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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2008-10-08

中国新闻周刊 2008年36期
关键词:举人进士牛肉

上学记

陈晓守

我买了一套史努比给点点,作为开学的礼物。我告诉他这是全世界的小朋友们都喜爱的拟人动物,天天挂在我的MSN上,提醒我时时持有童心。他说他晓得,史酷比嘛,旺旺。他说的也是一条狗,只是我们相互不太知晓对方的这个喜好,他是从动画片里得来的。与史酷比相较,史努比要案头一些,不知道这是不是它日渐式微的原因?我倒是希望他能把史努比带到学校,寂寞(这个词不知道用得对不对)时能翻一翻,作个伴儿。

头一天我告诉他,要上学了,而且一个星期只能回家一次。他说没关系,你们去接我就好。他还把外公给他买的拉杆箱拖了出来,给我看,很像我上大学时候的模样。他似乎不太反感上学这件事,我却想着他这么小就要住校,突然有点心酸。我真正离开家那年,要比他大11岁。三个月前外公带他去学校面试时,一进学校就哭,一离开外公就说不出话。老师说,太粘了,住校吧。

周一真要去上学了,他突然有了主意,说要外公外婆送。头一天说好了的,外公外婆只陪到家门口。见外公外婆不肯换鞋,他突然生气,拎了书包不打招呼就出了门。外公跟了出来,紧紧追在后面,给我的感觉是,爷孙像是颠倒了角色。他没再回头,上了车就把门关上了,妈妈说,给外公道个别吧。不说话,头也不回,倔强地朝前看。车一启动,哇就哭了。

到了宿舍,妈妈帮着铺了床。叮嘱,衣服换了放哪儿,脸盆牙刷如何收,被子要记得叠,云云。涩涩地看着,嗯,嗯,蹭着剪刀脚,磨着手指,像刚出嫁的媳妇。老师说,家长们安排完就可以走了,不要耽误孩子们休息。点点问妈妈,能陪我再多呆一会儿吗?20多个孩子齐刷刷坐在自己的床上,都没有哭,当然也没人有心思玩闹,很严肃的场面。这并不是入学礼。

这是他们第一次,长时间地离开家,过集体生活。17岁那年,我也是父亲送到大学校园的,也有同样情绪的谆谆叮嘱。父亲走后,我看着房间里7张陌生的面孔,觉得人生是这样的不真实。

这个暑假,6岁的点点学会了蛙泳和自由泳,自称知道仰泳和蝶泳怎么游;知道刘翔脚伤了没参加比赛,很替他惋惜,惋惜的还有姚明没拿到冠军;他还能娴熟地踩上刚从韩国传来的单轮踏板,右腿有节奏地扭动,一路向前;成天在太阳底下晒,黑了一圈,鬼脸扮得越發频繁;坐碰碰车时,我驾车狠狠地撞在墙上,他的头狠狠地撞在方向盘上,然后哭了三分钟。他不怪我,只是说,痛。

爱恨两相宜

叶倾城

你问我:“该如何放下恨?”

从他第一次说分手到现在,你一直在说服自己:饶恕他,是人都有弱点,都有猥琐及无耻。你自责不能说无愧,你自问能不能永不伤害别人。可是……理性是拗口而一字不苟的天道人情文章,恨却是窗口灌进来的煤烟,盘桓不已,驱不掉扫不净。一夜一夜,你在梦中与他争吵,拳打脚踢。你问我:“该如何放下恨?”你为自己不是宽容、优雅、理智、美丽、洒脱(下删去500字)……的知性女子,而羞惭。

我只能苦笑、晒笑、干笑,你这才是问道于盲。你只梦到拳打脚踢?我还梦到过买凶杀人哩:黑纱手套薄如蝉翼,AK47沉甸甸,打爆他的头,脑浆四射……醒在大汗淋漓里,我于是,无限惆怅。

恨,必须要放下吗?是的,它是感情上的毒,身体里的瘤,但我们常常在吃微毒的食物,比如芋头、山药,毒与药,一向不可分。瘤也要分良性恶性,还有肌瘤和血管瘤,有些对人无碍,有的会伴随终生。不是所有的瘤,医生都会建议割除,因为每一场手术都有风险,而也许会得不偿失,就像放下恨。

放下恨,是一个多么艰难的过程,难保不大伤元气。你对自己说:不应有恨。你安慰自己说他软弱,他不忍伤害她——就忍心伤害你?你骗自己说他优柔寡断,无法与家人决裂——与你决裂的时候很干脆呀,绝不回头;你说这是人性的共通弱点,你自己也可能犯——不,你过去现在未来,都是堂堂正正的人,不怯弱不自私不冷漠。

要原谅要放下,就得不断重温伤口。你回想起相吻过的唇,最后的话何其难堪:“我从没爱过你。”你记得你曾诉说得声情并茂,拿去当诺贝尔感言都不多让,他却心不在焉打个呵欠,说:“我要去拖地。”创口已经合拢,新生的肉芽渐渐模糊掉旧痛,何必再揭开,再用酒精棉球,一下下,擦洗得那么清洁锐利。或者这是治疗,但确实,你痛得神魂颠倒。

不如,带着恨往前走吧,如同带病延年。恨,其实也是一种正面情感。

恨得咬牙切齿:“我要看你怎么死。”你就不会想去自杀,并且得收敛身心,活得天长地久,才有机会明媚忧伤地笑道:“你也有今天。”

恨到眼冒金星:“我一定活得比你好。”OK,关掉QQ,退出论坛,去学英语,去创业,去一天工作20小时。而天下的事,向来一分耕耘一分收获——除了感情。

而最无用的人,恨煞,恨得手足无措,全身力气无处打熬,去河边跑步吧。

不必急着放下恨。年轻时候的伤疤,会慢慢被身体吸收。让伤害自己痊愈,让恨消化自己,让时间做出一切决定。那些不重要的记忆,自会消散在空气中。

最佳相亲餐厅

上上签

对于像我这样诚恳热心、勤于牵线搭桥拉郎配的都市红娘来说,最最头疼的事其实并不在于相亲选手的条件是否相当、性格能否相洽。每回替人相亲前,我总是要费很多心力来寻找一家合适的餐厅。

适合相亲的餐厅,这个选题实在是很具创新性。书店里陈列着很多米其林星级餐厅指南,网上也有不少诸如“本城十大约会餐厅”“情人节最受欢迎的五十家餐厅”等等策划。然而,一说到餐厅排行,要么就从口味、服务人手,要么就是推荐一些你侬我侬的情调餐厅,红娘我拉两个素昧平生的男女去相亲,一不奔吃而去,二不奔浪漫而去。我一向主张现代男女相亲要本着务实、高效的原则,相亲的最佳餐厅,同样也应该具备这样的气质。

首先它必须为女方留有余地。如果女孩心急出门早,总不至于坐在餐厅里干等吧,所以相亲餐厅的选址最好是在“销品茂”里面,让早到的女孩逛逛街,杀杀时间,平抚一下激动昂扬的心绪。当然它也必须为男方留有余地。如果男方开车来,那每小时停车费30元的繁华地段还是尽量避免。如果男方不开车,则最好选择地铁沿线。地铁不会堵车算得准时间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万一双方选手没对上眼,红娘我便可适时调整相亲的进度和节奏。本城4号线刚开通那会儿,每晚八点就末班车。我每次拉郎配的地点都选在4号线沿线。一旦发现气氛渐凉,回天无力,便看看手表:“哎呀,末班车要没有了呢,那……今天就这样吧。”相亲便是这样一件立竿见影的事,相不中,八点就末班车,相得中,过十一点计程车晚间价都不在乎。

当然,相亲的最佳餐厅还得为红娘留有余地。它不能是新店,最好网上有数不尽的介绍和网友留言。从人均消费到服务风格,

尽量要避免突发情况,心中有数才能成竹在胸。我曾经安排我的女同学和男同事见面相亲,那家餐厅我曾经去过很多次,人均也不过七八十元。入座点菜,要店员推荐,人家便当仁不让地赞扬起他们的牛肉,想想不过一盆牛肉而已,我云淡风清地笑道:“那就来一份吧!”最后结账才知道,原来仅那盆神户牛肉便要二百九十八元,号称此店的“噱头菜”。那次相亲,尽管郎才女貌,却仍是被牛肉抢了风头。

从此对男同事的愧疚之情便在我心中扎下根来,那盆二百九十八元的神户牛肉好像骨头没剔干净,一直鲠在我喉咙。足足有一年的时间,我为他介绍了我目力所及的各色单身女子,从海龟女硕士,到气质钢琴老师,从卡哇依小妹,到三从四德复古派女流……终于有一天,他冲我吼道:“你给我乱点的鸳鸯谱,就跟你当初点那盆神户牛肉一样,你起码问问人家的要求,就像你点牛肉前该看看标价!”

记者的第二职业

李开周

玩过京杭自驾游的现代人都知道,从杭州到北京,最短公路里程一千三百公里,要走九段高速,交费六百二十四元(假设开的是七座以下微型客车),平均每公里交五毛。

玩过京杭自驾游的明朝人都知道,从杭州到北京,最短水路里程一千七百公里,要过十二个钞关,交费三百四十八文(假设船的宽度不到六尺),平均每公里交两文。

明朝两文钱跟今天五毛钱的购买力相差无几,那时候每公里交两文,刚好等于现在每公里交五毛。时代不同了,负担仍然会复古,在过站交钱的时候,您能看到时光倒流。

现在的收费站不是问谁都要钱,军车、警车、救护车、消防车,統统免费通行;在某些县市,当地领导的车驶过当地的收费站,按惯例是不能收费的——钱是小事,伤了领导的脸面要紧;另外,记者也部分享有免费通行的特权,只要不上高速,不管过哪个收费站,亮一亮记者证,都能绝尘而去。

同样的,明朝的钞关也不是问谁都要钱,它们有三不收:领导的船不收,太监的船不收,进士和举人的船不收。

明朝人过钞关,变着法儿逃费,有的造一对假牌子,在船头竖起来,一面写“相府”,另一面写“通政司大堂”,冒充官船,就像现在某些民用货车挂军车牌照那样;有的请进士或者举人坐在船上当护身符,过钞关的时候,人家要钱,就让护身符出面对付,类似现在某些驴友开车出门时尽量捎一记者。

冒充官船风险太大,请进士或举人做护身符却百试百灵,所以在明朝,进士和举人堪称一专多能,他们不但推动了文化教育产业的繁荣发展,而且在民营航运领域大显身手。船主给他们的回报也丰厚,明朝拟话本《文疯子传》里,一位秀才同时给两艘民船护航,拿了人家五两纹银的顾问费,进士和举人比秀才有身份多了,他们更有资格帮人免交过路费,拿的报酬自然更高。

我承认,在帮人免交过路费这方面,咱们的记者没有明朝的进士、举人那么牛,至少不能帮货车逃费,也不能帮客车在高速公路上逃费。但是朋友们,即便只是在普通公路上帮一把微型客车,那也是大有可为的,毕竟现在的车流量远远超过明朝,毕竟现在的收费站比明朝的钞关更密集。

所以我相信会有这一天的到来:记者们一边走南闯北地采访,一边走南闯北地给私家车当顾问,就像明朝的进士和举人那样,他们纷纷开辟了第二职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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