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为裳

革命的浪漫主义情怀

5月12日，护士节，医院里一群小姐妹约好了下班去庆祝。苏苏为此准备了新裙子和高跟鞋。

可是下班时间还没到，苏苏接到指示，要她回去用最快的速度准备一下，四川地震了，医院要派去医疗队，她是成员之一。

苏苏离开医院时，碰到急匆匆往医院里走的贺加贝医生。他走过去，又转回身，对苏苏说：“我看到名单上有你的名字，记得穿舒适的衣服，运动鞋……还有，别带化妆品，带卫生巾。”苏苏的脸红了一下，他们并不熟，这话显得有些轻薄。

贺加贝是从下面的小医院来进修的，与医院那些白净得像女孩一样的男医生不同，他皮肤黑亮，黑亮的眼睛很专注，一副不把人看脸红不罢休的样子。私下里小护士们都叫他贺黑人。苏苏陪他查过房，领教过他认真得近乎苛刻的工作态度。那次，因为一个病人的药单没挂在吊瓶上，苏苏被他批到茄皮紫。

医疗队到了四川后，一直忙碌，手和脑子一刻也停不下来。

两天后，他们接到新的指示，要组成医疗小分队，进山。

贺加贝是组长，他挑了苏苏。苏苏是小分队里唯一的女队员。

恐怕苏苏这辈子都不会再走那么长的路。她背着重重的药箱和简单的用具，渐渐落到了后面。贺加贝停下，让她拉着他的背包带。苏苏不肯，贺加贝狠狠地说：“这是命令!”

若是平时，苏苏肯定就哭了，可是那一刻，苏苏只在心里嘟囔了几句，便伸手拉着贺加贝的背包。她想：电影、小说里，战争年代，不都是男人替女人背背包吗?这贺黑人真……苏苏一个分神，脚一滑，差点摔倒。

贺加贝停下来，把药箱接过去，拉着苏苏的手，先是攥着，后来索性十指相扣了。苏苏的心突然踏实了很多。

就这样没日没夜地走着，好几次，前面巨石滚落，苏苏想：就这样死了，也算不孤单。

好在，任务完成，他们安然无恙。

人穷脸丑，农村户口

因为有了这样特殊的经历，再回到医院，苏苏跟贺加贝亲近了很多。值班时，她会给他送杯咖啡，然后站着说几句闲话。苏苏问贺加贝怎么对救援那么有经验。贺加贝说：“我是山里长大的，我也接受过救援队的训练。”苏苏又问为什么挑她去小分队。贺加贝眯了眼睛说：“姑娘，你有‘十万个为什么吧?”苏苏假装晃了晃拳头，贺加贝说：“嘟穿着白大褂，随便一指，就是你了，缘分哪!”苏苏笑了，真是油腔滑调。

说话间，贺加贝接到电话，黑脸上突显温柔，说话也跟着细声细语。等他放下电话，苏苏问：“女朋友?”可话一出口，又恨不得咽回去

贺加贝敲着手里的笔，说：“你看我，人穷脸丑，农村户口，哪个姑娘会看上我?”

苏苏竟然舒了一口气。那个下午，苏苏的心里一会感到高兴，一会又感到失落。高兴是因为贺加贝没有女朋友，失落是她从北方来广州，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指望着找个本地人落地生根，怎么能喜欢上一个来进修的呢。

苏苏刻意不见他，可是，见不着他，心里又空落落的。梦里，总是石头滚下来，贺加贝在她前面挡着的情景。醒来，月光水银一样散了一地，如果贺加贝是本院的医生，她就不会犹豫了吧?

苏苏零零碎碎听到一些关于贺加贝的事情。因为他的出色表现。院长很想留他。听到这样的消息，她的心剧烈地跳动着，如果他能留下……可是小护士们又说那贺加贝有个性，坚持回原来的单位。

苏苏不敢想，又想知道个究竟。于是，找出护士节那天准备的新裙子穿上然后给贺加贝发了短信，约他吃晚饭。

贺加贝一改往日的穿衣风格，穿上了咖啡色的板裤、竖条纹的衬衫，竟有几分古天乐的帅气。

也许是换了环境，两个人有点没话说。还是贺加贝先开口给苏苏讲了个笑话。苏苏捂着嘴笑。

两人的距离吓子又近了起来。

苏苏说：“听说医院要留你。”

贺加贝点了电头，说：“我拒绝了。”

苏苏带点任性地说：“如果我希望你留下来呢?”

贺加贝笑了，但没有回答。

手够不着的地方就是远

贺加贝还是没留下，苏苏心里骂了他好些天，说他人黑心硬，有什么了不起的，长得跟煤块似的，谁稀罕。骂着骂着，苏苏的眼泪就止不住往外涌。

苏苏打开QQ看贺加贝的头像亮没亮。他是那家县级市医院里的业务骨干'很忙，很少在网上。但是，他会给苏苏留言：“还会做噩梦吗?如果害怕，就去找心理医生聊聊。”“别挑了，赶紧找个人嫁了吧!”“别太要强，女孩子要会示弱。”

“要你管!”苏苏的回答像是赌气的小孩子，在敲下这三个字时，她心里恨恨地。

可是，每当苏苏想起那些巨石，那些废墟，然后就会不由自主地想起贺加贝温暖的大手，厚实的胸膛……如果可以依靠该多好。

苏苏努力又努力地想忘记他。

可是，记住或者忘记一个人，不是想就可以做到的。

护士长给苏苏介绍男朋友，说：“人家家里开工厂，好好想想，错过这个村没这个店了。”若是以往，苏苏肯定会逛商场逛到腿软，然后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相亲，可这次，她的心里有点堵。

晚上失眠，苏苏很没出息地给贺加贝写了封邮件，她说：“你个榆木脑袋，我留你，难道你都不明白?我喜欢你，我要跟你在一起。谁叫你别人都不挑，单挑了我的?你要对我负责……”

邮件的最后，苏苏写着：我要去相亲了。

发出邮件，苏苏大哭了一场，然后打电话给东北老家的妈妈，让她帮算一卦，看看今年能不能结婚。

那晚，苏苏问自己：真的要为这座城放弃爱的人吗?

可是，她又恨，他必定是不够喜欢她的，要不然，为什么不留下来，为什么不说带她走?

红鸾星动，宜嫁娶

苏苏没等到贺加贝的邮件，苏苏先给了他三天时间，她想或许他没看到邮件。三天过去了，苏苏给了他七天时间。

七天眼看着又过去了，苏苏去逛街淘裙子，准备去见那开工厂的小开，然后做少奶奶。可这样想着想着，又会想到贺加贝。

苏苏的心成了钱塘江，潮起潮落，左思右想。

苏苏想起他一脸温柔接起的那个电话，他说自己没女朋友一定是骗她的。

可是，临走那晚，他喝醉了酒，在医院的露台上，他为什么要吻她呢?他抱着她哭，他说他会永远记得并肩战斗的日子。大概他也是爱过她的吧?

他说医院培养了他，他不能忘恩负义，或者，对另一个女孩，他也是不能忘恩负义的吧?

苏苏的泪流进嘴里，也不去擦。

老妈来电话，很兴奋地说算了卦。说苏苏今年红鸾星动，一定会顺利出嫁。老妈一说就停不下来了，苏苏赶紧说自己在值班，闲时再打电话。

放下电话，苏苏静静地坐了一会，打电话给护士长让她安排与小开见面。

真的下了决心，一切倒简单了。苏苏换了衣服，打算出去放纵一吓。临出门，却还是换了休闲服运动鞋围着医院乱走，走到天黑透了，累得不行了，才走回自己的门口。

掏钥匙时，一个影子闪了出来，吓了苏苏一跳。

是贺加贝。

他说：“姑娘，你不会就穿这套出去相亲了吧!”

“要你管!”苏苏的三个字没说完，人就落到了他的怀里。

像在梦里，过了许久，苏苏才问：“谁让你来的?”

贺加贝放开她，说：“好像有人说我得对她负责……嗯，这事很麻烦，我人帅医术好，要是人人都要我为她负责，我不得忙死?”

苏苏狠狠地踩了他一脚，说：“那你是给我送嫁妆的?”

贺加贝再次抱住苏苏，说：“我把我自己送给你当嫁妆吧!”

两人终于可以面对面地说话了，贺加贝说，他不能让她住上大房子开上私家车，大房子打扫累私家车费油不环保；他说他资助了好几个学生读书负担重……苏苏腾地站起来，说：“贺黑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说!”

贺加贝没想到苏苏从温柔直接转到野蛮，一时没反应过来，苏苏斩钉截铁地说：“反正姑娘跟定你了，管你人穷人丑，管你哪的户口!”

贺加贝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

苏苏这才发现贺加贝又黑又脏，像从山里钻出来的黑土人。

她问他是不是在给她找医疗小分队的感觉。

贺加贝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还不是你!我下乡巡诊回来看到你的邮件，星夜兼程赶来的，要是不喜欢……”

苏苏心一急，用手掩着贺加贝的嘴，说：“那我只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贺黑土人满山跑了!”

编辑米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