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小东 尚晓华

(大连海事大学，大连116026)

1 引言

人称代词是英语学习的一个重要方面。耿德本从结构的角度比较深入地研究过英语人称代词(耿德本1994:24－28)。近年来，国内学者以语料库为手段研究英语人称代词，如卢海燕对比研究中国非英语专业大学生与本族语大学生使用人称代词的情况(卢海燕2007:157－159)，夏晓莉对比分析中外学习者our搭配差异(夏晓莉2009:114－118)，等等。也有国内外学者对不同母语背景的英语学习者的中介语口语化特点进行了研究，如S.Crawford研究德国、西班牙和保加利亚学习者在写作中使用人称代词、省略、指示代词等的特点(Crawford 2005);S.Granger和P.Rayson，D.Biber和R.Reppen分别从词类、句法(complement clauses)角度展开对上述现象的分析和研究(Granger＆ Rayson 1998:119－131，Biber＆ Reppen 1998:145－158);文秋芳等研究中国大学生书面语的口语化(文秋芳等2003:268－274)。与文秋芳等的研究相比，本研究的不同之处在于探讨内容、抽样和作文题材。本研究资料选自国内9所大学英语专业1－4年级的3，059篇议论文，后者选取的是国内某1所大学的英语专业3、4年级240篇限时作文。此外，由于后者把第一、二人称代词出现频率作为口语化的一个参数，本研究对此进行验证，探究中国英语学习者在人称代词使用频率上是否显著多于本族语学习者，然后从人称代词角度更加深入地研究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写作口语化特点及其表现。

2 人称代词、第一、二人称用语和情态动词的界定

本文研究的人称代词包括主格、宾格和形容词性人称代词，但是不研究出现频率很低的名词性及反身人称代词。本文所指人称用语(personal lexical phrases)的工作定义借鉴J.R.Nattinger和J.S.Decarrico为词汇短语(lexical phrase)所作的定义及结构分类(Nattinger＆Decarrico 1992:36)，将人称用语定义为被赋予语用功能的含有人称代词的搭配形式。它包括形式相对独立的非能产(non-productive)词项，如as far as I know等，也包括能产性(productive)框架，如 I want to+V，I think+clause等。另外，这种用语可以是连续的，如I believe，也可以是非连续的，如I firmly believe;可以是短语层面的，如in my opinion，也可以是小句或句子层面的，如I think.为避免重复，在统计时将连续或非连续形式一同归纳。

本文所指的情态动词采用Biber(Biber 1999:483－485)的分类，包括:(1)中心情态动词(central modals)，如can，could，may，might，shall，should，will，would，must;(2)半情态动词(semi-modals)，need(to)，ought to，dare(to)，had better，have to，(have)got to 和 be supposed to.

3 研究设计

3.1 语料来源

在本研究中，本族语语料库采用比利时Louvain大学Sylviane Granger主建的LOCNESS(Louvain Corpus of Native English Essays)语料库。选取其中英国大学生议论文90篇、美国大学生议论文166篇，共计245，269词。中国英语学习者语料库采用文秋芳、王立非等主建的中国学生英语口笔语语料库(SWECCL)中的笔语子库WECCL.本研究只选取WECCL中国内9所不同层次的高校英语专业的1至4年级学生的3，059篇议论文，长度为200至800词不等，总容量为1，049，680词。所选取的两个议论文语料库虽然在文章长度和题材范围上略有不同，但都具有相同的体裁，都覆盖环境、科技、教育、网络、媒体、校园生活等许多方面，都有限时和非限时两种作文，而且都属较高层次的英语学习者，因此可比性较强。

3.2 研究步骤

本研究运用Antconc软件提取两个语料库中的各项数据，对数据结果运用对数似然度(log-likelihood ratio，简称LLR)进行分析，如果P值小于0.05，则认为两组数据存在显著差异。具体操作如下:

第一步:利用Antconc的语境共现(concordance)功能提取第一、二人称代词及频率和人称代词与动词结合的省略形式及频率。

第二步:运用Antconc的搭配检索(collocates)功能提取人称代词与中心情态动词搭配情况(跨距为－1/+2)及频率;运用语境共现功能检索人称代词与半情态动词的连用情况。

第三步:对第一、二人称用语的提取主要借助Antconc软件的词丛检索(cluster)功能。先提取语料中第一、二人称代词的2、3、4及5词词串，然后排除噪音序列，提取第一、二人称用语。在提取人称用语时，不考虑主格人称与情态动词共现的2词词串(如we should，you can等)以及连接词与人称代词共现的情况(如When we，But I等);此外，不统计主格人称代词与 be动词、have或 has，do或don’t等共现的词串。由于篇幅有限，对某些词串需合并处理，如对 we know，we all know，as we know，as we all know几种形式，只统计we()know形式(圆括号代表任意一词，并可省略)。然后，排除噪音序列，如opinion;I，us a，my opinion;the，of my，show your，your mobile，think we should，far as I am等。统计时，只考虑WECCL中频率50次以上的词串。

在确定第一、二人称用语后，再利用Antconc的语境共现功能获得各人称用语的频率。因为经确定的人称用语常常会被其他成分隔断，形成非连续形式，如I say还会有 I must say，I should say，I want to say 等形式，所以将这些出现频次较高的被一个词或两个词隔断的形式一并归纳，表达为“I()/()()say”形式。“()”代表任意一词，并且可以省略;“/”表示“或者”关系。

4 研究结果与对比分析

4.1 第一、二人称代词频率分布

国内外的一些研究认为，第一、二人称代词频率是二语学习者书面语口语化的重要参数之一(Granger＆Rayson 1998:126，文秋芳 2003:268－272)。所以，我们可以通过第一、二人称代词的词频分布(见表1)来验证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写作是否存在口语特点。

结果显示，与本族语学习者相比，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中存在过度使用第一、二人称代词主格，宾格以及形容词性物主代词的情况。WECCL中共出现第一人称代词31，623次，而LOCNESS中只出现2，365次，两者差异显著(LLR=3982.87，P=0.000 ＜0.05)。从第二人称总体频率分布上看，WECCL语料库共出现12，294次，LOCNESS中共出现568次，两者同样差异显著(LLR=2398.53，P=0.000 ＜0.05)。因此，从第一、二人称代词的使用频率分析，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议论文写作中存在口语化倾向，与文秋芳的研究结果相同。下面，我们从人称代词的角度深入分析中国英语学习者书面语口语化的具体体现或原因。

4.2 第一、二人称用语

表1显示，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议论文中过度使用第一人称代词。通过进一步观察可以发现，WECCL中复数形式第一人称代词远远高于LOCNESS，而且WECCL中大多数复数第一人称代词(we，us，our)都高于其单数形式(I，me，my)。

为了分析中国英语专业学生和本族语学习者在使用第一人称代词时产生差别的原因，我们利用ANTCONC软件及手工整理提取了较高频次(WECCL中出现至少50次以上)人称用语。结果发现，差异显著的人称用语主要分布情况如表2所示。

表2WECCL与LOCNESS中部分第一人称用语对比及统计检验

从表2可以看出，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议论文中过度使用 I think，I believe，as far as I，I say，I agree，in my opinion，we consider，we should give priority(to)，we can see 等第一人称用语来表达观点、想法、义务、责任、建议等，这与本族语学习者议论文观点表达的手段存在显著区别。特别是对I think的高频使用这一结果与Granger和Aijmer等的研究结果相吻合(Granger 1998:145－160，Aijmer 2002:55－76)。他们的研究发现，法语、西班牙语和瑞典语英语学习者过度依赖I think来表达观点。在研究过程中，我们还发现本族语者使用更多的I feel that...(LOC:54，WEC:3;LLR=9.16，P=0.002 ＜0.05)，与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相比，存在显著差异。

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议论文中过度使用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形式，如 we can see，we can find，we consider，we think，let’s/let us等，是由于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形式包含读者，会给读者以亲切感，如果用来表达个人观点或建议，可使读者更容易接受，更容易增强说服力。这一点可从人称代词的修饰语之一——同位语成分(Quirk 1985:352)得到验证，WECCL中共出现we students，we Chinese learners，we college students，us students，us Chinese people等同位语成分共120次，而LOCNESS中只出现2次，存在显著差异(LLR=36.64，P=0.000 ＜0.05)。

此外，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作文中过度使用第一人称代词复数形式还体现在help(s)us，bring(s)us，give(s)us(WEC:129，LOC:5;LLR=28.12，P=0.000 ＜0.05)，tell(s)/told us(WEC:105，LOC:6;LLR=17.38，P=0.000 ＜0.05)，make(s)/made us(WEC:115，LOC:10;LLR=11.88，P=0.000 ＜ 0.05)等人称用语的过度使用上。这说明，中国英语学习者喜欢用一些口语化的较短动词与us搭配，而本族语学习者用得很少，差异显著。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过度使用的与our有关的人称短语主要集中在 our society，our country，our parents(WEC:216，LOC:2;LLR=74.62，P=0.000 ＜ 0.05)，our friend(s)(WEC:152，LOC:0;LLR=63.84，P=0.000 ＜ 0.05)等用语上，这一结果与夏晓莉的研究结果一致。原因是中国英语学习者与本族语学习者存在价值观上的差异，中国人以集体主义为重，家庭观念强(夏晓莉2009)。

根据Biber等人的观点，口语语体一个重要的特点就是表达立场(stance)(Biber 2004:374);Petch-Tyson也认为，作者/读者显度(writer/reader visibility)表达手段，如第一、二人称代词等，“可用来表达个人态度及情感，以便与读者互动”(Petch-Tyson 1998:108－116)。而这种说话者与听众的直接互动是口语与写作的差别所在，写作者并不与听众互动(Chafe 1982:36)。由此可见，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议论文中过度使用人称用语表达态度、观点和立场，是一种与听众互动的口语化表现。而对let’s/let us，tell(s)/told us/me，adj+for us 和 determiner(如most，many，some，both 等)+of us等人称用语的过度使用则反应了语言迁移的痕迹，由于汉语中经常会出现“让我们”、“告诉我们”、“对我们来说”、“我们中许多人/大多数人/一些人”等表达方式，同时，这些用语带有较强烈的口语色彩。

第二人称用语统计结果如表3所示。通过对比WECCL和LOCNESS两个语料库中出现的较高频次差异显著的第二人称用语可见，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议论文写作中会采用一种与读者进行内心交谈的方式，运用较口语化的形式，如 do you think...，you know(...)，you()want to，you can()see，you’ll/will find 等，征求意见以及表达意见或者建议。这些显著高于本族语学习者的口语化形式体现了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写作的口语化特征。

表3WECCL与LOCNESS中部分第二人称用语对比及统计检验

这些人称用语的过度使用，反映中国英语学习者是在“使用口语(speech)中的有限词汇(lexicon)，就好像是写话(writing down talk)”(Cobb 2003:403，文秋芳 2003:269)，具有较强的口语色彩。

4.3 主格人称代词与情态动词搭配情况

根据D.Biber等人的观点，情态动词和半情态动词可以用来表达义务、责任、能力、可能性，是立场表达的重要手段之一(Biber et.al.1999:969－970)。D.Biber本人也认为“会话(conversation)是典型的口语语体，以互动性强、个人立场表达以及实时交际环境为特点”(Biber 2004:374)。此外，K.Aijmer对瑞典英语学习者书面中介语的研究也表明，二语习得者过度使用一些情态动词或者其搭配形式是口语语体化的表现(Aijmer 2002:55－76)。因此，可以分析中国英语专业学习者和本族语学习者两个语料库中主格人称代词与中心情态动词can，could，may，might，shall，should，will，would，must及半情态动词 need(to)，ought to，dare(to)，had better，have to，(have)got to，be supposed to等搭配的情况是否存在差异。在运行Antconc提取数据后，我们得到两个语料库中主格人称代词与情态动词搭配使用(跨距为－1/+2)的频率(见表4)。

表4WECCL与LOCNESS中主格人称代词与情态动词搭配情况对比及统计检验

表4显示两个语料库中主格人称代词与中心情态动词和半情态动词的总频数对比分别是13783:1296(LLR=1263.13，P=0.000 ＜ 0.05)和 1525:107(LLR=206.61，P=0.000＜0.05)，差异显著。可见，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过度使用“主格人称代词+情态动词”的形式来表达意见、建议和可能性等。而这种依赖情态动词表达观点及建议的方法虽然显得直截了当，在本族语学习者看来，难免会有说教的色彩。

进一步观察我们发现，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中在使用人称代词he，she与中心情态动词搭配以及半情态动词搭配和it与半情态动词搭配上，与本族语学习者相比无显著差异;但第一人称代词we和I，第二人称代词you，第三人称代词they和中心情态动词、半情态动词搭配以及it与中心情态动词搭配情况都差异显著。这说明，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的口语化特征在第三人称代词he，she与情态动词搭配方面体现不明显。另一发现是本族语学习者it与中心情态动词连用情况明显多于中国英语学习者。

4.4 人称代词与动词构成的撇号省略形式对比分析

在词汇层面，口语中会经常出现一些缩写形式，如can’t，won’t，I’m 等形式。这里，我们只分析人称代词与动词的撇号省略形式，如 I’d，we’ve，they’re，it’s，let’s等。Biber等认为，“一些词(人称代词与动词的省略形式)在口语中会频繁地出现”(Biber et al 1999:1061)。因此，我们可以通过对比这种形式的出现频率来分析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写作是否体现口语化特点。结果如表5所示。

表5显示，与本族语学习者相比，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在议论文写作中过度使用人称代词与would，had，have，is，am，are，will及 let等动词的省略形式，差异显著。从总频数上看，WECCL语料库共出现这样的形式3，698次，而LOCNESS语料库共出现这样的省略形式231次，差异显著(LLR=564.44，p=0.000 ＜0.05)。这说明，人称代词与动词的省略形式是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写作口语化特点重要体现之一。

表5WECCL与LOCNESS中人称代词与动词构成的撇号省略形式对比及统计检验

5 结束语

通过对WECCL和LOCNESS两个语料库的对比分析，我们发现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议论文中第一、二人称代词的使用频率显著高于本族语学习者，这验证了中国高级英语学习者书面语的口语化倾向。而这种口语化倾向主要表现在某些较高频次第一、二人称用语、人称代词与动词构成的撇号省略形式以及第一、二主格人称代词与情态动词搭配的使用上。通过对人称用语的功能分析可以发现中国英语专业学生议论文的辩论技巧。如中国英语专业大学生过多运用含人称代词的提问式话语(do you think...)来提出问题;或用含人称代词的陈述式话语来评价、阐述立场、观点以及表达赞同、反对等，如in my opinion，I think...，I want...，I don’t think...;或者用人称用语引述共知的事实或观点，展开话题，如as we know，as far as I...;或者用于对全文的总结归纳，如(so)I think，we can see，we can find等。由于中国英语高级学习者对这些人称用语大都过度使用，导致议论文写作的口语化，所以在英语专业教学中，英语教师和学习者应该意识到并纠正这种倾向，克服语言迁移和语言习惯的影响，学习运用本族语学习者使用的较为客观、正式地展开话题、阐述思想、表达立场的语言手段。另外，要避免过度使用第一、二主格人称代词与情态动词的搭配以及人称代词与动词构成的撇号省略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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