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　云

2008年8月19日，在北京奥运会女子体操平衡木比赛中，16岁的美国姑娘肖恩·约翰逊以近乎完美的高难度动作夺得金牌。完成动作后的那一刻，肖恩·约翰逊飞身扑向了场边一个笑容灿烂的中国男人。这个男人，就是美国女子体操队主教练乔良。

现在，提起乔良这个名字，美国体操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他生活和工作了十几年的爱荷华州首府得梅因，他更被视为“来自中国的英雄”。

办“乔氏体操学校”

17年前，一个来自北京的小伙子提着两只行李箱走出了美国爱荷华州机场。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身边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他心里有一种无法克制的兴奋和恐惧。就像《北京人在纽约》中王启明刚刚到达纽约时的模样——乔良，这个在1990年亚运会上为中国体操队夺冠的主力队员清楚地知道，以后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将在这个陌生的国家度过。

作为1990年亚运会上中国体操军团的主力队员，乔良在亚运会上完成了他的最后一次比赛就退役了。退役的原因是脚部重伤，无法支撑他继续在运动员这条道路上走下去，当年他只有23岁。

退役后可以在国内当教练的乔良，作出了一个很富挑战性的选择——去美国爱荷华州立大学当教练。“世界何其大，我还想再开阔一下眼界。”他豪情万丈地对亲友说。

在爱荷华州立大学，乔良与大多数出国的华人一样，在语言上遇到了很大障碍。不过，他有自己拿手的肢体语言。上课时，乔良说的话学生们听不懂，他就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上杠亲自为学生们演示，看得孩子们惊叹不已。

一年后，爱荷华州立大学的体操项目进步神速。在乔良来到这所学校前，他们十多年没有出过什么特别的体操人才。而乔良到来的当年，就有5人被选送去了美国国家体操队。

在大学执教期间，乔良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理想——办一所属于自己的体操学校。“当时在中国还不可能自己办校，但我非常希望这么做。”他说。

1993年，乔良丢下了爱荷华州立大学的“铁饭碗”，借别人的场馆开始着手开办“乔氏体操学校”。事业起步的时候，乔良只有3名学生。5年后，他买下一块地皮，这才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学校。安装器材、刷漆、室内设计……一切都是乔良自己动手，就连场地里的电线都是他亲自去接的。这时，他的学生从5年前的3人上升到了300多人。

之后，报名上他的体操学校的孩子络绎不绝。很多时候，为了给孩子报名，清晨6点多家长就来排队。每当来到体操学校门口，看到长长的报名队伍时，乔良的心里就会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是经历过艰苦、心酸、压力之后的超然。

训练出美国“体操天后”

到美国后的第7年，乔良的体操学校走进了一个6岁的小女孩——肖恩·约翰逊。像她这样年龄的孩子，大部分都会在第一天来的时候显得非常害羞，但调皮的肖恩看到高低杠时一下子就跳了上去，感觉“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

乔良一眼就相中了这个小女孩：“凭我多年的训练经验，我知道这个孩子有些特别。她喜欢待在体操房里，她总能迅速学会动作。”

乔良没有看走眼，这个女孩乐于学习新东西，而且愿意开发自己的潜能。她进步非常快，仅一周便已经能做初级体操动作了。

聪明的肖恩还学会了阅读老师的表情：乔良眉毛上挑，意味着她犯了小错误；乔良撇下嘴唇，意味着她动作做得很漂亮……师徒间形成了彼此独有的语言和默契。

乔良所做的，不仅仅是发现天才和培养天才。2005年，乔良勇敢地向美国女子体操国家队的领队马萨·卡罗利寄出了一份肖恩的训练录像带，并向对方建议：凭肖恩·约翰逊的实力应该进入美国国家体操队。在收到这份包裹后，卡罗利闪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哇，看来这个教练可真是疯了！”但当她看完录像带后，她看到了肖恩身上闪耀的惊人潜能和才华。就这样，卡罗利邀请肖恩来到国家队的训练中心训练。

从此之后，美国体坛上便冉冉升起一颗新星。

2007年泛美运动会，肖恩一举夺得4金，取代名将柳金，成为美国女子体操队的头号明星，乔良也因此开始执掌美国女子体操队教鞭。体操传奇人物科马内奇预言：肖恩将和她以及俄罗斯的霍尔金娜一样，成为一代“体操天后”。不久，在斯图加特体操世锦赛上，15岁的肖恩出人意料地一举夺得团体、全能、自由体操3项含金量十足的金牌，成为当年最大的一匹黑马!

“我指导美国人夺金，也是为中国人争光”

顶尖的体操运动员常常被伤病困扰，然而肖恩基本上没有受过什么伤，她的父母将这一点归功于乔良的训练方式。

如果肖恩感觉肌肉酸痛，乔良会遵照中国的方式，对受伤部位进行热敷，而不是冰敷，这让美国队的队医和队员们都无法接受。但肖恩不会被别人的观点干扰。“我从6岁开始就跟着乔教练，我完全信任他。”她说，“他就像是我的第二个爸爸。”

更有趣的是，当肖恩情绪不好或因比赛失利哭鼻子时，乔良一个温暖的拥抱再加上几句中国式的调侃，肖恩马上就破涕为笑，然后高高兴兴地去训练。不仅如此，乔良还亲自陪这个洋女儿玩游戏，举办生日派对。

肖恩在11岁那年赢得美国青少年奥林匹克国家锦标赛冠军时，就将自己的奖牌送给了乔良的妻子庄立文，还将他俩的中文名字写在了她参赛服的袖子上。可她依然觉得，只有在北京奥运会上获得一枚奥运金牌，才足以表达对恩师的感谢。

2008年8月1日，肖恩在参赛前接受中国记者采访时说：“教练老爸回到自己的祖国，我想用我的成功，来证明给所有人看，他仍然是成功的。我想让他为我这个美国女儿感到自豪！”

这位16岁的美国女孩确实做到了。在“中国父亲”的家乡，肖恩接连斩获了女子平衡木冠军、自由体操及个人全能亚军，并帮助美国女子体操队摘得团体赛的银牌。

当肖恩拿到平衡木金牌时，她眼里含着激动的泪水与“老爸”紧紧相拥。当电视上出现这个镜头时，全世界的观众无不为之动容。这不禁让人想起乔良曾说的那句话：“我指导美国人夺金，同样也是在为中国人争光。”

《纽约时报》给予乔良这样的评价：他已经记不清教过多少美国弟子了，但他先后培养出了234个州冠军以及多个全国冠军，当然，还有新一代美国“体操天后”肖恩·约翰逊。这个中国人是美国的英雄!

（摘自2009年3月12日《人物周报》本刊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