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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菲利普·罗斯《复仇女神》的隐性文本

2013-08-15

文教资料 2013年32期
关键词:坎特脊髓灰质炎外祖父

江 颖

(南京工业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一、引言

长期以来,美国作家菲利普·罗斯的各类小说为大家所熟识,如祖克曼系列、罗斯系列和凯普什系列以及美国三部曲等,而后期作品《凡人》(2006年)、《愤怒》(2008年)、《羞辱》(2009年)和《复仇女神》(2010年),因涉及老年和大屠杀等相关主题,众多评论家将其归为一类。《复仇女神》作为罗斯的封笔之作,讲述1944年美国纽瓦克市爆发大规模疾病脊髓灰质炎,恐惧笼罩在犹太裔居住的维魁克社区,感染后的孩子们面临残疾、瘫痪、终生伤残乃至死亡的噩运。小说围绕一位富有责任心的23岁年轻体育教师巴基·坎特展开,巴基儿时经历凄凉,母亲生他时死于难产,父亲因偷窃入狱,布基由外祖父母抚养成人。而作为犹太“硬汉”的外祖父萨姆身体力行将巴基培养为一位诚实、正直、有责任感的年轻人。大学时专修体育教育的巴基拥有健壮的体魄,但在日本偷袭珍珠港时,由于高度近视未能获准参军和好友等同龄人参加反法西斯战斗,为此而大受刺激。巴基毕业后在纽瓦克犹太社区的一所学校做了体育老师,兼夏季运动场的管理员,也是一位标枪运动员。脊髓灰质炎肆虐运动场时,罗斯集中表现了巴基的困惑以及瘟疫带给人们的恐惧、恐慌、愤怒、内疚、迷茫和痛苦,而集各种不幸于一身的巴基又遭遇了信仰的危机,扪心自问为何上帝放任无辜孩子死于疾病。最终,巴基迎合了爱情的召唤,与玛西亚订婚,辞去运动场看护一职,陪女友在远离瘟疫的“印第安山”夏令营工作。巴基因弃孩子们于不顾而深感内疚。如希腊戏剧情节的发展,脊髓灰质炎最终也抵达夏令营,巴基所教授的学员唐纳德·卡普洛和玛西亚的妹妹等都接二连三地染病,巴基为此深深自责。而自己也是一名脊髓灰质炎携带者,感染后致残,终生与落魄孤独相伴。对于作品的主题国内已有学者从巴基所承受之耻以及后大屠杀语境进行探讨。“《复仇女神》是一部融历史关怀与个人命运于一身的新现实主义佳作。主人公布基·坎托的内心挣扎、与自己的对话展现了他的责任意识与欲望之间的冲突和对抗,那正是内部主体间性的展现,是两个主体的沟通,相持不下、造成矛盾的同时又通过对话来主动调和二者关系。”[1]76-77本文拟从叙事角度阐明罗斯为彰显主体间性的矛盾所采用的隐性文本(希腊神话)的叙事策略。

二、涅莫西斯的报复和俄狄浦斯的命运

《复仇女神》以希腊悲剧复仇女神涅莫西斯命名,标题隐含了女神在祝愿人民生活和睦、安宁的同时,也有人做出有悖天理的事情,她将无情地加以报复。主人公巴基由于视力差体检为4F,无法参军,负责管理当地学校的运动场,夏天时主要看管操场上运动的孩子们,但脊髓灰质炎爆发时,巴基感到非常无助,失去孩子的痛苦,对上帝的愤怒以及自我的折磨。他的女友玛西亚在“印第安山”的夏令营工作,希望他来接替一项工作。去还是留?如果他弃之而去,谁来保护孩子们?这些问题由于他个人的成长经历变得尤为迫切:母亲死于分娩,父亲偷窃无力赡养,巴基由外祖父母养大,面对运动场上孩子感染脊髓灰质炎后,他们母亲的指责,巴基不禁怀疑他的所作所为是否有利于纽瓦克?男孩们聚集在运动场活动是健康的吗?他有权利追求平安幸福吗?他的朋友大卫和杰克在法国作战,担当起男人所肩负的责任。纽瓦克的孩子们需要他,社区需要他,但与女友玛西亚的一次通话后,他突然背叛了自己——离开纽瓦克上山,导致了一个悲剧性的错误。正如俄狄浦斯无法逃遁自己杀父娶母的悲剧命运,巴基感到无处可逃。虽然山上清新的空气和甜美的爱情让他暂时获得安宁,但无尽的罪责感纷沓而至,甜蜜瞬间化为灰烬。不久,脊髓灰质炎紧随其后,感染了夏令营,复仇女神现身,迅速摧毁了巴基的身体和精神,巴基终生活在自责和悔恨之中,生存是一种惩罚。

三、《伊利亚特》和《奥德赛》中的意象指涉

脊髓灰质炎疾病的爆发,犹如《伊利亚特》中战争之源。而巴基向叙述者讲述印第安夏令营中的传说,一把无形的剑射出了疾病的爆发,如荷马中士兵请求阿波罗射出的剑如出一辙,导致主人公悲惨命运和瘟疫的灾难性后果。

主人公巴基·坎特(十岁前叫尤金·坎特),英文中坎特指“合唱指挥家、独唱者”,即一种职业。而且将坎特抚养成人的外祖父一直经营一家杂货店,他们都是为生存而从事工作的劳动者,这应该不是罗斯创作时的一种巧合。巴基要像外祖父一样——稳健、坚定和可靠。外祖父有意识地消除父亲遗传的高度近视以及其他的弱点,培养坎特男人的责任心,而且见证了坎特男子汉气概的成长。小说中讲述了尤金·坎特十岁时在杂货店发现储藏室有只老鼠,坎特没有逃跑,而是拿起一把铁铲,“屏住呼吸,他踮着脚尖轻轻将这只惊慌失措的老鼠赶到角落。当他举起铁铲,老鼠抬起前腿,龇牙咧嘴,拉开要猛扑的架势。老鼠还没来得及攻击时,他迅速将铁铲尖朝下砍去,正好砍到它的头骨,将老鼠敲得粉碎。”[2]15叙述者告诉我们“正是这次坎特打死老鼠,外祖父开始称这位创造奇迹的十岁男孩为巴基,一个暗含坚定、勇敢和顽强意志于一体的名字。”[2]16罗斯宛如纽瓦克的荷马,痛打老鼠的故事堪称尤利西斯伤疤的工人阶级版本,这里老鼠替代了《奥德赛》中的野猪,而外祖父奥托吕科斯也为尤利西斯取了名字,声称利西斯长成一个大男孩后必须去跟他住在一起,那时候尤利西斯会得到极好的礼物。甚至罗斯的语言也是荷马式的 “血混杂着残骨和鼠脑顺着储藏室地板的缝隙流下去。”[2]1如同《荷马史诗》所描述的,巴基的这种经历预示着成长才刚刚开始。[3]在运动场上,巴基的确秉承了外祖父的优良传统。在脊髓灰质炎运动场爆发之前,一群意大利裔男孩来到布基负责的运动场,声称来传播疾病。面对他们的挑衅,布基挺身而出,勇敢地把那几个寻衅滋事、充满种族主义情绪的入侵者挡在外面,并最终迫使他们离去。成为犹太街区真正的英雄。“成为保护弟弟们的大哥哥,而他们的哥哥已奔赴战场。”[2]13街上的人都称他为“艾斯(佼佼者)”。

四、大力神赫拉克勒斯和艾提克悲剧

而小说中的人物和情节发展也体现希腊艾提克悲剧(Attic tragedy)的核心:狂妄自大、悲剧性的弱点、上帝惩罚、情节短小精悍、落败的英雄和无尽的折磨。

巴基的运动特长是标枪,小说结尾展现了一幅完美的场景,而巴基讲述的“据说第一位标枪手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既展现年轻主人公完美的身躯和超人的能力,又表明巴基欲成为英雄的欲望。如前所述,巴基在年幼时就没有父亲的眷顾,但外祖父的谆谆教导对他人格形成至关重要。虽然外祖父在1944年夏天去世,但罗斯在主人公周围设计了一些父亲权威思想的人物,如玛西亚父亲斯坦伯格医生“天生威严的男人”,还有那位夏令营的主管布罗姆伯克先生,宣扬的汤普森·西顿的男子汉气概是教育的首要目标。对巴基来说,由于视力无法参加战斗而不能成为真正的英雄,平安地待在家中是一种耻辱,也使他那个夏天久久难以释怀。但脊髓灰质炎对巴基而言,是他的一场战斗。上帝怎么会让疾病夺走孩子们的生命,他又怎能弃纽瓦克的孩子而不顾呢?巴基的外祖父要求他不仅成为一名男子汉,而且要担当起犹太人的责任。巴基将外祖父勇敢、坚定和成为有责任感的犹太人的思想传承下去,维魁克社区人人都活在疾病的恐惧中时,斯坦伯格医生对巴基坦言“我反对犹太人的惊恐不安,那是欧洲,这是美国。”[2]47抛弃父亲遗传下来的弱点,达到外祖父的标准,让未来的岳父、岳母引以为豪,保护纽瓦克的男孩们;消除没有奔赴战场的耻辱。所有的责任令人窒息,无怪乎巴基会逃离,而他永远无法释怀也不足为奇。叙述者阿诺德·麦斯尼考夫得出结论“没有比这位自我毁灭的男孩更无可救药了。……像巴基如此内疚自责看起来似乎荒唐,但事实上又不可避免。这种人会被责罚的。他做的任何事都不会让他感觉完美。责任对他而言永远没有尽头。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能力的有限,因为……他从未坦然地承认过他能力的有限。”[2]113否认自我的局限性,这是希腊悲剧中狂妄自大的经典内涵。他为自己设置的目标太高,一旦实现不了,他根本无法生存下去。

五、结语

小说中,巴基选择逃离责任,也逃离无孔不入的瘟疫和夏季的炎热,追随玛西亚的歌声,去印第安山度假,“我们厮守在一起……你会平安无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我们能独享二人世界……真正的二人世界”[2]40。宛如《麦克白》中女巫的召唤,巴基被引诱,自认为能走出历史阴霾,决定自我的命运。[3]同时,坎特透露由于脊髓灰质炎致残后,他坚持要求未婚妻玛西亚离开他,去找一位身体健全的丈夫,而自己终生未娶,一直活在痛苦的回忆中。作为瘟疫的亲历者与受害者,叙事者“我”以豁达的心态笑对人生,批评了巴基偏执于责任、良心的悲剧人格,但却充分肯定了那个特定时代下,那个体魄强健、公平正直、善良热诚的23岁青年所带给他们的冲击与震撼,“他看起来就是不可战胜的”,成为那个艰难时期孩子们的朋友与领导者。[4]“文学作为主体间性的实现,打破了自我与他者的界限,我们对文学形象的理解不是外在的认知,而是自我理解。 ”[5]《复仇女神》中,为彰显出主人公的个人意识与欲望的矛盾性,罗斯运用希腊悲剧中的复仇女神涅莫西斯、大力神赫拉克勒斯、俄狄浦斯、阿波罗以及伊利亚特中的种种意象反映巴基自我毁灭的命运。作品的标题、人物及名字等各种意象充分反映了主题的意义。

[1]金万峰.菲利普·罗斯后期小说越界书写研究[D].长春:东北师范大学,2012:76-77.

[2]Philip Roth.Nemesis,New York: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 Publishing Company,2010.

[3]William Deresiewicz.Portnoy Agonistes[J].The New Republic,241(19):26-32.

[4]金万锋,邹云敏.生命中难以承受之“耻”——评菲利普·罗斯新作《复仇女神》[J].长春:长春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123-124.

[5]刘再复,杨春时.关于文学的主体间性的对话[J].南宁:南方文坛,2002(6):14-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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