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青瓦悠韵(外两篇)

2014-02-25马科平

躬耕 2014年2期
关键词:玉米粥玉米粒爆米花

马科平

卑微的土,加水和成泥,搓揉捏压成形,经晾晒干,高温烧制后即可涅槃成青灰色的瓦。这一始于周朝,成于春秋,盛于秦汉,再也不能普通的风物,是人类屋顶建筑材料的一次革命。自此,它铺在宫殿,铺在庙宇,铺在商铺,铺在农家屋檐,普普通通,片片相接,遮风挡雨,庇佑人类千年沧桑。

老家的村庄,位于黄土台塬,深厚的黄土层,适宜加工砖瓦。我年幼的时候,常去村口的瓦窑玩耍。瓦匠刨开地面表层耕作层,选取纯净的黄泥粘土,运进蓄泥池,倒水浸泡两个昼夜,池中浮现的球泡沉破,再加细细的沙子,赤脚或穿上雨靴跳入蓄泥池,反复踩踏,嘴里喘着粗气,满头的汗珠滚滚而下。

第二天,瓦匠从蓄泥池把一团团稠软熟泥兜到瓦坊一角,堆成一条弧形泥墩胚子,用弓形的竹片拉根钢线把它切成四个等份。接着,便换成削笔刀模样的木块钢丝刀向泥胚平拉,割出一片三分厚的薄泥,双手像揭纸张那样,轻轻托起来走到转轮台。

转轮台有木制的转轮(也叫陶钧),圆桶状的模具,和粗布做成的衬里。薄泥扣放在模具上,紧贴模具外壁,用脚踏动转轮,双手沾水塑泥成型,很快就形成了一个上细下粗的圆筒。在转动中,双手拿起薄木板,相向拍打瓷实,再用小铁铲削掉上沿多余的毛边,拿起木梳状划片,围绕转轴旋转一圈,在圆筒外壁划出凹线,分成似断非断的四片,瓦胚便做成了。

旋即用模具把圆筒拎到晒场放置,等到风干掀开贴布,自然裂成四片瓦胚。这期间,有四个模具圆桶和贴布轮流替换,褪下来的浸入木盆里,保持润滑不滞泥胚。晒场放置整整齐齐的圆筒瓦胚,在大太阳下晒上两天,待八分干时,掰成瓦片,仔细码在四面通风的瓦棚里慢慢阴干,即可入窑烧制。

新烧制出窑的瓦片,青里透灰,清雅端庄,色泽亮堂。轻轻一敲,如古银元发出清脆的“当当”声,让人喜爱不已。我与小伙伴捡拾零散的残瓦,抡起小拳头猛捶,比赛看谁的拳头硬力气大。捶碎的瓦渣,用来打鸟,打水漂。一次头脑发热,捡了几片完整的新瓦猛捶,被爹撞见,迎头便是一顿抽打。

当青瓦走上房顶,羽毛般挤挤挨挨,沿倾斜的屋面,从屋脊到屋檐直直排列,朦胧的细雨,如轻纱,如薄雾,柔柔地笼罩房屋村庄,构成了一幅意境幽远的水彩画。聚集的雨水顺瓦沟自然乖巧地流淌,在屋檐上自成微小的瀑布而奔泻,或晶莹地滚落,“滴答滴答”有节奏地落在屋檐下的小水坑,仿佛婉转的声声琵琶。

岁月流转,四季变换,青瓦被风吹雨打、霜凌雪浸,变成黑褐色的颜面,铺满鲜绿亦或褐色的苔藓和萋萋的瓦松,这些屋瓦宛如一位饱经沧桑,上了岁数,深沉淡泊的哲人,宽厚忠诚,送走一辈人,迎来一辈人,始终如一,永远相伴挚爱的每一位生命。

又闻米花香

我正匆匆赶路,身后突然“嘭!”的一声,原来市场门口爆米花,我们家乡叫打豆豆。浓浓白雾中,老人低头给顾客熟练地倒米花,爆米花的香气缕缕飘来,四周氤氲浓郁的醇香,旁边站了好多看热闹的人。这样的场景,熟悉的炉灶,熟悉的铁网,木制的风箱,拉起来呼啦呼啦作响,一下就把我带入童年的时光隧道。

儿时乡村的生活千篇一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复一日,重复单调,苍白乏味,孩童没有多少可供挑选的零食,尤其是到了万物萧疏的冬寒季节,这爆米花在那个时候便是上等美味的东西了。

爆米花的手艺人进了村,在老槐树下安营扎寨,那里向阳又是人们吃饭聚集、晒暖暖的场所。我们童子军像喜逢节日,兴奋不已,立即簇拥过来。待爆米花机、铁网口袋、风箱、支架、小火炉、扳子、钢管等器具装好妥帖,往往就有两三家顾客在等候了。

眼巴巴看着玉米被一粒粒装进圆圆黑黑的铁锅,手艺人用钢管和扳子拧紧锅门,将铁锅架在支架上,捅旺炉火,坐在小矮凳,双脚交叉向内,右手拉风箱,左手摇动铁锅手柄,动作协调轻快,铁锅在熊熊燃烧的煤炉上一圈又一圈地翻转,呼呼的风箱声伴随孩子们的“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锅头顶端压力表的指针慢慢地移动。

火候到了,压力表的指针跳到了开炉的热压,手艺人忽然站起来说:“快躲开,快躲开。”只见他端起铁锅的手柄,侧起身,将锅口对准事先准备好的铁网口袋,这个时候,孩子们哗啦散开,远远躲避,有的扭转脑袋,有的双手捂住耳朵,一副怕听又想听的神色。只听得“嘭!”的一声如震天春雷,如迎春响炮,地面蓦然腾起白烟,玉米粒瞬间膨胀成白花花、热腾腾、香喷喷的爆米花,饱满得如同钻石,欢快地跳跃,争先恐后涌向口袋尾部。下意识的,我咽下了口水。

涎水欲滴的孩子们,早已禁不住爆米花的诱惑,哗啦一下又围拢上来,也不管是谁家爆的,纷纷冲上前去,争抢散落在外的爆米花,管它脏不脏,吹上一口,饿狼一样送进嘴里,根本来不及咀嚼即已融化,化成了一股甜丝丝的唾液,从舌尖到舌根到嗓子眼再经食管到达胃里。简直是体验人生巨大幸福的过程,那种享受让人兴奋而又难忘,过瘾而又刺激。

爆米花的奶奶、婶婶、嫂嫂们,则会抓起一把把玉米花,塞到那些小馋猫的口袋,让他们大吃大嚼,解馋过瘾。人们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候爆米花,一碗玉米粒通常会爆半蛇皮口袋米花,有的人家也会端来大米、黄豆、豌豆爆花,不一样的清爽可口,不一样的松软酥脆,那扑鼻的香气,会顺风灌满整条街道和整个村子。

终于轮到自家了,随那惊天动地一声响,我兴奋地把玉米花装进蛇皮袋,一边往嘴里猛塞,小嘴装填得鼓鼓囊囊,“嘎吱,嘎吱”急速地咀嚼,一边喜滋滋往家赶。回家后将玉米花密封起来,防止返潮,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衣服口袋装得满满满当当,尽情大饱口福。

沧桑巨变,现在很少看到记忆里的爆米花了。即使有,小孩子也不稀罕,因为平时零食丰富。超市里也有爆米花,吃起来感觉极差,不是做工不好,而是少了儿时那种味道和氛围。那一幕幕爆米花的生动场景,那一段段等待爆米花出锅的心情,成为一道雕刻在心目中美丽岁月的剪影,只能驻足在记忆里回味……

玉米粥

早玉米刚刚收获完毕,母亲抓紧时间挑那些颗粒饱满,颜色金黄的玉米棒子,用手一粒一粒剥下来,摊在仔细打扫干净的平房顶上晾晒。母亲说金黄的玉米熟的透,磨的玉米糁,经熬,熬得越久,粥越香。endprint

天空清澈,秋日的阳光不着灰尘地落了下来。没有尘,阳光有点刺眼,却那样纯净地把温暖给玉米粒铺了个满身。几天过后,母亲抓起一把金晃晃的玉米粒,随手松开,干燥的玉米粒滑落而下,打在玉米堆里,玉米粒相互碰撞,发出“哗啦啦”清脆的声响。母亲说可以进磨坊了。

装袋拉运,到村子里的磨坊磨玉米。过磅加水,反复翻搅后,稍微等候片刻,倒进脱皮机脱皮,再上磨面机粉磨。随着机器“轰隆隆”作响,玉米变成面粉和糁粒,相互分离。玉米面打搅团,糁粒熬粥来吃来喝。

从小我就爱喝母亲熬的玉米粥。那时候的玉米糁,加工工艺比较粗糙,连皮也舍不得去掉,远没有现在的设备精良。即使那样,照样吃得香甜无比。秋冬季节,天气寒冷。放学回家后,母亲正在灶房做饭。

水开后,母亲还往炉膛里添柴,红红的火苗舔着锅底。母亲一手端了半碗玉米糁缓缓倾倒,一手握着木勺均匀地搅拌。没过一会儿,灶房里就飘满了玉米粥的馨香。母亲怕糊锅,不时用木勺搅搅,再顺势舀起一勺,高高挑起,慢慢倒下。玉米粥油似的直流入锅,母亲吹了吹蒸气,看看稀稠度。母亲说:“玉米油还没出来,还得熬。”

母亲给锅里放入蒸笼,蒸笼再放切好的白萝卜丝和几个蒸馍,盖上锅盖,用温火慢烧。锅底的玉米糁“咕嘟嘟”冒出热气,工夫不大,母亲说气圆了,停了风箱和添柴,待炉膛的余火完全熄灭,才揭开锅盖。

母亲给我盛了满满一碗玉米粥,色泽鲜嫩,金黄黏稠,热气腾腾,粥面很快结了一层皮,嗅嗅,玉米的香气直沁心脾。呷一口,软滑鲜香,细腻怡人,余味绵长,味道甜却不重,真可谓色香味俱全。

母亲给蒸熟的白萝卜丝放盐浇醋,淋上鲜红的油泼辣子,红绿相间,萝卜丝油津津亮闪闪,很是诱人。我顿时胃口大开,拿上热蒸馍,细细品粥,慢慢嚼菜,在母亲温柔的目光注视下,幸福的感觉油然而生。

如今生活水平提高了,依然喜欢玉米粥。玉米粥营养丰富,含有大量蛋白质、多种维生素、膳食纤维、矿物质、不饱和脂肪酸、卵磷脂等。其中的尼克酸能帮助人们维持神经系统、消化系统和皮肤的正常功能,很适合成长中的少儿食用,中老年人服食则具有降脂、降压、防治动脉粥样硬化、开胃、宽中等多种功效。

只是现在吃喝玉米粥时,比过去讲究得多。煮的时候要求大火煮,小火焖,焖得时间越长越香;此外,还往往添加少许花生、黄豆、绿豆之类“佐料”,小菜的花样繁多。但对于我来说,熬好的玉米粥,即使不要一口菜,我也能美滋滋地吃个够。endprint

猜你喜欢

玉米粥玉米粒爆米花
一碗玉米粥
长出我的爆米花
小猪的玉米粥
可乐爆米花
可乐爆米花
乱跳的爆米花
暴脾气玉米粒
玉米粥让我大便通
印第安人爱玉米
每天做好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