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霜寒

1898年9月21日,慈禧太后发动戊戌政变,囚禁光绪帝。9月28日,谭嗣同等六人在北京菜市口被砍掉头颅。中国历史上的第一次宪政民主改革以失败告终,历时仅仅百日。

镇压完维新派,慈禧太后重新临朝训政。然而私下里,她却悻悻然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康有为想要变法,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慈禧太后的这一小声嘀咕,道出了维新变法失败的根本原因。

许多历史学者常常把慈禧太后当作“保守派”或“顽固派”,以此来判定她反对变法的思想根源。事实上,慈禧太后虽然不是什么英主,但她并不笨,也不迂,而是头号典型的“不学有术”的人物。

西方的宪政民主是否适合大清国的国情?民主制度和天朝体制孰优孰劣?变法强国是不是势在必行?这些问题的答案,慈禧老佛爷是心知肚明的。是否变法,不存在一个思想认识的误区,问题的关键在于:由谁来主导变法?

光绪帝在维新变法之前,是请示过慈禧太后的。当时慈禧太后表态:变法是她长久以来的愿望——“苟可致富强者,儿自为之,吾不内制也。”慈禧太后的话辞真理切,光绪皇帝听得满心欢喜。

隔着百年的历史烟云重温慈禧的这番表态,也许我们能品出一种别样的滋味来。当一个极权领袖表示要放权的时候,他的话越是至理至诚,你越是不能当真。在这一点上,年轻的光绪帝和维新党人,显然是有些幼稚了。

陈佩斯和朱时茂主演的小品里,两个角色从头到尾都在争执:谁是主角?在专制政治体制内,这种争执不再是滑稽戏言,而是锱铢必较、你死我活的斗争。在晚清政局的这一场争斗里,慈禧取得了完胜。她为自己赢得了重新执掌大权的十年幸福时光,后果则是维新志士的断头流血和国家的百年贫弱。

极权专制体制通过一系列残酷的政治戏法,把权力做成一道美味无比的羹汤。权势巨头守着羹汤独自陶醉品尝,任何人想要分一勺羹去,都无异于要他们的命。权力的羹汤越是香浓味美,权势者越是难以守持什么雄才大略;相反的,只剩下一点鼠肚鸡肠的世俗心机。思想之争,路线之争,残酷暴烈的政治斗争背后,也许只是权势者在争夺权力羹汤里的一片葱花、一粒芝麻——而天下却因此弊窦丛生,饿殍遍野,血流成河。

如果康有为当初是找慈禧太后来主持变法,会不会成功呢?答案依然是否定的,从狭隘的权术世故里,是走不出宪政民主体制的,慈禧太后身后的历史可以为证。

“康有为想变法,为什么不来找我呢?”读懂了这一句,你就读懂了中国历史。

插图 / 残暴的温柔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