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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小说叙事角度分析

2010-08-15张勇

关键词:全知皇甫三国演义

张勇

中国古代小说叙事角度分析

张勇

我国古代小说的叙事角度灵活多样。从“中立式全知视角”、“戏剧式视角”、“编辑式全知视角”方面分析了我国古代小说的叙事角度,并指出了不同视角的叙事特点。

中国古代小说;叙事角度;“全知视角”;《三国演义》;《西游记》

小说的叙事角度是指叙事小说中叙述者与小说故事的关系。我国古代小说的叙事角度可谓丰富多彩,古代许多小说评论家对小说中的叙事之法都有所研究,但是,要么局限于史学性质,要么缺乏综合概括,未能形成完整的理论体系。笔者认为,可结合西方国家的叙事学原理,从中立式全知视角、戏剧式视角、编辑式全知视角等方面入手,来把握古代小说叙事角度的基本特征和创作规律,从而对当代小说创作有所启示。

一、中立式全知视角

所谓中立式全知视角,是指故事叙述者置身于故事之外,不参与到故事中去。中国古代小说基本上是采用这种叙事角度。中立式全知视角叙事的特征,一是叙事者不对故事进行干预,在叙事中不插入议论、不表明自己的观点和态度;其次,采用这一叙事方法往往是限于对人物的言行、相貌、环境描写,罕见于对人物的心理描述。

我国魏晋六朝时期的小说常常采用中立式全知视角。譬如《世说新语》中的《雅量》篇:“褚公于章安令迁太尉记室参军,名字已显,而位微,人未多识。公东出,乘估客船,送故吏数人,投钱唐亭住。尔时,吴兴沈充为县令,当送客过浙江。客出,亭吏驱公移牛屋下。潮水至,沈令起彷徨,问:‘牛屋下是何物?’吏云:‘昨有一伧父来寄亭中,有尊贵客,权移之。’令有酒色,因遥问:‘伧父欲食饼不?姓何等?可共语。’褚因举手答曰:‘河南褚季野。’远近久承公名,令于是大遽,不敢移公,便于牛屋下修刺诣公,更宰杀为馔具。于公前鞭挞亭吏,欲以谢惭。公与之酌宴,言色无异,状如不觉。令送公至界。”叙述者从全知视角,讲述褚公和吴兴县令沈充的有关故事。叙述者先介绍了褚公,然后写他投宿钱塘亭。忽而,叙事角度又转向吴兴县令沈充,描述他送客过江。然后,又将视角转到褚公被亭吏赶到牛屋中过夜。最后,叙述俩人的交往。在叙事中,既没有对人物心理活动的刻画,也没有看到叙述者发表任何评论。采用中立式全知视角的优点显而易见:一是可以拓展叙事的角度;二是显得客观真实。

中立式全知视角的叙述仅限于人物的言行、外貌和环境,采用的是外视角,极少涉及到人物的内心。即便为了表现人物的内心世界,也往往以人物的歌唱的形式来抒发情感,而不是直接刻画心理。如《搜神记·吴王小女》中紫玉唱到:“南山有乌,北山张罗,乌既高飞,罗将奈何!意欲从君,谗言孔多。悲结生疾,没命黄垆。命之不造,冤如之何!羽族之长,名为凤凰。一日失雄,三年感伤,虽有众乌,不为匹双。故见鄙姿,逢君辉光,身远心近,何当暂忘!”用这种形式来表现紫玉的满腔怨恨的心情,同时还反映出对爱情的向往。由此可见,运用这种叙事角度,艺术感染力超过心理刻画。

二、戏剧式视角

所谓戏剧式叙事视角,是指叙述者隐藏在故事中人物和事件的背后,使读者几乎无法感知其存在。它主要依赖于人物的对话、行动,再加上简练的描写与叙述,从而构成某种戏剧性场面。采用这种叙事角度,可以给读者以十分客观的印象。宋元话本及拟话本小说中的某些公案类作品常常运用这种叙事视角。

如《简帖和尚》,小说开头讲述了主人公皇甫松的个人、家庭状况和巷口王二开的茶坊,接下来便以人物的对话和行动为情节进展的主要方式。于是,读者看到一个“浓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绰口,头上裹一顶高样大桶子头巾”的人进了茶坊。他向卖小吃的僧儿打听皇甫松家的情况,让僧儿给皇甫松娘子送去首饰和简帖,并要对娘子说:“官人再三传语,将这三件物来与小娘子,万望笑留。”僧儿来到皇甫松家,碰见皇甫松,引起了怀疑。经不住皇甫松的威吓,僧儿只好将首饰与简帖拿了出来,并交代:“有个粗眉毛、大眼睛、蹶鼻子、略绰口的官人教我把来与小娘子,不教我把与你。”皇甫松拉着僧儿直奔茶坊寻找未果,便把怒火向妻子和丫头身上发泄,毫无结果,只好告到开封府。开封府钱大尹命山定审理此案。山定软硬兼施,娘子供道:“自从小年夫妻都无一个亲戚来往,即不知把简帖儿来的是甚色样人。如今看要教侍儿吃罪名,皆出赐大尹笔下。”山定连审几回,结果完全一样。皇甫松执意要休掉妻子。小娘子见丈夫不要他,把他休了,正要投水自尽,一个婆婆拉住了她。婆婆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姑姑,自从你嫁了老公,我家寒,攀陪你不着,到今不来往。我前日听得你与丈夫官司,我日逐在这里伺候。今日听得道休离了,你要投水做甚么?”在这位“姑姑”家住了三两日,忽然一个官人来到了婆婆家中,这位官人催逼婆婆还账,婆婆向娘子诉,顺口让娘子嫁给这位官人。娘子万般无奈,只好应允。接下来,作者将叙述焦点转到了皇甫松。皇甫殿直自从休了妻子,正是时间风火性,烧了岁寒心。自思量道:“每年正月初一日,夫妻两人双双地上本州大相国寺里烧香。我今年却独自一个,不知我浑家哪里去?”当他独自一人去大相国寺烧香,恰巧碰见了妻子和那个官人。恰巧一位打香油钱的行者揭穿了这个所谓官人的真实面目,原来他是一个偷了银器外逃的和尚。皇甫松与行者商量着要捉他见官。和尚便合盘托出了他前后设计相骗的过程。直至此时,读者方才恍然大悟。

从以上叙事可以看出,戏剧式叙事视角有这样几个特点:首先,是采用外视角,叙述者基本上不刻画人物内心,主要着眼于人物的对话和行动。其次,叙述者所传达的信息少于人物所知道的情形。从以上叙述我们明显看出,这一事件从头到尾都是这位和尚策划的,只有他知道内情,其他人都不知情。这就无形中吊起了读者的胃口,极大地增强了小说的吸引力,产生了强烈的艺术效果。

三、编辑式全知视角

所谓编辑式全知视角,是指小说叙述者在讲述时,既可以置身于故事之外,以旁观者的身份进行讲述,也可以从某一人物的视角出发进行讲述,还可以模仿故事中某一人物进行对话,还可以深入到人物内心揭示其观念和情感,甚至可以自由地发表种种议论,表达自己的爱憎褒贬,以及对人生、历史、社会的看法。这是全知视角的一种,灵活多变,几乎不受任何限制。中国古代白话小说从一开始便与“说话”技艺密切相连,因此“编辑型全知视角”也就成为古代白话小说最为常见的叙事角度之一。从宋元话本到明代章回小说和拟话本小说,这种叙事角度随处可见,典型的是《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等。

阅读过《三国演义》后,读者留下深刻印象的恐怕是小说中繁杂的事件和眼花缭乱的众多人物。这些事件和人物都是采用灵活多变的叙事方法聚焦而成的,这一点既可以从全书看出,也可以从某一回看出。

《三国演义》讲述的是三国之间发生的事件,这种关系必然牵扯到繁杂的事件和人物,因此在叙述中就要不断地变换其叙事焦点,那么采用编辑式全知视角是必然选择。如在叙述刘、关、张大战黄巾军时,夹叙曹操和孙坚;在董卓传中又顺带叙述吕布、袁绍、陶谦等人。《三国演义》叙事角度灵活多变的另一个表现是,在不同的章回中聚焦某个人物。如第二十五回至二十八回以关羽为叙事中心,第三十回至第三十三回以曹操为焦点,第二十九回又插进孙策、孙坚之事。在叙述整个赤壁大战时,叙事焦点虽主要在吴蜀—边,但又极富变化。第四十七回写阚泽献诈降书,庞统授连环计,第四十八回叙述曹操宴长江赋诗,第四十九回写诸葛祭风,周瑜纵火。可见《三国演义》叙事焦点变化的频率非常之快。

全书如此,具体到某一回也是如此。比如第三十二回“夺冀州袁尚争锋,决漳河许攸献计”,讲的是袁绍死后,袁谭、袁尚兄弟二人相互勾心斗角。先是袁谭兵屯冀州城外,让郭图入冀州打探袁尚之虚实;然后叙述了袁尚派逢纪随郭图来见袁谭。袁谭与曹操交战,袁谭被打得大败,于是向袁尚求救。袁尚和审配计议,只派了五千余人救助。袁谭大怒,当即唤来逢纪责骂,并令逢纪再到冀州向袁尚求助。但袁尚决定不派救兵。袁谭大怒,斩了逢纪,打算向曹操投降。袁尚闻讯,又自领大军前来救谭。由此可见,叙事焦点在两人甚至多人之间反复变换,这是《三国演义》叙事最具有代表性的特点。

在《西游记》、《金瓶梅》中,叙事的特点发生了明显的变化。以下以《西游记》为例,进行简要的分析。

《西游记》的叙事焦点与《三国演义》相比,不管是全书,还是每一回,都是比较集中的。如在前七回叙述者主要以孙悟空作为叙事焦点,从第九回至第十一回主要以唐太宗作为叙事焦点,从第十三回至第九十九回主要以唐僧师徒四人作为叙事焦点。在每回之中其叙事视角的变化明显减少。叙述者主要以外视角讲述故事,较少以内视角来表现人物的喜怒哀乐。但从总体来看,《西游记》仍是编辑型叙事视角,关键就在于叙述者以议论解释等种种方式表达着自己的思想情感和爱憎褒贬。

我们以《西游记》第一回的一段为例:“那猴在山中,却会行走跳跃,食草木,饮涧泉,采山花,觅树果;与狼虫为伴,虎豹为群,獐鹿为友,猕猴为亲;夜宿石崖之下,朝游峰洞之中。真是山中无寒尽不知年。”从中我们可以明显体会到叙述者的态度,是运用外视角来叙述的。小说接着写道:“一群猴子耍了一会,却去那山涧中洗澡。见那股涧水奔流,真个似滚瓜涌溅。古云:‘禽有禽言,兽有兽语。’众猴都道:‘这股水不知是那里的水。我们今日赶闲无事,顺涧边往上溜头寻看源流,耍子去耶!’喊一声,都托男挈女,唤弟呼兄,一齐跑来。顺涧爬山,直至源流之处,乃是一股瀑布飞泉。”文中的“古云”等等,很明显是叙述者的观点或者理解。叙述者有很明显的介入迹象,这种叙事方法是《西游记》的一个突出特征,与《三国演义》有显著的区别。

另外,《西游记》的叙事较少从内视角来刻画人物的心理,而往往以人物独白的形式来表现。如第七回“八卦炉中逃大圣,五行山下定心猿”,写的是如来佛与孙悟空打赌,如果悟空一个筋斗翻出他的手心,如来佛答应把天宫让与孙悟空。叙述者这样写道:“那大圣闻言,暗笑道:‘这如来十分好呆!我老孙一筋斗去十万八千里。他那手掌,方圆不满一尺,如何跳不出去?’”这是对孙悟空的心理活动的描述,但给人的感觉仿佛是在悄声说话。当孙悟空看见眼前“有五根肉红柱子,撑着一股青气”时,“他道:‘此间乃尽头路了。这番回去,如来作证,灵霄宫定是我坐也。’又思量说:‘且住!等我留下些记号,方好与如来说话。’”用“他道”等等,好像是他在与人说话,并且选用“思量”这个反映人物心理活动的词语,后面再紧跟上一个“说”,充分表明叙述者是在尽量不暴露内视角的叙述方法。

[1]王平.中国古代小说叙事研究[M].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2002.

[2]蒲安迪.中国叙事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

[3]韩南.中国白话小说史[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89.

[4]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19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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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勇(1966-),男,江苏徐州人,河南公安高等专科学校(河南郑州450002)警察管理系讲师。

2010-02-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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