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娜

(浙江农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杭州临安 311300)

论生态女权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继承和发展

于 娜

(浙江农林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杭州临安 311300)

生态环境是人类赖以生存和发展的基础,我们理应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作为一种生态理论,生态女权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生态观既有区别又有联系。生态女权主义从人类中心主义和“父权制”世界观入手,把妇女解放和解决生态危机一并作为自己的奋斗目标。马克思主义生态观则是把生态问题的解决与社会制度的变革联系起来。二者虽有显著区别,但生态女权主义一些理论观点继承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生态观,而且其理论的完善也需要借助马克思主义的生态思想。

生态女权主义;马克思主义生态观;人类中心主义;父权制

一、生态女权主义的基本理论内涵

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一切划时代的体系的真正的内容都是由于产生这些体系的那个时期的需要而形成的。”[1]生态女权主义理论也是社会需要的产物,它的形成带有一定的必然性。20世纪后半叶以来,全球的工业化进程进入了快速发展阶段,伴随着物质文明的空前发展,全球生态环境也遭受到前所未有的破坏。生态女权主义的产生与生态环境的污染和破坏有关,是环境主义与女权主义相结合的产物。它是一种独具特色且新颖的生态观,认为人类对于自然的统治和压迫与男性对于女性的统治和压迫境遇是相同的,要把女性与自然联系起来加以考察。

1.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反对人类中心主义

按照西方占主导地位的观点来看,西方社会在16—18世纪间开始出现现代和进步的特征。这一时期,欧洲兴起了科学革命和以市场为方向的文化,从而打破了人类对于自然的依赖,使得人类把世上万物分为不同的等级。人是占据最高精神层次的,人类利益高于一切非人类利益。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文化观,使得人类越来越忽视自然的存在与价值,开始相信为了生存必须控制自然环境。因此,现代社会建构的人与自然的关系是:自然是机械的物质世界,自然是处于被统治地位的自然,自然是人类统治和利用的对象。

生态女权主义强烈批判了资本主义和科学技术无控制发展的严重后果,反对人类中心主义仅从实用性的角度关注环境,把自然当作为了满足人们的需要而存在的工具。取而代之的观点是,认为人、自然界及生活其中的其他生物都应是平等的,强调一种人与自然新的充满生机活力、共同发展的关系。其所欲构建的人与自然关系是:人与非人类自然是密切联系的二元,二者相互影响、共同发展。生态女权主义认为自然环境之所以遭到破坏,是由于人类在人与自然关系中所持的二元对立的态度,必须推翻这种二元对立的构架,打破人对自然的统治逻辑,才能改变自然现状。

2.在女性与自然的关系上反对“父权制”世界观

在西方“父权制”文化中,统治妇女与统治自然之间有着某种历史性的、象征性的和政治的关系,这种关系就是“父权制”世界观。它具有3个特征:“二元式思维方式、价值等级观念和统治逻辑。二元式思维方式即是观念上的以人与自然的突出对立为标志的各种象征性的阴阳对立,价值等级观念即是‘阳尊阴卑’观念,统治逻辑即是父权主义态度和对自然、女人、有色人种的征服式掠夺式的发展逻辑。”[2]“父权制”世界观是男性中心主义偏见的体现,试图说明在男人统治的社会中女人只能是一种装饰品和附属物。自然也逐渐被置于人类的服务者和受奴役者的位置,使得自然与女性一同被排斥于主流文化之外,遭到了严重的贬抑和无情的控制。

生态女权主义正是在批判“父权制”世界观和二元思维方式的过程中受到启发,以性别视角在理论和实践中深入研究人类所面临的环境危机,关注女性和自然的紧密联系,试图寻找出社会上普遍存在的贬低女人与贬低自然之间的文化关联,倡导建立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新型关系。尽管不同的生态女权主义学派对女性与自然的关系有不同见解,但都承认,女性与自然有着长远而深刻的历史与文化渊源,父权思想与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体制是导致男性对女性歧视和压迫以及人类歧视和压迫自然的根源,性别歧视与自然歧视之间以及女性的解放与自然的解放之间有着社会逻辑的、历史的联结和不可分割性,生态危机的解决与妇女的解放紧密联系在一起。

二、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主旨内容

当代人类社会生态危机的加深以及生态运动的进一步扩展,促使马克思主义站在当代社会发展的立场上反思传统生态观,回应各种思潮的批评与挑战,重新阐释与揭示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理论与方法,这对于解决当前的生态环境问题具有重大的理论与实践意义。

1.人与自然是辩证统一的关系

马克思和恩格斯从物质第一性、意识第二性这一彻底的唯物主义观点出发,认为自然界是先于人而存在的,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前提。马克思恩格斯指出:“人本身是自然界的产物,是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中并且和这个环境一起发展起来的”[3],“我们连同我们的肉、血和头脑都是属于自然界和存在于自然之中的”[4]297。因此,我们应爱护自然,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另外,人类活动受自然规律的制约,自然因人类活动的作用而改变。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中就已经指出:“环境的改变和人的活动或自我改变的一致,只能被看作是并合理地理解为革命的实践”[5]385。恩格斯曾深刻地研究了人与自然的关系,他指出:“人高于或优于其他动物的地方就在于人能够通过认识和改变自然而支配自然,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而人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比其他一切生物强,能够认识和正确运用自然规律”[4]318。但由于自然规律是客观存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马克思主义生态观告诫人们在认识和改造自然的过程中,要尊重自然规律,否则会遭到自然界的报复。

2.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生态环境破坏的根源

马克思主义生态观反对简单地把生态危机的原因归结为人对自然的支配,认为生态问题主要是由对待自然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造成的。

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马克思就通过“劳动异化”的概念明确揭示了现代社会中“自然异化”这一状况。马克思指出,异化劳动从人那里夺走了他的无机的身体及自然界,“异化的劳动使人自己的身体,同样使在它之外的自然界,使他的精神本质,他的人的本质同人相异化。”[6]在这里,“异化劳动”并不仅仅是社会关系层面的异化,而且指向了人与自然的关系。马克思揭示出,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自然仅仅作为“有用物”而存在,作为赚取利润的条件而存在。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单面化为一种效用关系,自然必须完全服从于人的需要。

3.变革现存生产方式和社会制度是解决生态环境问题的根本途径

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家为了攫取大量的剩余价值,必然要加紧对自然界掠夺。正是从资本主义这一本质入手,马克思主义生态观向我们揭示了在资本主义私有制下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好人与自然的矛盾。而要根本解决这一矛盾,就必须进行社会制度的变革,即“对我们的直到目前为止的生产方式,以及同这种生产方式一起对我们的现今的整个社会制度实行完全的变革”[4]386。这才是摆脱生态困境、走向光明的途径。

三、生态女权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继承与发展

1.生态女权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继承

生态女权主义与马克思主义生态观都有各自的特色,然而他们之间也存在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可以说生态女权主义理论是在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基础上形成的,主要表现为:

首先,生态女权主义继承了马克思主义关于人与自然相互作用的论述和设想。马克思主义反对对自然界采取掠夺、敌对的态度,认为损害了自然界就是损害人类自身的自然源泉。“自然界是人的无机的身体,人是自然界的一部分”[7]。恩格斯曾强烈警告过人类对自然界无节制开发的后果:“我们不要过分陶醉于我们人类对自然界的胜利,对于每一次这样的胜利,自然界都对我们进行报复”[8]。马克思主义的这些思想,是生态女权主义正确看待当代生态环境问题,确立其生态整体性世界观的思想根基。

其次,生态女权主义在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影响下,形成了自己的某些政治主张。马克思批判资本主义发展为了追求利润而对自然资源的残酷掠夺,指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唯利是图的本性决定其必然造成自然生态系统的破坏,不能从根本上解决人与自然协调发展的问题。由此马克思主义进一步提出了解决生态问题的方法,要想解决生态问题,就必须把它和社会主义革命联系起来。恩格斯提出了消灭阶级对立和克服人类与其自然环境之间对抗的任务,“即人类同自然的和解以及人类本身的和解开辟道路”[5]603,只有消灭资本主义制度,建立社会主义或共产主义制度才能真正解决生态问题。马克思主义的这些生态思想为生态女权主义理论的构建起到了非常重要的指导作用。

再次,生态女权主义在某种程度上诠释了马克思主义关于性别和自然的关系或性别和生态的关系的理论。自然不是与人对立的存在,而是与人共生共存,友好相处的存在。认为女性与自然有非常紧密的联系,女性应当在环保活动中成为主要角色,生态女权主义者更有责任和能力解决生态危机以及由此造成人与自然关系的对抗。马克思主义不仅高度肯定了女性的各种劳动和活动的固有的重大价值,还指出女性运动和女性解放、环境运动和自然解放都是有其固有的价值和作用的,但是,只有将消除其他支配形式纳入消除阶级支配的进程和框架中,才能真正实现其他支配形式的消除。可以说生态女权主义是对马克思关于性别和自然、性别和生态的关系理论更加有力的论证。

2.生态女权主义对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发展

(1)生态女权主义从社会性别的视角揭示了女性与自然、环境保护的关系

男性和女性在社会生活中所承担的权力与责任、处境与需求不同,妇女在家庭和社会中扮演的角色使生态女权主义者与资源、环境之间存在一种天然的联系,生态女权主义者是环境保护中一支不容忽视的重要力量。同时,妇女在面对环境恶化时会比男性更加脆弱和敏感,成为最容易受到伤害的一个群体。生态环境的破坏会对妇女的身体健康产生直接影响,环境中的有害物质还会通过妇女怀孕、哺乳等过程影响到下一代。在儿童出生缺陷的原因中环境因素占10%,环境与遗传两种原因的综合作用占80%[9]。所以,妇女的命运与环境的命运是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生态女权主义正是在此认识的基础上形成的,强调应以性别敏感的视角审视妇女与环境问题,坚持公平的原则,充分发挥妇女在环境保护中的重要作用。这正是与马克思主义生态观不同的地方,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主要强调发挥人在环境保护中的能动性,没有特别明确地指出妇女与环境的内在联系以及其在环境保护中的重要贡献。

(2)生态女权主义开辟了女性解放道路的新途径

传统的女性学说一般从男女性别差异出发,揭露社会和男性对女性的歧视,要求摒弃男性中心主义和性别不平等,争取女性的权利和解放。然而,这种传统女性抗争方式意义并不明显。生态女权主义开辟了一条新的自然与女性关系的研究途径,生态女权主义者从生态运动中受到启发,警告人们正视对生态环境破坏产生的恶果。在抵制压迫、争取妇女解放时,生态女权主义者很自然地把男性对女性压迫和人类对自然压迫的相互关联起来,既批判了把妇女置于与被开发的自然那样被动无力地位的观点,又宣扬一种具有肯定意义的自然认同关系,希望通过自己对自然的深刻和独特的理解,来唤醒人们内心的公平正义。这与马克思主义所倡导的解决生态危机和妇女解放的道路不同,马克思主义没有把这两个问题联系起来,它把所有问题的矛头都指向了资本主义制度,认为只要废除了资本主义私有制,各种问题都会相应的得到解决。然而生态女权主义则另辟蹊径,在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基础上,强调着重发挥妇女的主体作用解决社会问题,这不可以不说是一种理论上的创新。

(3)生态女权主义不仅关心女性与自然的关系,它还具有整体性的思想

生态女权主义者从自然界的整体利益出发,关注整个生态圈。地球上的各部分都是平等协作、相互关联的,不存在适用于统治逻辑的二元对立。生态女权主义者从现实角度出发,反对发达国家所谓的全球化对第三世界人民的剥削,反对为了发展而发展的违反自然规律的发展模式。生态女权主义者看到了人类对自然的依赖,无论是人与人、人与自然界其他生物之间,生物与生物之间乃至各种物质形式都是相互联系、不可分割的。这也是对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的扩展,不仅倡导人与自然之间的平等和谐,还扩大到其他一切领域,推行一种普遍的生态正义,虽然其观点是“激进的”,理论建构仍有欠缺,社会实践仍带有“乌托邦”的色彩,但其理论意义无论是对西方发达国家,还是发展中国家,尤其是对当前快速发展的国家和地区来说,都是值得借鉴的。

四、生态女权主义的实践性需借鉴马克思主义生态观

要牢固树立生态女权主义的观点而不使其流于空谈,我们必须继续秉持整体、多样、和谐共生的理念,吸收其他在女性主义、生态伦理、发展观方面合理进步的思想。马克思主义发展到今天,已经向全世界证明了其强大的生命力,生态女权主义要想在这包罗万象的时代面前站稳脚,它应该吸收和借鉴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

第一,生态女权主义重视的是一种协同观念,围绕生态与女性之间的联系展开研究,而马克思主义生态观则推行一种广义的“人类中心主义”,提倡从人及自然各自的根本属性出发认识人与自然的矛盾统一,重视人类在推进人与自然和谐关系中的主导作用。马克思主义在人与自然的关系上,突出了人的重要性,强调了劳动与自然结合才能创造财富,“劳动并不是他所生产的使用价值即物质财富的唯一源泉”[10]。只有借助自然界中的物质,把它作为劳动对象,劳动者才能创造财富,保证人与社会的发展。生态女权主义可以借鉴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的观点,在环境问题和生态危机面前,不仅要发挥女性的主导作用,还要把所有反对压迫和剥削的人们调动起来,解决全人类所面临的共同问题。

第二,生态女权主义试图寻找出社会上普遍存在的贬低女人与贬低自然之间的特殊关系,倡导建立一种人与自然、人与人之间的新型关系。但这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并没有提出切实有效的措施,而且要想解放女性、解放自然,只靠女性自身是很难实现的。马克思主义通过分析人的生产形式、肯定家庭在社会发展中的重要作用,肯定了女性在家庭和社会的重要价值,而且还进一步论证了,妇女的解放程度是衡量普遍解放的天然尺度,也就是说妇女的解放和全人类的解放是联系在一起的,只有实现了女性自由而全面的发展,才会实现全人类的自由而全面发展。女权主义在解放自然的生态运动中,也应该把女性的特殊利益诉求与全人类的共同利益结合起来。

第三,事实上,马克思在生态女权主义之前就已揭示出生态压迫和性别压迫的内在关联。它通过分析生产力与社会结构的变化得出结论:私有制是一切支配产生及发展的根源,私有制(特别是资本主义私有制)的产生破坏了生态和谐、性别和谐。在“如何真正消除统治和支配”问题上,马克思主义生态观回答了生态女权主义的质疑。如瓦尔·普鲁姆伍德曾批判说:“在马克思主义那里,把一种形式的支配作为中心和目的,而将所有其他形式简化为附属的形式,一旦‘基本的’形式被克服,其他形式自然会‘消亡’”[11]。所以,消灭私有制是消灭一切剥削和统治的必经之路。从这个意义上说,马克思主义大大地超越了生态女权主义的立场,具备了更全面彻底的批判性[12]。

当然,我们既无意将马克思主义装扮成生态女权主义者,也无意将生态女权主义刻画成马克思主义者,事实上,在消除阶级支配基础上的消除自然支配和消除性别支配的结合和统一,不仅使马克思主义生态观的生态维度和性别维度有机地统一了起来,而且生态女权主义通过吸收借鉴马克思主义生态理论的精华,把生态危机、环境问题与社会矛盾结合考虑的方法,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把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以及人类自身的平等和自由作为追求目标,也进一步加强了生态女权主义在现实中的生命力,使其更有利于人类社会与生态环境的全面协调可持续发展。

[1]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3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60:544.

[2]王立娟,梁华.生态女性主义思想述评[J].辽宁行政学院学报,2006(5):50-51.

[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55.

[4]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5]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6]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58.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95.

[8]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383.

[9]唐孝炎.妇女发展与对策[M].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1998:345.

[10]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4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1:57.

[11]PLUMWOOD V.Feminism and the masteryof nature[M].New Y ork:Routledge,1993:5.

[12]王云霞,李建珊.生态社会主义与生态女性主义思想异同之辨析[J].妇女研究论丛,2007(6):58-61.

B17

A

1671-4970(2011)03-0008-04

2011-04-14

于娜(1986—),女,山东泰安人,硕士研究生,从事马克思主义中国化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