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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喻对双音节复合词语素义重心及词性的影响
——以部分“AN”形容词性双音节复合词为例

2014-04-07

关键词:黑心复合词红心

路 云

(北京大学 对外汉语教育学院,北京 100871)

自Lakoff(1980)等人提出概念隐喻理论的观点以来①Lakoff等(1980)同时认为在英语中有70%的表达式是隐喻式的。人们首先是以隐喻化的概念思维,然后以隐喻化的思维表达,这个过程可能是长期以来被人们所忽视的。,隐喻越来越得到认知语言学界的重视并成为当前人文社会科学研究的一个重要内容之一。Lakoff&Turner(1989)指出:“隐喻不仅是语言的问题,它更是思维的问题。各种思维活动,不管它是关于情感的,关于社会的,还是关于人格的,关于语言的或者关于生与死的,都与隐喻相关。隐喻对于想象和对于理性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1]Grady(1997)认为“隐喻为人类的生活经验与其它抽象概念的密切联系提供了丰富的证据”[2]。束定芳(2009)对中国认知语言学发展中各个阶段所发表的论文主题进行过一个大致的统计,其中关于隐喻、转喻的研究数量超过总量的20%,遥遥领先于其它主题。[3]以往从隐喻角度对汉语词汇的研究,多集中在对复合词整体语义构成理据的解释,如从身体部位、时间或者空间的角度,而从复合词内部结构形式出发的研究是比较少的。

在考察《现代汉语词典》(2005)中所收录的双音节复合词时,我们发现“形单”(语素)+“名单”(语素)②以下简称“AN”。的构词形式可以生成一些形容词,且该类形容词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复合词内部“名单”的名词性语素义在不同程度上受到削弱,在部分词汇中甚至表现出语音上的弱化,如“大气、大意、厚道、富态、花哨、大方、细发”等,而这可能正是这类复合词表现出形容词词性的原因③形容词性成分修饰名词性成分,一般名词性成分为重心,复合词表现名词性而非形容词性。。本文将尝试结合隐喻和认知理论的相关研究对这部分复合词的成因进行探析。

在具体的分析中,我们发现造成“形单”属性凸显的原因非常复杂,也可能是多方面的。比如“黑心”和“红心”,其构词形式一致,同样发生了颜色域“黑”或“红”到人体概念域“心”的映像,为什么“黑心”就有形容词用法(《现代汉语词典》“心肠阴险狠毒”),而“红心”只能做名词(《现代汉语词典》“比喻忠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思想,如:一颗红心向着党”。)表面上看,二者在形式上没有任何区别。从隐喻的层面上看,二者都发生了隐喻,且在两个层面上都存在隐喻。一层是颜色域到人体概念域的投射,颜色“黑”或“红”到人体概念域“心”的投射;一层是颜色概念域本身到抽象情感域的投射,即“黑”表示心肠狠毒、坏,“红”表示喜庆或政治觉悟高。两次隐喻,都有“形单”的参与,从理论上来说,“形单”的属性由于参与次数的增多容易得到凸显,也就是说“黑心”和“红心”都容易表现形容词的属性。但是,仔细比较,二者还有些许细微的不同之处。“黑心”与“红心”相比,同样是颜色域到人体概念域的投射,但“红”与“心”的结合与现实世界中实际的事物关系更为接近,因为血液的颜色是红色的,所以“红心”更容易被人们所理解和认知。相反,“黑心”在现实世界中则找不到对应物,所以“黑心”带给人们的认知新鲜感要强于“红心”,这样“黑”要比“红”在隐喻发生的过程中留给人们更深刻的印象。

基于以上分析,我们认为在这部分复合词中,如果“形单”的属性符合下列两个条件,就将更容易得到凸显:第一,“形单”参与隐喻映像的次数越多,“形单”的属性就越容易凸显;第二,在发生隐喻映像时,当“形单”与“名单”之间所建构的概念关系与现实世界中客观存在的事物关系差异越大时,带给人的新鲜感就越强,就会使“形单”变得更容易吸引人的知觉注意力。

这一点也可以从认知心理学的“图形-背景分离理论”(figure-ground theory)找到相应的解释。这就好比一个花瓶的颜色或者上边的花纹,如果颜色越鲜明,花纹的造型越夸张,相对于花瓶本身来说,就越容易吸引人们的注意力一样。所以,对于象“黑心”这样的复合词来说,“黑”的属性相对于“名单”“心”来说,就更容易被凸显,成为知觉中的“图形”,这也是为什么“黑心”可以有形容词用法而“红心”只有名词用法的原因。

“图形-背景分离理论”也可以用于解释该类复合词某些“名单”的轻声问题。如果把整个复合词看作是一个知觉对象,当“形单”的语义由于参与隐喻的原因在复合词中被凸显时,那么“形单”就变成了这个知觉对象当中的图形,而“名单”则变成了知觉对象当中的背景。按照知觉选择性凸显的特点,图形容易被认知,而背景作为次认知域,其属性特征在被认知时容易受到抑制机制的影响,在不同程度上产生信息丢失。比如,“气”本可以表示人体呼吸之气,属于具体的物质范畴;但由于其与抽象的概念域建立映射之后,表示的是与人性格特点相关的抽象概念。从“图形-背景分离理论”来看,“气”从具体的物质域向抽象的概念域的隐喻是很容易解释的:在“图形-背景”框架中,作为“名单”的“气”位于背景地位,在认知过程中并不凸显。这种认知上的抑制最终导致“气”在语义上抽象弱化,而我们知道,语义上的弱化往往会带来语音上的弱化,这一点就表现为大部分“名单”为“气”的形容词,其中的“气”都需要读轻声,如“大气、阔气、闷气、贫气、俗气、小气”。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在某些双音节复合词内部,一个语素在与另外一个语素结合时,参与发生隐喻频次的多少或者概念域差异度的高低会对复合词内部的语义重心造成影响,并可能从整体上对复合词词性产生影响。

[1]Lakoff,G.&Turner,M.More Than Cool Reason:A Field Guide to Poetic Metaphor[M].Chicago:Chicago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9:89.

[2]Grady J.E,Foundations of meaning:Primary metaphors and primary scenes.Ph.D.Dissertation[M].California: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at Berkeley,1997:188.

[3]束定芳.中国国外语言学研究60年[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9:300-3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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