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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品》作者考之二*
——以《诗品》第三品为例

2014-09-05方志彤作闫月珍译

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4年6期
关键词:碧桃流莺蓬蓬

方志彤作, 闫月珍译

与翟理斯、阿列克谢耶夫等人相反,我并不试图从《诗品》意义并不通畅的篇章中发现什么。下面的英译试图展示出这部作品不必被当成真作。对第三品的全面分析将证明这一点。

第三品:纤秾

翟理斯将“纤秾”译为Slim-stout,此处从之。宋玉在其《神女赋》(《文选》,第10册,第19卷,第9页之b面)中描写巫山神女道:

秾不短,纤不长。

曹植《洛神赋》受宋玉的启发而写道:

秾纤得中,修短合度。

如词语“环肥燕瘦”所言,唐代的杨玉环是所谓“秾”,汉代的赵飞燕是所谓“纤”。标题“纤秾”可能暗含这一意思。

这两字该表述这样的观念——“恰适的身材”(既非“纤”,也非“秾”)。然而,其他二十三品没有一品的标题由两个意义相反的字组成。在《诗品》的题目中,这两个字的排序与上面所引用经典中的运用顺序正好相反,并且这两个字的排序也与《佩文韵府》示例中的运用顺序相反。“纤秾”在苏轼《书黄子思诗集后》中确实出现过,这一点我在《〈诗品〉作者考》中已提及。其实,很有可能其他二十三品来源于这篇跋的用语,例如:

自得——第十品“自然”

超然——第二十一品“超诣”(第二十二品“飘逸”)

英玮——第一品“雄浑”

高风——第五品“高古”

纤秾——第三品“纤秾”

简古——第五品“高古”

澹泊——第二品“冲澹”*译者注:苏轼《书黄子思诗集后》曰:“唐末司空图,崎岖兵乱之间,而诗文高雅,犹有承平之遗风。其论诗曰:‘梅止于酸,盐止于咸。’饮食不可无盐、梅,而其美常在咸、酸之外。盖自列其诗之有得于文字之表者二十四韵,恨当时不识其妙。予三复其言而悲之。闽人黄子思,庆历、皇祐间号能文者。予尝闻前辈诵其诗,每得佳句妙语,反复数四,乃识其所谓,信乎表圣之言,美在咸酸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

(1)采采流水,蓬蓬远春。

Variegated is the flowing water;

Luxuriant is the distant spring.

A.动词“采”(“採”意)的叠加;因此,理雅各译为“I was gathering and gathering the mouse-ear”(《诗经》第3首) and “We gather and gather the plantains”(《诗经》第8首)*译者注:理雅各这两句译文对应的分别是《诗经·卷耳》之“采采卷耳”和《诗经·芣苡》之“采采芣苡”两句。。

B.很明显,上述含意没有涵盖其他用语:

ⅰ《诗经》第150首《蜉蝣》有“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句,此处“采采”意为:

a. “众多”(《毛传》)。

b.“盛貌”(薛君曰:采采,盛貌也,李善注祢衡《鹦鹉赋》这样引述;参看“采采丽容”,《文选》,第7册,第13卷,第26页之b面,此处主语是鹦鹉)。可能正因如此,阿瑟·魏理(Arthur Walley)翻译《论语》将其译作“Wing-sheaths of the mayfly/Clothes so bright and gay”(TheBookofOdes, No. 62, P.60)。

c.色彩斑驳。朱熹将“采”读作“彩”;因此理雅各将其译为“The wings of the ephemera/Are robes, variously adorned”。

基于上面提到的最后一段中,三个叠字形容词是双音。马瑞辰坚持正见,认为所有这些出现的“采采”应解为“盛多之貌”,即“丰”、“盛”*“采采荣木”(参见《陶靖节集》之《荣木》,第1册,第1卷,第3页之a面)之“采采”一定同意,尽管铃木虎雄《陶渊明诗解》将“采采”解作采摘,第62—63页。。

如果放弃“采采”的表面意思(无论是“采”流水还是静水,这都毫无意义),我们需把它解为众多、繁茂、色彩斑驳;但是流水被描写成此种样态是不可能的。这一形容仅被用于植物或衣服,从未被用于流水(比较《佩文韵府》,第1778页a面,第 1779页b面)。简而言之,第一句的上半句讲不通。

第一句下半句也如此。“蓬蓬远春”是时间之远还是空间之远?为何称为“蓬蓬”,它有两方面的意思:

A.“盛貌”,指树(如毛传之第222:维柞之枝,其叶蓬蓬)。

B.众多、生机勃勃,指气象现象。如:

ⅰ云:《墨子》,第3册,第11卷,第11页之面。

ⅱ风:《庄子》,第3册,第6卷,第22页之b面。

在第二层意思中,这个词也被写作“蓬蓬孛孛”,这看来像“蓬勃”(“勃”同“孛”)的重复性逆构词,示例见诸桥辙次的《大汉和辞典》。因此,当它被用于“远春”时,是讲不通的。

还有一种解释的可能性。曹植《洛神赋》写道:“攘皓腕于神浒兮,采湍濑之玄芝。”(《文选》,第10册,第19卷,第17页之b面)如果这个典故存在于作者的头脑之中,他一定将“采采”作为重叠动词“採採”,并且会用流水暗示湍濑。

在这首赋后面的文字中,曹植写道:“夜耿耿而不寐,霑繁霜而至曙。”(比较《诗经》第26首“耿耿不寐”、《诗经》第192首“正月繁霜”)很明显曹植在一年之第一月遇到了洛神,此时正是繁霜遍地之际。一年之第一月也是春之第一月。正如理雅各所注,正月被注者用来指夏之第一月,即周历第六月(《诗经》有《六月》篇),或者汉代以来夏历第四月。但理雅各也注道:繁霜只在一年的第一月是自然的,不管是周历还是夏历。如果曹植的意思确实是一年的某一时间,而不是仅借用习语,他一定意在说时间是早春。这样,这一句可以被译为:

She(the beautiful person of the following couplet) gathers and gathers (fungus) from the flowing water; the distant(early?) spring is vivacious.

即使这样解释,这句诗仍意思扑朔迷离,意旨不明。

(2)窈窕深谷,时见美人。

In the secluded, deep valley,

The beautiful lady appears now and then.

“窈窕”二字最早出现于《诗经》第1首“窈窕淑女”(毛传:窈窕即幽闲,淑即善)。所有早期的作者惯用此描述女子,如班固《西都赋》(《文选》,第1册,第1卷,第14页之b面)、张衡《西京赋》(《文选》,第2册,第2卷,第9页之a面,第35页之a面)。只是到了晋代,这一表述才被用于自然景物。如郭璞《江赋》(《文选》第7册,第12卷,第23页之b面,此处根据吕向“窈窕”意为深邃)。

但是此句要传达什么意义呢?楚襄王梦与神女相遇;曹植于洛川岩畔与洛神相遇(《文选》第10册,第19卷,第15页之b面、第17页之a面)*此行暗指《楚辞》之“若有人兮山之阿”(《九歌·山鬼》),“好似有人在山之角落,([英]大卫·霍克斯:《楚辞》,牛津,1959年,第43页)“阿”即“曲隅”之意,王逸注:阿即曲隅(译者注:王逸原注“言己獨處山野,塊然守此山曲”)。。因此,此句第一行乃是曹植文句的轻微变更。

这样看来,第一句和第二句应被视为一个整体。特别是这两位神女被两位诗人描绘为既不“纤”也不“秾”。这四行合在一起该是第三品的主调。如果是这样,人们会奇怪王士禛对这一句的啧啧赞叹,不明白他是如何理解的*译者注:王士禛《香祖笔记》中说:“表圣论诗有二十四品,予最喜‘不著一字,尽得风流’八字;又云‘采采流水,蓬蓬远春’二语,形容诗境亦绝妙,正与戴容州‘蓝田日暖,良玉生烟’八字同旨。”《四库全书总目》卷195“诗文评”类说,《诗品》“所列诸体毕备,不主一格。王士禛但取其‘采采流水,蓬蓬远春’二语,又取其‘不著一字,尽得风流’二语,以为诗家之极则,其实非图意也”。。

第二句似乎也在回应杜甫的《佳人》(《四部丛刊》,《分门集注杜工部诗》,第4册,第9卷,第35页之b面):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

(3)碧桃满树,风日水滨。

The azure-colored peaches fill the tree;

Breeze and sunlight on the water’s edge.

至于“碧桃”,作者一定意谓道家传说之桃,正如赫思珀里得斯(Hesperides)的金苹果,吃它的人们被赋予有悖道德的意味。它们在郎士元《听邻家吹笙》(《全唐诗》第4册,第7卷,第6页b面)、李商隐的《圣女祠》(《四部丛刊》,《唐李义山诗集》,第1册,第4卷,第20页之a面)、韩偓《荔枝三首》第1首(《四部丛刊》,《玉山樵人集》,第47页之b面)和《无题》第4首(同上,《香奁集》第13页之b面)被提及。

如这些唐代诗人所示,桃生于西天乐土,为道教神仙所享用,传说为汉初东方朔盗窃了三次。

第二行“风日”须被看作修饰水滨的一个整体,谓为有风的日子。但在它出现的其他例子中(《佩文韵府》,第3576页之a面),“风”和“日”却被用作两项,即和风与艳阳。进而言之,很可能作者再次暗示曹植之赋,赋中洛神被这样描绘:

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风”与“日”两个用语或许暗示曹植此处的“流风”与“太阳”。如是这样,我们或许也可将“水滨”当作曹植所言“神浒”和“湍濑”,如前面解释第1句所言。然而,问题是这一句仅指涉“秾”(或“盛”),还是指它与“纤”之间的中间意。

(4)柳阴路曲,流莺比邻。

The weeping willows cast a shade, the path winds;

The gliding oriole gathers its neighbors.

唐诗好用“流莺”,司空图自己有诗“昨日流莺今不见”(《杨柳枝寿杯词十八首》第8首,《四部丛刊》,《唐音统签》第706卷,第2页之a面)。此行似在回应“昨日始闻莺,今朝蝉又鸣”(郎士元:《闻蝉寄友人》,《全唐诗》,第4函,第 7册,第11页之a面,这首诗是献给李端的)。因为生活习性,莺自然与垂柳相联,而且春天是黄莺的繁殖季节。事实上,此句与郎士元另一首诗《春宴王补阙城东别业》相似(同上,第6页之a面)*司空图在其《杨柳枝寿杯词十八首》中之第3首将“莺”与“柳”联系起来。译者注:《杨柳枝寿杯词十八首》中之第3首:“灞亭东去彻隋堤,赠别何须醉似泥。万里往来无一事,便帆轻拂乱莺啼。”。

就流莺而言,既然垂柳以纤为名,这一句或许指第三品之标题。如司空图《杨柳枝寿杯词十八首》,第9首:

客泪休沾汉水滨(对看第3句之“风日水滨”);

舞腰羞杀汉宫人。

狂风(“狂风”参看“风日水滨”)更与回烟帚,

扫尽繁花(参看“碧桃满树”)独占春。

按照普通说法,一个纤细美丽的女子被描绘成“柳腰”。同样,第3句描绘“秾”为“碧桃满树”。然而问题是,为何表述为“流莺比邻”?这是为了表述“风日水滨”吗?但下面两句更差强人意:

(5)乘之愈往,识之愈真。

Ride it,and you will go farther;

Understand it,it will become truer.

上面4句可被看作统一整体,因为其有共同的旨意:春日阳光明丽,微风和畅,水流清澈,桃花繁盛,垂柳(流莺在柳上筑巢)遮路,美人身处幽谷。

第5句和6句构成了对上文的评论和总结,但这后两句如此深奥,以致它们无法被轻易解释清楚。

(6)如将不尽,与古为新。

If the thing is still not completely fulfilled,

Make new of the old.

“不尽”的是什么?很明显,这两句指标题而言。但如果这样,是指“纤”或“秾”而言?还是指两者或两者之间的意义而言?

其中第二行意义不明,基本的问题是怎样读它。

杨廷芝《二十四诗品浅解》解释第三品曰:

纤以纹理细腻言,秾以色泽润厚言。

按杨氏所解:

首二句形容*第二十品《形容》也这样命名,杨廷芝解释道:“形以体言,容以用言。形容,虚、实、死、活不同。按:形容本是静字,而此则动字也。”,次意态,次景象,次神韵,次工夫,末究竟。*所有这些表述都是文学(艺术)批评术语,它们可以被其他方式表述。分清杨廷芝意图是什么是徒劳的。但需注意的是,不像一般的艺术批评,杨此处将神韵作为两个部分(见下文)。

他接着将每一句与“纤”、“秾”联系起来,他说第一句是“分起”,暗指第一行指“纤”,第二行指“秾”。第二句展开了“纤”,第三句展开了“秾”。第四句是将“纤”、“秾”两个主题编织在一起,第五句为结论作铺垫。

他通过细节的评论进行分析道:

采采,鲜明貌。流水,指水波之锦文言。

蓬蓬,盛貌,蓬蓬而韶华满目,无远弗至。

山水之深曰窈窕。窈窕深谷,时见美人,言偶于幽杳之境,遥见绰约之度,其神何纤也!*自第2句之句意起,都在传达“其神”。

但此处他以“时”为“遇”意,这一解释很反常。

碧桃,华之秾者也,何况满树。风动日暄,其水滨荡漾之致,又何秾耶!

以碧桃为盛开的花朵,杨氏不以之为神话中的植物,但以之为尘世中之桃树。资料表明,仅在宋代这一植物才被引进,丘璩《牡丹荣辱志》列碧桃为花师傅10种植物中之最后一种,宋翊的《花经》列花共9等,在第3等中的7种列碧桃和千叶桃。如前所示,早期的资料显示,碧桃是生于道教西王母果园中的植物。仅在后来可以发现它被作为尘世之树提及。这些依据是元代杨载、黄可玉、张弘范及明代杨基的诗,这些诗可以在《广群芳谱》(卷26,花谱5,“桃花”之2,万有文库,第628、 634、 623、624页)被看到,这表明自元代这一植物已不再被当作神物。

虽然宋代的宋翊将“碧桃”与“千叶桃”区分开来,但《广群芳谱》(康熙御定,成于1708年)中两者是一致的:“千叶桃,一名碧桃,花色淡红。”(卷25,花谱4,“桃花”之1,第610页)令人奇怪的是明末《群芳谱》释“千叶桃”为:“花红,不结实。”并单独解释“碧桃”为“花重瓣,不结实”*《广群芳谱》(卷54,桃,第1287页)省略了这两段,或许由于这两条解释已被合而为一(《广群芳谱》,花谱1)。明代《群芳谱》在“花”、“果”两属下均没有列“桃”。译者注:张翊之《花经》以“九品九命”对各花分品,其中碧桃和千叶桃属“三品七命”。。总之,明代的王象晋将两者进行了区分,清代编者则将之合而为一,很明显是排版错误的原因。

总之,神物“碧桃”于宋代被移植于土,并最终于清代被等同于“千叶桃”。直到今天,被指名为“蔷薇”科(《植物学大辞典》,商务印书馆,1918年,参见第35页之b面“千叶桃”;第1297之b面“碧桃”)。结论必然是:如果杨廷芝释“碧桃”是正确的,《诗品》一定写于碧桃被当作世俗植物的朝代——宋代和明代之间。

杨廷芝释第四句为:

路曲者,言路曲而阴,遂无不到也。

流莺,言往来相续而如流然。莺不必纤,一往一来则纤。

比邻,言莺之多,分而言之纤,合而言之秾也。

上句秾中之纤,下句纤中之秾,柳阴繁密,路曲则深细周匝。

流莺隐约,比邻则并语缠绵。总二句言之:一言纤秾之神,一言纤秾之韵也。

流莺,虽着意纤字,而下二字以比邻写秾字,已早于上二字生根矣。柳阴二字亦然。

杨廷芝释第五句为:

愈往者,乘其机,则可往而愈往。愈真者,识其形,则已真而愈真。纤,理绪难得,故云乘。秾,色相易见,故云识。

不尽者,纤益求纤,秾益求秾。由纤而秾,秾归于纤;由秾而纤,纤尽于秾,则纤秾得中。光景常新,有与古无分也,而岂犹夫今之纤秾哉!

这一伪学术的解释使第六句还是无法得到解释。对于曹植之赋(这可以追溯至宋玉),杨廷芝预想到了其解释的可能性的反对意见。他对曹植之赋的反对意见如下:

(1)美人既可以“纤”,也可以“秾”;但“窈窕深谷”显示她仅“纤”而非“秾”。

(2)是否可以认为第三句的第一行“碧桃满树”描绘“秾”,第二行“风日水滨”为描绘“纤”?(是如此吗?)这样“水滨”重复了第一行的“秾”,但是如此吗?进而言之,第二句是否可以认为描绘“纤”和“秾”两者,同样的看法在下句的“柳阴路曲”也有重复。但情况是这样吗?

无名氏在《唐司空图诗品详注》(印于《绘图韵对千家诗注释》之末,香港:五桂堂书局)评论了此品,在此书中此品被列于第五品而非第三品:

此言纤秀秾华仍具真骨,乃非俗艳,末句结出新字,即陆平原、谢朝华而启(夕)秀之意,尤为吃紧处*陆机:《文赋》。陆机曾任“平原郡”内史。因此此处注解称其为“陆平原”。,由今观之,《玉台》、《西昆》*《玉台》是自汉到梁时10卷的诗歌选集,《西昆》是与选编者同一时期15位诗人诗歌的选集。两者都收于《四部丛刊》。列克谢耶夫被误导了,原因是“玉”被印成了“王”,由于没有再费力去检查这个错误,他把《玉台新咏》和《西昆》释为“皇家台与西昆仑”。非不秾丽而风骨自秀*风骨自秀。此处“风骨”定指刘勰《文心雕龙》第27卷之《风骨》一篇。“仍具真骨”之骨,也指此篇。,故光景常新,斯言犹信。

简而言之,无名氏的评论只涉及最后一行,没有对前面十一行进行任何解释。

傅庚生《中国文学批评通论》(上海:商务印书馆,1947年,首版于1946年印于重庆)这样评论这十二行诗句:

“蓬蓬远春”,时之秀也;

“采采流水,窈窕深谷”,地之秀也;

“时见美人”,人之秀也;

“风日水滨,柳阴路曲”,景之秀也;

“碧桃满树,流莺比邻”,物之秀也;

“乘之愈往,如将不尽”,明韶秀之文引人入胜,挹之不尽也;

“识之愈真,与古为新”,明秀美之文亲切依人,虽古犹亲矣。

这些华丽的废话对于阐明文章毫无用处。

至少有一点是清楚的,傅庚生比较了第一品“雄浑”和第三品,以前者为阳刚之雄,后者为阴柔之秀。他解“纤秾”为一个整体,即“秀”,这既非“纤”也非“秾”。

最后的一个证据是,太田兵三郎对《诗品》进行了印象式的分析(《诗的风格与司空图二十四诗品》,《汉学会杂志》,第4册,第2卷,第235—259页,东京,1936年),他解释第三品道:

纤即细;秾即盛(花团锦簇之貌);纤秾,即繁盛,但非仅言盛,而是繁盛中蕴纤细。不仅仅是绚烂夺目的放瞻美,同时蕴含着宁静致远的隐约美。

他又引第一句和第二句为一个整体,第三句和第四句是另一个整体,说明司空图将“纤”、“秾”合二为一的看法:

诗人欲描绘美人,并不是将其铺满整张纸面,而是在春色盎然的幽玄深谷之处,提笔点来若隐若现的佳人。因此,“纤秾”分化出的一部分含义作为绚烂美,不能忽略的是深藏于纤秾底蕴中的纤细以及含蓄的风味。

接着太田兵三郎引“乘之愈往,识之愈真。如将不尽,与古为新”一句,进一步说明“纤秾”之体味余韵的含意,并下结论说第三品正暗合了王士禛之“神韵”说。

簷前花覆地,竹外鸟窥人。(祖咏《清明宴司勋刘郎中别业》)

云里帝城双凤阙,雨中春树万人家。为乘阳气行时令,不是宸游重物华。(王维《奉和圣制〈从蓬莱向兴庆阁道中留春雨中春望〉之作应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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