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强

浅析西欧中世纪基督教朝圣者的构成与影响

张 强

西欧中世纪基督教的朝圣者队伍涵盖了社会的各个阶层，涉及教士、王室与贵族、商人和农民等，因此朝圣者的朝圣动机也多种多样。朝圣者队伍向社会各阶层的扩展及其持续的朝圣活动，表明西欧社会基督教化不断深入，教会的精神权威与世俗政治权力不断增强，对世俗政治、经济、文化都产生了重要影响。

基督教；朝圣者；朝圣地；中世纪；西欧

朝圣是一种宗教活动与文化现象。基督教的朝圣观念与朝圣行为必然与朝圣行为主体即朝圣者有着紧密的联系。基督教朝圣者涵盖的范围从宗教领域向世俗领域不断扩展。正是由于朝圣社会基础的广泛性，朝圣者对西欧中世纪的社会、经济、政治产生了重要影响。

朝圣不只是宗教人士如修道士和教士的行为。勃艮第的修士拉乌尔·格拉贝在他的 《历史》一书中写道：“与此同时（1033年左右），数不清的人，成群结伙，从世界各个角落往救世主在耶路撒冷的圣墓跑，首先是平民非此即彼，接着是中产阶级的人，然后就是所有的伟大君主、伯爵和教士，到了最后，大贵族的女眷由最贫穷的人陪伴着朝这个地方来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1］可见，朝圣不是宗教人士的专属权力。在中世纪的西欧，国王、世俗贵族以及农民、商人、手工业者等，各个社会阶层的人都可以加入朝圣的行列。

下面，我们将朝圣者分为宗教朝圣者和世俗朝圣者两种类型来进行讨论。

一、宗教朝圣者

宗教朝圣者包括修道士和世俗教士两类人群。修道士是基督教早期朝圣活动的主体，它的出现反映了修道院在西欧社会日益增强的影响力，而修道士出于各种目的的朝圣活动又对基督教的传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尤以修道院的作用最为突出。在中世纪早期，公元4世纪基督教教父们从神学和教义的角度解释和提倡修道院制度，修道院逐渐成为基督教的一个基本组织。修道士和教士早先被限制在一定的领域活动，如学术研究和招待圣餐礼及祈祷等，但为了吸引更多单独的、个体的隐修士进入修道院，也为了更好的宣传修道院的宗教宗旨，树立修道士和教士的圣洁形象，许多修道士去东方的耶路撒冷或罗马朝圣。720年，英国的一位女修院院长即伊恩弗莱兹，就曾请求卜尼法斯允许她到罗马朝圣，她的目的不仅是为了寻求教皇对女修院的支持，也是希望通过这次朝拜能扩大修院的声望［2］82。在十字军东征期间，修道院长开始大规模朝圣，他们视朝圣是行使宗教的精神职责，同时也为修道院带来诸多好处。带回的圣物增加了修道院的威信和精神权威，朝圣者们越来越多的来朝拜他们带回的圣物，也增加了修道院的经济收入。可见，修道士的朝圣活动不仅为修道院带去了名誉与实际的经济利益，也扩大了修道院的影响力与基督教的传播力度。可以说，基督教在法兰克王国的迅速传播，一定程度上就是得益于宗教朝圣者持续的朝圣活动。

随着基督教的广泛传播，社会基督教化进一步深入，宗教朝圣者涵盖的范围亦有所扩展。世俗教士如教区神父、教堂牧师等教会机构的服务人员，还有教会学校的学生和教师，逐渐成为宗教朝圣者主体。他们受基督教教义的教诲，将朝圣看作是一种必需的宗教生活方式［2］84，朝圣活动因而也日益规范化。如克吕尼新修道院建立以后，规定朝圣者出发前要得到主教区主教的允许，并安排好修士或教士本人在离开期间的教区事务。这一方面解决了朝圣者的后顾之忧，另一方面也得到教会机构更多的认同与保护。教皇在罗马建立起基督教中心，也为朝圣提供了更大的空间。于是经常会有世俗大主教来罗马接受任免，993年第二十七任坎特伯雷大主教塞格瑞克就去罗马接受了披肩［3］10。

12世纪以后，宗教价值与物质利益的结合扩大了教会在公众中的势力和声望，世俗教士受修道士的精神感召与世俗体验的吸引，更多的参与到朝圣中来。到中世纪晚期，低等级的世俗教士频繁的往来于罗马，参与教会法庭。玛格丽特·肯普在1430年最后一次海外朝圣中就提到，她在朝圣的路上遇到了许多宗教人士，在回加莱的路上她很高兴的与一位“贫穷的传教士”相伴［2］89。世俗教士朝圣者的增多，无疑是宗教机构精神权威增强的表现，同时教会在世俗政治领域对权力的争夺因此也有了更加庞大的思想与基础力量。

二、世俗朝圣者

虽然宗教神职人员以及修道士们最先倡导并实践朝圣活动，随着教会在封建体制下世俗权威的增强，主要的社会阶层如王室、贵族（封建大贵族、骑士贵族与城市贵族）、农民与商人等世俗人士逐渐成为朝圣主力军。在西欧中世纪社会，世俗朝圣者的成员构成比较复杂，因各阶层的价值与利益取向不同，朝圣的动机迥异，但其朝圣行为的增多则反映了基督教会宗教与世俗权威的影响力。

王室成员是世俗朝圣者中最有特点的朝圣者。国王有参与朝圣活动的自主选择权，同时还拥有否决臣民朝圣的权力。主教、大主教和修道院长的朝圣行为，除了要得到教皇的允许外，还要得到国王的许可。国王与王室成员的朝圣都具有一定的目的性，到圣地朝圣要么是为王室获取更大的精神价值，要么是取得一些实质性的特权。如克努特1027年到罗马朝圣，就获得了商业特权［3］40。每一个王国都有圣地，偶尔去本国圣地朝圣是很明智的，可以扩展国王的政治与宗教影响。十字军东征期间，国王们更热衷于到圣地耶路撒冷的武装朝圣，即使不能亲自去朝圣，他们也会任命代理人，或给慈善事业以捐赠来代替朝圣。但随着教会权威的持续增强，王室成员迫于教会压力而朝圣的现象日益增多，王权与教权的冲突也日益突出。王室成员的朝圣行为进一步说明了教会在世俗政治领域权力的不断上升，同时也为政教之争埋下了更严重的隐患。教会不断加强控制作为封建政治基础的贵族力量，与王权抗衡。

封建大贵族一方面受到修道院的改革影响，另一方面为了获取自己领地内修道院等宗教机构的声誉，也积极自愿地参与朝圣。10世纪晚期，奥里亚克的杰拉德7次前往罗马朝拜，并将财产赠予圣彼得教堂，他每隔二年都要拜访使徒圣墓。他的传记作者克吕尼的奥多曾这样评价道：“作为一个世俗的朝圣者，他们朝圣的目的是为了树立朝圣的模范榜样。”［4］

随着教会的宗教法权成为封建政治的重要力量，一些大贵族因受教会制约而被强制要求参与朝圣的现象也有所增加。富尔克伯爵由于其好斗的行为不断引起流血事件，就被教会裁定通过朝圣来弥补其罪过，他曾三次去耶路撒冷朝圣［2］86。教会对骑士贵族的约束与规范，体现了教会宗教法权干预世俗政治的强化。

骑士贵族作为新兴阶层，其朝圣活动在十字军时期显著增多。骑士贵族生来就被训练，但训练以武力、身体素质的提高为主，很少有精神上的神圣追求。一些恶习如暴力、追求奢华等品质，造成他们对朝圣不感兴趣。军事远征和骑士团的建立，使得骑士贵族积极的参与到朝圣中来。许多传奇和贵族的冒险故事被赋予了精神意义，朝圣被认为是骑士的一种忏悔方式。因此12世纪以后，朝圣被看作是骑士贵族的必然体验，骑士在朝圣中得到名誉与威望。骑士贵族作为王权的重要统治基础，他们的行为受到教会束缚的不断强化，最终使教权至上理论得到完全的体现。

农民与商人也是世俗朝圣者的重要成员。十字军东征时期，农民与商人的朝圣活动处于一种共生状态。处于社会底层的农民因生计原因加入东征的队伍，而其朝圣活动又带动了贸易需求，于是朝圣路上的基督教商人增多，因此商人与农民的朝圣活动在这一时期十分活跃。商人本身既可以是朝圣者，也可以为朝圣者服务，从中获利。商人的职业也便于朝圣。11世纪有关圣徒显现奇迹的故事中提到：在孔克小镇的圣地圣佛瓦，一些商人看到在此聚集的朝圣者，可能存在商业机会，于是他们也纷纷来到这个圣地［2］108。12世纪，城市手工业和商业行会逐渐成为朝圣的重要社会基础，行会成员与朝圣的关联愈益密切，个别行会的名字甚至以圣地命名。1365年，林肯郡的圣詹姆斯自治区的行会名称，就是其成员在去德孔康帕斯特拉城朝圣回来后以该圣地命名的［5］。行会成员所进行的商业贸易活动具有一定的风险。比如勒德罗的教会为了避免损失，会定期维护圣地建筑，这也加强了教会的权威。商人与农民以及行会成员等社会低等级成员群体性朝圣活动的影响力日益突出。低等级群体的朝圣活动，虽与政教之争关联不大，但它间接促进封建教会的世俗与宗教权威，并带来日后的经济转型。

朝圣者的范围涵盖宗教与世俗领域并涉及社会各个阶层，朝圣者的朝圣动机也多种多样。朝圣者的构成从宗教领域向世俗领域的扩展，反映了社会基督教化的成果。王室与贵族朝圣者的出现，表明基督教会在争夺世俗政治权力过程中取得了重大成效。商人朝圣者的大规模出现，对当时西欧的商业贸易产生了重要的影响。朝圣者的朝圣活动，使许多朝圣地逐渐成为商业贸易网络的中心，深刻影响了西欧社会的经济与文化面貌，为12世纪的文艺复兴以及后来的宗教改革奠定了基础。

[1]让·韦尔东.中世纪的旅行[M].赵克非，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7：215.

[2]Webb D.Medieval European pilgrimage,c.700--c.1500[M].Palgrave,2002.

[3]Birch J D.Pilgrimage to Rome in the middle ages:continuity and change[M].Woodbridge，1998.

[4]Dyas D.Pilgrimage in medieval English Literature 700-1500[M].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1：17.

[5]Parker V H.Medieval Pilgrimages and English Literature to A.D.1400[M].Yale University,1937：145.

B979:K503

A

1673-1999（2012）07-0145-02

张强（1979-），男，辽宁辽阳人，博士，湖北师范学院（湖北黄石435002）历史文化学院讲师。

2012-01-13

2010年度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 “西欧中世纪基督教朝圣研究”（10YJC770118）；2011年度湖北省教育厅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项目“西欧中世纪朝圣与社会经济”（2011jytq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