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静，闫晓燕

(河北劳动关系职业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02)

党的十八大之后，国家反腐力度骤然加大，在一批党政高官被查处的同时，国有企业的一批高管也相继落马。

在分析国企腐败现象时，多数意见认为是国有企业权力过于集中，有的认为是垄断经营的必然结果，有的认为国企监管乏力是主要原因。笔者则认为，国企腐败是我国现代企业制度不完善，缺乏民主管理这一现代企业制度灵魂导致的必然性后果。国有企业是我国公有制经济的核心部分，是社会主义制度赖以存在的经济基石，所以国家与社会都给予其极大期望。国家保障国有经济的巩固与发展，既体现了国有经济对于社会主义制度的重要性，也体现了国家与人民对国有经济巩固与发展的期盼。国有企业是国有经济的最主要组成部分，宪法对于市场经济下国有企业的运行机制有两点规定:二是在法律规定范围内享有自主经营权;一是通过职工代表大会和其他形式，实行民主管理。这两者的完美结合，构成了现代企业制度的核心内容。但是实践中，企业的自主经营权落实了，而职工的民主管理权在不少国有企业则被束之高阁，流于形式。

一、从公司法有关规定看民主管理被弱化问题

公司制被誉为现代企业制度的最佳形式，我国不少地方将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几乎等同于建立公司。其实现代企业制度的真谛并不是公司制这种形式，而是工人地位的提高及将民主管理融入企业管理体制之中。现代企业制度的形成过程，就是民主管理制度从无到有、从弱到强，最终民主管理制度成为企业管理制度的不可或缺的组成部分。研究表明，公司制度有两大基本特征:首先，公司是一个经营组织，有统一的规章，独立进行经济活动 (生产或交易)，集中行使经济权力和权利;其次，公司是由股东参股合作投资的，而公司的资本所有者和经营者又是相分离的，经营者由公司雇用，虽然不排除股东也受雇为经营者的情况。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在各国国民经济的恢复与发展中，工人在企业的地位有了较大提高，职工参与形成了经济发达国家企业管理的一大突出特色。其中德国的职工参与企业管理得到了法律与企业管理制度上的保障。德国的企业共决权制度既是其保障劳资关系平衡的一大制度创新，也是职工参与企业管理力度最大的法定形式。其核心是职工拥有企业管理方面的共决权。共决权制度激发了职工参与管理的热情和创造力，避免了劳资矛盾的激化，被认为是德国的竞争优势之一。美国、日本、英国、法国等发达国家尽管在职工参与企业管理的形式与途径各具特色，但是在职工参与企业管理上则是一致的。什么是现代企业制度?能够体现以人为本，职工地位与管理者地位渐趋平等，企业的管理权由少数人把持向职工参与、劳资共决转变。

在我国，工人阶级作为国家的主人，通过各种途径和形式，参与管理国家事务、管理经济和文化事业、管理社会事务，行使当家作主的权利与义务，其中包括参与企业民主管理。职工代表大会是企业民主管理的基本形式，基于此，公司法中应当比较具体地规定职工民主管理的范围，并且应当在公司组织机构中明确职工代表大会的地位，以及职工代表大会与公司其他机构的相互关系。但是，公司法没有明确规定。公司法第十六条规定，国有独资公司和两个以上的国有企业或者其他两个以上的国有投资主体投资设立的有限责任公司，依照宪法和有关法律规定，通过职工代表大会和其他形式，实行民主管理。公司法将民主管理基本限定在公有制公司之中，其他非公有制公司职工能否参与民主管理，公司法则没有规定。在国有公司中职工的民主管理权如何保障，公司法没有规定;国有公司排斥民主管理承担什么法律责任公司法也没有规定。不仅如此，在公司的组织机构中根本就没有职工代表大会的一席之地。公司法规定，有限责任公司的组织机构是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和经理。股份有限公司的组织机构是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与经理。公司法主要规定的是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经理的职权划分。职工代表大会因为在公司法的规定中不属于公司组织机构，所以其职权也就无从谈起。公司法第五十五条规定:“公司研究决定有关职工工资、福利、安全生产以及劳动保护、劳动保险等涉及职工切身利益的问题，应当事先听取公司工会和职工的意见，并邀请工会或者职工代表列席有关会议。”第五十六条规定:“公司研究决定生产经营的重大问题、制定重要的规章制度时，应当听取公司工会和职工的意见和建议。”这些规定说明工会与职工在公司中的参与范围极其有限，而且事关职工切身利益方面，工会与职工的参与也仅是列席而已;在公司的其他重大决策方面，工会与职工更是只有提提意见和建议的份儿。

实际上我国的公有制企业在数量上已占的比重比较低了，按照公司法的规定，民主管理的范围不仅比较狭小，而且参与管理的程度也很低，这与建立现代企业制度的初衷相去甚远。

二、企业民主管理制度被削弱的负面影响

企业民主管理制度一旦被削弱乃至消失，其危害很大，负面作用会以各种方式表现出来。

首先，企业高管与普通职工利益分配差距会迅速扩大。企业民主管理一旦被削弱，职工诉求通道不畅，管理者的权利限制必然会弱化，随之而来的往往是企业高管与普通职工在利益分配上的差距会快速扩大。据人社部劳动工资研究所发布的2011年《中国薪酬发展报告》透露，“十一五”期间，公司高管人员年薪水平继续保持较快增长速度，上市公司高管年薪平均值由2005年的29.1万元增加到2010年的66.8万元，5年内上市公司高管年薪平均上涨37.7万元，平均每年递增18.1%，其中，2007年高管年薪平均递增速度达到57.19%。而与此相应的是，上市公司员工工资增速不大，10年内只上涨了3万元。这里的18倍收入差距仅是摆在明面上的，而在监督不到位情况下，企业高管的灰色收入是统计不到的。在企业高管与职工工资收入差距方面，几个发达国家相应的收入差距低于我国。根据英国统计局的数据，2012年，企业高管的平均工资为每周776英镑，英国全国平均工资为每周471英镑，前者是后者的1.6倍。根据美国劳工部的统计，2011年美国全国从业人员工资中位数为3.446万美元，企业首席执行官工资中位数为10.932万美元，是全国工资中位数的3.2倍。法国政府对国企高管工资也有严格限制——必须控制在本公司员工最低工资水平的20倍以下。法国现行的法定最低标准是每月1425欧元，也就是说，高管年薪不得超过37万欧元 (注意:此处的20倍是指企业高管与本企业最低工资水平之比，而不是高管工资水平与一线职工之比，也不是与平均工资之比)。

其次，企业高管与职工的关系不和谐。职工代表大会是职工行使民主管理权利的主要平台，其作用是多方面的，其中之一就是通过职工代表大会的活动，在企业发展、利益分配等方面凝聚管理者与职工的共识，促进劳动关系和谐稳定。如果职工代表大会不能正常活动甚至消失，其后果往往导致企业管理者与职工关系疏远乃至紧张。这方面的教训屡见不鲜。2009年，吉林通钢事件，直接原因是企业在改制中有大批职工与干部下岗，广大职工对企业改制方案不满，但是深层次原因是通钢这个曾经辉煌过令职工感到骄傲的国有企业在改制过程中，企业地位步步下滑，企业的矛盾积累已经达到相当严重的程度。通钢人言简意赅地总结了本次事件的根本原因:“在收入上过高拉大管理人员和一线工人的差距，依靠体罚和罚款贯彻执行力，不是把工人当作企业财富而是像机器一样对待工人，让自己与通钢职工完全处在水火不容的对立面上。”笔者检索通钢事件的有关资料注意到，通钢重大改革方案没有征求过工会与职工的意见，本轮改革是在不透明情况下进行的，通钢的职工代表大会早已身影难觅。随后河南林钢事件，也是有关方面在排斥职工参与的情况下进行所谓的深化改革激化矛盾形成的。这样惨痛的教训确实值得深入研究并汲取。

最后，导致企业腐败问题严重。企业缺乏民主管理可以滋生各种各样的问题，国有企业成为腐败重灾区，与我国长期以来培育形成的民主管理制度出现一定程度的倒退不无关系。在民营企业中缺乏民主管理，会影响劳动关系和谐稳定，影响职工积极性的调动与发挥，但是这类企业的投资者对其资产严加看管并不因为缺乏民主管理而放松，所以出现腐败问题主要是通过一些不法行为包括行贿等去谋取更大的利益。由于一些国有企业内部的民主管理制度及监督机构被虚化，企业高管往往钻此空子大肆侵吞国有资产。实践中国有企业的贪腐案件往往是达到数额巨大损失惊人时才能被发现，企业内外监督不力甚至丧失，这就是国有企业成为腐败重灾区的深层次原因。

三、建立现代企业制度必须重视民主管理制度的建立与完善

现代企业制度的核心要件是民主管理，没有民主管理的企业制度绝非现代企业制度。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这是公司制的基本特征，而不是构成现代企业制度的核心要件。我国在对现代企业制度的认识上存在重大分歧，甚至在现代企业制度的设计上排斥民主管理的声音竟然占据主导地位。这主要体现在公司法的制定与修改之中。众所周知，我国公司法在制定与修改时最大的分歧甚至是原则性分歧就是要不要坚持民主管理制度。现行公司法对公司民主管理及职代会制度基本限定于公有制公司，并且将职工代表大会排斥与公司组织机构之外，使其处于无名份、无地位的尴尬境地，这既体现了我国对现代企业制度内涵的认识有待进一步深化，同时也反映了我国在重大利益调整中，职工与工会还处于明显的弱势地位，职工方的关切与呼声还没有引起有关方面的足够重视。

党的十八大报告指出，必须坚持人民主体地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是亿万人民自己的事业。要发挥人民主人翁精神，坚持依法治国这个党领导人民治理国家的基本方略，最广泛地动员和组织人民依法管理国家事务和社会事务、管理经济和文化事业、积极投身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更好地保障人民权益，真正实现人民当家作主。“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健全以职工代表大会为基本形式的企事业单位民主管理制度，保障职工参与管理和监督的民主权利。”这是我国加强民主政治制度建设的重要内容，也是全心全意依靠工人阶级的题中应有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