者,没有持久的胃口,可是对于那些关系过于亲密的人,却有另一种吞咽的欲望。”[3]63在这段间接内心独白中,叙述者采用第三人称“她”,实质是亨特太太自身的意识流动。读者直接看到了一个受到各种欲望诱惑的女人——咀嚼吞咽的欲望、与情人缠绵的性欲,甚至是精神上的抱负。在这一刻,亨特太太的思想被真实而完整地暴露。这种由意识独白进行的心理分析,充分释放了生命的真实,直击人物灵魂。同时,作者还进行了人称变化,使用了第二人称“你”,即叙述者的评论——欲壑难填的人性让亨特太太本能地与那些主动投怀送抱的情人纠缠不清。间接内心独白使人物的意识流动与小说叙述者的思想互相渗透,增强了意识流动的真实性和自由感。

二、跳跃的自由联想

“自由联想”最早是弗洛伊德给精神病人治疗的方法之一。病人躺在躺椅上,任思绪自由起伏,并毫无顾忌地说出自己的内心想法。患者将精神意向和隐藏记忆相联系,一步步进入更深的无意识状态。之后,“自由联想”这一技巧被用于小说创作中,用以揭示人物内心的意识流动和变化。在意识活动中,人们的意识集中点不可能长时间停留在某一事物上,而是通过意识内容之间微妙的关联从一个事物跳跃到另一个事物。人物的思绪在记忆的基础上,在当时的感觉或感官的影响下,不受逻辑的羁绊,随意地变换、漂移、自由组合,变化出新的思绪和联想。作家在有限的时空范围内,充分发挥无尽的想象,“由此及彼地把此时此刻的感觉和彼时彼地的体验串联起来,超越时间和空间,构成一张纵横交叉的意识之网。”[5]223也就是说,人物在自由联想的过程中,触景生情,由此地想到彼地,由自己想到他人,由此物想到彼物。同时,意识的过去、未来和现在交织在一起,相互叠加、渗透,打破了时间的顺时针流动,形成一种时空绵延、相互融合、正负倒错的反逻辑的意识幻觉。自由联想相比内心独白更为随意,即兴而发,由此及彼、跳跃流动。

怀特在《风暴眼》中运用了大量的自由联想来表现人物内心流动。当德桑蒂护士握住亨特太太瘦骨嶙峋的手时,她们互相进入了彼此心灵的门户。这个漂亮护士的手触发了亨特太太的幻觉、回忆,联想出一生中接触的各样人物,枝枝叉叉、纵横交错。忽而她的意识又回到现实——这是年轻漂亮护士的手,而后联想又自然发散开来。她经常眼睛半闭,倾听着她自己流动的心绪。

“在某些方面,人们所说的‘半瞎’未尝不是有利之处。似乎她的眼光向来过于敏锐:一些愚钝的朋友曾经因此惊恐不安,丈夫和几个情人也曾为此而怨恨、嫌恶。更糟的是,她的子女——他们简直会谋杀她。她摸不到护士藏起的手帕,只得不用手帕就哭泣起来了。我从来没见你哭过,伊丽莎白,除非你想要什么。艾尔弗雷德经常低着下颚……你知道,贝蒂,只有你从来不叫我的昵称……虽然他没有指责她冷漠,但影射者却不乏其人……阿索尔施里夫一类的男子啦,还有那个年轻的挪威人——不,他这样影射过吗?”[3]5-6

她首先想到了自己的朋友和丈夫,想到了他们对自己敏锐眼光的惊恐、怨恨,然后她想到了自己的子女,他们的冷漠、疏离简直可以把自己谋杀,又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因为和丈夫之间的距离和隔阂,她拒绝叫艾尔弗雷德的昵称“比尔”。她接着又联想到了影射她冷漠的昔日情人阿索尔·施里夫和那个年轻的挪威人——她古稀之年在布龙比岛上遇到的教授——爱德华·皮尔。她和女儿多萝西都曾在布龙比岛上被他吸引。由此,她又联想到了自己的子女,儿子巴兹尔和女儿多萝西。他们为了争夺财产,在自己的病榻前尔虞我诈、明争暗斗。在一个人的孤独中,亨特太太的思绪从貌合神离的丈夫滑到情欲缭绕的情人,又转向自己疏远冷漠的儿女,看似浑浑噩噩、支离破碎,实则道出了人物内心的情感——温暖的天伦之乐对于她来说只是虚无的幻想。丈夫的冷漠、儿女的自私让她心寒。人与人的隔阂与敌对的极致也不过如此。亨特太太流动的自由联想,向生活的各个方向放射开来,睹物思人、由此及彼,各类人物、各层时间、各色事件融成一条意识的河流,人物内心的微妙世界绵绵流淌在同一个空间和事件内。

三、糅杂现实的梦境

弗洛依德用梦解释人的心理。他认为梦是人物繁复内心的反映,是潜意识的流露,是清醒时思维的延续,是被压抑欲望的满足。梦可以满足内心的真实欲望,是与自己内心的真实交流,人在梦中经历了自己另外一个人生。怀特深受现代心理分析学说的影响,在作品中善于将梦境融入现实。梦境和现实相互交融、亦真亦幻,梦即是现实,现实如梦。人物的隐秘心理和灵魂随着梦境、幻觉的流动毫无保留地展现、释放。梦境在怀特的笔下成为人物深埋的本能、愿望以及不为人知的秘密意识的流动渠道。怀特通过对梦中潜意识的描写,把笔触深入到人的内心世界。

在《风暴眼》中,怀特运用梦幻这一通往潜意识的通道来表现人物的理性矛盾和意识流动。主人公伊莉莎白·亨特在病榻上病入膏肓、奄奄一息,肉体将死,而她的意识却活跃地在过去与现在之间穿梭漂流。怀特利用虚无缥缈的梦境、回忆和幻想,通过亨特太太弥留之际的梦境展示了她跌宕起伏的一生。她一生的经历打破了传统的时间线性限制,以她梦境的意识流为轴心,纵横交错,向前后蔓延。她的生活对于她来说已经变成绵长的梦境。梦,几乎成了她生活的全部。“无论睡着也罢,醒着也罢——其实亨特太太的生活已经变成漫长的睡不着的睡眠了——她又重新滑进刚刚离开的梦境。她发现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继续作清醒的迷梦——这些梦组成了她的生活,有时,甚至可以操纵那些她不承认是睡眠中出现的深沉可怕的噩梦。”[3]51

弗洛伊德认为,“梦里所梦的是真实(真实的回忆)的呈现,而相反的,那些梦里所表现的其他事物则是梦的愿望而已。”[6]139现实是触发她梦境的契机。她在真实和梦幻中踯躅、挣扎,看似荒诞的梦境是现实的延展,是她意识混沌时的真实感受。在飘渺绵长的梦境中,亨特太太的意识在过去与现在、梦境与现实中流转——从年轻貌美嫁为人妻,到风烛残年委身于病榻;从隔阂冷淡的丈夫到温存暧昧的情人;从“库杰里”与丈夫最后的相互安慰与理解,到布龙比岛上遭遇风暴后的超脱与顿悟……亨特太太追忆过去的过程中,又时而回到现实:一双儿女多萝茜和巴兹尔为了继承遗产回到母亲身边,勾心斗角,互相倾轧。在母子冷漠的对话中,往事又在梦中出现:两代人的陌生疏远、多萝茜利益至上的婚姻,巴兹尔迷茫无望的演艺事业。回忆重叠着回忆,脱离了时间的束缚,相互夹杂、交织,过去和现在相互渗透。在孤寂冰冷的病榻上,亨特太太在断断续续的梦境中回放了自己庸碌、迷茫、沧桑的一生。

同时,怀特在描写梦境的过程中,打破传统的表述方式,经常大段地省略标点,以表达意识的自由漂流和思维的流动延绵,从而产生强烈的感觉冲击,使读者经由感官和内心就可以感受到主体瞬息变化的意识状态。亨特太太仿佛游离在似梦非梦、恍恍惚惚的梦境中,但她其实又是清醒的。“啊 梦 布满海底的乱梦 它们并不总是像旧信那样湿漉漉的 它们高高耸立 像圆顶和拱门下的珊瑚圆柱 像广阔的雕塑的远景 展现在你的面前 吸引你进去……”[3]144她回想起自己在书架旁,随意抽出信笺浏览,却得到丈夫身患顽疾的告知。信笺将现实炸得一片狼藉、黯然失色。她茫然、混乱、空虚。她记不起他们之间的爱情,记不起他们之间的默契,却还是动身去“库杰里”探望自己的丈夫。两人相互拥抱的一瞬似乎又感受到了对对方的安慰和需求。亨特太太内心的混乱和矛盾在这种独特的梦境表达方式中清晰地表露,标点的缺失象征着人物梦境中意识的迷离、连续。人物的真实思想和灵魂被和盘托出。梦如人生,人生似梦,肉体和欲望在梦中期望更高的和谐与统一。

四、时空交错的蒙太奇

詹姆斯认为,人的意识是由理性的意识和非理性的无意识交织构成的。过去某些强烈的回忆会浮现出来,与现在的意识交织、重叠。此时时间的线性结构被打破,人物在主观感觉中重新体验过去。柏格森进一步发展了詹姆斯的理论,把时间分为“空间时间”和“心理时间”,认为“前者用空间的固定概念来说明时间,把时间看成各个时刻依次延伸的、表现宽度的数量概念;后者则是各个时刻相互渗透的表现强度的质量概念。”[7]57意识流文学正是借助这一哲学概念,将不同时间、不同地点的各个镜头重新剪辑、交融、组合、重叠,交织成一幅繁杂的图景,从不同角度多层次地折射出人物涓流不息的意识活动。时间蒙太奇将人物固定在一个特定的空间内,让其意识超越时间的限制,在过去、现在、未来的时空内随意飘动。不同的时间相互穿插、融合、叠加,十几年的过往在梦境、幻想中被压缩成短暂的几天或几小时。空间蒙太奇以时间为固定中心,把空间的远近拼凑在一起,描述不同人物在同一时间、不同空间的所做所思,将不同空间的人物纳入统一、完整的结构中。时空蒙太奇将过去、现在、未来相互交错,不留痕迹地进行时间跳跃和空间转换,运用强大的心理时间,深刻展现人物的复杂心理和意识流动。

在《风暴眼》中第二章,时间蒙太奇的运用展示了亨特太太朦胧、模糊的意识流动。亨特太太躺在病榻上,任思绪在不同的人生时间段里穿梭。她享用了李普曼太太做的午饭,午饭的甜点将她带回到昔日雷德福家冗长的宴会——音乐、烧烤以及雷德福太太心中的重要客人。她接着重温了与雷德福太太的通话——她想方设法地在电话里盛情邀请亨特太太赴宴,并许诺将政客阿索尔·施里夫引荐给她。一阵干咳后,亨特太太的意识又来到了将来。她的意识流动到了儿女回来看她的真实目的,继而又进一步流向更远的未来——等两个孩子离开后,安静的屋子内又可以听到犹太人的叹息和外面鸟儿的啼鸣。然后,亨特太太的意识再次闪回到过去雷德福家的宴会——她与阿索尔·施里夫宴会上暧昧的交流以及宴会后二人通奸时肉欲的爆发。一阵咳嗽声中,亨特太太又滑向更远的过去——她的父亲期待她念布朗宁的诗歌,而她却在河边闲逛。同天晚上,她的父亲自杀了。曼胡德太太轻声的问话忽而又将亨特太太拉回现实。怀特在这一章节巧妙地将自由联想和时间蒙太奇技巧糅杂,在病榻这一空间上,亨特太太意识的过去、现在、未来交织在一起,相互颠倒、渗透。不同时间的不同人物轮番登场,数年沧桑融为一日,一夜梦境延展为数年,充分显示了她复杂、繁冗的内心世界。

在亨特太太弥留之际,怀特运用空间蒙太奇曼暗示了亨特太太与曼胡德护士在同一时间的重生。曼胡德护士在浴室意识到什么东西顺着她大腿滴渗、流淌,一涌而出。两个月身孕的自我欺骗不戳而破。与此同时,她听到“一种舌头突然伸平静止下来发出的声音。”[3]424她匆匆来到卧室,发现亨特太太已经咽气。生命的结束意味着亨特太太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重获新生,她的红尘一生在死后回归到了一隅平静之地,风暴中的宁静点——风暴眼。而一直视婚姻、子女为女性独立牵绊的曼胡德护士,在发现自己并没有怀孕的那一刻再次获得了独立、自我和爱的权力。曼胡德护士和亨特太太同时异地发生的两条情节线并列表现,相互烘托。空间蒙太奇以强烈的艺术感染力表现了两位女性不同方式的涅槃和重生。

结语

小说《风暴眼》被视为澳大利亚最重要的意识流小说。在小说中,帕特里克·怀特熟练地将内心独白、自由联想、梦境、时空跳跃等意识流写作技巧与修辞手法融合在一起。所有人物的意识都处于流动状态,在时间中恣意穿梭,在空间里随意流转,复杂的内心和纷乱的思绪相互交错、重叠,编织成一张不受时空限制的意识之网。怀特用跳跃的、断续的心理活动探析深入到人物的内心世界,通过分析现代人的心理反映纷繁、复杂的客观现实,暴露人性的阴暗面,并展现他对人生价值的深刻感悟,以唤醒人们对这个孤独、堕落的世界的思索。

参考文献

[1]威廉·詹姆斯.心理学简编[M].伍蠡甫,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33.

[2]慈继伟.意识流·意识流与内心独白辨析[M]. 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3]帕特里克·怀特.风暴眼[M].朱炯强,等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09.

[4]罗伯特·汉弗莱.现代小说中的意识流[M] .长沙:湖南人民出版社,1987.

[5]唐正秋.论怀特及其创作特色[M].//澳大利亚文学评论文集.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3.

[6]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梦的解析[M].罗林,等译.北京:九州出版社,2004.

[7]亨利·柏格森.时间与自由意志[M].北京:商务印书馆,1958.

Reconstruction of Reality in Dreamland——An Interpretation of the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inTheEyeoftheStorm

DENG Yao

(Xuzhou Institute of Technology, Xuzhou 221000, Jiangsu, China)

Abstract:The Eye of the Storm is one of masterpieces of Australian writer Patrick White. It represents his great achievement in the use of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technique. The employment of smooth interior monologue, free association, the obscure dreamland and the movement of time and space vividly shows the characters’ complex mentality as well as emotional flow and also constructs the complicated real world in the flowing thoughts and dream ravings.

Key words:Patrick White; The Eye of the Storm;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中图分类号】I106.4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2-4860(2015)06-0058-05

基金项目:此文为江苏高校哲学社会科学研究基金指导项目“帕特里克.怀特小说的艺术特色研究(2015SJD465)”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邓瑶(1983—),女,汉,江苏徐州人,讲师,硕士。研究方向:英美文学。

收稿日期:2015-07-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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