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晓亚

木兰科植物是被子植物中最古老的一个类群，被认为是有花植物的先驱。大家熟悉的玉兰花，南方常见的行道树广玉兰都是木兰科植物。中国云南东南部和广西西北部的喀斯特季雨林地区是全球木兰科植物最丰富的地区之一。这些植物是东亚和东南亚地区常绿到落叶森林中的老寿星，繁衍了多样化的后代。全球300多种木兰科植物中的160余种分布于或者只分布于中国，它们是中国植物中的国宝。然而，木兰的野生状况并不是那么广为人知。

滇东南的南亚热带季风常绿阔叶林是木兰科植物的理想家园，这里大部分区域都气候湿润，夏无酷暑，冬无严寒，雾期长。多数木兰科植物生长在海拔400米-2000米左右的常绿阔叶林中。我们在全球树木保护行动之濒危木兰保护行动的支持下，探访了木兰科植物野生状况，为大家带来一些滇东南木兰科植物的生存图景。

在探访的过程中，我们走过了许多木兰科植物的生存环境，其中印象最深的是云南省文山州，那里是木兰一个非常重要的集中分布区。一次次和木兰相遇带给我很多的惊喜，那种欢喜是不亚于看见野生动物的。喜爱自然的人总是忍不住去感慨天然造物的神奇，而不太偏执于关注威武的大象，还是大象脚边的小花。

华盖木的忧伤

华盖木是极度濒危的木兰科树种，国家一级重点保护植物，因其巨大的树冠形似“华盖”而得名。华盖木目前在野外的数量估计不超过50株，因为是数量极少的单属种，而成遗世之珍。

华盖木树形、材质极佳，花朵美丽。我在野外见到过5次华盖木，有参天老树，也有比较年轻的，枝繁叶茂，安静茁壮，很难让人接受这种植物在地球上已经很稀少，随时都有野外灭绝的危险。

自从1977年华盖木被刘玉壶先生发现和定名以来，人们在云南只寻找到20株左右。对生活在云南小桥沟自然保护区和古林箐自然保护区的深山里的华盖木来说，生活还算安稳，但它们在保护区外的姐妹们面临的风险则是五花八门。

我曾经站在一棵保护区外的华盖木下，想象它是否还能活到长成参天大树、子孙繁衍的时候。它的树下长满了人工种植的草果，一种麻辣火锅中的配料，它的种子可能很难落到开阔地上。它的树干上有无数的小窟窿，是采集种子时留下的刀痕。离它不远就是香蕉林，据说那是砍伐集体林后种植的，目前收益很好，很可能有继续扩大生产的计划。植物濒危的原因很多，但是人为活动还是最主要的。

雾中的亮叶木莲

一次车行在山路上，遇到大雾，路边的深谷都看不见了。我们慢慢地走，直到雾散，出现在眼前的是典型的季节雨林景观。茂密的绿树在雾中若隐若现，有猛禽在翱翔。突然，同行的专家高兴地唤着“亮叶木莲”的名字——有好几棵高大接近20米的树，叶子很大、油光发亮，树上缀满了花骨朵和暗红色的花。因为这几棵树是长在路下方的斜坡上，所以树的顶稍并不比我们的视线高多少，真是很难得的机会可以平视高树。这种木兰科植物的数量也不多，不过我们当时调查发现，它的更新很不错，林下能找到很多小苗，生长状态也不错。

稀奇的单性木兰

在一个村边，突然抬头看见了一棵20米高的大树缀满小白花。兴奋的专家和向导研究了采下来的白花后鉴定它为单性木兰，也是著名的焕墉木。又是一种很难见到的木兰，特别是在村边。

焕墉木的花是单性的，我们看见的只有雄性的花。我们在周围寻找了一圈又发现一棵开着雄性花的焕墉木，没有找到开雌性花的。村里人说，这是绿豆树，不稀奇，木材很好，以前都是砍来做家具的，现在一般都不舍得砍了。

单性木兰是国家一级重点保护植物，天然分布区非常狭窄，目前只知道它们零星分布于石灰岩山地常绿阔叶林中。单性木兰的单性花特性让它的自然更新比较困难，再加上材质优良常被过度砍伐，目前处于极度濒危状态。

我们一路能见到了很多在村边保留的大树，像大果木莲、西畴含笑、卵果木莲、蔑厂木莲、香木莲等，甚至是深山里都很难见到的大树。这是一个很特别的现象。这些树的树龄估计在200年左右，到底是人们种的还是野生树种被保留下来?保留下来的原因是什么?村子里的老人也没法完全描述清楚了。只是可以反推出200年前，这里分布着很多很多的木兰。

含蓄的显脉木兰

在那棵单性木兰的树荫里，发现了另外一种极度濒危的木兰——显脉木兰。这种树比较特别，呈灌木状，最高不过三五米，很不起眼。

显脉木兰比较矮，我们可以近距离观察到它的花。它的花并不小，有大概10厘米长。当我凑近观察它们的时候，一只大概4厘米长的鞘甲飞了出来，沾满了花粉，飞跑了。看来我打扰了它的美餐啊。心里有点歉意，决定看看另外一朵紧闭着的小花，没想到又跑出一只鞘甲。不起眼的小树在甲虫眼里肯定是最棒的乐园，藏在哪里它们也会找来。

现存的显脉木兰均在保护区外。显脉木兰叶大而亮绿，花大而芳香。由于毁林开荒种植经济作物，其栖息地被严重破坏，种群迅速减小，零星残留在小片状原始植被中。马关县分布区的种群数量不到200株。

风情独具的大叶木莲

在木兰的聚集地，看到不同的木兰科植物似乎是情理之中，但是每当发现一个新种，依然让我们惊喜不已。在探访的途中，大叶木莲就是这样毫无先兆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一棵长得非常健壮的植物独自屹立在深谷中。自然环境的舒适，使它果然长得特别好，看到它的时候，正在开花。大叶木莲的叶片大而浓密，花朵饱满硕大，纯洁优美，比公园里的白玉兰丝毫不差。

大叶木莲喜欢生长在阴湿的沟谷两旁或山沟低洼处，分布区极其狭窄，成熟个体在野外仅存约200株，面临野外灭绝的威胁。目前，在其主要分布地(滇东南的火烧梁子和古林箐)已经建立了自然保护区。

文山还有不少的木兰园，有些是苗圃，有些是研究基地。在一处木兰园里，我在一棵很漂亮的木兰前停留过，说它很漂亮是指它的叶片——革质、发亮、墨绿色。它从来没有开过花，被早年的研究者从野外带回来，在这里生长了近20年了。从叶片上看它和其他的木兰都很不一样，因此被认为是一个新种，但是由于没有花果它还从来没有被科学发表定名过。

在文山看了许多不同种类的木兰，每次发现都有惊艳和惊喜的震撼。大自然总是如此神奇，从不吝啬让这些自然的精华变得更美。文山是木兰的天堂，它们的丰富多彩非同一般，也许是在暗示着这里是自然的遗迹。也许这里就是木兰植物起源并繁衍于全世界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