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 旭

美国已故著名政治学家亨廷顿曾经提出过“文明的冲突”，来解释国际政治的错动格局和形态。但是笔者以为，具体到中美之间的问题和隔阂，很多时候用“印象的冲突”来概括，更直白准确。简单地说，美国人误解了中国，而中国又误解了美国人的误解。

美国著名的盖洛普民意调查机构，每年都会问美国人一个问题：“在现在世界的主要大国中，谁是世界最大的经济体？”在最近的一次调查中，超过一半（52%）的美国受访者认为，中国才是现在世界经济的“老大”，而只有不到三分之一的美国人认为自己的国家才是最强。更关键的是，在不少美国人的印象中，中国超越美国，是一个从２００７年就开始的“事实”了。请注意，这可是美国乃至世界上最权威的民意调查机构所得出的具有抽样代表性的数据。

这当然是一个错误的印象：2011年中国的ＧＤＰ（约6万亿美元）仍然不到美国的一半（１５万亿美元）。最乐观的估计，中国总体经济实力超越美国，至少还要等８—１０年。但是，在美国社会，统计表上的数据，没有人们头脑中的“现实”，更有政治上的影响力。美国人是根据自己的“印象”投票的，而不是根据半个地球距离以外的“现实”。中国早已被“黄袍加身”，而我们根本没有察觉，还在拼命强化、推广这一误解。

以２０１１年初在美国时报广场推出的中国国家形象广告为例，其中的一个重要主题就是：中国的财富与影响。代表中国财富象征的马云、李彦宏，气宇轩昂，插手而立，从上而下俯视着纽约百老汇大街上匆匆走过的美国民众。中国被误解，难道中国人自己没有责任吗？

中美过去一般都重视两个沟通渠道，一个是“加强两国高层和各层级的接触”，另一个是“促进中美社会各界友好交流”。但是，具体到中美关系，特别是中国如何影响、塑造美国民意的角度上，还需要建立和启动“第三条沟通管道”，即中国政府与西方各类媒体和公众的直接互动。

怎么做呢？在社交媒体大行其道、iPhone/iPad无处不在的“全媒体”时代，公众外交是要讲究技巧和分寸的；这里面的窍门，关键是要做到“突然”和“自然”。如果一切都事先安排好，照章行事，规规矩矩，一板一眼；这样做，虽然避免了差漏，但也降低了“突然”性——而突然性，正是“新闻性”，“关注度”，也意味着信息的最终“渗透率”和“到达率”。当年，邓小平戴上牛仔帽，之所以引起轰动，甚至登上了《时代》周刊的封面，恰恰在于出其不意的突然随性之举。如果说“突然”还可以刻意设计，要做到“自然”，那只能是“随心所欲，顺其自然”了。“自然”之境界，因人而异，因时而变；只能意会，不可言传，更不可强求，因为太少则传递不到，而太过则会失于做作。

说到与美国媒体的直接互动，可以有一个更“自然”而“突然”的主意：一直以来，凡是中国高层接受美国媒体的采访，不是华莱士主持的ＣＢＳ“六十分钟”，就是ＣＮＮ扎卡里亚的“全球定位”，仿佛媒体的品牌越大，其传输效果也越好。其实，在现在“全媒体”的时代，事实恰好相反，越是来自草根的星星之火，越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烧成燎原之势。从这个角度看，“不经意地”选择一些小媒体，或许能产生不同的魅力和效果。

改变中美之间存在的“印象的落差与冲突”，仅靠双方官方的交流和沟通是远远不够的。第二个沟通管道，即中美民众之间的直接交流和接触，也随着美国方面放宽中国人赴美旅游签证的政策，必将迎来一个新的互动高峰。而第三条沟通管道，即中国政府及高层与美国媒体和民众的直接交流，也必须“与时俱进”，随着新一代领导人的出场而发动一轮魅力攻势。▲（作者是香港城市大学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