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亚月

【摘 要】 作者以贵州民族文化宫博物馆收藏的台江苗族剪纸为例,对其所包含的图案内容进行探讨和分析。苗族剪纸是苗族文化的象征,反映了苗族人民的素朴生活、理想追求和审美观点,负载了分外丰厚的民族文化内涵,从而揭示贵州苗族剪纸独特的文化内涵及其保护途径。

【关键词】 贵州苗族;苗族剪纸;文化内涵

剪纸是中国民俗文化的重要类别,是以刀剪为工具、以纸张为加工对象的一门传统民间装饰工艺。苗族是一个把历史写在服饰上的民族,因为苗族没有自己的文字,苗族的服饰艺术就是记录苗族历史的活化石,余秋雨先生为吴仕忠的《中国苗族服饰图志》作序写道,苗族服饰“除了极具装饰感的美学风格外,更深刻的是,它比其他民族的服饰更能溶化和组接历史”,如果说苗族服饰是穿在身上的历史,那么作为苗族刺绣的底样,剪纸就是雕刻在纸上的历史。美国人类学家赫斯科维茨曾提出,文化是人类环境的人造部分,它包括显露在外的人们可以直接感知的所谓“显在文化”和不表现在外的由知识、态度、价值观等构成的“隐在文化”,从这个意义来讲,贵州苗族的剪纸是显在文化和隐在文化的综合体,是苗族文化的象征,反映了苗族人民的素朴生活、理想追求和审美观点,负载了苗族曲折的历史和多彩的文化。

一、贵州苗族剪纸的图案内容

苗族很早就开始用刺绣来增添服饰的美丽,如明代弘治年间的《贵州图经新志》(卷一)所载:“妇女腹下系五彩挑绣方幅,如绶”,苗族离不开刺绣,因而也离不开剪纸,正如《苗族古歌》中有一段描写古代苗族从东向西迁徙时唱的:“姑姑叫嫂嫂,莫忘带针线,嫂嫂叫姑姑,莫忘带剪花”。苗族作为最擅长用古歌和古老图画来讲述历史的民族,其剪纸成了本民族文化的形象化载体。贵州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是全国最大的苗族聚居区。这里以绿水青山、绚丽服饰、优美民居、独特民风而成为国内外游客追逐的旅游目的地。其绚丽服饰中,以境内的台江苗族刺绣“破线绣”而著名,其特殊的绣工要求必须有事先剪好的纸样作为刺绣的模本,在此基础上,台江的苗族剪纸艺术就应运而生了。苗族剪纸尤其以台江剪纸最有代表性,因此,贵州民族文化宫博物馆征集了大量台江苗族剪纸。这些苗族剪纸从图案内容上大概可分为四种:一是缅怀祖先的创世图案;二是民间故事图案;三是记载先民悲壮历史的战争迁徙图案;四是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自然实物和民俗吉祥图案。

1、缅怀祖先的创世纪内容的苗族剪纸

最具有代表性的是“蝴蝶妈妈”剪纸和“姜央造人”系列剪纸。在苗族剪纸中经常出现的“蝴蝶妈妈”图案。其大意是,在苗族神话传说中,蝴蝶妈妈是由枫树变的,是万物之祖,因和水上的泡沫“游方”(恋爱)怀孕后生下12个蛋。鹤字鸟替她孵了12年,才生出第一个姜央和雷公,以及龙、虎、蛇、象、水牛等12个兄弟,从此天下便有了人和动物。苗族先民从此把枫木作为图腾进行崇拜,把蝴蝶妈妈当作自己始祖。“姜央造人”剪纸,说的是人类的祖先姜央在雷公放洪水淹没天下毁灭人类的情况下,坐在葫芦里躲过了灾难,并降伏了雷公。姜央重造人类,用泥巴捏了许多人,但不会讲话。他派鬼去问天,天说,砍了竹子来烧,竹子爆出声音人就会讲话。姜央砍来竹子一烧,果然人跟竹子的爆声说起话来。“姜央造人”剪纸图案反映了苗族先祖勤劳勇敢,敢于与各种野兽和严重灾害进行生死斗争的精神。

2、民间故事图案的苗族剪纸

最具代表性的是关于龙的传说的剪纸。苗族对龙崇拜的历史源远流长,在苗家人的心目中,一方面对龙的神通广大、威力无比顶礼膜拜;另一方面又因这庞然大物能兴风作浪、吞吃人畜而无比畏惧。因此,在剪纸中,龙纹处处可见,如剪纸“龙吃水”,传说从前有一个孩子喝了龙喝过的水后头痛,因此人们把铜钱放在水里,龙就不敢来吃水了,从此以后人们就不会头痛了。在剪纸中,龙的形象显得稚气未脱、古拙典雅、憨态可掬。另外,如”龙借鸡冠”、”祭石头人变龙”等剪纸,充满了浪漫主义色彩,充分展示了苗族的独特气质。

3、记载先民悲壮历史的战争和迁徙图案的剪纸

剪纸中表现的情景多与苗族的历史事实环环相扣,如反映苗族英雄张秀眉率领苗族人起义的剪纸。剪纸中的英雄多是似神非人、飘飘欲仙的形象,有时骑龙、有时骑马、有时人头龙身,神勇无比。他们个个神采奕奕、英勇善战,这些剪纸图案生动地表达了苗族人民对那些为了苗人的解放而英勇献身的民族英雄们的尊崇和怀恋之情以及苗族久远的历史。

4、与人们生活密切相关的自然实物

所见的动植物是鸡、蝴蝶、蝙蝠、鱼、牡丹、石榴等;所见的自然景观是日、月、山、川等,多用形象的现实手法进行描绘,表现了苗族人民素朴的生活理想,对大自然的热爱之情。另外反映民俗吉祥图案的苗族剪纸如喜上眉梢、万字纹、福字纹、寿字纹、凤穿牡丹等都是民众祈求吉祥富贵等心理的反映。

二、贵州苗族剪纸的文化内涵

普汉列诺夫曾说过“任何一个民族的心理,是由它的境况所造成的,而它的境况归根到底是受它的生产状况和它的生产关系制约的,任何一个民族的艺术都是由它的心理决定的”^[1],苗族也不例外,他们创造的辉煌的苗族剪纸艺术,受苗族民族民俗文化心态的影响,间接或直接的反映出了苗族深厚的民族文化意识,折射出独特的苗族民俗面貌,因此苗族剪纸是苗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1、图腾崇拜意识、生殖崇拜意识、祖先崇拜意识,生命崇拜意识的显现

苗族剪纸蕴含着苗族先民朴素的原始宗教信仰和审美意识。在苗族的创世纪神话和创世纪史诗中,追溯了万物的起源,反映了苗族的宇宙观,苗族剪纸作为精神信仰的物化表达形式,间接记录并传承了神话时代的传统文化内容,反映了苗族图腾崇拜、生殖崇拜、祖先崇拜和生命崇拜。图腾崇拜是远古氏族和部落社会普遍存在的原始信仰和观念,作为古代民族文化的心象记忆的苗族剪纸通过图像传承系统,生动地记录了苗族的历史。如《苗族古歌》所唱的:“还有枫树干,还有枫树心,树干生妹榜,树心生妹留,古时老妈妈”,反映了苗族的枫树崇拜。枫树崇拜作为一种原始文化现象,弗雷泽在《金枝》一书中分析指出这一现象的深层文化内涵是原始人对神树代表的生命之源的崇拜,反映了人类对子孙繁衍、宗族旺盛的渴求,是人类生命意识的外显。在枫树崇拜信仰中,蝴蝶妈妈实际上是生殖女神,既反映了苗族人民的祖先崇拜意识,图腾崇拜意识,生命崇拜意识,还表达了对生命的热爱和对子孙兴旺的渴望,同时还追溯了苗族先民从母系发展至父系时代的社会历史。

2、苗族历史文化的再现

苗族是没有文字的民族,苗族文化的传承多以苗族古歌和苗族神话传说等完成。由于苗族剪纸便于复制、保存、流传,所以它对于稳定某一地区、某一族系的刺绣风格乃至文化特征都有巨大作用。苗族剪纸以图案形式相对保持原义,较能稳定的记载苗族的历史文化,例如反映苗族征战历史文化,同时又具有英雄崇拜内容的剪纸女英雄务么细,她是苗族反清英雄张秀眉部下的女将领,在苗族妇女的艺术领域里,务么细成了最受崇拜和反复表现的神人,在剪纸中,她能展翅飞翔,还能撒豆成兵,克敌制胜。她骑着壮牛大马,或雄狮猛虎巨象,一手举刀,一手撑伞或扬旗。“务么细”既有母系氏族女权崇拜的遗迹,更可以说是苗族历史征战场面的概括。另外反映苗族农耕历史文化的剪纸,如台江施洞苗族剪纸中的“驯龙牛”“驯象”等,形象记录了从远古时代迁徙到清水江畔苗族人民的生产生活场景,他们边猎取野兽,边进行刀耕火种的农业耕作。从牛马猪羊山花草树,除了农耕文化涉及到的动植物外,还有的图案也反映了渔猎文化的内容,“从动物装璜变迁到植物装璜,实在是文化史上一种重要进步的象征,就是从狩猎变迁到农耕的象征。”^[2]苗族剪纸正好记录了这一变迁的过程。

3、苗族巫文化的印记

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苗族创造了自己的巫文化,苗族巫教的基础是万物有灵。经历数千年的历史演进,巫文化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注入苗族丰富多变的精美服饰中,形成了苗族服饰的独特风韵,巫教精神造就了苗族剪纸独特的品貌和神韵,如苗族剪纸中含有原始巫术礼仪内容的巫师图案剪纸,身披执法长剑的巫师,人头兽身或全呈人形的“天”(“天”是个善神,主持正义,帮助人类)是常见的纹样。另外,在苗族盛典鼓藏节到来时,所用的木鼓是蝴蝶妈妈的住所,是祖先休息之所,又是家族的象征和标志,因此多用花卉、蝴蝶等图案剪纸来装饰木鼓,祭祀祖先。同时,苗族剪纸也是苗族人民求子、祈福、招魂活动时的重要道具和不可或缺的手段。

三、苗族剪纸的保护途径

随着时代的发展,社会生活的变化,苗族剪纸艺术也在不断地变化发展。作为苗族民族文化的载体和民俗文化产物,苗族剪纸经受着市场经济大潮的冲击,正在一天天淡化和扬弃它原有的文化特质,而不断吸收新的文化特质和新的文化面貌,该如何来对贵州苗族剪纸进行保护呢?作为靠家庭传承和视觉传承为主的苗族剪纸文化,笔者认为首先有规划,有方案,切实做好贵州苗族剪纸的普查工作,摸清家底,了解现状,从而进行抢救和保护工作。其次,是对苗族剪纸传统图案和传统技艺的保护,征集大量最具有代表性的贵州苗族剪纸,或录音或录像,采用现代化的手段对苗族剪纸民间艺人的剪纸技艺,转化为音响图像资料。第三,实际上作为保护民族民间文化,是激发苗族民众的自觉意识,让他们认识到保护苗族民间文化的重要性,唤起他们的参与感和自豪感,焕发他们的积极性。最后,贵州苗族剪纸的保护应合理的切入市场,使其不但是苗族服饰刺绣的底样,更应该在西部大开发的今天,成为多彩贵州文化旅游资源开发的艺术品,使苗族剪纸获得再生和发展。

总之,作为苗族民间文化的伴生物和形象化载体的苗族剪纸,它的灵动美丽给人带来审美的愉悦,它的丰厚文化内涵更是为世人呈上了丰富的文化大餐。发掘苗族剪纸的文化内涵,无疑是我们在关注和保护民族文化时不应忽视的内容。

【参考文献】

[1] 普汉列诺夫.论艺术.北京商务印书馆,1986.

[2] 格罗塞.艺术的起源.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