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俊兰

职业教育影响青年失业率的实证研究——基于20个国家的数据

□陈俊兰

在全球青年失业问题空前加剧的背景下，通过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相关分析、回归分析等方法对20个国家的青年失业率与职业教育的关系进行实证研究发现：不同的教育结构对青年失业率产生深刻影响，工学结合职业教育能够更好地促进从学校到工作的过渡，降低青年失业率。

青年失业率；中等教育结构；职业学校教育；工学结合职业教育

一、问题的提出与文献述评

自2008-2009年青年失业问题空前加剧以来，全球青年失业率一直保持在很高的水平。2009年至2011年，全球青年失业率尽管略有所下降，但在2012年再次增长到12.4%，2013年增长到12.6%。国际劳工组织预测，2014年青年失业率将继续增长至12.7%，在未来几年内，尽管发达国家的青年失业问题有所改善，但由于其他国家与地区青年失业问题的加剧，全球性的青年失业问题也不会随着各国经济的逐渐恢复而得以迅速改善，到2018年，全球失业率仍将缓慢增长至12.8%。［1］为此，全球性的行动有必要开展，第101届国际劳工大会（日内瓦，2012）通过的决议《青年就业危机：呼吁采取行动》得到了185个国家的支持与响应。它涵盖了五个方面的政策建议，其中，实现从学校到工作过渡、防止技能不匹配的职业教育与培训政策处于非常重要的位置。［2］

目前国际学术界基本上都认为职业教育与培训政策是影响青年失业率的重要因素，也是各国降低青年失业率需要采取的有效措施之一。众多有关青年失业率的研究与调查报告一般都会涉及青年失业率与职业教育关系的阐述，如国际劳工组织（ILO）的年度报告《全球青年的就业趋势》、《全球就业趋势》［3］，青年失业问题研究论坛的一系列研究成果［4］等。能够将学校教育与企业培训（工作本位学习）紧密结合起来的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制度设计，能够更好地协调教育系统与劳动系统，保持较低的青年失业率（repeated unemployment spells）。［5］德国波恩国际劳动研究所（IZA）的一项研究《青年失业问题和职业教育与培训》依据世界各地区青年在劳动力市场的生存状态，评估了各国职业教育与培训政策建立与运作的差异性，并认为能够将学校教育与工作经历紧密结合的职业教育与培训制度能够满足国家经济与劳动力市场需求，从而给予政策上的推荐。［6］美国彼得森国际经济研究所在研究欧美经济、劳动、教育等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份政策简报《现代学徒制在解决欧洲与美国青年失业问题上扮演的角色》，该简报认为发展现代学徒制能够给予欧洲各国及美国的工人所急需的技能与竞争优势，是解决青年失业问题的有效办法之一。［7］这些研究基于各国的实践经验认识到了以工学结合为主要特征的职业教育制度，如德国、奥地利的双元职业教育制度，英国的现代学徒制等对促进青年失业问题解决的积极作用。

二、数据说明和研究方法

本文通过分析德国、奥地利、加拿大等20个国家①2001年至2011年的青年失业率变化情况与中等教育结构调整情况明确探索青年失业率与职业教育结构之间的关系，试图发现各国不同的职业教育结构如何对本国青年失业率产生影响。教育结构的变量包括三个，分别为职业学校教育占中等教育的百分比、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百分比和普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百分比。教育结构的所有数据来源于OECD每年公布的 《教育概览》（2003-2013年）。青年失业率即各国各年公布的15-24岁人口的失业率，相关数据来源于OECD数据库（OECD.sta）。

研究课题首先采用单因素方差分析方法按照青年失业率的高低程度将20国家209个个案分为三组，即低等程度青年失业率组、中等程度青年失业率组、高等程度青年失业率组。然后进一步分析各组之间是否在中等教育结构，尤其是中等职业教育结构上存在差异，具体表现为职业学校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和普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的差异，从而发现各国不同的教育结构与青年失业率之间所呈现的规律性特征。之后采用相关分析法和线性回归法深入探讨职业教育（尤其是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影响青年失业率的机制、程度与成效。

三、中等职业教育结构与青年失业率的关系

职业教育制度与各国的经济发展水平、人口结构、劳动力市场政策等［8］共同对青年失业率产生影响，使青年失业率在各年不断发展变化，呈现不同的特征。青年失业率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见表1）：在各国青年失业率总离差平方和中，组间离差平方和为12441.660，消除各组样本数不同的影响，均方为654.824；组内均方为25.570。组间均方除以组内均方的F（19，189）=25.609，p=.000，说明各国青年失业率在均值上存在显著差异。

表1　不同国家青年失业率单因素方差分析

表2说明，20国2001年至2011年青年失业率的综合均值为17.5%。其中荷兰、瑞士、奥地利、挪威、丹麦、冰岛、德国7国的青年失业率处于6% -12%之间，可归类为低等程度青年失业率组；爱尔兰、卢森堡、杰克、匈牙利4国的青年失业率处于12%-19%之间，可归类为中等程度青年失业组；土耳其、比利时、法国、芬兰、意大利、西班牙、希腊、斯洛伐克、波兰9国的青年失业率处于19%-31%之间，可归类为高等程度青年失业率组。

表2　不同国家青年失业率均值与标准差比较

中等教育结构单因素方差分析结果显示（见表3），按青年失业率低、中、高程度分类的三类国家在职业学校教育、工学结合职业教育与普通教育上都存在明显差异，其中，职业学校教育、工学结合职业教育的差异相比普通教育更加大。在职业学校教育的总离差平方和中，组间均方为10228.630；组内均方为229.453。F（2，206）=44.578，P=.000，说明按青年失业率分类的三类国家在职业学校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上存在显著差异。在工学结合职业教育的总离差平方和中，组间均方为13975.610，组内均方为177.595，F（2，206）=78.694，P=.000，说明三类国家在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上也存在显著差异。相比较而言，普通教育的F（2，206）=3.156，P=.045，三类国家之间的差异没有职业教育明显。

表3　青年失业率低、中、高程度三类国家中等教育单因素方差分析

具体来说，三类国家2001年至2011年职业学校教育占中等教育比例的综合均值为36.2%，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中等教育比例的综合均值为19.0%，普通教育占中等教育比例的综合均值为44.9%。其中，普通教育占比均值在低、中、高等程度青年失业率国家分别为41.7%、49.1%、45.3%，保持在40%-50%之间。低等程度青年失业率国家职业学校教育占比均值相对最低，为23.9%，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比均值相对最高，为34.4%，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比均值明显高于职业学校教育，约11%。中等程度青年失业率国家职业学校教育占比均值为35.0%，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比均值为15.9%，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比均值明显低于职业学校教育，约19%。高等程度青年失业率国家职业学校教育占比均值相对最高，为46.3%，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比均值相对最低，为8.4%，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比均值大大低于职业学校教育，约38%（见表4）。

表4　青年失业率低、中、高程度三类国家职业教育均值与标准差比较

普通教育基本不受青年失业率影响保持稳定，而职业学校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与青年失业率的高低程度成正比，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与青年失业率高低程度成反比。这表明学校形式的职业教育不利于促进从学校到工作的顺利过渡，在一定程度上对青年失业问题产生负面影响。相反，工学结合的职业教育则有利于促进从学校到工作的过渡，能够有效降低青年失业率。它对我们的启示是，各国可通过调整与优化本国教育结构来缓解青年失业问题。对目前青年失业问题仍然十分凸出的国家来说，适当调整与增加工学结合职业教育的比例应成为降低青年失业率的重要措施。

四、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影响青年失业率的机制与成效

（一）工学结合职业教育是顺利实现从学校向工作过渡的制度安排

青年失业问题与整个国家的学校向工作过渡的制度设计息息相关。［9］德国不莱梅大学劳耐尔曾将从学校向工作的制度设计区分为多种模式，包括两道“门槛”，一道是从普通教育到职业教育与培训的门槛，另外一道是从职业教育与培训到工作世界的门槛。［10］

通过普通教育实现从学校到工作过渡的制度设计，两道门槛都很高，过渡阶段非常长且缺乏规范，年青人既需对工作机会的大量搜素，也需长时期的定向过程，往往伴随着高程度的青年失业率、其他的社会风险以及低要求的工作岗位。

通过职业学校教育实现从学校到工作过渡的制度设计，第一道门槛基本上对所有的青年都不成问题，而第二道门槛成为向雇佣系统过渡的决定性因素，由于学校职业教育与工作系统保持制度性的分离，学校教育以供给为导向，拥有较长时间的“单纯”学习期，这种过渡将会被推迟，从而不利于青年的顺利就业。

通过工学结合职业教育 （又称现代学徒制、双元职业教育）实现从学校到工作过渡的制度安排，两道门槛都很低，在该过渡系统中，青年人既是职业学校的学生，也是企业的学徒雇员，学徒通过企业培训逐步实现从学生向技术工人的角色转化，现代学徒制成为连接教育系统与工作世界的桥梁，并以兼顾市场需求与教育供给的方式使两者紧密相连，能够从整体上降低青年失业率。

（二）工学结合职业教育降低青年失业率的程度与成效

对20国的青年失业率与职业教育进行相关分析（见表5）显示，青年失业率与职业学校教育的相关系数R（209）=0.345，P＜0.01，两者呈非常显著的正相关关系，说明学校职业教育在整个中等教育中占比越大，越不利于青年顺利实现从学校到工作的过渡，青年失业率越高。青年失业与工学结合职业教育的相关系数为R（209）=-0.457，P＜0.01，两者呈非常显著的负相关关系，说明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在整个中等教育中占比越大，越有利于青年顺利实现从学校到工作的过渡，能够有效降低青年失业率。

表5　青年失业率与职业教育的相关分析

用回归（simultaneous regression）技术厘清职业教育变量解释青年失业率的程度显示 （见表6），F （2，206）=28.297，P＜0.001，说明职业教育变量整体上对青年失业率具有显著的解释效果。判定系数R2=0.216，调整的判断系数R2=0.208，表明青年失业率变化的20.8%可以由职业教育做出解释，职业教育成为影响青年失业率的重要因素之一。

表6　用职业教育解释青年失业率的多元线性回归模型

进一步检视各变量的解释力（见表6）发现：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具有显著的解释力（Beta=-0.394，t=-5.034，P=.000），具体到两者的数量关系，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每提高一个单位，青年失业率就可能减小0.394个单位。职业学校教育占中等教育比例的解释力不显著（Beta=.103，t=1.314，P=.190），这可能是由自变量高度共线性造成的，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中等教育的比例与职业学校教育占中等教育比例的相关系数R（209）=-0.615，P＜0.01（见表5）。

总结回归分析结果发现，能够对青年失业率进行解释的预测变量只有工学结合职业教育，职业学校教育的边际解释力并没有达到统计显著性。但在社会科学中，由于各变量之间的关系错综复杂，无法严格按照数学模型的要求达到统计显著，但其对因变量的解释能力仍然无法忽略。如表7所示，德国、瑞士、奥地利等国大量存在现代学徒制（双元职业教育制度），一半左右的适龄人口以工学结合的方式接受教育，实现从学校到工作的过渡，保持较低的青年失业率（8%-9%）。以瑞士为例，其职业教育体系深受市场与企业影响，具有学校教育与工作场所学习高度整合、现代学徒制经济效益明显、高等职业教育高度发达、质量控制到位等特征。［11］在中等教育阶段，瑞士接受全日制普通教育的年青人占适龄人口的35%，剩下的65%的年青人全部接受职业教育，其中59%的人通过学徒岗位以学校教育与企业培训相结合的方式获得职业资格与学历证书。2012年其青年失业率为8.43%，是欧洲青年失业率最低的数个国家之一。

卢森堡、比利时、芬兰等国也非常重视职业教育，但其职业教育主要采取全日制学校教育形式，这种教育形式的缺陷使其教育内容的更新不能快速适应市场变化的需求，保持相对较高的青年失业率（15%-20%）。以比利时为例，其职业教育体系对年青人来说，在不同教育水平上拥有广泛的职业选择，但是学生偏好学校形态职业教育。在整个职业教育体系中，学校职业教育占主导地位，工作本位培训（workplace training）很少被采用，从而无法有效满足劳动力市场的需求。［12］在中等教育阶段，比利时接受全日制普通教育的年青人占适龄人口的29.3%，剩下的70.7%的年青人全部接受职业教育，其中仅3%的适龄人口参与现代学徒制，其余68%的年青人主要接受学校形态的职业教育。2012年其青年失业率为19.68%，相对较高（见表7）。

表7　九国青年失业率与中等教育结构比较

西班牙、希腊、爱尔兰等国一般重视学术教育，职业教育在整个教育体系中处于相对次要的位置，绝大多数的人以普通学校教育的方式接受教育，其青年失业率非常高。以爱尔兰为例，它建有全面的整合职业资格与一般资格的国家资格框架，也拥有避免死胡同的职业教育发展途径，但是现代学徒制的规模太小，它的实施仅限定于某些职业，且工作场所培训也无法满足需求。［13］在中等教育阶段，爱尔兰接受全日制普通教育的年青人占适龄人口的67.7%，剩下的32.3%的年青人接受职业教育，其中仅1.6%的适龄人口参与现代学徒制，其余30.8%的年青人主要接受学校形态的职业教育。2012年其青年失业率为30.38%，这表明15至24岁的适龄人口中，每三人中有一人失业（见表7）。希腊、西班牙的青年失业率更高，一半以上的青年人处于失业状态。这些国家严重的青年失业问题与该国教育结构无法满足市场需求结构息息相关，主要表现为职业教育不受重视，在整个教育结构中处于相对次要的位置，尤其是工学结合职业教育占比非常小（三国均不超过3%）。

综上所述，不同的教育结构对青年失业率产生深刻影响。以工学深度结合、校企深度合作为主要特征的现代学徒制（双元职业教育制度）能够更好的解决市场需求与劳动力供给之间的矛盾，使在市场上占劣势地位的青年顺利实现就业。它特别强调企业在人才培养中的作用，重视随市场变化及时调整教育规模、专业结构等，它通过结合学校教育与企业培训的优势，集教育、培训与就业于一体，能够使青年劳动力的供给相对灵活地适应市场需求的变化，从整体上降低青年失业率。

注释：

①20个国家指荷兰、瑞士、奥地利、挪威、丹麦、冰岛、德国、爱尔兰、卢森堡、捷克、匈牙利、土耳其、比利时、法国、芬兰、意大利、西班牙、希腊、斯洛伐克、波兰。

［1］International Labour Office：Global Employment Trends for Youth 2013：a generation at risk［M］. Geneva：ILO，2013.

［2］International Labour Conference：The youth employment crisis：A call for action［Z］.The International Labuor Office.Geneva，Switzerland，2012.

［3］International Labour Office：Global Employment TrendsforYouth2004/2006/2008/2010/2011/ 2012/2013［M］.Geneva：ILO，2004/2006/2008/ 2010/2011/2012/2013.

［4］Youth Unemployment［J］.Intereconomics.July 2013，Volume 48，Issue 4：196-235.

［5］Glenda Quintini，Thomas Manfredi：Going Separate Ways？School-to-work Transitions in the U-nited States and Europe［Z］.OECD Social Employment and Migration Working Paper 90.2009. Glenda Quintini，John P.Martin，Martin Sebastien：The Changing Nature of the School-to-Work Transition Process in OECD Countries［Z］.IZA Discussion Paper 2582，2007.

［6］Costanza Biavaschi，Werner Eichhorst，Corrado Giulietti，etc.：Youth unemployment and vocational training［Z］.IZA Discussion Paper No.6890.Bonn，Germany，2012.

［7］Natalia Aivazova：Role of Apprenticeships in combating youth unemployment in Europe and the U-nited States［R］.Peterson Institute for International Economics，2013.

［8］Costanza Biavaschi，Janneke Pieters，etc：Youth Unemployment and Vocational Training［Z］.The institute for the Study of Labor（IZA）in Bonn.Discussion paper No.6890.2012.

［9］Paul Ryan：The school-to-work transition：a cross-national perspective［J］.Journal of Economic Literature，2001，39（-）：34-92.

［10］Felix Rauner：Work process knowledge and development of vocational competence［Z］.Lecture for Oman conference from 17th to 18th June 2005 in Muscat/Oman，2005.

［11］KathrinHoeckel，SimonFieldandW.Norton Grubb：Learning for Jobs：OECD Review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Switzerland［M］. OECD，2009.

［12］Viktória Kis：Learning for Jobs：OECD Review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andTraining-Belgium （Flanders）［M］.OECD，2010.

［13］Viktória Kis：Learning for Jobs：OECD Reviews of Vocational Education and Training-Ireland［M］. OECD，2010.

责任编辑刘扬军

陈俊兰（1984-），女，湖南大学教育科学研究院助理研究员，博士，研究方向为职业技术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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