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 杰

(天津大学文法学院， 天津 300072)

新闻报道是对客观世界的变化进行及时、客观、公正的反映，新闻报道的这一特点明确地规定了新闻语言——事实的载体，必须是准确无误的。然而，对新闻报道的这种特殊要求并不意味着完全彻底地排斥模糊语言。这是因为，模糊是自然语言的基本属性，新闻语言作为自然语言变体之一种也不例外，模糊是新闻语言的固有属性。新闻语言的核心——准确性，只是相对的，并非绝对的。

近年来国内专家也开始认识到模糊语的重要性，对模糊语的语用功能进行了深入研究[1-4]，也有不少学者关注某一特定文体中模糊语的使用[5-6]，但对特定文体中某一特定类别模糊语使用情况的研究并不多见。鉴于此，本文对英语经济新闻这一特定文体中模糊数字语的使用情况进行分类统计，并对其语用功能进行分析。

一、 研究背景

1. 模糊语言的定义及分类

早在古希腊哲学中，模糊现象就引起了人们的注意。但直到1965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数学家查得(L.A. Zadeh)发表了题为《模糊集》(FuzzySets)的论文[7]，才首次把“模糊”的概念引入数学领域。到了20世纪70年代，模糊语言学逐渐成为语言学家研究的重要课题。语言学家们发现模糊语言存在于各种语言中，模糊语言被视为完整语言概念中的一个必要部分。然而对于模糊语言的定义及模糊类型的划分，语言学界却存在分歧。

目前，模糊语言研究中较为广泛接受的是Jonna Channell所提出的定义[8]：一种表达或一个词是模糊的，当：a. 它可以和另一个相同命题的表达或词形成对比; b. 它是有目的的特意模糊；c. 它的含义来源于内在的不确定性。

Jonna Channell在她的《模糊语言》(VagueLanguage)一书中介绍了模糊语的三种表现形式[8]18，即：模糊附加词、模糊词语的选择、含义的模糊。模糊附加词指通过在一个有准确含义的陈述里添加一个词或短语达到模糊的效果。例如：We see McEnwe there with his foot—maybe a little bit of stone or something like that.句中or something like that为模糊附加词。选择模糊词是指使用本身就比较含糊的词语。例如一些数量词中就有“loads of”和“heaps of”等模糊词。而含义模糊是指一个有准确含义的句子可能被理解成模糊含义。例如：Sam is six feet tall.就可以理解为精确的(山姆可能完全地是六尺高的)或含糊的(他实际上是五尺又四分之一寸)。其他较有影响力的分类方法还有伍铁平先生以词的外延是否有上限和下限为标准的分类以及以词性为标准的划分。

2. 语料的收集和研究方法

笔者从CNN和《华盛顿邮报》的英文网站(www.CNNMoney.com和www.Washington.com)随机选取了2009年2月2日和3日两天的15篇英语经济新闻进行统计分析，每篇字数从400到2 000不等，总字数约13 000字。在语篇分析中语料的多寡及其代表性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笔者认为这主要取决于分析者所要达到的分析目的。Van Dijk分析了选自199个国家138份报纸的700篇新闻报道[9]，他最终总结出的新闻语篇图式特征和宏观结构对此后的分析研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但更经常的做法是以几篇、十几篇为语料，分析说明某个或某几个具体的问题。本文的目的是通过对随机抽样的有限语料的统计分析来考察模糊语言中不同类别的模糊数字语在英语经济新闻中的使用情况，并对此做出一些初步的语用解释。分析采用定性和定量的方法。首先，确定样本中的模糊数字语，并对其分类；然后，统计各类模糊数字语的数量；最后，分析量化数据，探索这些模糊数字语的语用功能。本研究中对模糊数字语的分类考察参考Joanna Channel对模糊语言的分类。对其分类中与数字有关的“含义模糊”理解为有准确数字含义的句子以与包含模糊数字语的句子形成对比。

二、 英语经济新闻中模糊数字语的类型及使用情况

研究发现，模糊数字语广泛存在于英语经济新闻中，其构成形式主要有以下三种。

(1) 模糊附加词型模糊数字语：指通过添加词语使本来明确的数字概念变得模糊。

1) As a result, the Senate is set to vote this week on an $888 billion stimulus plan, includingabout $275 billionin tax cuts aimed at boosting consumer spending.(CNN, Feb. 2, 2009)

2) Farrell would not disclose how much purchases were cut at the privately-held company, but he said it would bemore than 10%.(CNN, Feb. 2, 2009)

3) China reported Monday thatsome 20 million workershave lost their jobs, while Hong Kong-based brokerage CLSA published a survey that said Chinese manufacturingshrankin January for the six consecutive months.(Washingtonpost, Feb.3, 2009)

以上三例中划线部分为模糊附加词型模糊数字语，即通过添加附加词about, more than及some 表达模糊的数字概念。

2.2.2 合作医疗对贫困农民没有达到保障目的。资助的贫困农民参加合作医疗后没有达到获得保障的目的。虽然地方政府对新型农村合作医疗都有资助，但大多数贫困农民参加合作医疗后没有真正享受到实惠。新型农村合作医疗的起付线、封顶线、共付率等问题把大多数贫困农民排斥在制度之外，影响了贫困农民卫生服务利用的公平性和可及性。

(2) 选择模糊词型的模糊数字语：指通过选择使用模糊词语来表达模糊的数字概念。

4) Richard Broome, senior vice president at Hertz (HTZ, Fortune 500), also pointed toadouble-digitpercentagedropin demand for its cars and the weak resale market as the reasons it is pulling back on new car purchases. (CNN, Feb. 2, 2009)

5) The global economic crisis has taken hold deep in China’s impoverished countryside, asmillionsofruralmigrantsare laid off from factory jobs and left to scratch a living from tiny landholdings.(Washingtonpost, Feb.3, 2009)

6) Lending hasdeclined, and banks that got government money on average havereducedlendingmore sharplythan banks that didn’t. (Washingtonpost, Feb.3, 2009)

以上三例中的斜体字部分为选择模糊词型的模糊数字语，其中double-digit, millions of 及reduce为具有模糊含义的词语。

(3) 修辞型模糊数字语：指通过比喻、拟人等修辞手法表达的模糊数字概念。统计发现，除以上两种最常见的模糊数字语构成形式外，修辞型模糊数字语也存在于英语经济新闻中。

7) Big Three Bloodbath: Chrysler Down 55 Pct., GM Down 51Pct., Ford Down 39Pct. in January. (Washingtonpost, Feb.3, 2009)

8) “The first quarter will definitely be uglier than the fourth,”said Fadel Gheit, an analyst at Oppenheimer and Co. (Washingtonpost, Feb.3, 2009)

9) Those jobs, however, have dried up quickly as China’s economic growth—once red-hot—plunged to 6.8 percent in the final quarter of last year. (Washingtonpost, Feb.3, 2009)

例7)是一篇文章的标题，bloodbath原义是“大屠杀”，这里用来借喻美国三大汽车巨头一月份汽车销量剧减的惨状。例8是一位分析人士对美国2009年一季度经济形势的预测，他没有给出具体的数字而是用了uglier这一形容词的比较级，用拟人的手法形象地表述了与2008年四季度相比，美国2009年一季度的经济情况会更糟的趋势。例9)中的dry up原义指“(河流等)干涸”，这里用来借喻由于中国经济增长速度的猛然下降使得农民工的工作岗位骤然减少这一情况。

此外，模糊附加词型模糊数字语与选择模糊词型的模糊数字语常交叉使用，共同表述模糊的数字概念。如例3)和例6)中同时出现了用斜体表示的选择模糊词型模糊数字语和用下划线表示的模糊附加词型模糊数字语。

数据统计显示，本研究所引用的15篇英语经济新闻中各类模糊数字语数目和所占百分比如表1所示。

注：模糊数字语共计290处，明确数字语共计226处，二者的比例为1.28∶1。

表1数据表明，英语经济新闻中模糊数字语大量存在，数量甚至超过了明确数字语，二者的比例为1.28∶1 。使用最多的模糊数字语为选择模糊词型的模糊数字语，其次是模糊附加词型，再次为修辞型，三者在全部模糊数字语中所占百分比分别为：68%，25%和6.8%。

模糊数字语大量存在于英语经济新闻中，且各类模糊数字语使用比例差异很大，这主要是由模糊数字语的语用功能决定的，因此，本文将从语用的角度分析英语经济新闻中模糊数字语的功能。

三、 英语经济新闻中模糊数字语的语用功能

首先，使用模糊数字语能使话语显得更加准确、客观、可信。英语经济新闻的主要功能是传递财经信息，它要体现新闻报道对时效性、客观性的要求。新闻记者应采取客观报道的态度，使读者信服。如例1)讲参议院本周将投票表决一项8 880亿美元的经济刺激计划，其中包括旨在鼓励消费的约2 275亿美元的减税计划。句中在明确数字语2 275亿美元前加入了模糊附加词 “about”， 从而使其变为了表约数概念的模糊数字语，其目的是记者出于严谨的报道态度，对发稿时尚未十分明确的数字予以客观的报道。同样，例2)、例3)是记者对他人言语的转述，例2)中由于当事人不愿透露私人公司减少购买汽车的具体数字，而只是给出了较笼统的“more than 10%”这样一个模糊的数字概念；例3中当事人也只肯透露顾客对该公司汽车需求的下降量为 “double-digit percentage”，所以记者在报道时亦予以客观转述。“大约”、“超过”、“大多数”等模糊数字语的使用使语言更为灵活，报道更为客观，不仅读者在心理上更容易接受，也能避免新闻记者掉入可能的尴尬境地。

其次，使用模糊数字语能突出重点，符合受众的阅读心理。财经报道中往往用大量的数字来说明情况。数字产生精确。然而对大多数读者来说，数字往往是枯燥的。传播学的使用与满足理论证明，受众接触媒体都是基于特定的需求动机，是为了满足信息、娱乐、心理、精神等方面需求的，而受众只对那些能满足其某种需求的信息感兴趣。一篇囊括了各种准确数字的财经报道，虽然看来十分精确，实质却会让读者觉得索然无味，望而生畏。而模糊语言本身就具有高度的概括力，它能简洁明了地帮人们从整体上把握对象，所以英语经济新闻中不仅有众多的准确数字，更有数量众多的模糊数字语。选择模糊词型的模糊数字语在模糊数字语中所占比例最大，被广泛地应用于财经报道，尤其是标题、导语和综合消息中。如例4)就是一篇文章的导语，讲全球性的金融危机对中国农村贫困地区影响很大，数以百万计的农民工失去了工厂的工作，不得不以仅有的一点土地资源维持生计。该句在讲农民工数量时，用了“millions of”这一选择模糊词型模糊数字语，一方面是对该部分农民工数量的统计很难做到十分精确，更主要的原因则是没有必要给出一个精确的数字，“millions of”这一模糊数字更能很好地突出失去工作的农民工数量庞大这一残酷的现实，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又如例5)出现在一篇文章的结尾部分，属综合论断这样总结性的句子，该句将整篇文章的重点概括为：尽管美国联邦政府在过去的三个月中为了鼓励银行增加借贷业务，已向银行注资两千亿美元，然而却未取得应有的成效。借贷业务依然持续走低，那些拿到钱的银行反而比没拿到钱的银行更多地减少了借贷。“decline”、“reduce”及“more sharply”这些模糊数字语的使用很好地起到了总结概括，突出重点的作用。本研究所统计的15篇英语经济新闻的导语或文章首尾的综合论述部分，无一例外地使用了选择模糊词型的模糊数字语，尤其是表示经济运行趋势或价格等上下波动的选择模糊词型的模糊数字语，如：drop, fall, dump, plunge, retreat, decline, cut back on, retrench, curtail, rise, jump, gain, climb, creep up, soar, skyrocket, surge等更是无可避免地频繁出现。这也是选择模糊词型的模糊数字语所占比例最高的原因。

第三，模糊数字语能使英语经济新闻更加生动。虽然准确是新闻语言的主要特点，但是为了要吸引读者，它也必须是生动的。如果记者仅仅堆砌数字，新闻可能会显得更精确，但它也会更乏味，读者也可能失去阅读的兴趣。如果将冰冷僵硬的数字通过恰当的模糊词语转化为生动具体的形象，则其表达效果要比看似精确的数字更加生动丰满。例7)、例8)、例9)中修辞型模糊数字语的使用使原本平淡无奇的表述变得鲜活有趣。

第四，英语经济新闻中模糊数字语和精确数字的同时使用，体现了语言艺术的一大特色：虚实相间、虚实对比、虚实共用。表1数据显示，模糊数字语大量存在并与精确数字一起贯穿于英语经济新闻。如果说精确数字是实，那么模糊数字语则是虚，精确数字呈现给读者一个个准确的数字概念，模糊数字则因其模糊的特性留给读者以想象的空间。英语经济新闻中一种常见的模式为在文章的标题、导语、开头和结尾段落中大量或全部使用模糊数字语，而在文章中间部分大量使用精确数字加以具体说明。这种虚实结合，相互对照、互为补充的写法在使文章脉络清晰、重点突出的同时也使读者欣赏到了语言艺术的层次美、互补美、和谐美。

四、 结 语

模糊数字语在英语经济新闻中的广泛应用，使新闻报道更具客观性、真实性、生动性，并且更符合人们的认知习惯，使报道更吸引读者。当然模糊数字语并非越多越好，一方面，记者要充分认识到模糊数字语的存在价值，同时又要遵循新闻写作的基本规律，该模糊的地方才可模糊。在某一种情况下，经济类新闻报道要求较高的精确度；在另一种情况下，又可以容许或需要一定的模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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