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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别解”非“颠覆”

2009-07-24吴彩棉

名作欣赏·学术版 2009年7期
关键词:颠覆主题

关键词:别解 颠覆 伊索寓言 主题

摘 要:马长山著的《颠覆伊索》的出版,是对经典文学作品《伊索寓言》的戏仿,引起人们的关注,不乏好评。经细读并对文本中的几则寓言进行分析,笔者认为该作品对原作的修改与延伸,从某种意义上看是拓宽了读者的思路,在主题思想上给读者一些新的启示,但是难达“颠覆”之目的。

读了钱锺书先生的《读〈伊索寓言〉》,深感钱先生真不愧是学贯中西的大家,他以“言人所未言,见人所未见”的运思进行“别解”,妙语连珠、警句泉涌、谐谑天生、涉笔成趣,给人以莫大的精神享受。前不久看到马长山著的《颠覆伊索》①,作者选出了大众耳熟能详的伊索寓言170篇,每篇都采用了伊索寓言的题目和开头,但是从中间开始对伊索寓言进行了改写,最后得出与伊索寓言不同的结论。同时,每篇末尾还附有伊索寓言原文,让读者在比较中阅读。这使我很兴奋,也使我产生了很大的疑虑。

众所周知,《伊索寓言》是“价值最高、影响最大、流传最广的经典佳作”②,而“经典”两字按《说文解字》解:就是一种富有指导意义和值得仿效的准则;它有典范性、权威性、榜样性的内涵。“颠覆”呢,就是“翻倒”“颠倒”“倒翻”,也就是“打倒”的意思,比如说对既有的某种政权进行颠覆,就是把它推翻。这么伟大的一部经典寓言,能被轻易颠覆吗?也许是因为我对《伊索寓言》兴趣过大、爱得过深,总觉得对这部经典要尊重,要慎重对待才是。在细读了伊索原文,钱氏的“别解”和马氏“颠覆”戏仿之后,现在让我们就其中的数篇逐一对比分析。

如《蝙蝠的故事》,伊索原文是说蝙蝠两次遇险,都用随机应变的改名而脱险了:一次是遇上个恨鸟吃鸟的黄鼠狼,它就改名说自己不是鸟而是老鼠,一次是遇上了一个恨老鼠吃老鼠的黄鼠狼,它就又随机应变说自己不是老鼠而是鸟。主题说明“倘遇险情不必拘泥旧有方式,随机应变自可逃脱险境”。总之,是赞扬随机应变。

马氏的“颠覆”文中改写了老鼠的第二次险情,说这次的黄鼠狼是上次那个女黄鼠狼的丈夫,得知了这蝙蝠的狡猾底细,于是吃掉了它。文末点题:“你可能在某些时候欺骗所有的人,也可能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某些人,但你不能在所有的时候欺骗所有的人。”这比鲁迅先生所说“捣鬼有术,也有效,但以此成大事者古来无有”意思还要宽泛。

钱锺书先生《蝙蝠的故事》说:“蝙蝠碰见鸟就充作鸟,碰见兽就充作兽。人比蝙蝠就聪明多了。他会把蝙蝠的方法反过来使用:在鸟类里偏要充兽,表示脚踏实地;在兽类里偏要充鸟,表示高超出世。向武人卖弄风雅,向文人装作英雄;在上流社会里他是又穷又硬的平民,到了平民中间,他又是屈尊下顾的文化分子;这当然不是蝙蝠,这只是——人。”

《伊索寓言》中的本篇原意是赞扬随机应变者;马氏颠覆本告诉大家的是:骗人有限,早晚露馅是真;钱氏则用“人比鸟兽就聪明多了,他会把蝙蝠的方法反过来使用”的反向思维法深刻地讽刺了没有独立人格的人。他们都创新、丰富了伊索的原意。但都还不能说是对“伊索”的颠覆,顶多是各有千秋的“别解”,钱先生用人“把蝙蝠的方法反过来使用”,把寓意的内容非常丰富地扩展了。我们可以由此联想到社会现实生活中这类丑恶的种种人。这也说明《伊索寓言》里的故事揭示了事物发展的多种可能性,马先生的质疑在此不言而喻——是不能成立的。而且对伊索原文改动比较大的钱锺书式的解释,并没有自我标榜为“颠覆”,顶多是被别人称之为“别解”;而马长山则不然,他的此文顶多属于“别解”或者“新解”之类,却偏偏以“颠覆”冠之,是否妥当?

《乌鸦和狐狸》伊索原文主题归纳为“会使愚者受益无穷”;马氏颠覆本的“戏仿”在后文改成乌鸦戏弄狐狸:乌鸦听了狐狸的话后,头一甩把肉抛向空中,然后又稳稳地叼住,这时的狐狸苦笑着说:“想不到阁下胜我一筹。”马氏颠覆本对主题的归纳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意思不错,但已完全不是伊索寓言的“乌鸦与狐狸”了。这是真正的颠覆。然而,这样的颠覆有什么意义?已经不是伊索寓言了,而是颠覆者的寓言。我们说寓言创作不管是顺其自然的正向思维还是反常合道的逆向思维,它表现的都是成人的智慧,是穿着外衣的真理。那么就约定俗成而言,狐狸是狡猾的,与狐狸相比乌鸦应该是愚蠢的,所以单就《伊索寓言》中的这一篇而言,它的创作运思是正常的,合理的,而颠覆本的乌鸦之道竟比狐狸之魔还要高超,这种逆反运思是不合理的,所以说,既然如此就不必用“颠覆伊索”为名,干脆就是自己的另行创作,大可不必附会“伊索寓言”。

《牧羊人与狗》伊索原文对主题的归纳是“故事适用于受优待而不知足的人”。马氏颠覆本却在故事的后面加上了一段话:“大狗平静地说:‘主人,你还有脸指责我吗?有死羊你才喂我,没有死羊你就让我饿着。这几天我一直没有饭吃。是你把我的肚皮和羊的厄运连在一起了!”然后,点出主题:“如果老板不顾员工死活,员工就会希望老板的事业半死不活。”这种“戏仿”后的主题揭示,可以说是对原文彻底的篡改,何言颠覆?只能是作者自己的另行创作。

《年轻的浪子与燕子》伊索原文是:浪子把祖业挥霍一空后仅剩一件身穿的外衣,再误以为燕子提前飞回是暖季已到,于是卖掉了外衣冻死了。临死前埋怨燕子:“你不仅毁了我,也毁了你自己。”这个故事的主题归纳是“不按自然规律办事是十分危险的”。但马氏颠覆本中的“戏说”情况不同,主要是把燕子的“死”改为“没死”,从而颠覆了主题,认为是“某些看似相同的事物,却有着本质的区别”。这里的“相同的事物”指的是都认为不变暖,“本质不同”指的是燕子属于认识的错误,而浪子是本质上的懒惰。“颠覆”对伊文的所改虽不无可取之处,但并没有达到“颠覆”的程度。

《卖神像的人》伊索原文的主题为:那种不择手段的求利者,连神也不尊敬的人是不可取的。颠覆本的“戏仿”加了一段话:“神像听了他们的话愁眉苦脸地说:‘世间财富的总量是一定的,我能改变的仅仅是分配的比例。现在信神的人多了,我实在是不能马上给你变来现钱。”颠覆中的这种“戏仿”和“颠覆”的主题,虽拓宽了原有的思路,给人以启发,但在神的话语中并无鼓励人们去劳动创造之语,应该说是个缺憾。

《毁坏神像的人》伊索原文的主题认为:“若想从恶人处有所斩获,与其曲意逢迎,不如迎头痛击。”但马氏颠覆本的“戏仿”是:“被摔成碎片的神像哭了:‘我本来想看看你是否对我长期虔诚,却不知道你这么没有耐性!”主题归纳为:“误解无处不在,包括人神之间。”不信神的人可以把这则寓言的原文主题看是对信神的人的讽刺,信神的人可以理解为颠覆者主题的归纳意味人误解了神像,信仰自由,那么这样的主题也是可以存在的。但是为了揭示人神之间存在误解就必须在伊索的这则寓言后面画蛇添足吗?

《山羊和驴》伊索原文的主题是“害人害己”:“算计他人者常常自己先遭厄运。”而马氏颠覆文的“戏仿”却增加了主人欲杀羊治病时与羊的对话,羊说:“主人,你要算计好,你到市场买一斤羊肝只用二元钱,你要杀了我,损失的可不止二元了。”之后,“主人想了一会,扔掉了刀,到菜市场买羊肝去了”。最后归纳主题:“这个故事告诉我们,镇定乃危难之时的法宝。”很显然,这个“戏仿”完全彻底地将伊索寓言文本的时代环境改换为当代的环境,殊不知古代的那时并没有现代的市场。如果用这样改换时代环境的办法颠覆都可以存在的话,那么谁都可以来进行这样的戏仿和颠覆。

《两个仇敌》伊索原文主题说明“很多人看到仇人先于自己灭亡,即使身临绝境,也能泰然处之”。但颠覆本中的“戏仿”却增加了坐在船尾的人的一段话:“我一辈子争强好胜,与人竞赛处处占先,想不到临死时都落在仇人后面!”然后将主题归纳为:“争强好胜之徒即便去见阎王也要捷足先登。”作为另行创作,是一篇不错的寓言,因为这样的改动没有改变“报复仇人的愿望比报复自己的愿望更强烈的立意”。即使如此,也可以将它放入“别解”类。

从以上对几则寓言的粗浅分析,是可以看出马先生作品的“形式特别,内蕴深刻,富有时代气息”的特色,我认为,应该肯定马长山先生三点:以大胆探索的勇气显示出的主观进取精神;以“戏仿”的方式,试图对伊索原创进行某种丰富的努力;奇思妙想与幽默讽刺,特别是他在寓言创作的艺术取向上的创新实践,给了我们不少的启示,但是笔者仍然认为是“别解”而非达到“颠覆”的目的。

(责任编辑:水 涓)

作者简介:吴彩棉,文学硕士,海南政法职业学院讲师,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

① 马长山.颠覆伊索[M].北京:现代出版社,2007:1.

② 杨飞,童小珍,潭鑫.人一生要读的100本书[M].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200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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