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 征

(承德避暑山庄博物馆，河北 承德 067000)

中国是世界上最早发明瓷器的国家，享有“陶瓷之国”的美誉，与中国毗邻的朝鲜、日本、越南、泰国等都先后向中国学习陶瓷制作技术，然而，能与中国瓷器相媲美，在世界陶瓷史上占有一席之地的唯有高丽青瓷。高丽青瓷曾作为贡品、礼品、商品受到包括中国在内的周边国家的青睐。如今的世界艺术品市场上，高丽青瓷的拍卖价格远远高于同时期中国的青瓷价格，其原因，是韩国人对本民族文化的重视，有意哄抬，提高其在世界文化领域的地位，另一方面，也确实说明高丽青瓷有其独特的艺术魅力。

一、中国陶瓷对高丽青瓷的影响

朝鲜在陆路与我国东北接壤，海路亦十分方便，因而自古以来两国的经济文化交流十分频繁，受中国制瓷技术的影响尤为明显，是最早输入中国陶瓷的国家之一。高句丽在公元1 世纪时兴起，百济与新罗跟着发展壮大，形成组织严密的国家。高句丽的陶瓷更多接收了中国陶瓷的影响而后形成自己的风貌，其中以瓦当的纹样和黄绿铅釉陶器最具特色。新罗在唐军的帮助下征服了高句丽和百济，同时越窑青瓷传入朝鲜，随即出现仿烧越窑青瓷，使新罗末期已发展成为初期形式的青瓷。在朝鲜发现了相当数量的唐、五代陶瓷。高丽王朝（918-1392年）时期，青瓷继续发展，这得益于高丽王朝崇尚宋朝先进的文化和政治体制，在许多方面都加以学习和模仿，制瓷方面，受中国南方龙泉青瓷和北方汝窑、耀州窑、磁州窑的影响，青瓷制作技艺日臻成熟。北宋宣和五年（1123年），徐兢出使高丽，回国后写了一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书中记述了高丽青瓷釉色仿越窑、汝窑，器形仿定窑，都取得了较高的成就，高丽青瓷成为中国周边国家中生产最早，质量最优的青瓷，可以说，高丽时代的艺术以青瓷为代表。

二、高丽青瓷的发展脉络

任何事物的发展都经历了初期、发展、高峰和衰落的过程，高丽青瓷亦不例外。统一新罗时代（668-935年），朝鲜各地主要生产高温灰釉陶，末期，受中国越窑青瓷的影响，开始仿烧越窑青瓷，但质量一般，釉色灰暗偏黄，属于初期形式的青瓷。进入高丽时代，青瓷制造技术飞速提高。从早期青瓷遗址中挖掘出来的酷似五代越窑的玉璧底瓷片及釉色青灰的阴刻鹦鹉纹残片，都不难看出越窑的影响。10 世纪末到11 世纪初，受大量输入的宋代北方青瓷和南方龙泉青瓷的影响，高丽青瓷逐渐呈现出深沉的青绿色，造型秀美典雅，使用刻划花等方式装饰中国传统的菊花、牡丹、唐草等纹样。12 世纪是高丽青瓷发展的高峰时期，釉色上除烧出近于龙泉窑的粉青、梅子青、艾叶青等色调外，还烧出中国少见的青翠晶莹的翡翠色调，器形多样而比例协调，无论是长颈瓶、梅瓶、盏托、香炉、水注还是盘碗等，比以往更轻薄，尤以仿生造型取胜，装饰上以阴刻或阳刻的牡丹、唐草、莲瓣纹、竹节纹、蒲柳水禽纹为主，显得完美而和谐，广泛运用堆花和透雕等高难度的技法，注重装饰效果，器物务求华丽精巧。12 世纪中期，青瓷镶嵌技法的产生，是高丽陶工对世界陶瓷艺术的伟大贡献，它将青瓷艺术推向了顶峰，其后，镶嵌青瓷成为高丽青瓷的主流，一直到13 世纪中期。13 世纪中期到14世纪末，高丽青瓷的造型开始变得粗糙笨拙，釉色也失去了以往的青翠，模印的方法逐渐取代了镶嵌，野菊和云鹤成为这一时期的主要纹饰，纹饰日趋转向几何化抽象化，高丽青瓷逐渐被粉青砂器取代。

三、高丽青瓷的特点

（一）胎质和釉色：高丽青瓷的胎质普遍为灰白色，不甚坚致，手感的重量与视觉会有些偏差，即普遍偏轻，露胎处多呈砖红色，底足大多粘砂。釉色以粉青和黄绿色为主，亦有梅子青、艾叶青，而以翡翠色最为珍贵，徐兢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中对其明艳温润的翡翠色调，有“色泽尤佳”之叹。高丽青瓷釉面大多有细碎开片，其中镶嵌青瓷的釉面以粉青为主，透明度较高，开片比较明显。有时为了突出图案的优美，特意提高青釉的透明度，使釉面的冰裂增加亦在所不惜。

（二）造型：高丽青瓷的造型以仿照中国定窑的造型为多，典雅古朴而不失秀美，常见造型有：碗、碟、杯、瓯、瓶、砚滴、香炉、壶和水注。高丽青瓷中的仿生造型器物最富特色，也最为精绝，模仿南瓜、石榴、竹笋等植物和鸳鸯、鸭子、狮子、龟、龙凤等动物造型而制成的水注、香炉、砚滴、笔架等，均精雕细刻，栩栩如生，表现了朝鲜艺术传统深刻的自然主义和写实技巧。1123年北宋出使到高丽的徐兢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中认为高丽青瓷“作碗、碟、杯、瓯、花瓶、汤盏，皆窃仿定器制度”“其余则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大概相类”。对“酒樽之状如瓜，上有小盖，而作荷花伏鸭之形”“狻猊出香（即香炉）亦翡色也，上有蹲兽，下有仰莲承之”等高丽青瓷仿生造型，给予“唯此物最精绝”的高度评价，并绘图著文以记之。如：青瓷鸭形砚滴和青瓷摩羯鱼形水注。

（三）纹饰：高丽青瓷的纹饰受中国影响较大，其中的牡丹唐草纹最为典型，如承德避暑山庄博物馆收藏的青瓷镶嵌牡丹唐草纹罐。受佛教和道教文化影响，莲花、莲瓣、云鹤纹较多地用于装饰纹样之中。其它纹饰均以自然界中的景物为主，如梅竹、折枝菊花、蒲柳水禽、莲池等，人物则以仕女吹笛、儒士抚琴等反映儒家思想文化的场景为主，均线条纤细，纹饰简约，充满空灵之感。

（四）装饰技法：高丽青瓷的装饰技法多样，有阴刻、阳刻、堆塑、堆花、透雕、仿生等。徐兢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中说“高丽工技至巧，其绝艺悉归于公”。高丽青瓷的生产是由宫廷直接派官员——“窑直”管理的。由于青瓷产品只供上流社会，极少用于出口贸易，因此在技术上精益求精，器物务求华丽精巧，注重装饰效果而不求数量，许多器物均达到了精雕细琢的程度。在装饰技法上，高丽青瓷对世界陶瓷艺术的最大贡献在于发明了青瓷镶嵌技法，它是先在瓷胎上刻画出纹饰，再嵌以黑白等色瓷泥，修胎后挂上透明青釉烧成，形成大片的青绿釉色与小块浓密的黑白图案对比强烈而和谐的艺术效果。青瓷镶嵌技法的产生，有人认为是受当时盛行的螺钿漆器的影响，有人认为是来自金属器皿嵌银的启发。为了使镶嵌青瓷更美，高丽工匠还创造了青瓷镶嵌金彩、青瓷辰砂（我国称“釉里红”）、青瓷镶嵌辰砂等技法，将青瓷艺术推到了极美的境界。青瓷铁绘也是高丽青瓷中一个特殊的品种，是在瓷胎上用铁釉描绘图案纹饰，然后挂上透明釉烧制而成。青瓷铁绘产生于11 世纪后期，进入12 世纪时，无论造型、纹饰均已工巧规整。它是受中国越窑青瓷釉下褐彩还是河北磁州窑的影响，至今尚未有定论。青瓷铁绘的釉色有黄褐与青灰两类，是与氧化焰还是还原焰的不同而呈现的不同釉色。青瓷铁绘常用细致的白线勾勒出花瓣叶脉有如黑白版画的效果，也有用笔随意如大写意的水墨花卉者，前者秀丽而后者粗犷。

结语

高丽青瓷在宋代士大夫中已广受赞誉，南宋太平老人在《袖中锦》中将端砚、蜀锦、定瓷、契丹鞍、夏国剑、高丽秘色列为“天下第一”，其中的高丽秘色即高丽青瓷。高丽青瓷以其造型、釉色、图案装饰完美的结合，体现了高丽贵族对道教虚无和佛教宁静的向往，成为高丽贵族文化的象征，也成为今天朝鲜半岛人民的精神财富和历史文化的骄傲。更重要的是，高丽清瓷仿中有创，博采众长，并始终体现并保持本民族的艺术情趣，这才是它的最大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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