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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怪”之赞

2014-08-15林凤璇

青年与社会 2014年4期
关键词:颜体傅山赵孟頫

林凤璇

罗丹曾说:“具有个性的便是美的”。我们常常会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美好的事物上,忽视其相反面丑恶的部分。而在艺术上,艺术品并不仅仅带给我们美的享受,视觉的盛宴,许多艺术创作更是作者内心痛苦挣扎的表现。我所要诉述的书法艺术中的“丑怪”,并非普通意义上的丑陋怪异,而是一种与精致灵巧相比较之下的独特古拙的艺术风格,它是作者个性的体现,从广义上也是一种具有个性的美。

提到“丑怪”书风,我们不得不言及颜真卿,他自成一家的颜体,雄健宽博,体势开张,是唐楷的代表书体,其本人也是书法美和人格美完美结合之典范。苏轼云:“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画至于吴道子,书至于颜鲁公,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尽矣。”可见苏轼极为推崇颜真卿,而同时代的米芾却称其为后世丑怪恶札之祖,曾言:“真卿学褚遂良,即成,自以挑剔名家,作用太多,无平淡天成之趣。”

《麻姑山仙坛记》是颜真卿晚年倾力之作,其颜体也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总体给人雄强古拙的感觉,与唐代其他著名的书家书体相比,例如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 》纤细俊秀,柔和温婉;智永千字文精致妍美,灵动圆润,当时人们已将妍丽秀美当做学书定式,争相临摹效仿,颜真卿之“颜体”必被归为丑、怪一类,古拙而刚强。颜真卿的《祭侄文稿》被称为天下第二行书 ,刚烈激愤之情无不流露于字里行间,潦草涂抹之处又可看出情之切,又如颜鲁公的《裴将军诗》,其最大特点在于忽楷忽草,但并不觉得不协调,粗与细、缓与速、大与小、张与阖、密与疏。处处体现着强烈对比,这都与当时极为推崇的《兰亭序》精致灵巧的书风是极为不相符的。

颜真卿之后,宋代尚意书风的影响下,注重个人主义抒情,这是相对于唐代法度严谨书风的追求自由表现。苏轼曾言:“我书意造本无法,点画信手烦推求。”黄庭坚亦言:“幼安弟喜作草,求法于老夫,老夫之书本无法也。”这是一种随性而自然的创作。

直至元代,崇尚“古意”而不满宋代恣意风格的赵孟頫追晋唐风范形成圆转流利、平正典雅、秀润劲健的一派书风。除此之外,也出现了杨维桢古朴畅达、奇绝险峻的书法风格,铁笛道人书法取法高古,来源于汉晋,风格刚劲,能将章草、隶书、行书的笔意熔于一炉,并加以发挥。他的字,粗看东倒西歪、杂乱无章,实际骨力雄健、汪洋恣肆。

走入明代,文学上出现世俗文学蓬勃发展与贵族文学针锋相对,市民文化兴盛。明初书法深受元代影响,赵孟頫影响尤为广泛,董其昌继承并发展了赵孟頫的唯美主义,也引领了明代书坛帖学的兴起与发展。同时,最为重要的是“丑怪”书风在明中后期有了很大的发展与创新,傅山便是其中极为突出的代表人物。

傅青主自幼学书,师法晋唐人楷法,赵雪松墨迹,而后从颜鲁公处受益最深,书风可见“颜体”影响之大之深,善楷、行、草,作品中常常给予我们的或清泉流瀑,或疾风暴雨,或衰草连天的自然意蕴,达到了天人合一、人书合一的豁达通畅的艺术境界。若说到“丑怪”书风,在其行草书中体现得最为明显。青主推崇“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直率毋安排”的艺术主张,他的草书有连绵缠绕的倾向,正如清宋曹《书法约言》里所说:“若行行春蚓,字字秋蛇,数字而不断,索结为游丝,乃不善学者之大弊也。”他似乎在有意触犯《笔势论》中“死蛇挂树”的禁忌。他随意落笔,顺势点化,横勾竖起,左回右转,笔力中气满神足,布局上落拓无羁。也许在旁人眼中,这种书法风格是丑恶无比而嗤之以鼻的,但正是这种天然去雕饰,崇尚自然的朴拙之美,使得傅山具有了超迈的人生理想,悲悯的人间关怀,原始的审美心性,傅山把自然造化所汲取的灵感和个性主义的独特气质融合为一。

一个人艺术风格的形成由诸多因素影响,我认为傅山“丑怪”艺术风格的形成有以下几点原因:

一、深受颜真卿古拙雄强风格影响,颜鲁公与傅山的书法都有其貌不扬、格调高古的特点。不将妍美精致作为自己效仿追求的目标,而更加注重个人性情的抒发,即便“丑怪”,却独具个性,同样表现着”美”。

二、经历改朝换代,遗民心理影响大。明朝灭亡后,傅山曾多次参与反清复明的起义运动,国破家亡的忧思愤懑郁结心中,内心遭受严重打击, 幽幽的故国情怀在政治上找不到宣泄的渠道,便通过艺术作品的创作表露无疑。

三、明代中前期,以赵孟頫、董其昌为代表的妍美书风盛行于世,蔚然成风,后辈们追求此体格体式的最初目的是值得肯定的,但经过长期的临摹效仿,书家们对于精致的追求以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出现了“台阁体”的规范化书写。而傅山一类的书家另辟蹊径,不以精细为尚,而求古朴拙韵,此精神是由为难得的;时至清代,崇尚傅山,追求拙意的书家愈来愈多,如“四僧”、金农、郑燮、八大山人等等。他们将“丑怪”书风引领前进,更上一层楼,丰富了“丑怪”的内涵与意义。被称为“东方黑格尔”的清代文学家刘熙载在《艺概·书概》中说:“怪石以丑为美, 丑到极处便是美到极处。” 看似极端的言论却充分反映了当时代“丑怪”之风的盛行。

常言道:以古博今,以史为鉴。现当代许多书家为了张扬个性,以“粗”“野”“陋”“奇”,以显示自己的“高拙”出“新”,但其中不乏一味追求个性怪丑、奔放夸张的视觉效果,使草书堆若烂柴、满纸画圈的作品。当今书坛这种“丑怪风”盛行的现状与一些现代书家们烦躁、浮躁、焦躁的心理状态息息相关。没有精神内涵的无谓的“丑怪”只能是东施效颦,毫无创新与学习之处。作为一名书法专业的学生,我们应该对此有清醒的认识和理解,精致与“丑怪”是两种不同的书法表现风格,而不存在谁高谁低的差别,博采众长才是我们应该有的最科学最有效的学习方法,若我们能以这样的观点对待学习,必将学有所获,学有所成。

参考文献

[1] 熊秉明.中国书法理论体系[M].台北:雄狮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9,09.

[2] 王世征.一面反巧媚、倡天机的大旗[J].书画世界, 2006,05.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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