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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代小说家的基本命运及其小说存在的理由

2011-08-15汤克勤

文艺评论 2011年6期
关键词:白话小说家小说

汤克勤

古代小说家的基本命运及其小说存在的理由

汤克勤

先秦时期,认为小说是“君子弗为”的,这种轻视“小说”的观念,对汉代班固等人产生不小的影响。班固虽然勇敢地在宏文大册的史书内著录小说,但又在《汉书·艺文志·诸子略》中说:“诸子十家,其可观者九家也已。”把小说从“可观者”队伍排除出去,这实际上比《论语》“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的说法走得更为极端。小说既然在“诸子”中微不足道,那么其小说家自然不能与“可观者”的儒家、道家、墨家等诸家等量齐观,平起平坐,于是小说家在士中地位总体低下,受士人的歧视、排挤就是顺理成章的了。《汉书·艺文志·诸子略》所列举“小说家”类的作品不一定符合现代小说观念,但是,班固等人对小说及其小说家的说法,一直界定古代小说为“小道”以及小说家为士之末流的含义。小说被视为“小道”,“是以君子弗为也”。“君子”,特指那些作为道义的楷模、品德的榜样和知识的表率的士人,其精神地位格外崇高。君子不为小说,那么作小说的小说家自然就不算是君子。在古代,既是小说家又是士大夫的其实为数不少,但是事实是:不管其现实身份和政治、经济地位多么高,也改变不了小说家在精神上受到士人整体的歧视。士大夫和小说家处于两种不同的评价体系中。古代小说家既然不是“君子”,不是“道”的拥有者和发表者,其小说表达的仅是“小道”,自然地,就在精神上低“君子”一等,处于士的底层。古代士风历来重道统,因此小说家即使在现实生活中受到政统的“势”看重,也无济于事。古代小说处于文学的末流,地位远不如正宗文学诗文,遑论与经史子相较了;古代小说家作为士的末流,也遭受鄙夷,不能登大雅之堂;正统之士一般不会染指于小说,他们万一操觚,就会寻找各种理由来为自己辩护、遮羞;比文言小说家地位更低的白话小说家,甚至拱手出让作品的属名权,羞于在“小道”上留下其“大名”。

自汉代班固等人对小说家定性后,从汉代一直到清代,歧视小说和小说家的论调不绝如缕。这种论调加强并巩固了古代小说家在士中地位低落的局面。试举例说明。

魏晋小说家张华可谓是小说家遭受歧视和压制的第一例。张华被称为“博洽之士”,历任魏、晋官职,撰有志怪小说集《博物志》。《拾遗记》卷九记载:

张华……造《博物志》四百卷,奏于武帝。帝诏诘问:“卿才综万代,博识无伦,远冠羲皇,近次夫子,然记事采言,亦多浮妄,宜更删翦,无以冗长成文!昔仲尼删《诗》《书》,不及鬼神幽昧之事,以言怪力乱神;今卿《博物志》,惊所未闻,异所未见,将恐惑乱于后生,繁芜于耳目,可更芟截浮疑,分为十卷!”①

晋武帝为维护其统治利益,勒令张华将四百卷《博物志》“删翦”、“芟截”,删成十卷,理由是《博物志》言怪力乱神,“多浮妄”。这在盛行鬼神怪异风气的魏晋时代,如此对《博物志》的指责真可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说家在统治者的粗暴干涉面前,其作为士的尊严毫无保障。“这是后世禁毁小说的先声”。②

南宋小说家洪迈(进士、端明殿学士),因撰写志怪小说集《夷坚志》而被正统之士斥为徒费心力,荒谬可笑。“《夷坚志》……大凡四百二十卷,翰林学士鄱阳洪迈景卢撰。稗官小说,昔人固有为之矣,游戏笔端,资助谈柄,犹贤乎已可也,未有卷帙如此其多者,不亦谬用其心也哉!”③宋人陈振孙的这一说法,显示出正统之士对小说的轻视和对小说家的劳动成果不以为然。

明代小说家瞿佑的传奇小说集《剪灯新话》,则遭到朝廷禁毁的厄运。顾炎武《日知录之余》卷四《禁小说》记录此事:

《实录》:“正统七年二月辛未,国子监祭酒李时勉言:‘近有俗儒,假托怪异之事,饰以无根之言,如《剪灯新话》之类,不惟市井轻浮之徒,争相诵习,至于经生儒士多舍正学不讲,日夜记忆,以资谈论。若不严禁,恐邪说异端,日新月盛,惑乱人心。乞敕礼部行文内外衙门及调提学校佥事、御史并按察司官,巡历去处,凡遇此等书籍,即令焚毁。有印卖及藏习者,问罪如律。庶俾人知正道,不为邪妄所惑。’从之。”④

把“好古博雅”⑤的小说家瞿佑贬为“俗儒”,将其小说指控为造成了恶劣后果,罪名是“假托怪异之事,饰以无根之言”,乃“邪说异端”。正统之士疾言厉色地斥责小说家及其小说,完全出于维护统治者利益的需要。他们认为,当人们“知正道,不为邪妄所惑”后,才能俯首帖耳地遵守忠君孝亲的“正道”,才能使统治者稳坐江山。这种焚毁小说的言论虽然由个人提出,却反映出士的集体意识,朝廷自然会遵照执行,“从之”。焚毁小说,可以说是士之集体对小说家所展开的一场正面、直接打击,致使小说家在士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当李时勉提议焚毁《剪灯新话》时,瞿佑已去世了九年,幸好小说家在活着时没有受到小说的牵累。但是清代小说家丁耀亢(拔贡、知县)却命运不济,其章回小说《续金瓶梅》因“多背谬妄语,颠倒失伦,大伤风化”,⑥又有许多不利于清廷统治的违碍语,因此小说遭到禁毁,小说家被抓捕入狱。

与《剪灯新话》相牵连的另一位明代小说家李昌祺,也因小说受到牵累。《菽园杂记》卷十三载:“《剪灯新话》,钱塘瞿长史宗吉所作。《剪灯余话》,江西李布政昌期所作。皆无稽之言也。今各有刻板行世。闻都御史韩公雍巡抚江西时,尝进庐陵国初以来诸名公于乡贤祠。李公素著耿介廉慎之称,特以作此书见黜。清议之严,亦可畏矣。”⑦李昌祺“素著耿介廉慎之称”,曾任广西左布政使,却因撰小说不能入乡贤祠,其小说即使“敦尚人伦节义风”⑧也无济于事。古代小说家遭受士人歧视,由此可见一斑。

名位俱显的士大夫投入文言小说创作,其作尚不被士认可,更何况那些来自民间的、士大夫很少染足的白话小说,则更被士所蔑视。古代白话小说家比文言小说家更名不见经卷,更遭受士的歧视。现存古代白话小说家的资料远比文言小说家的少,就是白话小说家遭受更严重歧视的一种表征。

白话小说产生于民间的这一“低贱出身”,使绝大部分士瞧它不起,于是古代白话小说家相比较文言小说家,在士中的地位则更为低下。不可否认的是,白话小说家由于有知识,又负起简明的道德宣教义务而跻身于士之行列,但是,他们却被正统之士挤压到士阶层的最下层、最边缘了。白话小说家承受整体士人的白眼。可观道人为章回小说《新列国志》作序,虽然对具开创之功的《三国演义》和忠于史实的《新列国志》有所称赞,却对其它历史演义一棒子打死:

自罗贯中氏《三国志》一书,以国史演为通俗演义,汪洋百余回,为世所尚。嗣是效颦日众,因而有《夏书》、《商书》、《列国》、《两汉》、《唐书》、《残唐》、《南北宋》诸刻,其浩瀚几与正史分签并架,然悉出村学究杜撰,仫亻罗磖磼,识者欲呕。⑨

可观道人认为,白话小说家是“村学究”,其作品“仫亻罗磖磼,识者欲呕”,由此可见士对白话小说家的鄙薄之深。

不但士对白话小说家鄙薄,就连白话小说家自己也觉得低人一等,甚至有些白话小说家以士的心态来叱责其他白话小说家。例如明代小说家凌濛初,就鄙视其他白话小说家,说:

宋元时,有小说家一种,多采闾巷新事,为宫闱应承谈资,语多俚近,意存劝讽。虽非博雅之派,要以小道可观。近世承平日久,民佚志淫,一二轻薄恶少,初学拈笔,便思污蔑世界,广摭诬造,非荒诞不足信,则亵秽不忍闻,得罪名教,种业来生,莫此为甚。而且纸为之贵,无翼飞,不胫走,有识者为世道忧之,以功令厉禁,宜其然也。⑩

凌濛初认为,士之所以建议朝廷对小说厉行禁止,是因为那些白话小说家实际上是“初学拈笔”的“轻薄恶少”,其小说“非荒诞不足信,则亵秽不忍闻,得罪名教,种业来生”,因此禁毁小说“宜其然”,是应该的。古代白话小说家竟然如此看待其他白话小说家及其小说,让人觉得十分悲凉。

清代《四库全书》对古代小说及小说家的歧视与摧残,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程度。总撰官纪昀(进士,礼部尚书、协办大学士,小说家)将“小说家”划归于子部,分“叙述杂事”、“记录异闻”、“缀辑琐语”三类。《四库全书》收录的“小说”实际上是笔记小说,纪昀将传奇小说和白话小说排除在小说范围之外。除少数传奇小说作品被收录到史部,大部分传奇小说和全部白话小说作品都没有资格进入皇朝的大型丛书中。纪昀指责唐宋以来的许多小说家,“诬谩失真,妖妄荧听”,(11)他所叱责的其实是传奇小说家和白话小说家。他从知识(“诬谩失真”)和道义(“妖妄荧听”)两个方面,斥责小说家,实际上斥责那些小说家不符合士的属性和规范。他“黜而不载”那些“猥鄙荒诞,徒乱耳目”的小说作品,其深意在于:将那些小说家从士的队伍清除出去。纪昀剥夺大部分传奇小说家和全体白话小说家的士的资格,从根本上给予他们致命一击,因为如此这般,士所普遍认定的“诲淫”、“诲盗”的传奇小说和白话小说作品,就毁于一旦了。纪昀的观点,无疑代表了正统之士对中国所有小说家及其小说的看法,从而得到朝廷强有力的支持。纪昀的看法,明显延续了汉代以来轻视小说和小说家的传统,并且发展到极端,即对唐宋以来的绝大多数传奇小说和全部白话小说以及其小说家统统“一锅端”,废黜这些小说,剥夺了这些小说家的士的资格,置之于死地。后来清廷多次颁布大规模的禁毁小说令,就是这种观念的变本加厉。道光十八年(1838年),江苏按察使裕谦设局查禁淫词小说115种。道光二十四年,浙江巡抚、学政又设局查毁淫书,开列书目119种。同治七年(1868年),江苏巡抚丁日昌查禁小说121种,不久又列出“续查应禁淫书”34种。(12)统治者禁毁的小说绝大多数是白话小说,还有少数传奇小说。朝廷大规模禁毁小说,其小说家自然受到痛骂和唾弃。禁毁小说《水浒传》的作者施耐庵,被士诅咒为“变诈百端,坏人心术,其子孙三代皆哑”,(13)就是其中一个著名事例。

综上所述,古代小说家一直遭受正统之士和统治者的歧视与摧残,有时达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作为士的古代小说家,在士中的地位总体上偏低,甚至有被剥夺士之资格的可能。这就是古代小说家的基本命运。

古代小说家及其小说虽然历代遭受贬抑,但仍绵延不绝,可见其小说自有其存在的理由。依凭其小说的存在理由,古代小说家在士中的地位虽历经风雨,仍立如不倒翁。古代小说家和少数有识之士经常谈论的小说的存在理由,大致有以下几种:

理由之一,小说“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

古代小说家想方设法利用各种手段(如人物形象、故事情节或夸张、直接议论等)在其作品中阐述各种各样的“道”,即使是“小道”、“微不足道”。统治者(包括士大夫)可以凭借小说家的作品,观风俗,知民情,察得失。晋代小说家干宝创作志怪小说《搜神记》,意在“明神道之不诬”,献于皇帝,让皇帝明白王朝兴衰的道理;南朝宋代小说家王琰撰写《冥祥记》,为“释氏辅教”,使人们懂得因果报应的道理;而更多的小说家,在其小说中贯彻儒家的伦理道德,以教化人心。古代小说与“道”总有这样那样的联系,因此《隋书·经籍志·小说家》说:“儒、道、小说,圣人之教也,各有所偏。”意思是,小说与儒、道一样,都是圣人之教,只是“道”的侧重点各有不同罢了。

古代小说反映“道”的常见方式是:小说家在其小说中直接进行劝惩和教化。古代小说普遍采用第三人称全知叙述的方法,使小说家成为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叙述人,成为行使褒贬劝惩之权利的权威人。唐代小说家李公佐创作传奇小说《南柯太守传》,直接在小说中说:“窃位著生,冀将为戒。”又撰写《谢小娥传》,意在“旌美”谢小娥,说:“如小娥,足以儆天下逆道乱常之心,足以观天下贞夫孝妇之节。”明代瞿佑写作小说,说:“今余此编,虽于世教民彝,莫之或补,而劝善惩恶,哀穷悼屈,其亦庶乎言者无罪,闻者足以戒之一义云尔。”(14)明代吴承恩撰写传奇小说集《禹鼎志》,其自序云:“虽然吾书名为志怪,盖不专明鬼,时纪人间变异,亦微有鉴戒寓焉。”明末吟啸主人编著时事小说《平虏传》,自序亦曰:“苟有补於人心世道者,即微讹何妨。有坏於人心世道者,虽真亦置。”明代小说家冯梦龙编撰“三言”,怀抱一贯的劝戒民众、济世医国的宗旨,这从他给三部拟话本小说集命名为《喻世明言》、《警世通言》、《醒世恒言》可以看出。凌濛初有感于冯梦龙“所辑《喻世》等诸言,颇存雅道,时著良规,一破今时陋习”,也撰写“二拍”,其《拍案惊奇序》说:“宋元时,有小说家一种,多采闾巷新事,为宫闱应承谈资,语多俚近,意存劝讽。虽非博雅之派,要以小道可观。”还在《二刻拍案惊奇》卷十二《硬勘案大儒争闲气甘受刑侠女著芳名》小说中自己跳出来说:“从来说的书,不过谈些风月,述些异闻,图个好听。最有益的,论些世情,说些因果,等听了的触着心里,把平日邪路念头化将转来,这个就是说书的一片道学心肠。”(15)小说家们正是以“道学心肠”来撰写小说,劝戒世道人心的,因此凌濛初写“二拍”,在追求奇和以奇娱人时,经常有意地讲述一些因果报应故事,以劝善戒恶。清代小说家烟水散人(徐震)作才子佳人小说《珍珠舶》,其自序亦云:“斯编实有针世砭俗之意。”小说家静恬主人为才子佳人小说《金石缘》作序,则说:

小说何为而作也?曰以劝善也,以惩恶也。夫书之足以劝惩者,莫过于经史,而义理艰深,难令家喻而户晓,反不若裨官野乘福善祸淫之理悉备,忠佞贞邪之报昭然,能使人触目儆心,如听晨钟,如闻因果,其于世道人心不为无补也。

《金石缘演义》则忠孝节义、奸盗邪淫、贫贱富贵、离合悲欢,色色俱备,且征引事迹,酌乎人情,合乎天理,未尝露一毫穿凿之痕,中间序次天然,联络水到渠成,未尝有半点遗漏之病。虽不敢称全璧,亦可为劝惩之一助。阅者幸勿以小说而忽之。当反躬自省,见善即兴,见恶思改,庶不负作者一片婆心,则是书充于《太上感应篇》读也可。

小说家认为,小说劝善惩恶的效果可以超轶经史著作。这种对小说的社会教化功用的认识,达到了空前的高度;这种认识会促使小说家的地位相应抬高,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凌驾于经、史作家之上。纪昀创作小说《阅微草堂笔记》五种,也以劝惩为目的,他在《阅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前言中说:“有益于劝惩。”又在《阅微草堂笔记·姑妄听之》前言中说:“大旨期不乖于风教。”还在《阅微草堂笔记》卷二十四中交代:“惟不失忠厚之意,稍存劝惩之旨,不颠倒是非如《碧云騢》,不怀挟恩怨如《周秦行纪》,不描摹才子佳人如《会真记》,不绘画横陈如《秘辛》,冀不见摈于君子云尔。”纪昀虽然竭力排除传奇小说家和白话小说家作为士的资格,但又以笔记小说的“劝惩之旨”,希望“不见摈于君子”,保留笔记小说家在士中的一席之地。他主纂《四库全书》就是如此安排的。清代小说家韩邦庆也在其章回小说《海上花列传》的例言中公开说:“此书为劝戒而作。”

总而言之,不管是文言小说家还是白话小说家,都高举小说有益劝惩的旗帜。这是自汉代以来,古代小说家为自己争取士中地位的法宝之一。古代小说家以有益劝惩为其小说创作来辩护,其功利目的其实在于:使自己不要横遭士之非议、歧视,还自己一个切实的士的身份,使其小说作品能够得以保存和流传。

理由之二,小说可以“为正史之补”。

正史“非天下所以存亡”之事不著,是朝代兴衰的严肃记录,后世君臣可引以为鉴。史官的现实身份一般较高,在士中地位较为显著。古代小说家抓住小说和正史都叙事,历史演义小说又表现正史的题材,就打出小说“羽翼信史”(16)的旗号,来为自己争取在士中应有的地位,尽管小说叙的事和正史记的事不可同日而语。小说所叙之事多是史书不载的“街谈巷语”和“修身理家”的异闻琐事。六朝人托名汉代郭宪作小说《汉武洞冥记》,其自序云:“今藉旧史之所不载者,聊以闻见,撰《洞冥记》四卷,成一家之书,庶明博君子,该而异焉。”对于小说和正史取材的不同,历史学家有明确的认识。唐代史学家刘知几在《史通·杂述》中说:“是知偏记小说,自成一家,而能与正史参行,其所由来尚矣。”但自元末明初小说家罗贯中撰成章回小说《三国演义》以后,小说与历史融通于同一种文体,小说与正史的关系密切起来。有识之士根据《三国演义》“文不甚深,言不甚俗,事纪其实,亦庶几乎史……书成,士君子之好事者,争相誊录,以便观览。则三国之盛衰治乱,人物之出处臧否,一开卷,千百载之事,豁然于心胸矣。其间亦未免一二过与不及,俯而就之,欲观者有所进益焉”(17)的艺术效果,正式提出小说“为正史之补”的观点。明代小说家林瀚编撰《隋唐志传通俗演义》,自序也明确指出,小说“为正史之补”,其内容“有关风化”,士“勿第以稗官野乘目之”。他还在序中不厌其烦地摆出他的长长的士大夫头衔,意在显示小说家较高的政治地位,希望其小说能够引起关注,特别是“君子”的注意。

既然小说能“为正史之补”,那么小说的鉴、戒意义就不容忽视,于是小说家的地位举足轻重。古代小说家打出小说“羽翼信史”的旗号,反映出他们“攀龙附凤”的心理,这种心理又折射出他们在现实社会中饱受冷遇的心酸处境。因此,古代小说家尤其是历史演义小说家,一般会紧紧抓住“为正史之补”这根“救命稻草”。冯梦龙在改写余邵鱼小说《列国志传》为《新列国志传》时,“本诸《左》、《史》,旁及诸书,考核甚详,搜罗极富,虽敷演不无增添,形容不无润色,而大要不敢尽违其实。”(18)改写小说“大要不敢尽违其实”,冯梦龙用意在于“为正史之补”。清代小说家蔡元放对《新列国志传》再加工,更名为《东周列国志》,其自序云:“顾人多不能读史,而无人不能读稗官,稗官固亦史之支流,特更演绎其词耳。善读稗官者,亦可进于读史,故古人不废。”其谓“古人不废”,意指小说家以小说演绎史实,使历史人物和历史知识深入人心,这是小说“补”史的最好表现之一。蔡元放又作《东周列国志读法》,进一步指出:“故读《列国志》,全要把作正史看,莫作小说一例看了。”明末清初小说家袁于令撰《隋史遗文》,其序说:“史以遗名者何?所以辅正史也。正史以纪事:纪事者何,传信也。遗史以蒐逸:蒐逸者何,传奇也。”干脆把小说命名为“遗史”,其“辅正史”之意甚明。在这种小说“补史”认识的基础上,有人甚至提出小说相当于经史,可与经史并传的看法。如明代可观道人在《新列国志叙》中说,小说“能令村夫俗子与缙绅学问相参,若引为法诫,其利益亦与《六经》诸史相埒”;明代陈继儒在《叙列国传》中说:“有学士大夫不及详者,而稗官野史述之;有铜螭木简不及断者,而渔歌牧唱能案之。如是虽与经史并传可也。”清代何昌森在《水石缘序》中也说:“是小说虽小道,其旨趣义蕴原可羽翼贤卷圣经,用笔行文要当合诸腐迁盲左,何可以小说目之哉!”

由于小说叙写历史题材这一契机,古代小说家又举起了“为正史之补”的旗帜,其用心之一仍在于保全其小说,从而肯定或抬升小说家在士中的地位。既然小说相当于经史这种士十分敬重的著作,那么小说家的地位岂可轻之。

理由之三,小说可以“广见闻”、“资谈助”、“消遣岁月”。

南朝刘勰《文心雕龙·谐隐》说:“盖稗官所采,以广视听。”说明小说有广见闻的作用。《四库全书总目提要·世说新语》云:“所记分三十八门,上起后汉,下迄东晋,皆轶事琐语,足为谈助。”(19)类似的提要在《四库全书》小说类中屡见。“资谈助”,可见在笔记小说中,“知识的重要性慢慢超过了哲理,博学的色彩日渐鲜明”。(20)既然小说具有知识丰富的特点,那么小说家必须具备学识渊博,见闻广泛的必要条件。不仅笔记小说家需要渊博的知识,传奇小说家也因传奇“文备众体”而须具有“史才、诗笔、议论”(21)的能力。彭翥《唐人说荟序》指出,传奇小说家“盖其人本擅大雅著作之才,而托于稗官,缀为巵言,上之备庙朝之典故,下之亦不废里巷之丛谈与闺闱之逸事,至于论文讲艺,裨益词流,志怪搜神,泄宣奥府,窥子史之一斑,作集传之具体,胥在乎是。”明代刘敬在《剪灯余话序》中说,小说家必须具备才、学、识“三长”;凌云翰的《剪灯新话序》也说,“宗吉之志确而勤,故学也博,其才充而敏,故其文也赡”,“自非好古博雅,工于文而审于事,曷能臻此哉”。凌云翰以小说家瞿佑为例,指出传奇小说家必须具备志力勤奋、学识渊博、才思敏捷、洞察事理等条件,才可能写出好小说来。古代白话小说家也必须博学多闻。宋代罗烨《醉翁谈录·舌耕叙引》说,“夫小说者,虽为末学,尤务多闻。非庸常浅识之流,有博览该通之理”,“小说纷纷皆有之,须凭实学是根基,开天辟地通经史,博古明今历传奇,藏蕴满怀风与月,吐谈万卷曲和诗”,就是对白话小说家具有渊博学问的一种说明。明末金圣叹在《第五才子书施耐庵水浒传序三》中说:“天下之文章,无有出《水浒》右者;天下之格物君子,无有出施耐庵先生右者。”金圣叹对小说家施耐庵的“格物”(学问知识)大加赞扬。小说家将满腹才学放置到小说内,如果“以小说为庋学问文章之具”,还会产生所谓的“才学小说”。(22)古代小说家学富五车,正是其作为士的必要条件,但是,又恰恰因为其学问是“末学”或杂学,所以遭致正统之士的普遍蔑视。与之相对,古代小说家和小说评点者常常标榜小说为“实学”,如果士读了,定然获益非浅。清代蔡元放在《东周列国志读法》中说:“今子弟读了《列国志》,便有无数实学在内。”元代杨维桢在为陶宗仪的笔记小说《说郛》作序时说:“学者得是书,开所闻扩所见者多矣。”明代李大年《唐书演义序》甚至说:“且词话中诗词檄书颇据文理,使俗人骚客披之自亦得诸欢慕。”

古代小说家让读者(包括士和市民)“广见闻”,“资谈助”,使他们(包括小说家自己)得到欢娱,因而优悠地“消遣岁月”。对于这一点,几乎所有的士达成了共识。明代酉阳野史《新刻续编三国志引》说:“夫小说者,乃坊间通俗之说,固非国史正纲,无过消遣于长夜永昼,或解闷于烦剧忧愁,以豁一时之情怀耳。”清代烟水散人(徐震)《珍珠舶序》说:“小说家嵬罗闾巷异闻,一切可惊可愕可欣可怖之事,罔不曲描细叙,点缀成帙,俾观者娱目,闻者快心,则与远客贩宝何异?此予《珍珠舶》之所以作也。”陶家鹤《绿野仙踪序》说:“余每于经史百家披阅之暇时,注意于说部,为其不费心力,可娱目适情耳。”自怡轩主人《娱目醒心编序》也说:“能使悲者流涕,喜者起舞,无一迂拘尘腐之辞,而无不处处引人于忠孝节义之途。即可娱目,即以醒心。”由此可见,白话小说的娱乐性十分强大。天都外臣《水浒传叙》总结道:小说“盖虽不经,亦太平乐事,含哺击壤之遗也”。文言小说同样具有娱乐性。曾敕命张华删四百卷《博物志》为十卷的晋武帝,“常以《博物志》十卷置于函中,暇日览焉”。(23)纪昀撰《阅微草堂笔记》,曾多次声明:“惟时拈纸墨,追录旧闻,姑以消遣岁月而已。”“景薄桑榆,精神日减,无复著书之志,惟时作杂记,聊以消闲。”(24)袁枚《随园戏墨·自序》也说:“余自戏编《子不语》”,提起《子不语》的创作动机,他说:“余生平寡嗜好,凡饮酒、度曲、樗蒱,可以接群居之欢者,一无能焉,文史外无以自娱。乃广采游心骇耳之事,妄言妄听,记而存之,非有所惑也。”(25)他作志怪小说,显然是为了“自娱”,即以文为戏。明代李昌祺的《剪灯余话》书稿偶然被进士曾棨看到,“乃抚掌曰:‘兹所谓以文为戏者非耶?’”(26)王英《剪灯余话序》说:“昌祺所作之诗词甚多,此特其游戏耳。”

以文为戏是古代小说家创作小说的一个主要动机。关于以文为戏,唐代发生一场著名争论。张籍和韩愈曾多次致信交锋,张籍认为,“君子”不能作驳杂之说以为戏,而韩愈却坚持“以文为戏”说,认为这符合《诗》、《礼》之教,对于“道”并无妨害。争论传扬开来,引起士的不同反映:有一部分士反对以文为戏,有一部分士则坚持以文为戏。例如,裴度赞成张籍,柳宗元支持韩愈。韩愈、柳宗元等古文运动的人物还亲自创作小说。韩愈“以文为戏”的看法推动了唐代小说创作的发展。士对“以文为戏”说的不同意见,反映出古代有一部分士仍坚守歧视小说的立场,而另有一部分士开始认可小说了。正因为一些有识之士赞同小说创作属于以文为戏的范围,所以,古代小说就在文学殿堂中找到一席栖身之地,小说家也因此在士中获得一定的“合法”地位。

以上三种理由:小说有益劝惩说、小说羽翼经史说和小说以文为戏说,都是古代小说存在的正当理由,也都是古代小说家在士中争取应有地位的有效手段。有的小说家甚至综合三者,给予古代小说以较高定位。例如南宋小说家曾慥编撰小说总集《类说》,其序云:

小道可观,圣人之训也。余乔寓银峰,居多暇日,因集百家之说,采摭事实,编纂成书,分五十卷,名曰《类说》。可以资治体,助名教,供谈笑,广见闻。如嗜常珍,不废异馔,下筋(筯)之处,水陆具陈矣。览者其详择焉。

除以上所叙三种主要的理由之外,还有一种小说存在的理由,即古代小说家由于科举失意或者仕途多艰,作诗文又不能见赏于上层,就借小说来骋其才气,抒其孤愤,所谓“发愤著书”或“穷愁著书”。小说成了小说家安身立命的一种手段。如清代小说家蒲松龄创作《聊斋志异》就是一个众所周知的事例。瞿佑“哀穷悼屈”地创作《剪灯新话》,李昌祺“泄其暂尔之愤懑”(27)地创作《剪灯余话》,曹雪芹怀揣“一把辛酸泪”创作《红楼梦》,都属于这种“穷愁著书”的情况。明末清初小说家陈忱,在其《水浒后传》序中说,他(托名“古宋遗民”)“必其垂老奇穷,颠连痼疾,孤茕绝后,而短褐不完,藜藿不继,屡憎于人,思沉湘蹈海而死”,撰写了《水浒后传》这一部集怒、想、悟、哀的小说——“昔人云:《南华》是一部怒书,《西厢》是一部想书,《楞严》是一部悟书,《离骚》是一部哀书。今观《后传》之群雄激变而起,是得《南华》之怒;妇女之含愁敛怨,是得《西厢》之想;中原陆沉,海外流放,是得《离骚》之哀;牡蛎滩丹露宫之警喻,是得《楞严》之悟。不谓是传而兼四大奇书之长也!”(28)古代才子佳人小说家也有“穷愁著书”的,例如天花藏主人,其《天花藏合刻七才子书序》说:“予虽非其人,亦尝窃执雕虫之役矣。顾时命不伦,即间掷金声,时裁五色,而过者若罔闻罔见,淹忽老矣。欲人致其身,而既不能,欲自短其气,而又不忍;讦无所之,不得已而借乌有先生以发泄其黄粱事业。”清代李百川创作《绿野仙踪》,自序介绍其小说创作过程,说:年轻时爱“谈鬼”,好“新奇”,后“广读稗官野史”,“周流典坟,博瞻词章”,长大后又过着长期“蓬行异域”,“穷愁潦倒”的生活,于是具备了较为扎实的文学基础和生活基础,所以才创作出《绿野仙踪》这部“耐咀嚼”的小说来。一般说来,发愤著书创作出的小说作品,质量总体较高,因为小说家将满腔心血灌注于小说,将自己作为一名士人却在政治、社会和人生中到处碰壁而激发出的愤恨、消沉或者叛逆等思想感情,如火山喷发似地饱满鲜活地展现在小说中。从本质上说,古代小说家通过穷愁著书,在小说中实现了一个士人在现实政治中所不能实现的梦想,获得了一个士人在现实生活中所不能获得的尊严和价值。

由于以上四方面的理由,一些有识之士认识到小说的价值和作用,于是高度评价小说,给予小说家以较高的地位。明代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下》根据“古今著述,小说家特盛;而古今书籍,小说家独传”的事实,“更定九流”,第一次在“子部”类中为小说争占一席之地,使得小说家能够与儒、道、释等诸家平起平坐。士人评点小说的风潮自南宋后期开始,经明代到清代中期达到了高潮,先后有刘辰翁评点《世说新语》、李贽、金圣叹评点《水浒传》、毛宗岗评点《三国演义》、张竹坡评点《金瓶梅》、王士禛评点《聊斋志异》、脂砚斋等评点《红楼梦》、张文虎等评点《儒林外史》,等等。有识之士们认为,小说家以其“锦绣之心,风雷之笔”(29)创作小说,其“文章”可视为天下极品,其小说可称为“才子书”。关于古代小说读法的作品也雨后春笋似的出现了,如《读第五才子书法》、《读三国志法》、《批评第一奇书金瓶梅读法》、《东周列国志读法》、《水浒后传读法》等。金圣叹称《水浒传》为“第五才子书”,对此清代小说家李渔作出分析:“金圣叹特标其名曰‘五才子书’、‘六才子书’者,其意何居?盖愤天下之小视其道,不知为古今来绝大文章,故作此等惊人语以标其目。”(30)金圣叹认为,《水浒传》的文学性和趣味性都大大超越了《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儒家经典。这在古代是多么惊世骇俗的议论。之前,袁宏道也提出了类似的大胆说法,其《听朱生说水浒传》诗曰:

少年工谐谑,颇溺《滑稽传》。后来读《水浒》,文字益奇变。“六经”非至文,马迁失组练。一雨快西风,听君酣舌战。

袁宏道从“文字益奇变”即文学性的角度出发,认为《水浒传》是“至文”,与之相形,儒家经典“六经”和史家经典《史记》反而是“非至文”、“失组练”。作为进士、稽勋郎中和公安派领袖的袁宏道,发此空前之议论,无疑有利于抬高小说家在士中的精神地位。

正因为一些有识之士对小说进行高度评价,有些小说家将小说创作当作自己的“黄粱事业”,为小说付出了人生大部分的时间和精力却毫无悔意。例如,蒲松龄创作《聊斋志异》,其好友张笃庆奉劝他“聊斋且莫竞谈空”,要他放弃小说写作以免影响科举考试,但蒲松龄没有接受,反而创作《聊斋志异》达到了痴迷的程度。有的小说家甚至开始公开表白以做小说家为荣,显然这是挑战正统之士的一种勇敢行为。例如,李渔愿意“以稗史造福”,“以稗史名家”,(31)创作出《无声戏》和《十二楼》两部白话小说集。他在《与陈学山少宰书》中说:“若诗歌词曲稗官野史,则实有微长,不效美妇一颦,不拾名流一唾,当世耳目,为我一新。”其友杜浚(钟离睿水)在《十二楼序》中说,李渔“尝语余云:‘吾于诗文非不究心,而得志愉快,终不敢以稗史为末技。’”这种公开标榜以小说为其特长,不以小说为“末技”的思想,在古代是难能可贵的。李渔愿以小说家为名,这反映出一定的近代气息。然而,李渔的小说仍以劝惩为旨,以娱乐为本,他依然摆脱不了传统士人的习性。

古代小说家抱有各种思想和目的进行小说创作,他们的创作实绩有高有低。从汉代到清代,小说作品的思想艺术水平总体上呈现出高低不一、错落起伏的状态。关于这一点,胡应麟《少室山房笔丛·九流绪论下》云:

小说者流,或骚人墨客,游戏笔端;或奇士洽人,蒐萝宇外。纪述见闻,无所回忌;覃研理道,务极幽深。其善者,足以备经解之异同,存史官之讨覈,总之有补于世,无害于时。乃若私怀不逞,假手铅椠,如《周秦行纪》、《东轩笔录》之类,同于武夫之刃,谗人之舌者,此大弊也。然天下万世,公论具在,亦亡益焉。”

为保证糯玉米的外观和品质能够保持本品种固有特性而不受串粉影响,种植时必须与其他玉米品种隔离。隔离方法有两种:一是空间隔离,要求与其他玉米品种保持100-300m以上的空间距离;二是时间隔离,要求与其他玉米品种花期错开15d以上。

胡应麟论的是文言小说。对于白话小说,清代佩蘅子的才子佳人小说《吴中雪》第九回也说:

原来小说有三等。其一,贤人怀着匡君济世之才,其所作都是惊天动地,流传天下,传训千古。其次英雄失志,狂歌当泣,嬉笑怒骂,不过借来舒写自己这一腔石鬼磊不平之气,这是中等的了。还有一等的,无非说牝说牡,动人春兴的。这样小说世间极多,买者亦复不少。书贾借以觅利,观者借以破愁,这是坏人心术的。

古代小说有好有坏,有“有补于世”的,也有“坏人心术”的。小说质量的好坏,势必会影响小说的存在理由,而且势必会引起士对其小说家的不同评价,“有补于世”的小说家自然受人称赞、抬高,“坏人心术”的小说家则遭人歧视、贬低。古代小说家的创作实绩相应地导致小说家在士中地位的上下浮沉。

综上所述,从汉代到清代,对于古代小说家的评价,大致出现两股相互左右的力量,一股来自绝大部分的正统之士和王朝统治者,另一股来自小说家和少数有识之士。前者轻视小说,以为“小道”、“末学”,贬低小说家,甚至要剥夺小说家作为士的资格;后者赞扬小说,甚至以之为“至文”,“超轶经史”,从而抬高小说家,视小说家为士的佼佼者。两股力量一上一下,牵扯古代小说家在士中的地位发生波浪线似的“起伏变化”。不过,前者相比于后者,力量似乎更强大一些,于是古代小说家在士中的地位总体上偏低。这就是古代小说家生存命运的基本状态。古代小说家在士中地位的起伏变化,对于其小说创作有极其深刻的影响,古代小说因此具有某些共性,诸如喜劝惩、乐传输知识等。

①(23)王嘉《拾遗记》,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210—211页。

②黄霖、韩同文选注《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6页。

③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载黄霖、韩同文选注《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66页。

④顾炎武著,黄汝成集释《日知录集释》(全校本·下),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年版,第2018—2019页。

⑤凌云翰《剪灯新话序》,载瞿佑等著《剪灯新话》(外二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4页。

⑥刘廷玑《在园杂志》,载黄霖、韩同文选注《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84页。

⑦陆容《菽园杂记》,中华书局1985年版,第15页。又钱谦益

《列朝诗集小传》亦谓李昌祺:“其殁也,议祭于社,乡人以此短之,乃罢。”“乡人”指乡绅,是士。《列朝诗集小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192页。

⑧张光启《剪灯余话序》,载瞿佑等著《剪灯新话》(外二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21页。

⑨可观道人《新列国志叙》,载黄霖、韩同文选注《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39页。

⑩即空观主人(凌濛初)《拍案惊奇序》,载黄霖、韩同文选注《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56页。

(11)(19)纪昀等著,四库全书研究所整理《钦定四库全书总目》

(整理本),中华书局1997年版,第1834、1836页。

(12)参见李梦生著《中国禁毁小说百话》,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

(13)田汝成《西湖游览志馀》,转引自袁行霈主编《中国文学史》(第四卷),高等教育出版社1999年版,第56页。田汝成此话,后来被王圻《续文献通考》、天都外臣《水浒传叙》、周亮工《因树屋书影》、章学诚《丙辰札记》采录或引用。可见此说在士中有一定的代表性。

(14)瞿佑《剪灯新话序》,载瞿佑等著《剪灯新话》(外二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3页。

(15)凌濛初《二刻拍案惊奇》,上海古籍出版社1983年版,第245页。

(16)修髯子(张尚德)在《三国志通俗演义引》中提出小说创作的观点:“羽翼信史而不违”。

(17)庸愚子(蒋大器)《三国志通俗演义序》,载罗贯中著《三国志通俗演义》,上海古籍出版社1982年版,第1—2页。

(18)可观道人《新列国志叙》,载黄霖、韩同文选注《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239页。

(20)陈文新《文言小说审美发展史》,武汉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2版,第172页。

(21)赵彦卫《云麓漫钞》,古典文学出版社1957年版,第111页。

(22)鲁迅《中国小说史略》,人民文学出版社1973年版,第211页。

(24)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版,第359、474页。

(25)袁枚《子不语自序》,载《子不语》,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版,第1页。

(26)李昌祺《剪灯余话自序》,载瞿佑等著《剪灯新话》(外二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21页。

(27)刘敬《剪灯余话序》,载瞿佑等著《剪灯新话》(外二种),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年版,第120页。

(28)雁宕山樵(陈忱)《水浒后传序》,载《古本小说集成》编委会编《水浒后传》,上海古籍出版社1994年版,第2—3页。

(29)黄越《第九才子书平鬼传序》,载黄霖、韩同文选注《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405页。

(30)李渔《闲情偶寄》之《词曲部上·词采第二·忌填塞》,载杜书瀛评注《闲情偶寄》(插图本),中华书局2007年版,第43页。

(31)钟离睿水《十二楼序》,载黄霖、韩同文选注《中国历代小说论著选》(上),江西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357页。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基金青年项目《从晚清小说家及其笔下的知识人形象看士的近代转型》(项目批准号09YJC751034)的阶段性成果。】

嘉应学院文学院(514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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