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师范大学政治学研究所教授、博士生导师 黄城

中国近代文化史是整个中国历史上冲击最激烈、变化最快速的一个阶段,孙中山生逢衰乱骤变之世,他是如何感受到自己文化的危机,以及外来文化气势汹汹的冲击?他的响应态度与策略怎样?对当时的中国文化发展意义如何?对20世纪中叶,国家分裂之后的文化发展,又有什么样的价值和意义?我想这些问题都值得我们进一步探讨.

第一,前言

今天,在全世界有将近14亿的人对孙中山怀有崇高的敬意,对他的思想进行无止境的探索和追念,我想这不是偶然的.这是因为孙中山一生奋斗的目标与意义,不论是放在一百年前的中国,还是放在21世纪初的海峡两岸,都有着无比的重要性,也都有着令人向往的启发性.

中国人之所以把这位一生崎岖坎坷,始终没有实现其理想与抱负的革命家,当作国家复兴希望的化身来追寻与敬仰,其实是因为孙中山存在的意义以及他所标志的核心价值,代表着一个长期陷于衰败停滞的古老民族与文化传统,还代表着不甘堕落、振作奋起的国家精神与气节;而且他所主张的复兴之路,既不守旧复古,也不崇洋媚外,既能赋予传统文化以创新的生命,又能接纳外来文化之长;更重要的是,他能鼓励全体国人,勇于创造发明,创造新的文化传统,提高国家竞争力,在全球化竞争中,积极有为,成为人类永续发展新文明的重要基石.

第二,中国近代文化的环境与宿命

近代文化是指清代初期,十八世纪初,也就是从康熙晚年算起,直到20世纪中叶,横跨约250年.这期间,东西方世界发生了人类有史以来最大的文明变化.西方世界的重要变化有:一是工业革命发生,生产力大幅提高;二是民主政治普及,随之而来的是人权提升、社会多元文化锐进;三是在海洋争霸战中,西方列强把地球上大多数落后的地区瓜分殆尽,众多文明古国如印度、中国、埃及等,不是沦为殖民地,就是惨遭侵凌.东方世界的重大变化有:一是乾隆时期,中国把传统君主专制统治发挥到极致,但接下来就步入了长达两百年的腐败无能的政治黑暗期,然后就是一连串的割地赔款;二是科技文明被工业化的浪潮越抛越远,导致生产力落后,社会封闭,军事力量无法与列强抗衡,引来一连串的战败、丧权辱国,重挫民族自信心;三是在孙中山的领导下,中国发生了民族革命、政治革命与经济社会革命,建立了亚洲第一个民主共和国,但终结帝制的民国,一样积弱不振,且内忧外患不断.

在250年的近代文化变迁长河中,中国文化所处的环境,其实已经被迫进入全球化的世界体系中,但是它是以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池式地融入世界体系的,所以说这样的融入是非常难的.整个近代中国文化的宿命就是全面落后和崩溃,并成为西方文化凌辱的一个古老文化体系,这就是我们必须面对残酷历史的一个真相.

第三,中国近代文化发展的三大挑战

中国近代文化要想有所突破与发展,她必须清醒地响应以下三大挑战与命题:一是如何面对自己已经落后的文化传统?这是一个令知识分子思之会肝肠寸断的椎心之痛,我们自以为天朝上国,自以为一直都是世界文明,顶尖的民族,但是事实上我们落后了.二是如何面对来势汹汹的外来文化?因为西方文化事实上是一手拿着基督教的十字架,一手是拿着洋枪大炮,来夹攻我们落后的民族的.我们怎么办?照单全收,还是理性的面对这些来势汹汹的文化?三是如何恢复民族生机,提高创造发明能力,使民族文化能生生不息、源源不绝,永久适存于天地之间?这便需要有完善配套的发展策略,而这也是对百年前的中国知识分子一个非常严肃的挑战.

第四,孙中山对三大挑战的响应

要了解孙中山对上述三大挑战的响应,首先,应该了解他出生、成长的背景与过程,以下几点值得提出来说明:一是孙中山对中国传统文化有基本的了解和掌握;二是孙中山对世界变迁和西方文化有准确的了解与亲身的观察;三是孙中山是一位具有跨文化融合能力和创新能力的人.以上这三个特点,可以说构成了孙中山文化思想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基础.以此为基础,孙中山对上述三大挑战的响应,可概括如下:一是对中华文化的处境和未来的响应.孙中山对中华文化传统的基本看法是:既有肯定与因袭,又有批判与扬弃,更有融合与创新.二是对外来文化的响应.孙中山的学、经历程,使他对西方文化有深刻地认识,对其内在的缺失与局限,也深有了解,知道中国不必要、也不可能全盘西化.当然,孙中山对西方文化中的诸多优点,也大加肯定,并认为是可以引进来充实中华文化的.三是对如何提高民族创造力的响应.孙中山知道单靠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与内涵,是不能让中华民族适存于20世纪之后的世界的,而过度依赖西方文化,会让中国成为 "从属文明",因此,中国人应该发挥历史上长期拥有的创造发明之能力.

第五,孙中山在中国近代文化史上的地位初评

辛亥革命已经百年,我们今天回眸检视孙中山在近代文化史上的身影不难发现:把时间的轴距拉得越长,彷佛孙中山的身影就越巨大,他的影响力好像具有穿透时空的能量似的,把过去的经验与未来的道路,有意义地联结一起.综合来讲,孙中山在近代史上的地位,有以下三个初评:1.他是中国近代文化发展方向的引领者;2.他是中国近代文化进步策略的创造者;3.他是中国近代文化创新发明的行动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