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短房+青溪

“融入”对移民来说是一门很复杂的学问， “融入”最好最快的华人们通常叫“香蕉人”——皮是黄的，但心已经是白的了。话虽如此，很多“香蕉人”别的地方都“全盘西化”，但对孩子培养方面还保留着中国式教育方式，给孩子报大量课外培训班。

青溪女儿小提琴班同学中，就只有一个小姑娘是本地西人长相，特别显眼。其实她也是个中西混血儿，她妈妈叫尤兰达，是地道的北京人，1984年移民来时不到20岁。

平时，尤兰达满口本地口音的英文，神态、动作也和本地人如出一辙，很容易被当成“香蕉人”。和青溪熟识后，她就改说汉语，不仅中文说的好，而且读写都没问题。她一直在加航做空乘，现在升至乘务长，飞温哥华-北京航线，差不多每星期都能回北京好几次，不但汉语不会退化，甚至在北京市场上购物、讨价还价的本事也一点没减色，每次飞北京，倒班休息时她就跑到那些专卖外国人商品的店里“淘宝”，吃的穿的用的一样不落，照她的说法，“中国有些东西又精致又便宜，在这儿根本买不到”。有一次， 她送青溪一袋五颜六色的被巧克力裹起来的瓜子，把青溪家孩子高兴的，要不是学校不让带坚果类食品，差点就拿去跟同学分享了。

虽然如此，但她确是青溪见过第一代移民中，最“西化”的一位，这种“西化”不仅表现在语言、习惯、生活方式、家庭状况，也表现在思维模式和处事原则上。譬如，当青溪第一次得知她的真实年龄，不由感叹她显得年轻，照中国人习惯，总该谦虚一下，可她立即高兴地说“谢谢”，还告诉青溪，保持青春的秘诀是常做运动。有人戏称本地人“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尤兰达也和当地人一样，没空也要挤出时间运动。

另外，她买车的习惯更北美化：喜欢开美国“大车”，每两年就换新的。当然，她先生在车行工作也是原因之一。她先生身材高大魁梧，是典型的西方人体形，看起来并没受过很高的教育，比尤兰达还小五岁，他们这样的组合在中国人眼里恐怕并不大相配，可在北美，年龄、外形、学历、家庭背景、宗教信仰等都不会成为恋人们走到一起的绊脚石。

有一次，青溪夸她女儿的裤子漂亮，她居然说是在一家销售二手衣服的网站购买的，不讲究品牌、新旧，只注重实用，是典型的北美生活方式之一。实话说，有时文化差异确实让外国人和华人间难以相互理解，譬如，加拿大人有时会把自己一时用不上或将来不可能用上的东西当作珍贵的礼物送给自己关系密切的亲友，在中国国内恐怕会被看作是失礼。

在家务方面她也“融入”了。除了冬天，她每周在家休班的三天，倒有两天用来剪草、清理树叶，北美人喜欢“DIY”，同样是IKIA的家具，这里既不包送货，也不包安装，自己运回去照着说明书装上就行；剪草、收拾花园、通下水道，也多半是自己动手。

子女教育方面她也比较“西化”，她曾送孩子去天主教私立小学读了几年，但私立小学规矩多，会因鸡毛蒜皮小事训斥孩子，她觉得不好，就改送孩子去公立学校。论排名，北美公立学校比私立的差很多，如果是华人思维，是决不会这么选择的。她让孩子学琴，是因为孩子父亲会，孩子自己也喜欢，而不是觉得“别人家孩子会的我家孩子一定也要会”就逼着孩子学。不管上课还是课外学习，她总是一个劲表扬女儿聪明、做得好，这同样也是北美思维。

如今的尤兰达是个快乐的妻子、妈妈、职业女性，对事业和生活都很满意，她本人好像从没想过，自己到底“融入”得是否彻底，是否已成为一个“香蕉人”的问题。尤兰达的“融入”，看似很“北美”，其实仍是“中西合璧”，从她生活的满足看，是相当成功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