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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俗即仙骨 多情乃佛心——仓央嘉措情歌漫议

2010-08-15朱秋敏宁夏广播电视大学银川750002

名作欣赏 2010年30期
关键词:仓央嘉情歌

□朱秋敏(宁夏广播电视大学, 银川 750002)

近年来,随着“在那东山顶上”等一批由当代优秀作曲家和歌手倾情打造的仓氏情歌的广为传唱,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和他的《情歌》迅速走出了雪域高原,越来越为全国乃至世界的人们所关注。

仓央嘉措全名罗桑仁钦仓央嘉措(意为“善慧宝梵音大海”),他生于有着“情歌之乡”之称的藏南门隅地区,1697年被认定为五世达赖的转世灵童。在世人看来荣耀至极的达赫宝座,仓央嘉措却并不喜欢。后来甚至公然把僧衣送还为他剃度的班禅罗桑益西,以示退戒①。当时的西藏政治动荡,内外矛盾交错。蒙古人拉藏汗掌握西藏大权以后,对仓央嘉措多方责难,还派员赴京向康熙进谗说仓央嘉措沉湎酒色,不守清规,不是真正的五世达赖转世灵童。仓央嘉措被“执献京师”时,哲蚌寺僧人将其强行抢至该寺的甘丹颇章宫中。拉藏汗闻报派兵包围了哲蚌寺,寺僧们亦准备武力抵抗。仓央嘉措见状遂自动就缚,平息了一触即发的流血冲突。进京途中,仓央嘉措看到清纯浩渺的青海湖,仿佛是听到了情人的呼唤,他唱着自己的“拉伊”——《仓央嘉措情歌》,头也不回地投身圣湖,在那纯净的湖水中找到了自己永久的归宿②。

仓央嘉措虽然贵为达赖,但他视权位如敝屣,一生只为情而歌唱。仓央嘉措不无骄傲地宣称:“住进布达拉宫/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萨街头/我是世间最美的情郎。”③他在人世间24岁的短暂逗留,仿佛就是为了留下那些一往情深的诗篇。

毕竟,作为藏区最高的宗教领袖,仓央嘉措在情与佛之间不能没有困惑,不能没有犹疑:“曾虑多情损梵行/入山又恐别倾城/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然而,他最终仍是“无奈此心狂未歇/归来仍到那人边”。仓央嘉措对爱的投入,甚至远远超过了对佛的顶礼。你看他的《那一天》: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月,我转过所有经轮,不为超度,只为触摸你的指纹;

那一年,我磕长头拥抱尘埃,不为朝佛,只为贴着了你的温暖;

那一世,我翻遍十万大山,不为修来世,只为路中能与你相遇;

那一瞬,我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喜乐安平。

在仓央嘉措的情歌中,有初识乍遇的羞怯,有两情相悦的欢欣,有山盟海誓的坚贞,更有求而不得的叹惋。在拉萨八廓街的一片白色建筑中,至今还有一座黄房子餐厅格外引人注意。相传这就是当年仓央嘉措与情人玛吉阿米(意即“未嫁女”、“纯洁少女”)幽会的地方。仓央嘉措在这里留下了许多诗篇:“初三的白色月亮,领略过你的幽光,请求你答应我吧,如十五的月亮一样”;“黄昏去会情人/黎明大雪飞扬/莫说瞒与不瞒/脚印已留雪上”。这些诗中最著名的,自然就是作为拉萨藏文木刻版仓氏66首情歌篇首的《玛吉阿米》:

高高的东山顶上,

升起洁白的月亮,

玛吉阿米的脸庞,

浮现在我的心上。

东山起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张九龄《望月怀远》)。特定的身份,使仓央嘉措比常人更多地体验到了爱怨别离的人生苦楚,而寂寞的思念愈加凸显出人间情爱的美好和珍贵。

仓央嘉措在《见与不见》中说:“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他一连列举了十个不见的理由,最后是:“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求不得,爱不能,固然是人生无奈;如果不曾相见,也许就不会有思念的痛苦,但当缘来时,有情人又怎能不识得这份缘、求得这份缘、惜着守着这份缘!最早向世界介绍仓央嘉措情歌的于道泉④注曰:“强作解脱语,愈解脱,愈缠绵,以此作结,悠然不尽。”

科室管理层(B2)主要是从临床角度出发,考虑医生地位C4和临床诊疗模式、单病种付费创新C5、C6对药品费用的影响。医生地位具固有属性,造成信息不对称,影响医院药品费用[5];临床诊疗模式的创新是规范临床诊疗,解决“看病贵”问题的探索路径,开展新的诊疗模式也是降低药品费用的手段。

在仓央嘉措的情歌中,爱的忘我还融进了佛的禅意。他为我们勾画了一个人人向往却永难抵达的美好彼岸,也给人间情爱带来了宗教般的忧伤、宁静、超越和了悟。这在浩瀚的中外情诗大海中,当别具风采。我们看他另一首同样著名的《见与不见》:

你见,或者不见我/我就在那里/不悲不喜/你念,或者不念我/情就在那里/不来不去/你爱,或者不爱我/爱就在那里/不增不减/你跟,或者不跟我/我的手就在你手里/不舍不弃/来我的怀里/或者/让我住进你的心里/默然 相爱

寂静 欢喜

既有人间爱,也有佛界意;既有红玫瑰的浓烈,也嗅得见白莲花的幽香。情中有禅,禅不忘情。人间情爱经由至尊活佛的加持,平添了神性光彩;情的最高境界,竟也通向了佛的最高境界。“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看来,至真至纯的爱情也是可以和任何一种宗教对话的,因为它同样需要圣洁的心灵和炽热的情感,同样需要苦苦的磨炼乃至无畏的牺牲。一位佛教高僧评价仓央嘉措说:“六世达赖以世间法让俗人看到了出世法中广大的精神世界,他的诗歌和歌曲净化了一代又一代人的心灵,他用最真诚的慈悲让俗人感受到了佛法并不是高不可及,他的特立独行让我们领受到了真正的教益。”⑤

六世达赖的情歌穿越了几个世纪的轮回,在雪域高原吟唱不绝,历久弥新。尽管布达拉宫里没有设六世达赖的灵塔,但藏族同胞从未认可过当权者对仓央嘉措的贬损。至尊圣者居然也有凡人一样的情感,反而使人们对仓央嘉措愈加偏爱。六世达赖仓央嘉措以自己至真至纯的忘情歌唱,在人们的心中树立了一座永远不朽的灵碑。

① 据说六世达赖曾跪在扎什伦布寺门口,向五世班禅呼喊:“你给我的袈裟我还给你,请让我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② 六世达赖最后的结局也许没有那么浪漫。在青海湖畔一说是被处死,一说是被赐死,一说是病死;也有人说是被清朝皇帝软禁于山西五台山并圆寂于当地;还有说近年的考古发现证实,六世达赖是假托亡故,实则在内蒙阿拉善地区弘法利生,最后圆寂于贺兰山下。

③ 文中所引仓氏诗作均见于王沂暖编译《仓洋嘉错情歌》,青海民族出版社,1980年5月。

④ 于道泉1930年首次将仓央嘉措情歌译成汉文和英文出版,引起了国内外学术界、文学界极大的兴趣,其后又有多种译本问世,如今,仓央嘉措的情诗已被译成20多种文字,传遍了世界。这些诗作也给当代画家、音乐家提供了不竭的灵感和创作资源。

⑤ 转引自http://hi.baidu.com/miss_chace/blog/item/09251c 0fe73075ed37d12266.html

[1]龙仁青:《仓央嘉措秘史》,青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

[2]苗欣宇,马辉:《仓央嘉措诗传》,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版。

[3]佟锦华:《藏族文学研究》,中国藏学出版社,2002年版。

[4]西藏自治区文化局资料室搜集、编辑:《仓洋嘉错情歌》,1978年版。

[5]《西藏歌谣》,民族出版社,195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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