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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金莲与李瓶儿个体伦理分析

2011-08-15王凡

飞天 2011年20期
关键词:金莲西门西门庆

王凡

从《金瓶梅》小说中我们可以看到,在遇到武松之前,潘金莲是没有情感的,只有由“身体”而来的欲念;在真心对待武松、渴望武松的情感过程中,金莲有了对“情”的认识和体味;当遭到拒绝、武松又远远离去后,金莲的欲和情被闲置起来,即生命体被闲置起来,而后碰到了西门庆。青春女子眼中的男子,不同于男子眼中的男子。如果将这样的分析用于潘金莲对武松和西门庆的判断,可以肯定在潘金莲眼里的西门庆除了不如武松身材魁梧外,其他方面比武松要强得多。应该说是西门庆点燃了潘金莲的情欲之火;潘金莲嫁进西门府后,发现了他与西门庆的不同,不同在于她将她的全部给了西门庆,而西门庆不能将全部给她,她们之间的新误会是情欲伦理的不对等性,西门庆背叛了她,而且越来越远离了她的初衷;接着,闲置的身体效仿西门庆,诱奸了小琴童;琴童被打之后,金莲明白了“身体”的所属;不断争宠,要独占鳌头;在争宠的战斗中,明白了对“情”的执念纯属妄谈;放纵“身体”,使之落在“实处”;企图旧梦重圆,而“身体”肢解。

在这样的线索中,可以发现潘金莲的幸福伦理即为“身体”的快感逻辑。正如冯文楼所说,潘金莲的一生呈现为身体的寻找、落实和解体的过程。潘金莲的生命表现出欲望受阻后的破坏性作用,导致一件件恶劣事件的发生,是人性未能经由导引而向“善”的教训例证。人的“身体”先于人的其他降临于世,而后伴随着人的成长、与人的其他合而成为人的整体,所以自有其要求的合理性一面。黑格尔曾说“精神是与自身同在的自由”,如果把“身体”从精神中剔除,那显然精神则成为他样的精神。米歇尔·福柯就曾于此处着力,发现了权力历史的对象就是“身体”,是在对“身体”的不断改造和规训中完成了权力的欲。那么,结合《金瓶梅》的世界,潘金莲的“身体”不就是这样的过程展现吗?《金瓶梅》写潘金莲的学术意义在于写出了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有着坚硬真实感的人的伦理,认识和解释她是为首务。

在《金瓶梅》中,作者缩略了李瓶儿生命的感性呈现。在缩略掉的部分里,有几个问题需要交代。

第一,瓶儿前后经历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转折,是许多论述者认为矛盾的地方。这个转折是婚嫁西门庆的前后不同:前者,淫荡、谋害亲夫;后者,温顺、相夫教子。也就是说前者坏,且坏透了,后者好,且好到“贤良”。

在分析之前,不妨回顾一下。当李瓶儿偷情西门庆时,对西门庆的情况很了解,也了解西门庆的性事仍频。乞嫁西门庆失败之后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你就是医奴的药一般,一经你手,奴家没日没夜只是想你”。

此处出现了一个喻体——药。“药”在《金瓶梅》中有重要作用。药最先在除掉武大的时候出现。此处,李瓶儿将西门庆比为医治她的良药,请问她的“病”是什么?西门庆的“药”又是什么?答案很清楚,她的病是情欲的饥渴,而西门庆的“药”就是他的身体,以耗损生命的方式提供药的效力。西门庆成功的提供使得李瓶儿得到满足。而药的一个谐音更能说明问题,“药”通“要”,双方都是在不断索要中达到生命的交融,当然,即构成生命的损耗。“药”在第四十九回,又从一个神秘梵僧那里,递到了西门庆的手中。这一次,非是毒药,而是春药。西门庆很快喜欢上了这种药,时时带在身上。

瓶儿本来对西门庆就绝无误会可言,对她的索要以及西门庆的给予,都非常明了于心。加之,她曾经做过错事,内心也有悔意。当她与西门重归于好,她的“病”得到了西门“药”的治疗,她当然会有所改变。也就是说,身体伦理的对等性要求得到满足后,提供了一条由“淫”而至“情”的途径。她变成了一个温顺、贤良的“良家妇女”,对西门庆只有关切和无微不至的爱护,不争风、不吃醋,常常将汉子推向别的妻妾房内,没有任何牢骚埋怨,还时时拿出私房钱和睦家庭,一心一意地相助西门庆。在瓶儿的转变中,西门庆得到了一种不需付出的爱,这使他警惕的堤坝无须设防,反而使他真心地爱上了李瓶儿,专宠她、依恋她。而李瓶儿很快又给西门生了个男性继承人。生子后,瓶儿更加的宽容、良善了,一心扑在儿子身上,从无理会种种蝇营狗苟,只是在保护儿子上多有留心。

分析至此,瓶儿转变的缘由,或者说前后矛盾的逻辑统一,基本找到了。冯文楼老师指出,李瓶儿的改变是人性欲望得以通达后的体现。人的欲望不可取消,不能经由压抑而灭除,只能通过导引加以疏通。能够疏通,欲望就会导向“善”的途径。

另外,笔者隐约感到,西门庆和李瓶儿在其交往和生活中,偶尔地碰到了正常的伦理生活,让两人都感到莫大幸福,并深深依恋。但这样的正常伦理生活,在西门庆的世界是不正常的,是陌生的,让我人觉得非正常的伦理,才是《金瓶梅》人物所处世界的正常状态。所以,尽管《金瓶梅》中的这一段写的温暖感人,也透着人性的光明,但它的很快破灭则更有意义,更令人发省深思。

第二,这个富得流油的女人为何处心积虑(摔掉花子虚)、小心翼翼(转移财产)、低三下四(交好月娘、金莲等)、忍气吞声(金莲等人的恶言诋毁)地要嫁给西门庆?什么是她追求的幸福?分析这个问题,除了上述她所找到的对等性身体伦理的对象就是西门庆外,还需将她与潘金莲做一简单比较,似乎才能部分地说清楚瓶儿所追求的幸福。此二人都重视身体伦理的对等性,所以一个毒死武大郎,一个气死花子虚,都嫁给了西门庆。但二人还有着明显区别。

她们两个都出身于侍妾,而后潘金莲被送与武大,李瓶儿盗财逃走。说明起先李瓶儿对钱财的认识就深刻于潘金莲。潘金莲也爱财,在于西门庆交往中每每索要东西,在于月娘的争执中也都因财而起,但金莲实际要的是能够展露其“身体”的饰物。那些物件也正是她身体的外化。她虽花枝招展,而财力处境实实堪怜。武大在时曾经谈及搬家之事,金莲曾典当首饰以付房资。潘金莲没钱,对钱的认识也浅显得多。李瓶儿则不然,从梁中书府盗财而出后,又找到一个更有财力的花太监,将皇宫的许多财物罗致于她的箱笼中。在财力的支持下,李瓶儿养尊处优,一副从容不迫、运筹帷幄的富婆形象。李瓶儿懂得钱财的好处,且会用钱,常常打发零碎钱给丫鬟、仆人,赢得上上下下一片赞誉。甚至在死亡迫近时,尽管如冯妈妈、吴银儿淡忘了她,可她还是给其留有财物,致使世故之人悲哭嚎啕,求其因,皆是瓶儿钱财使的结果。瓶儿深知俗世世界里,常人大都利欲熏心。而金莲不同,她处处尖酸刻薄,在对待王婆、潘姥姥的情景里可见一斑。

小说曾颇费周折地叙述了瓶儿从相遇西门庆到嫁给他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瓶儿做了嫁进西门府的所有准备——笼络小厮、交好众妻妾、转移财产、处理宅院(将紧挨着西门府的宅院送予西门庆)、气死子虚,临到跟前儿了,却搬居到遥远的狮子街住。这里,搬居狮子街有分较,从狮子街到西门府有一段路程,瓶儿希望她能在这段路程中完成她想要的婚礼,吹吹打打、迎迎送送、排排场场地嫁给这个清河县的豪门领袖。这反映了李瓶儿对世俗社会的理解和尊重。她是个社会性的人,她要的幸福不单是自我体验的幸福,还包含了社会认可的幸福。反观潘金莲则根本不同,金莲要的幸福就是她自我体验的幸福。

可以这么说,潘金莲展示的是一种原始激情的女性,而李瓶儿体现了社会文明驯化的人格。《金瓶梅》以这样的两个女人,平行交构,成为西门庆色欲世界最重要的姬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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