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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才女为何身陷囹圄

1999-06-14小文柳林

现代家庭 1999年12期
关键词:苏苏音乐

小文 柳林

1999年9月29日,在上海南市区一间略显简陋的法庭,一起不大的刑事案却吸引了许多人的关注。因为涉案的两男一女的特殊身份,他们之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爱恨纠缠才格外触动人们的心弦。

当被告人张征宇出现在被告席上时,旁听的人群有一阵骚动。早就风闻她是个音乐才女,生活浪漫,先是和被害人、外籍教师蒋飞有情有关系,后来,又和一个流氓同居,合谋殴打、敲诈蒋飞。想象中,那该是个妙曼老练的女郎。

然而,她竟是如此年轻、如此青涩:不到一米六的瘦小身材,剪着最朴素的短发,衬着圆圆的、五官平常的脸,脸上有“轰轰烈烈”的青春痘,眼神是典型的少女式的紧张幼稚、多愁善感——这样一个女孩,为什么会惹出那些风月情缘,为什么要让自己纤细洁白的手沾上情人的血污呢?每个人都忍不住这么想。

3个月前,在被押送回上海的火车上,张征宇也问过自己类似的问题:在我23岁的生命中,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痛、这么多错?

“我一直对自己的命运有清醒的认识,磨难、磨难,这是很久以前就注定了的事。”在写给最后一个情人鸿的信中,她用宿命诠释了她那阴影里的青春和才华。

象牙塔里的阴暗花朵

1985年夏天,一个叫张征宇的10岁小姑娘背着一把和她差不多高的琵琶,好奇地揸着眼前的新奇世界:匝地的绿荫中,一幢幢古雅的欧式小楼若隐若现;蝉声如潮,却遮不住随风飘送的悠扬的琴声……这就是上海音乐学院,张征宇小小心灵中的音乐天堂,为了走近它,她从4岁起天天练琴,今天,她终于考进了音乐学院附小。

那时的张征宇是全家的希望,虽然她常常忧郁,脸上挂着早熟少女的倔强,但她无疑是上进的、有天赋的,正一步一个脚印地实现着她当音乐家的梦想。

3年后,张征宇直升音乐学院附中,很快成为学生会宣传部长,高一时,她开始在课堂上写长篇小说,深夜点着蜡烛创作流行歌曲,她作词作曲的歌谣风格清新,在同学的小圈子里被辗转传唱……1992年的一天,当被问及上海目前有没有潜在的优秀歌曲作者时,一位熟悉音乐学院情况的上海音像出版社女编辑脱口而出:“张征宇,她很有灵气!”

这是蒋飞第一次听到张征宇的名字,而蒋飞的名字,对16岁的张征宇来说,却早已如雷贯耳。她记得他在学校礼堂里举办的电子音乐会,如何让习惯了古典音乐的学生们疯狂,当耀眼的灯光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时,当他甩动飘拂的额发时,多少女生的眼波荡漾……高年级同学的窃窃私语也传到了她的耳旁,他们说,蒋飞是音乐学院的高才生,后来去了加拿大,在那儿的华人地区,他拿过很多音乐大奖,现在,他是加拿大籍音乐家、学院的外籍教师,还成立了自己的音乐工作室,那么成功辉煌的他,竟然只有36岁。

当蒋飞提议让张征宇参加他的音乐创作时,张征宇不禁喜出望外。

合作的方式很快定了下来,由蒋飞作曲,张征宇填词,蒋飞的同学苏苏演唱。苏苏是个美丽温柔的女人,张征宇觉得,她和蒋老师好象在谈恋爱,当她这么调侃的时候,蒋飞笑着说:“你啊,人小鬼大。”

日子在钢琴声和试唱声中一天天过去,张征宇渐斩发现,蒋老师的宿舍是她最常去的地方,音乐已不那么重要,她甚至不在乎他们创作的歌曲什么时候得了电台新歌奖,又该去哪儿领奖品,她只是留恋和蒋老师相处时的气氛。他是认真的前辈,初见面时,他就语重心长地说:“张征宇,我找你合作,就是为了培养你。”他又是阅历丰富的兄长,常常耐心地听她倾诉:诉说在严厉的父亲的逼迫下练琴的童年;诉说突然想当作家、当演员的异想天开,他从不用正统的观点斥责她,他说,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的路。张征宇着迷于蒋飞和他的音乐所散发出来的气息:开放、自由、富裕、感情……直到那个黯淡的黄昏。

那天,什么都没有异样。张征宇又独自去了蒋飞的宿舍,楼道里阗无人迹,张征宇闲闲地翻着杂志,甚至那轻微的关门声,粗重的喘气声,都没有让她感觉到异样。那件事突然就发生了,没有挑逗、没有言语,蒋飞脸上的表情还残留着谆谆教导时的威严……张征宇的震惊和困惑瞬间竟压倒了恐惧。

事后,蒋飞镇静地看了看床单上少女贞操的痕迹,说:“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张征宇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再不看蒋飞一眼,逃也似的走出了房间。

从那天起,张征宇的天空被阴影覆盖了。她痛恨蒋飞,千百次地在幻想中痛骂他、揍他、杀死他,但每当在校园里远远地看见他时,她却迅速地躲进暗角和阴影里,不敢出声;她也恨自己: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复仇?她怜悯自己的痛苦,又厌恶自己的软弱和不洁;她越发地耽于小说和音乐,在灵感的高峰,她觉得那痛苦只是个幻想,无足轻重,然而,更多的夜晚,她无助地陷入黑暗的最深处。

同学们发现,张征宇变了,她不再勤奋,高考时她只胡乱考上了音乐学院大专班;她变得专注于谈恋爱,但即使在热恋中,她的眼神还是那么迷惘,她的音乐和文字变得很颓废,像是噩梦中凄凉而幽暗的花朵。

只有她当时的男友,一个叫小彭的天津男孩多少知道这些变化的根源。因为有一天,她让他去打一个叫蒋飞的人,她说,有非打不可的理由。小彭去了,回来时脸上带着伤痕——他被蒋飞打败了。

“一步一步走向没有光的所在”

1年后,蒋飞和苏苏结了婚,有一次,夫妻俩在校园撞见了张征宇,关切地问她的近况,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再次合作的计划“自然而然”地被提了出来,更意外的是,张征宇竟然答应了。

是时间淡漠了记忆,还是大专生的机会太少,促使她急于抓住每个机会?还是三人重逢那种语笑晏晏的情境,让她恍然回到了当初的美好时光,心甘情愿地忘记伤害?少女的心是复杂的,尤其是像张征宇这样多才、多思、多情的少女,那种迷乱芳心,常常连她自己也无法明断。

再次合作,蒋飞的师长形象一点点崩坍了,张征宇看得明白,他不过是个小情小趣,小奸小坏的男人;而她自己呢,不过是个想靠音乐谋生的小女人,男人和女人之间,不就是一场可悲复可笑的利用与反利用的拉锯战吗?她的身体时而无所谓地接受他,时而强烈的厌恶又涌上心头,她便耍女人的小手腕拒绝他。

这次合作,持续了3年多,他们共同灌制了一盘名为《义勇军六重唱乐曲》的磁带,还为旅美小提琴家姚钰的磁带配过词。1996年,蒋飞正式回国定居,他买了一套高级住房,又在另一个高级住宅区开设了以自己的名字命名的音乐工作室。1997年,张征宇大学毕业,在蒋飞的新工作室里,他们谈到了钱。蒋飞说,这些年来,你总共为我写了10首歌,但一首也没有用上,不过,每首歌我还是给你200元,一共2000元。我真的没有亏待你。

他依旧是镇静的,若无其事的,张征宇好像又回到了16岁的那个黄昏,被欺骗、被剥夺的感觉淹没了她,她再一次屈辱地低下了头。

离开音乐学院的那天,张征宇含泪向母校告别:别了,音乐天堂,我的艺术青春、我的纯洁、我对幸福的信仰……

回到家,回到刻板的日常生活,面对现实而严厉的父母,张征宇有一种不堪压抑的叛逆。她想逃开这一切,于是,每天早晨,从9点到11点,她总抱着一本书去临街的红茶坊,叫上一杯泡沫红茶,有时胡乱涂几个音符,有时看看四周的人,发呆。

1998年3月,很冷的早晨,红茶馆里除了张征宇,只有一个瘦小、黝黑的年轻人。他是谁?为什么同样在繁忙的早晨感觉无聊?为什么有一双迷茫空洞的眼睛?张征宇想,我的眼睛,也总是这样的啊!

那人显然感觉到了张征宇的注视,他端着茶走了过来,问她为什么不去上班或上学?

“我是个自由职业者。我为浦东一家电子琴厂配视听教材的音乐,到时候去交稿就行了。”张征宇说。

“能挣钱吗?”那人问。

“够我天天到这儿喝红茶,你呢?”张征宇对这个陌生人赤裸裸的谈话方式颇感新奇。

“我——我是待业青年,进过两次牢,到处没人要。”陌生人的声音非常凄凉。

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知己感莫名地使张征宇生出了怜悯和柔情,她关切地询问他的情况,知道了他叫臧新涛,28岁,原是体校生,18岁起一直在监狱和江湖间“跑来回”,现独居在天山五村的一间陋室,没有钱,没有朋友,没有希望,只有不堪回首的过去。“如果谁对我好,我可以为她死!”他这么说,眼里有被抛弃的小狗似的忧伤。

她于是决定对他好。不明白是真的想挽救一个绝望的灵魂,还是不由自主地走下坡路,“一步一步地走向没有光的所在。”

2个月后,他们同居了,张征宇带上了她所有的财产:电子琴、电脑、书籍、衣柜……臧新涛的家真是家徒四壁,除了一张床,几乎什么也没有。不久,张征宇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臧新涛的灵魂就像这间陋室,除了原始的动物本能,什么也没有。

同居时,两人约定,由张征宇管钱,臧新涛负责料理家务,张征宇为此拿出了几年来攒下的1万多元辛苦钱。日常开销之外,臧新涛又提出要去北京做生意,张征宇当即拿出了6000元。8月20日,张征宇从银行取出了最后的900元钱,她不觉胆战心惊——他们就要弹尽粮绝、山穷水尽了。

回到陋室,张征宇说:“我们的钱快用完了,你必须去找工作!”

臧新涛顿时翻了脸:“你不是去银行了吗?钱呢?”

“是不是一分钱都没有了你才死心?”张征宇发狠抓起钱就撕。臧新涛大叫一声,抡起拳头就打张征宇。雨点股的拳头落在张征宇的脸上、身上……突然,臧新涛像是想起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他丢下挣扎的张征宇,赶紧拢住地上破碎的纸币,小心地一张一张修补好,然后飞也似地跑向银行……

这天深夜,在那张唯一的床上,张征宇伤痛的身体继续颓废着,沉沦着……她听到了隐约的音乐,很驳杂凌乱的音乐,重金属乐队的击打粗野、血腥,像可怕的现实的重击,一缕颤抖的小提琴声游丝般地游弋,那是她柔弱的心在悄悄哭泣。

以身试法

1998年8月21日下午5点,张征宇接到了一个久违的电话,是蒋飞,他说,有歌手要买歌,你以前写的那3首歌另配一下词大概可以用,张征宇追问到底有没有把握,蒋飞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挂了电话张征宇嘟哝了一句:“这人烦死了!”一旁的臧新涛听出其中有文章,便怂恿张征宇带他去会会蒋飞,张征宇想,有臧新涛在,倒可以打消蒋飞的非分之想,正正经经谈这几首歌的买卖,毕竟,他们太需要钱了。

三人约定在蒋飞的工作室见面。那幢高雅华贵的公寓晃得臧新涛眼睛贼亮,回“家”的路上,张征宇淡淡地说了一句:“房子不是他们的,但那些设备怎么也值100多万,单买那个调音台就花了6万美金。”

臧新涛眼睛一亮:“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那个姓蒋的假洋鬼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张征宇无奈道出了实情。

“他她的,敢碰我的女人!我非得让这小子吃点教训不可!”臧新涛一蹦三尺高,越骂越肮脏、越血腥。长久以来累积在张征宇心灵深处的屈辱在这粗鲁张横的骂声中冲破了重重矫饰、畏缩的外壳,汹涌地释放了出来,是的,她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8月25日下午4点,张征宇独自走进了蒋飞的工作室,臧新涛隐蔽在走廊的角落里,只等蒋飞对张征宇动手动脚,他就冲进去打人索钱。

工作室的灯光暗暗的,张征宇和蒋飞席地而坐,边喝咖啡边聊天。蒋飞说他的婚姻如何不如意,这是个漫长的话题……6点多时,蒋飞打开铁门,叫了两客盒饭。趁蒋飞上厕所的机会,张征宇悄悄溜出门,吩咐臧新涛赶紧出去吃饭。蒋飞从厕所里出来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特意关上了铁门。

这时,蒋飞的妻子苏苏为了一首新歌,也赶到了工作室,在9楼楼梯口,她遇见正要下楼吃饭的臧新涛。臧新涛诡秘地一笑:“你是蒋飞的老婆吗?如果你有钥匙的话,我可以请你看一场好戏!”

苏苏不知有诈,竟马上下楼,坐出租车回到建国路家中拿了钥匙,和臧新涛一起打开了铁门。

录音室的房门开着,苏苏赶紧扶起半躺半坐着的张征宇,臧新涛则揪住蒋飞:“好哇!我的女朋友怎么会在你这里?”说完挥拳就打。

苏苏正要拉架,张征宇去拉着她往隔壁客厅走,嘴里说:“这是他们男人的事,我们不要多管,他们自己会解决的。”

这间音乐工作室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录音室里的惨叫声一点也不会影响到客厅里的两个女人。臧新涛抄起铸铁麦克风架凶残地痛打着蒋飞,边打边问,“你是澳大利亚人吗?”

“我,我是加拿大人。”

“不管是哪儿的,反正你有的是钱!你强奸过我女朋友,你说,这笔帐该怎么算?”话音未落,又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

在客厅里,两个女人的谈话也正触目惊心。苏苏哭诉,蒋飞把家中小保姆的肚子搞大了,苏苏实在忍不可忍,已经和蒋飞分居了……这时,录音室的门打开了,蒋飞浑身是血,面目全非,一跤跌了出来,苏苏吓得说不出话来。

臧新涛举着一张血迹斑斑的纸,大声念道:“我因以前强奸过张征宇,自愿赔偿张征宇精神、肉体损失费10万元……”

“把钱拿出来!别报案,否则我打死你,我是牢里出来的,我怕什么?”臧新涛进一步威胁着。

疼痛不已的蒋飞只能央求苏苏回学校宿舍拿存折,苏苏无奈,只好由张征宇陪着取来护照,承后,又找出了一本中国银行的活期存折,臧新涛打开一看,就高叫起来:“你想拿9000块钱来打发我啊!”拿起铁管还要打。

“别,千万别打了!那是美金!”蒋飞哀求道。

臧新涛顿时喜形于色:“是美金啊!乖乖不得了!”——此情此景,像钢针一样刺痛了张征宇的眼睛,复仇的快感消失了,只剩下对暴力的恐惧,对人性中的残忍、委琐、卑劣的厌恶。

所有的人中,她最厌恶的是自己,她想吐。

噩梦醒来是早晨

当天,三人送蒋飞去了医院,医生说,他的大拇指受伤很重,以后虽不至于残疾,但再也不能弹钢琴了。听到这话,蒋飞和苏苏竟似傻了一样,再无表情——不能弹琴,对一个自由职业的音乐人来说,意味着走向坟墓。

蒋飞暗暗下了决心,此仇不报非君子,一等风平浪静,他就去报案。

臧新涛和张征宇取了9138元美金,臧新涛拿出38元美金给张征宇玩,其余的钱,他买了手机、电脑、彩电、冰箱,还给家里装了电话……

张征宇把38张崭新的一元美钞抛撒在风中。

此后,她四处躲避心狠手辣的臧新涛,藏在朋友家里不敢出门,电脑成了她的唯一伴侣。那段时间,在一个著名的交友网站,常有一个忧郁女孩造访,深夜,她在屏幕上“说”:“欢乐只有在仰头看蓝天时才能发现,而痛苦却在脚趾接触的大地上,人不能总是往天上看,所以,我们总是不快乐。”

也是在深夜,在遥远的广州,一个叫鸿的上网男孩被这凄婉的言辞打动,他请她来广州,他说他会带给她欢乐、光明和爱。

1999年元旦,在网友们的鼓励下,张征宇乘上了南下的火车。和鸿见一而,是她最后的心愿,她不害怕最糟糕的情况,因为她已经想到了死——还有什么比死亡更可怕的呢?

然而,在广州等待她的,是16岁以来最美丽的春天。

在鸿的家,她住了5个月。鸿是一个事业有成的开朗男孩,他那没有保留的笑容、诚恳亲切的关怀化解了张征宇的一个个心结,她忍不住写道:“我的生命又渐渐有了新的愿望,我要创作、生活和爱!”

“终有一天,我会不再恨他们,因为蒋飞的灾难才开始,而臧新涛,我不愿再想起。”

她一天比一天清醒地认识到:“要承担自己的过失”,却没有勇气投案自首。

1999年6月23日,当公安人员冲进鸿的家,亮出逮捕令时,张征宇竟有一种彻底解脱的惬意。

在公安人员的劝导下,在看守所的漫漫长夜里,张征宇的心慢慢地过滤,洁净、清晰……。她自问“决不是一个坏人”,但为什么会作出伤害别人的事?为什么她总是男女关系的爱害者?是因为世人太险恶,还是她太幼稚、轻信,没有诉诸公义的勇气?24年来,她漂泊在感情和艺术的惊涛骇浪中,不愿去接受那些最朴素的哲理,比如洁身自好,比如自尊、自强,这是不时是悲剧的根源?

理清心中的乱麻,仅仅是个开始,然而,她终于可以有一个安心、沉着的睡眠了。

走上被告席的那刻,张征宇不再有恐惧。她用心声默默地叮咛远方的鸿:“善良如你,在这世上闯荡时,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等我自由的那天,你要告诉我这些日子的一切,而我将会有我的新生活、新希望,你记住了!”

窗外,是一个明媚的秋日的早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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