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瑞芹　胡　鹏

摘要:温庭筠的《望江南》历经千年,被世世代代吟诵不绝。而千年之后,又有人拾起《望江南》的“旧曲”,填写了新词,这就是当代的一位台湾诗人——席墓容。席墓容能够及时捕捉住温庭筠《望江南》所产生的启发,巧妙的从不同角度来开掘和阐发新的诗意,创作出《悲喜剧》,并受到读者的欢迎,席墓容创作上的成功是古典美在现代的成功。

关键词:《望江南》;《悲喜剧》;古典母题;现代;变奏

一

古代以思妇为题材的诗词很多,但其中最精彩的,当数晚唐词人温庭筠的《望江南》:

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苹洲。

这首词以寥寥数语,写尽了思妇盼望归人之痛切、之悠长无期。词中景色刻意于黄昏,是时芳草斜阳,流水悠悠,正是大自然宁静优美的一刻。而此刻,景色中的人物,伫立了整整一天,眼前千帆来去,希望一次次化为乌有,心情由焦灼而失落。触目处,是水波脉脉的召唤;头微转,却是江边长满白苹的小洲,那与爱人“香囊暗解,罗带轻分”、洒泪告别的地方,怎不令她柔肠寸断呢?在斜晖与流水那宁静悠远的景致里,依稀传来江南楼上人哀哀的恸哭。

在《望江南》中,温庭筠运用了他惯常的客观描述手法,从置身事外的旁观者的视角,描绘了一幅“江楼思妇”图。图画中,依依不舍的夕照、江水,不再是一种纯粹的客观物象,而已经被思妇强烈的挚情所感染,人格化了。融情入景,寓景于情,情与景达到了交炼的地步,境界油然而出。

二

《望江南》历经千年,被世世代代吟诵不绝。而千年之后,又有人拾起《望江南》的“旧曲”,填写了新词,这就是当代的一位台湾诗人——席慕容。

席慕容是一位画家诗人,她曾在诗中提到宋画,“浅紫柔纷/还有那雪样的白/象一幅佚名的宋画/在时光里慢慢点染慢慢湮开”(《历史博物馆》)。席慕容将这种对宋画细腻的感触延伸到诗歌创作之中,在《望江南》悲剧的底子上描绘了一出“《悲喜剧》”:

“长久的等待又算得了什么呢 / 假如过尽千帆之后 / 你终于出现”。也许只有幻想能够超脱现实的不幸,故而诗人用“假如”拉开了与现实的距离,将抒情放置于一个假定的情景之中。“(总会有那么一刻的吧)”,作者补注了一笔,既是一种确信,又带有几分迟疑。

接下来,作者以假定的情景为真:“当千帆过尽你翩然来临 / 斜晖中你的笑容那样真实 / 又那样地不可置信”。斜晖下不再只是“水悠悠”的愁肠,爱人的笑容在斜晖下生动地绽放。望断天涯路,终见伊人来,主人公对眼前的情景难以置信,以致那心情啊,竟是“悲喜不分”:悲的是昨日无尽的等待中绵绵的哀伤,喜的是此刻“(爱人)温柔怜惜地拥我入怀”。一刹那间,女主人公的心彻悟了,“才发现原来所有的昨日 / 都是一种不可少的安排”,一切的不幸只是为了增添幸福的甘美。于是“(我也许会流泪也许不会)”,流泪是喜极而泣,“不会”呢,是因为了悟了人生的秘密:浮生本无所寄托,唯有爱着才能给人一份真实,无尽的思念是哀伤的,也是美丽的,因为有一个可思可爱的人在斜晖最灿烂处微笑着。

但是,幻想中的喜剧终场,现实仍笼罩在悲剧之中,只是女主人公经历了悲与喜的洗礼之后,她已能够面对现实的哀伤,所以她才能够面对那可能“当千帆过尽翩然来临”的爱人说,“我将藏起所有的酸辛”。然而过去的酸辛是那样的沉重,思念的人儿终归还在远方,“白苹洲”上的“哀伤”挥之不去,如白苹洲上的云雾丝丝缕缕地飘浮……

席诗直接撷取温词成句入诗,以读者熟悉的词句唤起一种古典的记忆,藉此把自己的等待和上千年之前那江南楼上人的等待衔接起来,置诗歌的氛围于“白云千载空悠悠”的历史纵深感之中,于假定的时空里叙说现代人自己的心语。诗中有三个声音同时存在:《望江南》古曲的悲声、现代人演绎的喜剧的超越、括号中抒情者的自语。悲与喜相交织、确信与怀疑相质询,古典、现代、幻想、现实在作品中熔为一炉,共谱新声。

三

在对古典的继承上,《悲喜剧》可谓是成功之作,它在一定的程度上发掘了《望江南》中可能的、潜在的诗意,是对《望江南》成功的现代性的阐述与丰富。

席慕容创作上的成功是古典美在现代的成功。古典诗词以其优美的意境和丰富的韵味吸引了广大的读者,同时也激发了后世诗人的创作激情,给予他们创作灵感。席慕容能够及时捕捉住温庭筠《望江南》所产生的启发,巧妙的从不同角度来开掘和阐发新的诗意,创作出了《悲喜剧》,并受到读者的欢迎,这表明古典美已植根于中国人的心灵,它必当在现代以新的面目获得重生。我们有理由担心,在现代社会,机器的噪声已撕裂了田园牧歌的宁静,焦灼的欲望已经扫荡了恬淡安然的自省。但是心灵总需要皈依,躁动之后的心灵也需要休憩,西方人可以从上帝那里获取安慰,而中国人没有上帝,他只有回归美丽的园田。园田遥遥地呼唤,那是心灵的栖居之所,那是“在大地上诗意的栖居”。

参考文献:

[1]《台湾三家诗精品》[M].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1990年9月。

[2]《唐宋名家词选》[M].龙榆生.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