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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泉寻幽记【外一篇】

2009-09-21

辽河 2009年7期
关键词:古寺黄土

安 海

蔚州,古燕云十六州之一。玉泉山就在蔚州古城西南二十里处,上建有玉泉古寺,清代蔚州籍尚书魏象枢及李周望曾读书于此,所以这里不仅是蔚州自然之名胜,而且也蕴蓄着浓郁的人文气息。对这方身边的名胜,我心仪久之,但却一直无缘寻访。窃以为走马观花的游览未尝不可,却毕竟是无奈之举,是不会真正感悟自然的真谛的。而要真正领略一方名胜,需要很多条件,比如时间,比如心境,甚至同行者的习趣等,正所谓机缘凑巧。这次能在山麓小住,远离了世俗的嘈杂纷争,使心灵复归于一种自然的宁静,从而可以充分感受这方名胜,尽兴那一种寻幽问古之趣了。

从住地到玉泉山,是一条坡度不大的砂土路,两边是参差不齐的杨树。南行二三里,抬头看去,但见一卧山岭横在眼前,山上多树木,山涧之中有流水声潺潺而来。玉泉寺就在山脚处,建在高高的石头垒砌的平台上,庙东侧有松树数棵,高达数丈,直立挺拔,玉泉水穿峡走谷,就从寺边的水渠向北流去,带一路清凉,带一路湿润,带一路浓重的草色,泉水潺潺而鸣,更显山寺的清幽。时间虽是三伏天,在这里却感不到丝毫暑热之意。沿着石板小路缓缓而上,便来到了玉泉古寺的山门前。整座寺庙东西走向,山门便正向东方。步入寺内,却见满眼的衰败,正殿已无,偏殿坍塌,只有那一只只的赑屃,趴在那里,背驮残破的石碑,背负着历史的沧桑,不喜不怒,不言不语,坚守百年千年的孤寂。缓步在寺内的残垣断壁之间,踏着满地衰草,看着残殿内残留的壁画,目视着荒草中残破的石碑,一种历史的沧桑感凄凉感不禁油然而生。这是那个始建于元代的香火鼎盛的古寺吗?这是魏象枢及李周望十年寒灯苦读圣贤书的那个玉泉古寺吗?是,又不是。想这玉泉古寺,千百年来,饱受历史风雨的侵袭,毁了修,修了毁,步履蹒跚地一路走来,却最终未逃脱被毁的命运。在几十年前的那一场民族浩劫中,疯狂的人们毁坏了佛像,盗走了砖瓦,赶走了寺僧,使一座千年古寺就这样走向衰败。这使人深切地感到自然的破坏力量固然大,却远不及人的破坏力量。但好在它还没有被彻底地摧毁。一座残败的古寺,依然是寺,依然还以众多的历史残留物沟通着历史与现实,沟通着古人与来者的情思。这无论如何都比彻底绝迹要好得多。而这种残留就像是历史的一个横断面,使你更容易走进去,像走进了一个时空隧道,它是立体的而非平面的,那种残败的景象更能从视觉上和触觉上给你以极强悍的冲击力。在我的感觉中,它或许更像是历史的一些残缺的肢体,血淋淋的,给我以极其强烈的痛感。从某种意义上讲,它带给我的思索要远远超过那些保存完好地寺庙。站在寺中,沉浸在历史的浓重氛围中,我一度神思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玉泉寺北院,建有一座二层僧楼,也已破败不堪。楼不高,一层为通道,里边无灯火。据说由此上楼,须手摸墙壁,辗转几圈,小心登攀,才可到达。可现在通道已塌,楼基已毁,从坍塌处上楼,但见前后墙壁已无,左右两壁壁画依稀可辨。据说此楼即为魏、李二尚书读书之处。站在楼上,遥想二公当年,斯寺斯楼,夜夜青灯一盏,经书几卷,泉声盈耳,满耳梵音,粗茶素食,条件是清苦了些,但这样清幽的环境,却正好读书。我想二公的心中,一定是极其充实的。正所谓“学好文武艺,货于帝王家”,作为封建社会的知识分子,他们虽身处幽僻之所,却是心怀天下的。他们日日夜夜苦读儒家经典,正是为了将来能够走出幽境,跳跃龙门,去实现心中的梦想。站在楼上,我想象着当年二公也一定多次像我一样,于晨曦微露之时,于夕阳在山之际,更多是在夜深人静之时,耳听着晨钟暮鼓,向南仰望莽莽苍山,向北俯视蔚萝大地,心潮澎湃,满怀激情,希望有朝一日怀抱利器走出这块偏僻的土地东出燕山去施展他们远大的政治抱负。站在楼上,我的思绪游离于历史与现实之间。

魏、李二尚书最终依靠自己的政治才华走上了大清王朝的政坛,官至尚书,成为一代名臣,算是实现了各自的人生理想,没有辜负当初的寒窗苦读,没有辱没这一方山水。但时光如白驹过隙,几百年一晃就过去了。如今,魏、李二尚书又安在呢?连他们读书的这玉泉古寺不是也在历史的风雨中变得如此残败吗?

面对这巍巍玉泉山清清玉泉水以及残败的玉泉古寺,我不禁长久地叹息了。人的生命是何其短暂啊!人又是何其渺小!人之于历史长河,简直如蜉蝣之于天地,一粟之于沧海。人的生命有时候甚至远不及物的长久,像这寺中残存的石碑,千百年来,还见证了多少历史的风风雨雨呢。一个人的生命,不过几十年,而在这几十年中,却为名为利熙熙而来攘攘而去,百忧扰心,万事劳形,碌碌奔波,而浮名虚利却如过眼烟云,到头来总不免竹篮打水一场空。所以金银满屋的富翁与一文亦无的乞丐又有什么区别呢?从这个意义上讲,世俗社会中的许多人事纷争实际上又有什么意义呢?什么权呀名呀金钱呀美女呀这些所谓身外之物你生不能带来死又能带走吗?唉!但是,虽然如此,虽然人生这样的短暂,却又有谁能够真正地看破红尘放弃世俗的种种追寻呢?面对这清幽的玉泉山清凉的玉泉水以及这触目惊心的玉泉古寺,我不禁叹息复叹息了。在中国,自古以来就有“达”与“穷”之说,有“入世”与“出世”之说。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入世施展自己的抱负,穷则出世修养自己的品格,这是多数读书人的哲学。他们在社会上受到打击受到挫折,有时候会对人生进行一些根本性的思考,也可能一时心灰意冷,自认为看清了世事。但他们真会做到“出世”吗?我想很难,他们的所谓“出世”其实只不过是入世的前奏与缓冲罢了。在这一点上,或许出家人可以洞彻得更清晰一些?想这玉泉古寺中,千百年来,有多少看破红尘的出家人在佛前的诵经声中终老一生呢?但他们难道真的都视名利如粪土心如死水吗?如果的确如此,那么又是一种什么力量在支撑着他们在这幽僻寂寞之地走过漫长的岁月呢?他们难道真的就没有信念没有理想吗?我想答案应该是否定的。我认为他们的信念和理想甚至更远远超出常人,因为实在不敢想象一个没有信念和理想的生命会能坚守住什么。他们其实看似看破红尘,但实际上只是摆脱了世俗社会普遍遵循的游戏规范,而进入了另外一种游戏规范。寺庙中僧人的等级制度也是非常严格的,试问,他们中哪一个没有心存上进之心?即使没有,又有哪一个不向往成佛的至高境界,不是抱着一种所谓的弘扬佛法的理想呢?因而绝对的看破红尘毫无名利心的人是不存在的。这样看来作为一个人,通达时不忘困窘不大肆张扬,落魄时不失上进之心不一味悲伤,也应属不易啊!况且人毕竟与物有着根本性的不同,人的生命当然是有限的,但人的思想却往往可以超越有形的生命而得以长存。因而人生虽然短暂,但人却并不应为此而消沉,而退缩,而不思进取。人生于天地之间,就应不断地追问人生的真谛,在自己所处的时代勇于进取,努力去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人的生命必然会消失,但人的思想却可能永远存活下去。其实从一定意义上来讲,人类的历史正是人类的思想史。想想这魏、李二公,如今不还在以他们孜孜不倦的求学精神和忠正廉明的为官精神而被后人凭吊吗?

而如我等后学,身处在这样一个日新月异的伟大时代,稍有懈怠,便会被历史的洪流所抛弃,因而更应该不断进取,勤奋学习,才能实现自己的人生抱负,不枉此生。现在,忙里偷闲,得以拜谒玉泉山,享得几日的清幽,使自己浮躁的灵魂暂时静下来,面对悠悠青山耳听潺潺流水身处千年古寺,抚今追昔,思索一些形而上的问题。过几天,我还会再回到现实的激流中去。或许我还会再来的,或许我们再也无缘相见,但无论来与不来,我都会珍视从这里得到的启示,让它的清幽让它的青翠永远地留驻在心中,得意时给我以警醒,失意时给我以再次奋进的力量。

黄土中的重泰寺

前是黄土,后是黄土,左是黄土,右是黄土。

在黄土样温暖的冬日阳光照射下,我们一行人就穿行在那似乎亘古未变的黄土丘陵之间。初冬的塞北高原,繁华落尽,庄稼早已收割,野草均已枯黄,高原的黄色就那样突兀地裸露了出来,冲击着我们的视觉。流进心里的,是一种厚重,是一种沧桑。

我们的车子,在黄土的坡梁沟壑之间穿行了近一个小时后,停在了一个沟底。这是个在雨水洪水千百年来不断冲击下而形成的深沟,深达百米,阔也有近百米,由北向南,一路延伸而去。两边是壁立的土崖,刀削斧劈般。沟底的一侧是一条沙河,是雨季洪水的通道,夏秋之季曾奔腾过喧嚣过,如今沉寂为一条死板的干涸的河床。沙河边有一片杨树林,树木碗口粗细,高却达数丈,显得极其苗条,应是得益于谷底的地形,树叶多已落尽,只留一二三四片还遥挂枝头,风儿吹过,响出冬日的萧瑟。

车停谷底的一片平地处,同伴便说:到了。大家纷纷下了车。在西北不远处,是一个孤立的黄土高丘。深沟在土丘处分成两个枝丫,阔而广的一枝由它的东边向北穿过,像一棵树木的主杆,另一枝则由它的西边穿行过去,就像一个人伸开双臂将这个土丘紧紧搂抱住。我们要去的重泰寺便在这孤立的黄土丘陵高台上。这样的地形被当地人称之为“二龙戏珠”,并说这重泰古寺因此而占据了高原的绝好风水。

由沟底到高台上的重泰寺,原本有一条土路相通,如今又用石头修筑了一条石阶路,我们就是登着这一级级的石阶到达重泰寺的山门前的。青石铺就的石阶路,像一条青白色带子竖立在那种土黄色中间,就像一个农夫的中山装上搭了条领带,显得极不谐调,这应算是现代许多地方盲目开发修复古建筑存在的普遍问题,令人无奈。台阶尽头,重泰寺的山门南面,有一座古旧的戏楼,风姿依在,但已经破败不堪,墙壁倾斜,屋顶飘摇,厄需修缮。重泰寺的山门并不太大,门前有两座青狮把守,青狮龇牙咧嘴,咆哮千年。山门左右的墙壁上,分别写着“佛法无边”“有求必应”八个字,写的实在说不上多好,显然是当代人的写撰,或者就是寺院的和尚甚至村民的字迹,少了些庄严感,倒使寺院平添了许多人间烟火气息。

山门平时是不开的,平时入寺都走西边的边门。我们到来时,庙里的主持戒骄师傅已经迎在边门前。他竟然只有三十多岁,据说就是离寺不远的上陈庄的人,穿着一身土黄色的僧衣,项间挂一串佛珠。完全没有我想象中僧人的神秘和高古。

这时,重泰寺的山门早已洞开。我们开始由戒骄师傅引领参观寺院。其间不光有戒骄师傅为我们讲解,还有附近上了年纪的阅历丰富的村民作陪。据说,重泰寺始建于辽代,辽太子曾于幼年出家于此,现今在一座大殿的壁画上还画着辽太子出家重泰寺的故事。但这仅是传说而已,有史料记载的重泰寺是建于明弘治年间的。其间几度兴衰,经历了一次次毁了建建了毁的过程。就在不多年前的那场民族浩劫中,重泰寺还险些蒙难。只是由于省地质大队的一批珍贵的地质资料储存在了寺内,寺院的主体建筑才免于被毁之劫,但寺中的佛像、壁画还是受到了毁灭性的破坏。所有正殿的佛像全都毁坏殆尽,侧殿的佛像也大都毁坏。有个别侧殿还保持着毁坏时的原样,大小佛像东倒西歪,满眼灰尘,一片残败之相,使人的心中也骤然发紧。现在,各个正殿已相继重塑上了佛像。天王殿,金身弥勒开颜笑;千佛殿,千尊神佛参释祖;观音殿,玉瓶滴水送子来;水陆殿,文殊、普贤送福来;大雄殿,佛祖威严晙四方;这些重塑的佛像,或玉质,或石质,或金属质地,皆由外地运来。就工艺上来说,现代工厂化生产的雕像自与古代民间艺人融体力、心血与意念所塑之像有天壤之别。更不用说佛像身上用窗帘布、花布做的佛衣以及供桌上围的桌布表现出的俗气了。不过,既已重修,怎么也比原来的残破要好,更何况佛像本身所有的那种威严那种神圣倒可在一定程度上弥补这样艺术上的不足。我看到,在重修好的这些大殿里,倒也香客不断,一些善男信女就那样虔诚地拜倒在佛像的脚下。

在重泰寺大雄宝殿的后边,矗立着一座高楼,这便是重泰寺的标志性建筑:三教楼。楼高达数丈,下面是青砖铺就的高台,由于年代久远,青砖的青色已成为一种泥土的黄色,而三教楼就建在这个高高的砖台上。欲上高楼,须攀登二十二级几乎壁立的陡峭台阶。人行其上,两腿战战兢兢,几欲倾倒。三教楼并不大,建筑也说不上有太多的特色,奇的是里面的壁画保存完整,画的竟是释迦牟尼、老子、孔子的像。正所谓“儒”、“释”、“道”三教合一。表达了中国民间的多神化的信仰状况,以及几千年来各种宗教在中国的互融互通。我国是个多神论的国家,民间信仰的神多种多样,不光信仰佛、道这样的宗教神,而且几乎所有的行业所有的地方都有自己的保护神。这么多的“神”能在中国和谐共存,也从一个方面说明了中华文化巨大的包容性。历史上,佛教、道教在传播的过程中并不是孤立的,而是不断吸取对方的观点,甚至引进儒家等其他学派的观点。佛教自东汉传入中国,一直到唐宋形成有中国特色的佛教——禅宗,已经在思想上吸收了道教庄周思想谈玄尚空的成分,并且也积极吸取了儒学的忠、孝、仁、义的思想。由唐和尚怀海创立的佛教戒律《百丈清规》因其大量吸取了儒家的观点,而被儒家的代表人物柳宗元大为赞赏,称其合乎儒家的礼法,并亲自撰写《百丈碑铭》。道教的许多经书也大都是出于对佛经的修改。中国历朝历代的儒生则多以僧、道为友,常常与之谈经论道。其实从本质上来讲,无论哪种教派,它要得到传播,就必须迎合百姓对真善美的心灵祈求,就必须能够满足百姓对美好生活的心灵渴求。事实上,这些不同文化思想间的相互融通,既是思想文化本身发展交流的需要,又是与中国社会多神信仰的现实相契合的,是与中国人求和谐求安定向善崇美的社会理想相契合的。这种不同文化的和谐融汇共存,我们不仅可以从重泰寺中供奉道教的神“二郎神”“武圣人关公”这一点上看出来,而且在三教楼中对释、道、儒的平等尊崇上更是集中地被体现了出来。

站在三教楼高高的楼台上,俯视重泰寺,但见殿宇幢幢,飞檐重叠,屋瓦苍苍,透出一股远古的沧桑。而在寺院的周围,是深达数米的黄土沟壑,重泰寺便像是位于一座小岛之上,应算是“脱颖而出”了。而再往远处,则是起伏的黄土高原,黄土的田野,黄土的道路,黄土的山沟,黄土的丘陵,甚至连一些村庄的颜色也是土黄色的。在这无雪的初冬,在土黄色阳光的暖照下,重泰寺应是处于黄土之中了,从色调上来讲,它一点也不突兀。它的建立其实就是附近的村民就地取材,用黄土烧制砖瓦,用黄土和泥垒墙,用附近黄土地上生长的树木作椽为檩而建。因此,它的存在是那样自然天成,与周围的一切是那样的和谐。它就像是存在于这块黄土地上的那些村庄一样,用黄土建成,随黄土冷暖,满足的又大都是这块黄土地上普通底层心灵的诉求。

一晃就中午了。寺里为我们准备了简单的斋饭。饭是大米饭,菜是白菜山药,就用那种蓝边粗瓷大碗盛上来,大家就盘膝坐于炕上。不知怎么,这样寡淡的素食,大家竟吃得很香。吃过后,我步出禅房,来到院中。原来伙房就在西厦房,推门进去,四五六七个人都还忙着,大都是老人。一问才知是附近村中的村民,因寺院有客,特地赶来帮忙的。据说,佛教是将那些信佛而未出家的人称作善人的,那这些老人应该就是善人了。他们或许未必懂得多少佛教的佛理教义,他们只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赶来帮忙,心中当无一丝功利杂念,完全出自于对佛的一种信仰和膜拜,出自于一种人心天然生成的向善的心态。

据说,重泰寺重修的资金来源便是广大善男信女的布施,从这也便可以看出一种宗教在人们心中的力量了。在我国,佛教历史上是经历过几次大的灭佛运动的。对于佛教而言,这几次灭佛运动都几乎是毁灭性的,但为什么佛教会在屡次遭到灭顶之灾后仍能复兴呢?尤其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那场运动中,佛教遭到的打击恐怕都是以往历次难以企及的。但运动一过,不过十几年几十年的工夫,在中华大地上,寺庙又如雨后春笋般建了起来,不仅旧的得以修复,还修了不少的新庙。这实在是一个值得人深思的问题。是单纯的迷信吗?是科技还不够发达吗?或许有这样的成分,但应该不全是。据称,西方的大科学家牛顿在临终前便皈依了基督教,这该如何解释呢?据称,现在好多西方国家还信奉着基督教,就连美国总统布什也信仰基督教,这又如何解释呢?一方面在大力发展科技,冲出宇宙,更大限度地解放人的能量,另一方面,又信仰虚无的上帝。这看似矛盾的东西就那样和谐地存在于许多人的身上。难道是科技的步伐永远也跟不上心灵的祈求的缘故?难道是肉身的需求与心灵的慰藉永远存在着不可改变的差距?肉体是现实而有限的,它或许难以跨越现实存在的许多障碍。而心灵却是虚无而无限的,它往往可以脱离肉体的束缚而高高飞扬。或许科技再发达也是有限的,它的有限性永远也无法满足人们心灵高远祈求的无限性。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庙宇可以毁坏,僧侣可以还俗,甚至佛经也可以烧毁,人们的心灵也可以暂时封闭起来,但人心的那种极高远的祈求是无法消灭的。这是否是宗教的力量不竭的原因呢?就像这重泰古寺,它可以被毁坏,可以被冷落,但只要人们心中还存有对于真、善、美的祈求,那么时过境迁之后,埋在普通百姓心中的那颗祈求的种子还是会生根发芽的。就像这黄土高原上的野草,秋冬之季会枯萎会死去,但根系还在,而且还将许许多多的种子埋进了黄土地中,到另一个春天,仍然会生根发芽,长成一蓬蓬茂盛的新绿。

下午三点的时候,土黄色的太阳已经运动到偏西方向了,天便一下子有了些凉意。我们大家该走了。戒骄师傅依然送了出来,还有那几个高龄的善人。其实重泰寺出家的就一个戒骄师傅,多的倒是信佛的善人们。他们是以一种虔诚的信仰来对待佛教的,那种虔诚在我看来或许和农民们对待土地的那种朴素的感情没有什么二样。不同的只是,土地给予他们肉体的营养,而佛给予他们的则是心灵的慰藉。他们以儒家的忠孝礼义为人处世,而将心头那种对于今生来世的美好祈愿放飞在佛的虚幻的天空下。

挥手中我们渐渐远离了重泰寺。步下石阶来到了沟底,上了车,开始往回走。回首重泰寺,早已掩映在高高的黄土丘陵后,融入了高原的土黄色之中。而我们的车,也依然穿行在黄土的腹地。我们的周围,是无边无际的绵延无穷的土地的黄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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