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红　张　磊

摘要：习语是英语中精华的部分，对外语学习者来说也是难学的部分。探索英语习语记忆的有效方法和规律无论对于二语习得还是英语教学研究都很有意义。研究证明，英语习语的结构是可分解的，有规律可循的。其中Boers和Lindstromberg 2005年发现，英语习语中不少都有压头韵的特点，并且这一特点能够促进学习者对习语的记忆。文章在该研究的基础上采用实证研究的方法探讨了头韵在不同的实验任务中对中国英语学习者记忆英语习语的意义和习语的形式应有的作用。

关键词：习语；头韵；记忆

中图分类号：H3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8—5831(2008)06—0122—04

一、引言

英语习语(以下简称习语)，作为公式性语言(formulaic language)中形式和意义最为固定的一种，是经过长期的语言交流和运用所提炼和沉淀下来的具有深厚的文化气息的语言形式。它是英语中最精华的部分，是英语本族语者喜爱的语言表达方式，也是外语学习者最感到头疼，最难学习和记忆的一部分。

习语难学的主要原因：(1)习语具有强烈的民族性。习语是人们在劳动中创造出来的，它与一个民族的历史、地理、经济、风俗习惯、宗教信仰等都有着密切的联系。对于不了解英美文化的外语学习者来说，习语所蕴涵的丰富的文化知识无疑会给他们的理解和记忆造成不小的麻烦。(2)习语具有很强的整体性。作为公式语中结构和意义最为固定的一部分，习语的意思往往不能简单地从组成它的单词的意思中推测出来。习语的字面意义与习语的真实意义之间往往有距离，即习语的意义常常是不透明的。这又加重了学习者理解和记忆习语的负担。(3)有研究发现，目前外语教学的环境不利于学习者理解和记忆习语。

事实上，Lewis1993年提出了词汇教学法(the Lexical Approach)，他试图将公式语(包括习语)纳入课堂教学范畴。但Lewis以及他的拥护者坚持习语和其他公式语是“约定俗成”的，无理据的整体。而他们所倡导的词汇教学法只不过是通过让学习者完成一系列的练习来识记习语和其他的公式语。按照这种观点，学生记忆习语仍然不能摆脱“死记硬背”的方法。可以说“词汇教学法”缺乏有效的实施方法。那么，对于英语学习者来说，记忆习语到底有没有什么比较有效的方法呢?

Kovecses和Szabo1996年在心理语言学对习语可分解性研究的基础上从认知语义学的角度探讨了习语的可分解性、理据性以及习语的认知机制，并通过实验证明：在对英语本族语者进行习语教学时，帮助学习者从习语的内部结构入手，分析习语的来源以及它所蕴涵的概念隐喻知识能够促使他们更有效和更深刻地理解和记忆习语。在此基础上，Boers和Lindstromberg 2005年研究发现，除了概念隐喻知识，英语习语中还有一些自身具备的音韵方面的特征能够提高英语学习者记忆习语的效果，这就是头韵。根据他们的统计，英语习语中带有典型头韵现象的至少占到了习语总量的12.7％(根据我们对《牛津英语习语词典》的统计，带头韵习语所占比例大约占该词典所收录习语总量的11％)。并且，他们的实验显示英语学习者对于带头韵习语的延时记忆效果要明显好于不带头韵的习语。

遗憾的是，Boers和Lindstromberg的研究没有涉及头韵到底是对习语意义的记忆还是对习语形式的记忆更有帮助。研究的结论主要是通过一个旨在考察学习者对习语形式的延时记忆的实验任务而得出的。由于头韵属于语音特征，是形式上的东西，因而它对习语的形式和意义的记忆所产生的作用很可能是不相同的，这就有必要将头韵对于习语形式记忆和意义记忆的作用分别进行考察。另外，考察头韵对英语习语记忆的作用的实证研究在国内外仅有上述一例。Boers和Lindstromberg自己也承认他们的研究还需要其他研究的验证。针对这些问题，我们做了进一步的实证研究。研究采用课堂练习的形式考察了头韵在不同的实验任务中对中国英语学习者即时地记忆习语的意义以及延时地记忆习语的形式的作用。

二、实验

步骤一：受试。实验的受试为重庆大学计算机学院本科一年级的一个自然班，共52人，他们学习英语的时间大多为6～7年，英语水平属于中级。

步骤二：实验材料。首先从Boers和Lindstrom—berg的研究以及《牛津英语习语词典》中选取了100个习语(其中50个带头韵，50个不带头韵)，这些习语满足比较常用、透明度比较低(即习语字面意义与实际意义没有明显的联系)、构成词比较简单并且构成词数量在3-5个之内等特点。接着选取20名来自重庆大学、四川大学、上海外国语大学、安徽财经大学的硕士在读研究生对所选习语进行进一步的筛选。这20名研究生都已通过英语专业8级考试，并且大多数仍然在各自学校的外国语学院学习英语，他们的英语水平属于中高级。根据他们对所选100个习语的难度、熟悉度以及透明度的判断，最终筛选出30个(其中15个带头韵，15个不带头韵)难度大、熟悉度和透明度低的习语作为实验材料。实验采用三个课堂练习任务：(1)意义辨认任务(学习任务)；(2)意义匹配任务(实验任务)；(3)填空任务(实验任务)。所有的任务都是作为受试口语课课堂作业随堂进行的，并且受试在整个实验过程中都没有被告知实验的目的。

意义辨认任务：任务要求受试根据自己对习语实际的掌握情况选择30个所选习语正确的汉语意思。

例如：put sbs back up()

A.时刻准备做某事B.趾高气扬C.使某人生气D.辛苦地干活E.不知道

由于筛选出的30个习语难度很大，该任务无疑对受试来说十分困难，因此任务的结果并不重要，也不进入统计分析。任务的主要目的是提供给受试学习和记忆习语的过程。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要求受试默读或小声读出每一个习语。10分钟后给受试提供正确答案，要求受试根据正确答案再记一遍习语，仍然要求受试在记忆的过程中默读或小声读出每个习语。10分钟后收回所有任务材料。

意义匹配任务：该任务在意义辨认任务完成后立即进行。任务要求受试在15分钟内根据对所学习语意义的即时记忆完成这些习语与30个句子的匹配。所有习语和句子被分为6组(每组5个习语和5个句子)。要求受试从所给的5个习语中选择最符合某个句子意义的一个填入空格。每完成一个正确的匹配得1分，错误不得分，满分为30分，其中带头韵和不带头韵习语的满分各为15分。例如：

fly in the face of, cook the books, get on sb' shigh horse, put paid to, make no bones about

1.Days of rain really______their hopes of a

quiet, sunny holiday on the beach.

2. The local court heard yesterday that the two di-rectors of the company had been______.

3. Such an unreasonable proposal______peo-ple ' s expectation.

4. She always______by giving us orders.

5. He______the fact that he has been in pris-on.

填空任务：该任务在意义匹配任务的一个星期后进行。任务内容为30个句子，每个句子中都使用了所选30个习语中的一个。要求受试在25分钟之内根据句子的意思和所给单词的首字母将每个习语填写完整。每正确填写一个单词得1分，错误不得分，满分30分，其中带头韵和不带头韵习语的满分各为15分。

例如: She nearly jumped out of her s______when somebody knocked on the door in the middle ofthe night.

步骤三：实验结果，排除掉字迹不清晰的实验任务作答后，30名受试的意义匹配和填空任务的实验任务数据进入统计分析。

在意义匹配任务中，受试在带头韵和不带头韵习语上的平均得分分别为12.7333和12.5333，配对t检验显示这两个平均分没有差异的显著(t=.7565，p=.2277)。也就是说头韵对中国英语学习者即时地记忆习语的意义没有明显的促进作用。换句话说，头韵在以考察学习者对习语意义的即时记忆的任务当中不能有效地促进他们回忆习语的意义。在填空任务中，受试在带头韵和不带头韵习语上的平均得分分别为8.5333和7.4667，配对t检验显示两个平均分有显著的差异(t=2.5873，p<0.01)，带头韵习语的得分要显著高于不带头韵习语的得分。这表明头韵对中国英语学习者延时记忆习语的形式具有显著的促进作用。也就是说，头韵在以考察学习者对习语形式的延时记忆的任务中能够有效地辅助学习者回忆习语的形式。

三、讨论

从上述研究结果中可以看出，受试在没有被提示注意头韵这一特征的情况下虽然没能即时地表现出对带头韵习语的意义更为深刻的记忆，但却能够在一段时间后更准确地回忆出习语的形式。

那么为什么在意义匹配任务中头韵没有发挥明显的作用，而在填空任务中头韵却发挥了对习语记忆明显的促进作用呢?基于认知心理学的相关理论，我们认为有两种可能的原因。

第一，意义匹配任务的特点与头韵的特点不相匹配，相反，填空任务的特点与头韵的特点相匹配。意义匹配任务要考察的是受试在短时间内对习语的意义而不是对形式的记忆，而头韵的本质是强调视觉和听觉的一致性效果，是属于形式上的东西，两者不符合认知心理学上所强调的“编码一提取匹配”(Encoding—Retrieval Match)原则。支持这一原则的“迁移恰当加工理论”(Transfer Appropriate Process—ing)认为，对信息的提取或回忆的准确程度取决于对该信息的编码(学习)过程与提取(回忆)过程的相似程度(Morris，Bransford & Franks)。Roediger与他的学生(Roediger & Blaxton；Roediger ＆ Wel—don)发展了这一理论。他们区分了两种不同的编码和提取方式，即概念驱动型(conceptually—driv—en)和知觉驱动型(perceptually—driven)。概念驱动型编码和提取方式即通常所说的以意义为主(mean—ing—focused)的编码和提取方式，而知觉驱动型的编码和提取方式则是以形式为主(form—focused)的编码和提取方式。如果在学习某一种语言项目的过程中采用的是以意义为主的方式，那么在检测这一语言项目的记忆效果时，采用以考察对语言意义的记忆为主的回忆方式会比采用以考察对语言形式的记忆为主的方式的效果要好得多。同样，如果学习过程以语言形式为重点，回忆过程如果也是考察对语言形式的记忆，则回忆效果好。相反，如果回忆过程考察的是对语义的记忆，则回忆效果差。也就是说，对某一语言项目记忆测试的有效性取决于对该语言项目的学习过程与回忆过程在性质和特点上是否一致。在本研究中，意义匹配任务采用的是以考察受试对以习语意义记忆为主的回忆方式，而头韵是属于习语形式上的特征。因而即使头韵在习语的学习过程中(意义辨认任务中)发挥了作用，这一作用也很难在以考察习语意义记忆为主的检测中体现出来。相反，填空任务主要考察的是受试对于习语形式的记忆，这种回忆方式在特点上与头韵是形式上的特征相一致，正是这种学习(编码)与回忆(提取)方式的一致性才使头韵发挥了其对习语形式记忆的促进作用。

第二，在意义辨认任务中(习语的学习／编码过程中)，受试很可能没有能够有效地“注意”到头韵这一特征。根据“注意力资源模型”(Kahneman)，人的注意力是有限的资源，不同的学习或记忆任务对于注意力资源的要求是不同的，困难的任务要求较多的注意力，容易的任务对注意力要求较少。而一个语言项目有没有被“注意”是其能不能被习得的关键因素(Schmidt)。根据VanPatten的观点，学习者在刚刚接触到某种语言项目的时候，该语言项目的意义和形式会“争夺”学习者的注意力资源。在这种情况下，学习者往往首先关注的是意义而不是形式。在本研究的意义辨认任务中，由于习语的难度大，熟悉度和透明度低，加之意义辨认任务的特点，受试的注意力很容易集中到习语的意义上来，这样受试就没有足够的注意力资源来加工头韵。但是，在完成填空任务时，受试可以说在此之前已经反复对习语的意义进行了演练(rehearsals)和加工，此时意义已经不再占用大量的注意力资源，这样受试就更加能够充分注意到习语的形式，而头韵也就有了被充分加工的机会。而且填空任务提供的压头韵关键词的首字母更容易将受试的注意力集中到习语的形式，尤其是习语的语音结构上来。

那么头韵为什么能够对习语形式的记忆产生促进作用呢?我们认为这主要归功于：头韵增加了习语语言形式上的突显程度，更容易被学习者注意并记忆。根据Jacoby和Craik的“特殊性假设”(The Distinctiveness Hypothesis)，决定记忆效果的因素不是单一的，那些“特殊的”、“凸显的”语言形式方面的特征，比如头韵，往往能够将具有这一特征的语言形式稳固地存储到长时记忆中。头韵本身的特点就是能够让语言在视觉上醒目，在听觉上顺耳，具有

视觉和听觉双方面的凸显性，也就是说，头韵能使具有这一特征的语言项目更易于被学习者感知、注意。更多的注意就意味着有更多的信息进入短时记忆，从而也就有着更多的机会进入长时记忆。

在这一点上，Aitchison的话也颇有道理：“类似于像头韵这样的具有相同的开头或结尾的相邻的几个词容易被看作是一个整体存储在记忆中，在提取这个整体中一个词就会使得另一个与它压韵的词的提取变得更容易。”就是说，压头韵的词组更易于被学习者“整存整取”，回忆整体中的一部分就会导致整体中其他部分的回忆，从而使整体也被回忆起来。在本实验的意义辨认和意义匹配任务中，受试就更容易依靠压头韵词建立习语的整体模式。在完成填空任务时，习语中任何一个压头韵词的出现都会激活受试对另一个压头韵词形式的记忆。

通过研究发现头韵对英语习语记忆的作用主要体现在形式方面，它能够有效地帮助学习者在延时的情况下完整并准确地回忆习语的形式，但研究没有能够发现头韵对习语意义的即时记忆存在着特别的促进作用。研究结果的重要性在于它进一步证明了习语的记忆和学习可以从习语内部特征人手，譬如习语的语音特征。研究有望为“词汇教学法”的实施提供切实可行的操作方法，即除频率和使用范围等因素以外，习语的语音特征也应该成为习语教学考虑的因素。研究的不足之处在于本研究为了避免实验任务之间产生启动效应(priming effect)而影响实验结果，没有考察受试对习语形式的即时记忆和对习语意义的延时记忆，从而降低了两组实验任务结果(意义匹配任务和填空任务)之间的可比性，今后的研究可以在这一方面加以改进。

四、结语

习语并不像以往人们认为的那样是不可拆分的，没有理据的。翻开任何一本英语习语词典都会发现其实习语内部的特点以及它所蕴涵的知识都是十分丰富的。研究抓住英语大量习语带头韵的这一特点探讨了头韵在不同的实验任务中对中国英语学习者记忆习语的意义和形式产生怎样的影响这一问题。虽然没有发现头韵对学习者即时记忆习语的意义产生明显的影响，但研究部分证实了Boers和Lindstromberg的观点，即在没有要求学习者注意头韵的前提下，头韵本身能够辅助学习者记忆习语的形式。如果我们在教学中让学习者注意头韵这一特点，那么他们对这些习语的记忆势必会更加深刻，这对于习语的教学来说是有着重要的现实意义的。

(责任编辑胡志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