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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岁开始学芭蕾

2008-03-07张文静

祝你幸福·知心 2008年3期
关键词:舞蹈队芭蕾女儿

她曾是一个打字员;她的女儿清华大学毕业;简朴的小屋里,她哼着小曲儿剪窗花,她的爱人在一旁专注地捏面人儿。哎呀,这日子,幸福!

她的幸福来自遵从自己的内心

采访张宏娓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她一件红裤,一顶红帽,一身短款夹克,跃然于我眼前。

如果说在这之前,我是为了哄这个本该叫“阿姨”的人高兴而叫她姐姐——喔,网上的朋友都叫她“姐姐”,可见到她的这一刻,看到她清澈的眼睛,毫无设防的笑,我从头到脚彻底信服地想喊她一声“姐姐”。

她坐在软椅里,腰板倍儿直,一看就是“练过”的人。她那股“劲儿”,让我下意识地也坐端正些,也让我这个所谓的年轻人慨叹了N百次。我在想,是什么让她这么放得开,是什么让她的幸福溢满了双眼?

钱?

别骂我“俗”,我是觉得,富足的生活,可以让一个人更容易实现想过的生活。

可是,张宏娓告诉我,她过的日子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日子。她和别人一样,工薪家庭,攒了半辈子的积蓄,都用来给孩子交学费了,现在还欠亲戚4万多块;她爱人的单位已经破产了,家里就靠她一个人的工资过活。她说这些,就像说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人,但她的满足却是真实的:“现在好啦!我女儿已经工作,不再用家里的钱了,而且我比起那些下岗的,吃低保的,好很多了。”

我看到她家的家具都是老式的,她家的墙壁,只刷了一层白色的石灰。像她这么一个要好的人,如果稍微有点钱,我相信,她真的会把自己的家布置得更精致些。

不是钱,那就是曾经的苦难让她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

张红娓想了半天,用平淡的口吻将下面的话重复了两遍:“我所经历的苦——文革、上山下乡、没机会读书,都是那个时代的人一起经历的,比我惨的,比我不幸的太多太多了,我已经算相当幸运的了。真的。”

她说道:“文革时,我父母被关了两年。那时我只有10岁,我带着弟弟,搬煤球,向邻居请教怎么生炉子,怎么做饭炒菜,我没觉得苦。只是……”她眼圈一红,即刻又平静地告诉我,“只是我觉得心灵上的折磨才是苦。在学校门口,我看到比我还高的批判父亲的大字报上,父亲的名字上打着红叉,同学们都不和我玩,那时候,你要活下去,就得皈依自己的内心。所以,后来,无论是顺境还是逆境,无论是大喜还是大悲,对我来说,遵从自己的内心是最重要的。”

再后来,在她谈到工作时,她为了保证内心的自由,拒绝了很多次晋升的机会;她一个人带孩子,每天4点钟起床,唱着歌给孩子洗尿布;她边给孩子喂奶边背书,出月子第一天去参加高中考试……包括现在她到处奔走参加公益演出自得其乐,种种的快乐和幸福,都可以理解了。

纯粹到心,人的痛苦和烦恼就会少很多,才有机会得到幸福吧。

人的幸福是分阶段的

我问她,为什么非要等到退休后才学芭蕾?骨头不都老了吗?是不是退休是一个发泄口,以前的工作和生活压力很大吗?

她说,“不是啊,谁说我老了?人的梦和追求要分阶段,因为每个阶段都有不同的责任啊!”

她的人生是有些“小计划”的。她要考大学—— 一个女人又得忙工作又得忙孩子,换别人,早就一脑袋官司了。可是,她还是借来复习资料,咬着牙一页一页地看啊记啊。她参加了全国第一次成人高考,第二年考上的。晚上和周末去上课时,她用自行车带孩子去山大。她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给女儿一本小人书,让女儿坐在小马扎上,告诉女儿要遵守课堂纪律,不能说话。她就是这样读完了大学。知识丰富了她的内心,她看世界有了新的视角,她走路更有劲了,成就感充盈着她的身体——这是她从学习中得到的幸福。

她总是提前一个小时到办公室,把每张桌子都擦得锃亮,给每个同事的暖瓶都灌满热水。她和同事的关系处得很好,大家都欣赏她,她也喜欢大家都高高兴兴的。她负责打字,用那种老式的打字机,一分钟能打60个,在当时是相当厉害的;她负责油印文件,穿着雪白的衬衣,甭管印一上午还是印一天,她的衬衣上不会有一丁点墨迹。

她40多岁的时候,电脑和网络兴起,她心气儿很高,自己的硬件(年龄)赶不上趟了,可软件(心灵)不能落伍,所以,掏钱去上电脑培训班。刚开始学的时候,不是忘了这个步骤,就是漏了那个程序,但她坚持了下来。在家里,也能和女儿一样网上“冲浪”了。她还学会用软件制作图片,爱好摄影的她,把照片上传到自己的博客上,每天上去记录生活,写写心情。

孩子呢?张宏娓说,孩子生下来,就要养育好,教育好。她是母亲啊,不能撇下孩子去跳芭蕾吧?女儿对音乐感兴趣,她就用家里的全部积蓄买了一台钢琴,买完钢琴,存折上只剩一块钱了,可她却那么开心。每天,家里都有叮叮咚咚的琴声,阳光跳跃着穿过灰尘,她觉得钢琴让她的生活变得与往日完全不同。即使她在油烟飞腾的厨房里满眼油盐酱醋,可听到琴声,她的内心是那么清爽和安宁。

她给女儿买了自行车,很小的时候,就让她自己骑车子去少年宫学画画。在她生日的时候,女儿会给她画一丛百合祝她生日快乐,这一切都见证了女儿的成长,这让她很感激生活。但她从不娇惯孩子——女儿勤奋又自立,人们都说她很像妈妈。如今,女儿已经是清华大学毕业的研究生,还竞标参与了奥运项目的设计。女儿让她时刻体会着作母亲的意义,这让她很幸福。

张宏娓50岁就从单位退了下来,真有点迫不及待的味道。退了休,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了!多好。

芭蕾是张宏娓的一个梦。年轻时,仰着头看露天电影里播放的两部芭蕾剧《白毛女》和《红色娘子军》,那挺拔的身段和轻盈的足尖,是那一代女孩子的魂牵梦萦,她经常在大衣柜的镜子前面跳来跳去……

她认为自己在舞蹈方面有些天赋,为了这个梦,她在暗暗“储蓄”。她一直在跳舞,参加单位的舞蹈队,文艺汇演时常常获奖;小时候跟邻居学剪纸,每个春节,她都会站得老高老高,在家里透亮的窗户上,亲手贴上她剪的“喜鹊登梅”、“花开富贵”……

这个女人,没有很多的钱,但她家庭幸福,工作出色,寂寞时无聊时心烦时可以用小情趣调节一下心情。这普通乏味的日子,让张宏娓过成了“段子”。

舞蹈只是一个开始

张宏娓学芭蕾,真的是吃了苦。在练习脚尖站立的时候,脚趾甲劈了,一直都没痊愈。她脱下袜子来给我看,我正惊叹着,她说:“我这算什么呀!我的舞友,有的脚趾甲盖整个都给弄掉了。”

张宏娓所在的舞蹈队是由十位平均年龄54岁的老人组成的,她们中间有退休的护士、工人、教师、会计,她们和张宏娓一样,都是那个时代“白毛女”、“吴琼华”的“粉丝”。

本来只是跳着玩玩,自娱自乐,可是,通过练习舞蹈,不但提升了内在的气质、自信,还收获了对未来生活的信心。张宏娓最高兴的,就是觉得自己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而且她原来的心脏早博的毛病,再也没有犯过。买舞鞋、服装都得自己花钱,但是她觉得没什么,因为通过跳舞,她身体好了,把看病、买保健品的钱省了一大笔。舞蹈和好的心态是最好的美容,她的脸上皱纹很少,她从没去过美容院,惟一的化妆品,是五块钱一瓶的“友谊”牌雪花膏。

那年,她所在的舞蹈队,参加了第一届中老年人舞蹈大赛,与现在很火的河北的《俏夕阳》同台竞技,同获一等奖。那个晚上她失眠了,她觉得自己还行,还能跳好几年呢!

舞蹈队主动加入了济南市志愿者协会,参加公益演出十多场。每次演出,几乎都是她们自己坐公交车去演出现场,中午的盒饭也都是自己买来吃,可她觉得很快乐。

演出结束,当张宏娓还带着妆,和观众一起在车站等公交车的时候,被一大帮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非要跟她学跳舞。当然,这些人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减肥:张宏娓的腰围1尺9,体重只有100斤,多馋人啊!

表演《俏花旦》,她化妆成小俏妞,扎一个冲天揪,跳得活灵活现,“欺骗”了很多观众的眼睛,以至于主持人在后台见到她,惊得差点掉了下巴:“您,您到底多大啊?您真的是老年人?”

她每个星期都要去游泳,在网上有一大批“游友”;她在淘宝开了自己的剪纸网店,春节的前几天刚卖给东北网友一套300元的剪纸。

她的QQ上有很多兴趣相投的朋友,他们还上她的博客帮她做图片,用Photoshop让她的脚尖立在荷叶上。她的爱人专心做自己的面塑,并不打算了解网络,他打趣说:“张宏娓,一般的男的你看不上,我才不担心你网恋呢。哈哈。”

女儿留在家里的钢琴,她每天都要擦拭得干干净净,然后用心弹上一两支手法还不太娴熟的曲子。那时,清丽的阳光洒在琴键上,她边弹边唱,觉得生活怎么这么美……

她的愿望是有一天去北京,租下一家五星大饭店,展示她的剪纸,她爱人现场展示他的面塑。

等她跳不动芭蕾了就去旅游,她要做一个“背包客”, 遍访祖国的名山大川……

后来,张宏娓从网上给我发来了她跳芭蕾的照片。那种优雅的美搞得我也心痒痒,我踢开电脑椅,学着她的样子来了个“大跳”。妈呀,只听得颈椎腰椎发出一阵阵抗议的乱响……

当我重新坐下,写着这些字的时候,“阿姨姐姐”让我开始打量自己的人生。这是我第一次觉得,一个人,好好思考一下自己的生活,并不是一件矫揉造作的事。

sdznxf@126.com

(编辑:张文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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