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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明科学,改良社会
——在江苏省社会史学会2014年年会暨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

2015-03-28李良玉

关键词:学术学会老师

李良玉

(南京大学 历史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3)

【学术信息】

发明科学,改良社会
——在江苏省社会史学会2014年年会暨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

李良玉

(南京大学 历史学院, 江苏 南京 210093)

经过紧张的准备,在省社联的支持下,在学会部、程主任、何处的关心和大力支持下,今天,我们的会议开始了。刚才程主任语重心长地谈了很多东西,我听了很感动。我们一定要抽时间专门讨论一下,在学会工作中加以贯彻,把我们的学会办得更好。这次会议也是在各兄弟单位,在座的各位教授、专家的大力支持下召开的。吴善中老师、周建超老师、董德福老师、王玉贵老师、黄建远老师、吴东升老师、李恭忠老师,都做了大量的工作。没有大家的支持,会议办不起来。

首先,借这个机会对省社科联再次表示感谢。省社会史学会建立于1988年,至今已经二十多年。在学会建立之前,我与小程就有密切的工作联系,很多事情都是一起商量,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二十多年来我们程主任美丽依旧,但是李老师已经老了,垂垂老矣。“廉颇老矣,尚能饭否?”但是20多年来,我们与省社联的关系确实非同一般,这是在共同的努力中形成的一种纯粹的友谊。我对此非常重视。廖进教授过去在省社科联待了12年。他原来是省委宣传部理论处的负责人,有很高的理论修养。一方面曾经是领导,另一方面是我们的朋友。前几天,程主任还在微信上谈到成熟不成熟的问题,我还跟了一句,天真、不成熟有什么不好?为什么我们要那么老成世故,那么油滑,那么不诚恳,那么包装起来生活?我今年夏天去新疆玩,在交河故城,听到一群年轻人边走边聊,其中一个说:“什么叫光明正大,很简单,就是大家到台面上来玩。”我马上停下来对他说:“哥们,你说得很对!”乖乖,群众是真正的英雄啊!我想,他这句话讲得非常好。多年来,我和程主任就从来不包装。这份友谊我很珍惜。我和程主任、廖教授,包括何处——他到社联时间稍短一点,从来坦诚相待。所以,借这个机会,再次对省社联的大力支持表示感谢。

其次,借这个机会对蔡少卿老师为我们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表示崇高的敬意。今天早上,我们会议上蔡老师的10个学生一起去他家里看他。蔡老师是改革开放以来凭自己的学术成就获得世界声誉的学者。到国外一些知名高校去,谈到秘密社会,业内没有人不知道蔡老师。他为我们的社会史研究奠定了基础、奠定了传统。蔡老师的书,在各著名高校图书馆的书架上都是拿不下来的。在座的很多人是蔡老师的学生,都是从蔡老师身上吸取了这种优良的精神传统。上学期,李恭忠往我的信箱放了一篇文章(《“倭寇”记忆与中国海权观念的演进——明中期至清中期海防论著的初步考察》),写得非常漂亮。李恭忠老师,请站起来和大家认识一下,蔡老师的很多学生都在继承他的传统,作出很好的学术贡献。所以,我们要向蔡老师表示感谢。

1949年以后,中外学术交流的传统断了。20世纪80年代在学术界产生很大影响的一些学术观点、学术著作、学术思潮,实际上,有许多是西方20世纪初或者稍后一些时候的东西。国内的社会史研究,是20世纪80年代中期才重新开展起来的。其中,蔡老师作出了很大贡献。记得1988在南大召开第二届社会史会议时候,当时就有一个说法,是华东师范大学知名专家陈旭麓先生提出来的,社会史研究是“北冯南蔡”,“北冯”是冯尔康教授,“南蔡”是蔡少卿老师。

现在的理解,社会史研究是一种学术流派,是一种学术风格,是一种学术思想,也是一种学术方法。我们不主张把社会史研究搞成历史的边边角角,弄成一个狭小的社会空间,比如研究妓女、走私、贩毒、赌博,等等。它是一种研究视角。通过这个视角可以使我们更好地观察社会的变动,时代的变迁,人民的生活,群众的心态,历史的规律,进步的趋势,等等,把握未来发展的总方向,更加完整地再现过去。20世纪80年代以来,江苏省的社会史研究已经有了许多学者。首先是蔡少卿老师,我记得当时参加会议的还有徐州师范大学余明侠教授,苏州大学程念祺教授,等等。就今天参加会议的专家而言,中青年学者有吴善中、周建超、沈世培、吴东升、姚传德、黄建远、梁家贵、董德福、王玉贵等各位教授;更年轻的专家有李恭忠老师;江苏大学的两位老师,请你们站起来和大家认识一下——马方方、孙旭红老师;扬州大学的陆和健、马约生老师;到会的各位博士生、硕士生。这些小帅哥、小美眉,现在看他们像小学生,好像气也不敢出,但是大家不要小看他们。10年以后就是他们的天下,20年以后就是他们这代人统治国家。一定不要歧视年轻人,欺负年轻人一定有你的好果子吃。因为你也会老的,到他们统治国家的时候,制定一项政策,老年人一概不管,那你就熄火了。我们要扶持年轻人。所以,今天看到这么多年轻人很高兴。

借此机会,我要做两点自我批评。

第一,2009年社会史学会改选,蔡老师叫我当会长,但是,改选以来工作没有做好。大家平时做了大量学术研究,可是学会的工作机制没有建立起来,主要责任在我。当然,我也有一些具体原因。一是在学生身上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太大,顾此失彼。我们的博士文丛已经出了三十多种,今年又出了五种,包括有我的一本《柳叶集·续编》。我承诺送给到会者每个人一本。李老师有一个传统,就是从来不向学生卖书。今天会上有许多在读的学生——博士、硕士,把书送给他们最值得。因为他们处在求知的阶段,虽然我的书没有什么价值,但是他们看了总能受到一些影响;二是我对学界风气非常失望,没有兴趣,不愿意搞学术会议。很多会议没什么意思,白白糟蹋国家的钱。现在流行体制化的知识,知识垃圾化是常态。当然这个想法不对。我们可以用自己的行为,自己的严肃的研究,去影响学界、影响社会,而不应当采取消极的态度;三是没有领导才干,缺乏学会工作经验。我们已经在深刻反思这个问题,昨天晚上开了理事会,准备采取一些重大的措施,力度很大,一定要把工作做好,一定不辜负省社联、学会部、程主任、何处对我们的殷切希望,一定要为他们争光。

第二,学会的一些具体工作,是通过荆世杰与各位联系的。他是南京林业大学的老师,也是我的博士。他很肯干,做了不少事。但在和各位老师联系的过程中,往往会有一些礼节方面不周到的情况。有的时候,我说,你给各位理事、各位老师发个电子邮件,就说有件什么事,请大家提提建议。他就把电子邮件发出去了,有时候也不给我看。有两次我说你发了信没有?也发给我看看。收到一看,不得了,他在信里说,李老师叫怎么搞怎么的。我说,你这信不能这么写,不能用这种口气。现在年轻人有这方面的欠缺。有一次,一个学生要考我的博士,给我写电子邮件。没有抬头,不写李老师;没有落款,不知道谁写的,像封匿名信。我很耐心地解释他的问题,最后告诉他,你给人写信,写给谁,你是谁,想解决什么问题,都要说清楚,这是与人相处的必要礼节。传统文化很讲究礼仪,现在年轻人不太注意。这是我的责任,我向各位教授道歉。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大家责怪我,不要怪荆世杰。

对今后的学会工作,谈几点个人的看法。

学会是学术界的群众团体,或者换个说法,是群众性的学术社团。学是学术,会是协会。学会就是学术研究之会、协同发展之会。有学术研究、有协同发展才有学会;没有学术研究、没有协同发展就没有学会。因此,我们要扣住这两条办好学会。

“民主办会,以文会友,发明科学,改良社会”,是我们学会的宗旨,或者说,应该成为我们的目标。我们要民主办会,把学会办成一个民主的集体。有事大家商量,大家齐心办事。有缺点大家做自我批评,开创民主的新风气。不要把社会上腐败的东西弄进来,把学会搞成小圈圈,少数人玩,论资排辈、排斥异己、压制年轻人。这是不可以的。我们经常埋怨社会上有专制的现象,但是,更要问一声自己做得如何?自己有没有专制?我对压制年轻人深恶痛绝。年轻时受人压制,年长了再去压制年轻人,循环不已,社会永远不会进步。所以,一定要坚持健康的东西、进步的东西,不要去学庸俗的东西。我们要以文会友,无论年资长短,无论名望大小,无论读书多少,大家都在共同的基础上交朋友。共同的基础就是研究学问。有共同的基础,就有共同的标准、共同的传统、共同的风气。我们要发明科学,老老实实地读书。这一点,蔡老师做出了表率。他曾在一篇文章的注释中标明,某段引文是请广州某位帮我抄来的。要向蔡老师学习,做老老实实的学问,不要做垃圾学问。我们要改良社会,以知识推动进步,继承和发扬经世致用的优良传统。社会上有许多职业,其实读书做学问是最艰难的职业,不是人人都可以做的。生命是有限的,知识是无限的。先人很早就认识到这是知识创造者的困境。庄子说:“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要看透这一点,尽可能以有限的生命去多做有益的事情。这是总的原则,具体来说,要注意三点:

首先,要坚持不懈地开展学术研究。改选以来,学会各位老师都在坚持做研究,董德福教授做“五四”以来思想、人物研究,有国家教育部项目和江苏省重大项目;周建超教授做中国近代人的思想现代化研究,做普列汉诺夫研究、三个世界理论研究、学习型政党的研究、国民性改造研究;吴善中教授继续做太平天国研究,分析、总结、继承罗尔纲先生的学术成就;黄建远教授从事新媒体的研究,这是一个新研究领域,是一个促进社会多元化、民主化的新方向;王玉贵老师做社会史理论和区域经济的研究,都做得很好。我自己也和大家一样,坚持读一点书,每年发一点文章。还有在座的年轻老师,都在认真读书教书。在座的博士、硕士也都在埋头读书,埋头做博士论文、硕士论文,大家一定能取得优异的成绩。博士论文是当代学术发展的重要标志之一,今后学术的发展进步要靠他们推动。

其次,要摆正和学术体制的关系。体制化是当前学术的一个重要特征。这种体制化的学术,产生的是体制化的成果。多半情况下,这类成果知识性很差。对今天的大学和学术体制,我的总体评价是负面的。最近,我在一篇文章中说:

中国有一千多所大学,有成千上万的书记、校长、院长、主任之类的管理者,但是由于人事制度的腐败和缺乏监督,其中很难发现教育家,很难发现被本校师生员工尊敬的学校领导者,很难发现受到社会尊重的、足以领袖群伦的大学校长。中国有为数颇丰的大学老师,但是,由于官僚体制的痼疾,他们是被管理的对象,没有发言权,缺少自由的个性,缺少职业的尊严,是目前盛行的种种荒谬的考核评价机制的牺牲品。中国的大学每年有大量的学术成果面世,但是,由于实行恶劣的规划科研的政策,其中大部分是奉行急功近利的粗糙产品,包括那些大同小异的重复研究、可有可无的鸡毛研究、阿谀奉承的应景研究、抄袭剽窃的伪研究,大学正在日益失去创造知识的功能。中国的大学招生规模巨大,但是,由于政策导向错误,老师的教学积极性低下,管理形式化,教学质量没有保证,思想政治教育意识形态化,道德品质教育虚伪空洞。总之,大学里官僚膨胀、派系盘错、名利优先、学风轻浮、关系决定一切。造成这种状况的原因是复杂的。它是长期以来官僚主义、形式主义、虚假风气的结果,唯有通过根本的改革,通过坚持不懈的努力,才能够逐步地纠正过来。其中很重要的一条,是重建知识、教育和人的尊严,培育和弘扬以促进社会进步为本质意义的现代读书传统,拨乱反正,使大学沿着创造文明的正确轨道前进。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或者说,是一个遥远的想象,我希望它能够实现。

大学立则民立,大学正则学正,大学强则国强,这是时代对于大学的要求,我们应该牢牢记住,一刻也不要忘记。

这是我对体制的批评。但是批评归批评,体制很难改变。在目前情况下,读书做研究,要和体制保持适当距离。特别是对这种数量化指标体制、规划研究的体制,我个人认为必须采取一种若即若离、不即不离、不离不弃、若离若弃的态度。一个教授连续做三个项目,多半就变成傻瓜了。但是,如果有兴趣,在自己的领域以内,做一点项目也不是不可以;下功夫写点好文章,去投投所谓核心期刊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不能完全跟着体制走。有一次,有个大学请我去给老师讲怎么申报项目,结果我在会上痛斥这个制度。他们的科研处长大约有点不高兴了,我讲完了他接着讲一个多小时,赶快消毒。

我曾经说过,学问不是做出来的,而是玩出来的。有的专家在非常辛苦地做学问,我想,他一定很痛苦,一定被体制压制得喘不过气来了。大家想想,历史上哪个学问家的学问做出来的?曹雪芹的《红楼梦》是做学问做出来的吗?曹雪芹写大观园,那里的人有他们的活法。哪怕吃的菜,不仅有红烧肉,有狮子头,等等,还要起个很雅的菜名。1986年我到广东去开会,广东省人民政府请吃饭,最后有点心,菜单上赫然写着:“岭南佳果”。我心里想,到了广东,省政府请吃“岭南佳果”,一定是好东西。结果端上来,每人一只香蕉。这就是饭店的玩法。没有进过大观园,不在贵族人家过日子,不了解上流社会的风尚,《红楼梦》那样的书是写不出来的。我到江西南昌滕王阁去玩,那当然是新造的仿古建筑。讲解员宣传说,当年滕王阁落成,当地官员大摆宴席,在那里喝酒腐败。王勃到了,马上喝酒,醉醺醺挥毫而就,一篇《滕王阁序》写了出来。这是做学问做出来的吗?换了我们这些人,活200年,至少有100年像狗一样活着,恐怕还是写不出来。《兰亭序》是王羲之写的。我到绍兴兰亭去过了,地上确实有沟流着水,也不知道是哪个朝代挖的,还是原来就有?王羲之说:“此地有崇山峻岭,又有清流激湍,映带左右,引以为流觞曲水。列坐其次,虽无丝竹管弦之盛,一觞一咏,亦足以畅叙幽情。”这分明是在玩嘛!哪里是在做学问?我们要有这样的认识,读书是一种生活方式,学问是生活的结晶。所谓学问就是发现了什么问题,研究了什么问题,有什么心得,把它记录下来了。所以,要研究真问题,积累真学问,造成真知识。知识有真善美和假恶丑之分。有真知识,也有假知识;有善知识,也有恶知识;有美知识,也有丑知识。我们过去读的很多书不是善知识,而是恶知识。读了这些恶知识,斗来斗去,没完没了,全民内斗。知识的真善美,前提是真,没有真就一定没有善和美。真是最重要的品质。

最后,要摆正学术与政治的关系,学术与社会的关系,学术和人民利益的关系。刚才讲到新常态,反思纠错,讲到学界的种种问题。我对此深有同感。所有伪研究、伪科学、伪学问,都是对社会有害无益的东西。我们要做一些有价值的,有意义的,对社会有益的学问。老师的影响力体现在以思想影响社会,以教育影响学生,为国家培养人才。现在,我的学生都超过我。今天在座的李刚超过我,翟洪峰超过我,他写扬州郊区现代化的书我写不出来。陈肖静写扬州,她的《扬州文化与旅游研究》比国外同类著作写得好,我写不出来,肯定超过我了。荆世杰在山东的村子里待了一年多,书马上要出版了。我曾经说他,你小子要出名了,他研究宗教也超过我。还有很多同学也超过我了。所以,当老师的责任,就是能把学生培养得超过自己。这就是最大的成功。

啰啰嗦嗦,就说这么多,谢谢大家!

(2014年11月22日会议,仇海燕根据录音整理)

责任编辑:仇海燕

G1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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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7-8444(2015)02-0275-04

2015-02-23

李良玉(1951-),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从事中国近现代史、社会史、中国当代史、中国近现代思想史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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