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身女人的卧室（组诗）

1.镜子的魔术

你猜我认识的是谁

她是一个，又是许多个

在各个方向突然出现

又瞬间消隐

她目光直视

没有幸福的痕迹

她自言自语，没有声音

她是立体，又是平面

她给你什么你也无法接受

她不能属于任何人

——她就是镜子中的我

整个世界除以二

剩下的一个单数

一个自由运动的独立的单子

一个具有创造力的精神实体

——她就是镜子中的我

我的木框镜子就在床头

它一天做一百次这样的魔术你不来与我同居

2.土耳其浴室

这小屋裸体的素描太多

一个男同胞偶然推门

高叫“土耳其浴室”

他不知道在夏天我紧锁房门

我是这浴室名副其实的顾客

顾影自怜——

四肢很长，身材窈窕

臀部紧凑，肩膀斜削

碗状的乳房轻轻颤动

每一块肌肉都充满激情

我是我自己的模特

我创造了艺术，艺术创造了我

床上堆满了画册

袜子和短裤在桌子上

玻璃瓶里迎春花枯萎了

地上乱开着暗淡的金黄

软垫和靠背四面都是

每个角落都可以安然入睡你不来与我同居

3.窗帘的秘密

白天我总是拉着窗帘

以便想象阳光下的罪恶

或者进入感情王国

心理空前安全

心理空前自由

然后幽灵一样的灵感纷纷出笼

我结交他们达到快感高潮

新生儿立即出世

智力空前良好

如果需要幸福我就拉上窗帘

痛苦立即变成享受

如果我想自杀我就拉上窗帘

生存欲望油然而生

拉上窗帘听一段交响曲

爱情就充满各个角落你不来与我同居

4.自画像

所有的照片都把我丑化

我在自画像上表达理想

我把十二种油彩合在一起

我给它起名叫P 色

我最喜欢神秘的头发

蓬松的刘海像我侄女

整个脸部我只画了眉毛

敬祝我像眉毛一辈子长不大

眉毛真伟大充满了哲学

既不认为是，也不认为非

既不光荣，也不可耻

既不贞洁，也不淫秽

既不是生，也不是死

我把自画像挂在低矮的墙壁

每日朝见这唯一偶像你不来与我同居

5.小小聚会

小小餐桌铺一块彩色台布

迷离的灯光泄在模糊的头顶

喝一口红红的酒

我和几位老兄起来跳舞

像舞厅的少男少女一样

我们不微笑，沉默着

显得昏昏欲醉

独身女人的时间像一块猪排

你却不来分食

我在偷偷念一个咒语——

让我的高跟鞋跳掉后跟

噢! 这个世界已不是我的

我好像出生了一个世纪

面容腐朽，脚上也长了皱纹

独身女人没有好名声

只是因为她不再年轻你不来与我同居

6.一封请柬

一封请柬使我如释重负

坐在藤椅上我若有所失

曾为了他那篇论文我同意约会

我们是知音，知音，只是知音

为什么他不问我点儿什么

每次他大谈现代派、黑色幽默

可他一点也不学以致用

他才思敏捷，卓有见识

可他毕竟是孩子

他温柔多情，单纯可爱

他只能是孩子

他文雅庄重，彬彬有礼

他永远是孩子，是孩子

——我不能证明自己是女人

这一次婚礼是否具有转折意义

人是否可以自救或者互救你不来与我同居

7.星期日独唱

星期日没有人陪我去野游

公园最可怕，我不敢问津

我翻出现存的全体歌本

在土耳其浴室里流浪

从早饭后唱到黄昏

头发唱成1

眼睛唱成2

耳朵唱成3

鼻子唱成4

脸蛋唱成5

嘴巴唱成6

全身上下唱成7

表哥的名言万岁——

歌声是心灵的呻吟

音乐使痛苦可以忍受

孤独是伟大的

(我不要伟大)

疲乏的眼睛憩息在四壁

头发在屋顶下飞像黑色蝙蝠你不来与我同居

8.哲学讨论

我朗读唯物主义哲学——

物质第一

我不创造任何物质

这个世界谁需要我

我甚至不生孩子

不承担人类最基本的责任

在一堆破烂的稿纸旁

讨论艺术讨论哲学

第一，存在主义

第二，达达主义

第三，实证主义

第四，超现实主义

终于发现了人类的秘密

为活着而活着

活着有没有意义

什么是最高意义

我有无用之用

我的气息无所不在

我决心进行无意义结婚你不来与我同居

9.暴雨之夜

暴雨像男子汉给大地以鞭楚

躁动不安瞬间缓解为深刻的安宁

六种欲望掺和在一起

此刻我什么都要什么都不要

暴雨封锁了所有的道路

走投无路多么幸福

我放弃了一切苟且的计划

生命放任自流

暴雨使生物钟短暂停止

哦，暂停的快乐深奥无边“请停留一下”①

我宁愿倒地而死你不来与我同居

10.象征之梦

我一人占有这四面墙壁

我变成了枯燥的长方形

我做了一个长方形的梦

长方形的天空变成了狮子星座

一会儿头部闪闪发亮

一会儿尾部闪闪发亮

突然它变成一匹无缰的野马

向无边的宇宙飞驰而去

套马索无力地转了一圈垂落下来

宇宙漆黑没有道路

每一步都有如万丈深渊

自由的灵魂不知去向

也许她在某一天夭折你不来与我同居

11.生日蜡烛

生日蜡烛像一堆星星

方方的屋顶是闭锁的太阳系

空间无边无沿

宇宙无意中创造了人

我们的出生纯属偶然

生命应当珍惜还是应当挥霍

应当约束还是应当放任

上帝命令：生日快乐

所有举杯者共同大笑

迎接又临近一年的死亡

因为是全体人的恐惧

所以全体人都不恐惧

可惜青春比蜡烛还短

火焰就要熄灭

这是我一个人的痛苦你不来与我同居

12.女士香烟

我吸它是因为它细得可爱

点燃我做女人的欲望

我欣赏我吸烟的姿势

具有一种世界性美感

烟雾造成混沌的状态

寂寞变得很甜蜜

我把这张报纸翻了一翻

戒烟运动正在广泛开展

并且得到了广泛支持

支持的并不身体力行

不支持的更不为它作出牺牲

谁能比较出吸烟的功德与危害

戒烟和吸烟只好并行

各取所需

是谁制定了不可戒的戒律

高等人因此而更加神奇

低等人因此而成为罪犯

今夜我想无罪而犯你不来与我同居

13.想

我把剩余时间通通用来想

我赋予想一个形式：室内散步

我把体验过的加以深化

我把未得到的改为得到

我把发生过的加以进展

我把未曾有的化成幻觉

不能做的都想

怯于对你说的都想

法律踟蹰在地下

眼睁睁仰望着想

罗网和箭矢失去了目标

任凭想胡作非为

我想签证去想的王国居住

我只担心那里已经人口泛滥你不来与我同居

14.绝望的希望

这繁华的城市如此空旷

小小的房子目标暴露

白天黑夜都有监护人

我独往独来，充满恐惧

我不可能健康无损

众多的目光如刺我鲜血淋漓

我祈祷上帝把那一半没有眼的椰子②分给全体公民

道路已被无形的障碍封锁

我怀着绝望的希望夜夜等你

你来了会发生世界大战吗

你来了黄河会决口吗

你来了会有坏天气吗

你来了会影响收麦子吗

面对所恨的一切我无能为力

我最恨的是我自己你不来与我同居

1986 年9 月末

被围困者（组诗）

1.主体意识

我被围困

就要疯狂地死去

2.我要到哪里去

这是一次逃亡者的旅行

走下火车我茫然四顾

我要到哪里去?

陌生的街道不宽不窄

路面枯燥无味

路的名字似乎很有来历

而我从哪里来?

那个熟悉的城市曾经没有我

我从哪里来?

我为什么而来?

有一个莫名其妙的目的

一个目的是一个死亡

最终目的是最终死亡

怎能让目的把我分段消灭

我要无目的地走下去

我突然仰面凝视滚动的乌云

啊! 这是一个凶恶的无底深渊

三秒钟后我心惊胆战闭上了眼睛

无底! 无底!

宇宙无限大，没有边沿

没有边沿以外是什么?

愚蠢透顶，没有边沿哪有以外

真是不可思议

没有边沿这个形象够我想象一万年

我的思维因此而无边无际

我的精神因此而无边无际我无边无沿

3.我是谁

在温暖的草地上打开化妆盒

在约会前我再一次会见自己

为了接近国际标准

我开始大胆地修改鄙人

眉毛加长

眼睛加大

睫毛加黑

嘴唇加红

我是谁?

现在我又是谁?

光荣与羞耻属于这张脸会怎样?

属于另一张脸又会怎样?

我在为谁恪守戒律?

我是谁?

我的朋友，你为什么还不来

来看看我现在是谁

我将变成谁

情欲的洪水漫过了围墙我无边无沿

4.我不明白我自己

你要把我画成什么颜色?

黄皮肤吗?不，绝不

你不知道我的气息的颜色

我的感情的颜色你也不清楚

还有我的观念

我的幻觉

我的罪恶的心理

你都看不见

你看不见我的颜色

我也看不见我的颜色

我希望我是绿色

像鬼的颜色

而鬼果真是绿色的吗?

我希望我是白色

像天使的颜色

而天使果真是白色的吗?

无论恐惧的和崇拜的我都不太了解

我为什么要恐惧和崇拜呢?

我真不明白我自己

我永远也不会完全了解我自己我无边无沿

5.被缚的苦恼

案头书是一本历史悠久的典籍

我每日有两小时伏案攻读

这白色的长方形渐渐扩大

终于把我整个框在其中

长方形真是魔力无边

我站起它就变得长些

我坐下它就变得短些

任我变动

它紧紧随形

我的脚迈不出它的门槛

它跟随我到任何一个地方

任何时候与我同在

被缚的苦恼不如死

我在偷偷积蓄经验

酝酿一次爆炸行动我无边无沿

6.墙外是谁

五面墙壁切断了我的目光

肉体与天空隔离

我在室内安然洗澡

瞬间后感觉我是身处地狱

我迫不及待要冲出去

墙外是谁?

谁在墙外?

是谁?

墙外是谁?

我迫不及待要冲出去

我宁愿满身灰尘

是泥土做成

我不需要墙壁

那墙，一分钟也不要存在我无边无沿

7.堕入黑暗世界

客厅糊满高贵的壁纸

你的语言像钟声回荡

这金属的声音把我包围

所有的道路隐而不见

我试图冲破这声音

却把它撞得更响

我只有飞快地书写笔记

那黑暗的字迹又把我包围

我堕入了黑暗世界

像瞎子寸步难行

你能否把我们已知的另做讲解?

你能否将你认为正确的给予否定?

愿你的语言是白纸，薄薄的

最好千疮百孔我无边无沿

8.巴拿马封锁线

黄昏我逛服装自由市场

王子裤、东芝鞋、新潮鞋

这里简直是新名词发明处

我试身巴拿马裤顿时高度兴奋

双腿紧绷绷优美的曲线暴露

巴拿马把我的肌肉围困

我的步态立即向巴拿马投降

我要极力像一个巴拿马

巴拿马是什么东西?

为什么我要像一个巴拿马

巴拿马有道貌岸然的边沿

苛刻的边沿

蛮横的边沿

我能否走到边沿以外呢?

我能否在我愿意的任何时候

走到边沿以外呢?我无边无沿

9.一个金字塔

我回到家时已是月照小窗

家人们正襟危坐在餐桌边等候

我们分三面恭敬地坐好

一个金三角

一个金字塔

这古老的建筑光照世界

巨大、坚固、不可摧毁

谁也不知道它固守的秘密

它只沉默着，沉默

金字塔为什么不是一面或者几面

究竟谁应该光荣牺牲?

这禁锢的岁月还要多久

我已四肢僵硬

热血停止流动

这伟大的名誉我再也背负不动

我宁愿一朝毁灭

堕落成历史罪人

我只要呼吸，只要呼吸我无边无沿

10.我的意义不确定

我在大庭广众下诉说秘密

毫无表情

人们从一百种角度观察我

得出一百种结论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好

你渺小的奉承让我发笑

我比你想象的还要坏

我知道你绝不会恐惧

因为任何人和我一样坏

舆论是个虚伪的家伙

我蔑视它，使它无地自容

我本来是不确定的

我的意义也不确定

知道我的名字的都想鉴定我

我因此失去了对话

我孤独地坐在沙土地上

生命默默地流逝我无边无沿

11.生孩子问题

我是否要生一个孩子?

人类因我而延续

所有的男人都是我

所有的女人都是我

为什么我要再生一个孩子?

让他只认我一人为母亲

多么残酷

我擅自付出代价

债务却要孩子还清

让孩子认我，爱我，依恋我

注定有一天他会突然寂寞

为什么我要再生一个孩子?

建起这血统的牢笼

我不属于任何一块领地

我要走遍天下我无边无沿

12.我把我丢失了

不知是哪一天我把我丢失了

我惊慌失措，全副武装去找我

到处都是我的弃物

诗集生了锈

道德已经腐烂

情书萎缩

还有许多意外收获

只是没有脚印

老朽的和新鲜的道路纵横交错

到处都是我的气息

到处没有我

我精疲力竭再也抬不起双脚

终于倒在天空下

忘掉了一切

哦，我突然感觉到了我

我在大地上嘣嘣跳动

我的形态和天空合为一体

我包罗万象无所不有我无边无沿

1986 年10 月11 日－13 日

北大作家班

桥

这是一座空中的桥

我要过桥

到那边去，那边去

通行证?

什么通行证

脚下的路发生了断裂

这不是我的罪过

通行证?

没有人发给我通行证

我就是通行证

到那边去就是不可阻挡的理由

我需要继续走路

目的地还没有到达

通行证?

——三五牌香烟一条

手段卑贱

目的崇高

通行证?

让我猜对了

这桥不能通行

一派虚假繁荣

这桥不能负载实体

我们得另想办法

这是一座空中的桥

1986 年9 月27 日

叛逆的手

背景：手

这金色的栅栏

在太阳下到处建筑

一

你伸过这只手

用了三分之一个世纪

手与手相触

好比开天辟地

终于

你和我手拉手

穿过这一片开阔地

陌生的面孔如云

构不成危险

我们自欺欺人地无所畏惧

你的手炽热如火

态度冷若冰霜

坚定不移地犹犹豫豫

缠绵又用力

心安理得地胆战心惊

缄默地倾诉爱情

从这一天起

我能从全世界的手中

分辨出这一双手

平凡地充满特性

二

把你的手

放在我的头上吧

不要离开

愿你永远记住这一刻

记住我秀发如云

不长大多么好

多么好不长大不长

长长时间时间长长

永不长

一岁也不长

一月也不长

一天也不长

一分一秒也不长

就停留在此刻

生命就在此停留

停留但不要死

残酷地等待

等待一个光明正大的时刻

不要死死死死死

死了我也要

三

当你不想对我说话

或者想对我说话的时候

你就用手

手

伴着轻风来

无论有风或无风的时候

从天上来

我的身体因而像一片叶子

摇摇摆摆

想也摇摆

不想也摇摆

摇摆不定

地平线歪歪斜斜

土地在颠覆

手

这超语言的语言

超现实主义代表

我用每一块肌肉与之对话

它的声音无法破译

情绪派

没有主题

甚至毫无意义

这就足够了

足够挑起一场战争模型

四

当我认真地看你的手

我的整个的灵魂化在你手上

手

充满了温柔与暴力

只能属于我

你这孤独的手

孤立无援的手

我多想变得很小很小

被你握在手中

叛逆从手开始

那一个日子印有我们全部的指纹

圣洁和偶像像泡沫不堪一击

胜利者的灾难铺天盖地

来不及悔过

又以手相握

我们无法逃匿

没想过逃匿

罪名漂浮在空气里

像天空一样庞大而空虚，

沉重而没有重量

视有则有

视无则无

我不会看手相

我想看懂你的手相

哪怕你厄运缠身

五

我嫉妒香烟

常常缠住你的手

你听凭我愤怒地叫唤

只皱住眉头

我产生了香烟的欲望

要在大庭广众下占有你的手

这一个想法的诞生是英勇创举

这是一次生死存亡的挑衅

好比鸡蛋碰泰山

你和我一起陷入了迷惘

可是总也等不到一个合适的场合

我们不由自主贸然行动

瞬间骚扰了众人

我们得到了被蔑视的肯定

成为人人羡慕的罪人

这是毫无道理的必然结局

这是一个喜剧性的悲剧

具有渺小的历史意义

六

让我们在太阳下手拉手

让手像金黄的钻天杨

向着天空展示

充分暴露

手，既不丑陋

也不具有罪恶本质

唯一的错误是

你的手翻乱了日历

这是一个若明若暗的日子

你却翻到了辉煌的季节

所以，不合时宜

噢，不合时宜时宜不合

时宜是什么?

时宜是明天就被遗弃的一物

明天的时宜又将在后天被遗弃

不合时宜真好

手的功劳万岁!

你猜我手里握的是什么?

它比罪恶更接近罪恶

它比毁灭更接近毁灭

它比幸福更接近幸福

它比自由更接近自由

它也在你的手

它就是你的手

注：①《浮士德》中浮士德最后的话。

②一半没有眼的椰子： 神话传说中鬼把一半没有眼的椰子分给活人，活人就看不到它。

1986 年11 月2 日于北京

黑头发

黑头发

青春的痕迹

在三月里奔跑

黑色的脆弱的叶子满天飘零

纷纷扬扬

铺满了三月

黑头发

在三月里温柔千倍

那些凋落的目光辉煌灿烂

记忆是如画的晚餐

妙龄时期在三月里复苏

走出没有性别的深渊

用柔韧的长丝包裹我吧

皮肤已苍老如云

黑头发

在沙漠与荒冢流离失所

在晴朗的天空风尘遮面

在雨中践踏泥泞

在火红的日子里黯然失色

我没有在镜中好好看过

我的黑头发

我想从此看上一千年

黑头发

蓬勃的野草

在卑贱的土壤里痛饮

摇摇摆摆

疯狂地生长着幻想

在破灭的日子里破灭

黑头发，并不知道

黑头发的经历

是我的经历

让我在这一刻死去吧

从此，从此，秀发如云

黑头发

流水一样

无法，无法! 无法……挽留

就要沦丧

黑头发

火烛一样

就要流干眼泪

从此用什么照耀我的生活

黑头发

疲惫的野火

在最后的时光里凄艳地嚎叫

黑头发

黑色的柔软的旗帜

一个女性最后的骄傲

在三月的风中

干疮百孔

是的，她背叛了尊严的血统

没有贞洁的光芒

最后的骄傲，在三月里

自由地微笑

是瀑布，就要流淌尽了

是乌云，就要散去了

黑头发张大惊恐的眼睛

乞望的眼睛

等待着在你男性的手中

结为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