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淦生

2023 年高考语文卷共7 套。其中，“国字号”4套，除重庆外的直辖市3 套，共8 道作文题。初看这8道作文题，第一感觉便是字数少了，与往年动辄洋洋洒洒数百字的“阅读+写作”模式的作文题相比，显然“瘦身”了许多，让写作真正回归到“写作”，这是值得称道的地方。总看今年作文题，第二感觉便是“时政式”作文题少了。作文不是不能涉及时政，但不宜纠缠过紧，作文还是应当以考查学生思想深度、思维品质、表达能力为要。细品8 道作文题，第三感觉便是内容更贴近中学生了。宏大主题不是不好，但容易让作文流于“社论模式”，难以表达真情实感；贴近学生的话题和主题，会让广大考生有感而发，也更容易考出真实水平和才情。从这三个方面看，2023 年高考作文题更具作文本色，更易于考生发挥，也更能体现出选拔的信度。

从内容看，今年的高考作文的话题和主题主要体现在这样三个方面：时代发展、青年成长、知人阅世。内容涉及时代、社会、个人，体现出全方位、立体感，更重要的是，既无死角，又不褊狭，只要认真备考的学生皆能从每道题中找到自己的突破口，挥戈上阵。

一、时代发展

“时代发展”，应该说是一个较为宏大的主题。作文命题涉及宏大主题时，要诀便是视野要宏阔，但落笔宜切近。在这一点上，今年的几道作文题都做得非常到位——无论主旨多么宏大，切入点都是具体而直观的。就像今年的全国乙卷，作文主旨涉及国际关系、文明互鉴这一时代命题，不可谓不宏大，命题是从习近平总书记的两句“金句”巧妙切入：

吹灭别人的灯，并不会让自己更加光明；阻挡别人的路，也不会让自己行得更远。

“一花独放不是春，百花齐放春满园。”如果世界上只有一种花朵，就算这种花朵再美，那也是单调的。

以上两则材料出自习近平总书记的讲话，以生动形象的语言说出了普遍的道理。请据此写一篇文章，体现你的认识与思考。［1］

习近平总书记的两则“金句”最大的特点便是深入浅出、形象具体。这两段话都是从反面切入，以“灯”“路”“花”喻指文明、制度、道路，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基本道理：欲求良性发展，必须容得下异于自己的文明、制度和发展道路的存在，而且正是各具特色的文明、思想、体制和道路的存在，才能让世界呈现出缤纷的色彩、多姿的形态。更重要的是，从反面阐述道理，其字里行间还透出对“吹灭别人的灯”“阻挡别人的路”“容不得别样的花朵”者的严正警示：这样的行为损人而不利己，只能让自己走进前景黯淡、狭窄逼仄、单调乏味的死胡同；唯有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尊重和共享不同民族创造的文明成果，在各种文化中取长补短，借鉴成功经验，携手同步，人类社会才会朝着文明、繁荣、和谐的方向发展。

当然，这样的道理不仅适用于“对外”，亦适用于“对内”——在中华民族万众一心建设中国式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今天，我们同样需要百花齐放的灿烂文化，需要大道通衢的成功路径，需要各显其能的专业人才……如此，我们才能汇成一支攻无不克的建设大军，向着既定目标挺进。这样的道理甚至也适用于人类与别的生物、地球与星外文明的相处之道——想一想，一个生物多样化的地球、文明多样化的宇宙……那该是一种多么美好的景象！［2］

所以这篇作文有着巨大的发挥空间，多角度、多领域、多方位，任你尽情挥洒。

一般情况下，时代的发展，更大程度上表现为技术的发展。我们这个时代的进步，很多方面都是体现在技术的进步上。人类从技术进步中获得了巨大收益，其中，最大的收益便是可以更自主、更自由地掌控和支配时间。但是，技术永远是一柄双刃剑，我们在凭借技术获得诸多益处的同时，常常又会被其所牵制，以致陷入反被技术掌控和操纵的怪圈。今年全国甲卷的作文题其内容就是对“因技术发展得以更好地掌控时间”的正负效应的思考：

人们因技术发展得以更好地掌控时间，但也有人因此成了时间的仆人。

这句话引发了你怎样的联想与思考？请写一篇文章。［1］

这道作文题的命题材料中有三个关键词：人、技术、时间。它们之间的关系是：人发明了技术；技术助力人们赢得了时间；人因技术发展可以更好地掌控时间，但也有人因此成了时间的仆人。三者之间相互支撑，又相互制约，形成了一张复杂的“关系网”。人类如果想在这张“关系网”中赢得自主、从容的生活，就必须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让自己成为技术的主人，进而成为时间的主人，并通过驾驭技术和时间，打造自己想要的生活。

借助技术，人类赢得了许多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速度、便捷、舒适……归根结底赢得的是时间。正如马克思所言：“一切节约归根结底全是时间的节约，而时间节约的实质就是生产力的发展。”命题者选择“时间”作为这道作文题的关键词之一，或许正是受到马克思这一著名论断的触发。再说，时间是构成生命的材料，如何处理好与时间的关系乃是人类面对的永恒的主题。所以，借高考作文研讨人与技术、人与时间的关系很有现实意义。

这道作文题极具思辨色彩。要写好这篇作文，先得理解两个关键问题。一是“因技术发展得以更好地掌控时间”。这很好理解，比如科学技术的发展让我们行走、通讯变得十分便捷，大大缩减了时间的消耗；劳动技术的提高让我们事半功倍，大量节约工时——这些都是技术发展带来的时间的盈余。二是“有人因此成了时间的仆人”。这稍显费解：人如何会成为时间的仆人？大家不妨想一想：科技发展使一切变得高效和快捷，同时也大大加快了生活节奏，今天的飞机高铁并未使人们活得悠哉游哉，反而更加行色匆匆，将自己的时间设定到每分甚至每秒；再如手机，原本给人们通讯和交流带来便捷，却使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手机控”，为其耗费宝贵光阴……这些便是生活中人变成“时间的仆人”的典型案例。［2］

把握住三个关键词之间的辩证关系，搞懂了两个关键问题，写这篇文章就不再是一件棘手的事。只要能明确人类与技术、时间之间的主仆关系，懂得人应成为技术和时间的主人，你的文章至少不会跑偏。至于如何进一步深化和拓展主题，用好各种有典型意义又富于新意的素材，写出富有思辨色彩和哲学意味的佳作，就看你的基本功和临场发挥了。

我们赶上了最好的时代，掌握着越来越先进的技术，拥有着越来越多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可以好好书写属于我们自己的、属于我们祖国的好的故事，我们将美好的故事献给自己，则不枉来到人间一场；献给祖国，便无负炎黄子孙之名。

今年的新课标Ⅰ卷的作文题，便以“好的故事”为话题，让每位考生去联想、去思考“好的故事”对于一个人、一个民族的作用和意义，去体味蕴含在故事中的“中国力量”：

好的故事，可以帮我们更好地表达和沟通，可以触动心灵、启迪智慧；好的故事，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可以展现一个民族的形象……故事是有力量的。

以上材料引发了你怎样的联想和思考？请写一篇文章。［1］

好的故事，是沟通和凝聚我们这个民族的最好的媒介。我们可以通过留传千年的精美神话传说在精神上认祖归宗，可以依靠承载于一本本中华典籍中的寓言故事激活智慧，可以从一个个动人心魄的古今英雄故事里汲取力量，可以用一个个自身演绎的故事展现新时代中华儿女的精神风貌……阅读别人的故事，可以濡养自身、丰盈精神；书写自己的故事，可以呼朋引伴，与每位华夏儿女一起谱写时代最动人的乐章，一同演绎人类最精彩的故事！

其实，我们这个民族一直都在书写着人类最壮美的故事。五千年的璀璨文明、博大精深的华夏文化、摆脱贫困进入小康而今又在现代化建设征程中奋力前行的伟大壮举……这些都是我们献给全人类和子孙后代的不朽传奇。她将中华民族伟岸的形象呈现给世界，每个听着这些故事长大的华夏儿女都将从中获取不竭的力量和智慧，并跻身故事演绎者的行列。［2］

写作此文，有很大的灵活度。你可以写一则自身演绎的精美故事，也可以写一则耳闻目睹的故事；可以写一个人的故事，也可以写一个民族的故事；可以写带有穿越色彩，展现不同时代的风貌的科幻或魔幻故事，也可以写一则故事带给你的思考和感悟……

每个人每天都在演绎自己的故事，并且拥抱时代携手同胞书写着一部鸿篇巨著。

二、青年成长

回望每年的高考作文题，“青年成长”乃是每年作文主题的“保留曲目”，因为这是与考生最为贴近的话题。从这些题目中，我们可以见证社会的稳步发展，见识不同年代的时代风云，看到社会关注的宏大与细切的话题。青年是国家的希望，是民族的未来，他们的成长和成熟，与我们国家的未来息息相关。所以，关注他们的成长，就是关注我们的明天。

青年成长，需要环境，需要阅历，需要担当。这正是今年天津卷作文所涉主题：

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与挑战，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和担当。一个世纪前，在津求学的青年周恩来撰写了这副对联，在交友处事与读书求知方面警勉自己。品读此联，你有怎样的联想和思考？请任选角度，结合自己的体验与感悟，写一篇文章。［1］

青年成长，离不开两大要素——社会环境和人生阅历。在社会环境中，人是最关键的要素。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任何一个要求上进的人都会明白这一道理。一个世纪之前，正是一群“有肝胆”的人走到了一起，他们一起“共事”，谋划祖国美好未来，共图民族复兴大业，才有了中华民族欣欣向荣的今天。可见，“与有肝胆人共事”，不仅可以提升自己，更会有益社会。自然，欲求成就大业，还必须用人类文明充实自己。年轻人要读懂社会，读懂历史，才能胜任建设重任。人类社会这本“无字句书”我们一辈子都应当手不释卷。

回首中国革命史，李大钊、陈独秀、毛泽东、周恩来、瞿秋白……哪一个不是“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的典范？而今天的有志青年，亦当选择好自己的良师益友，包括我们精神上的向导；阅读好人类社会这本无字之书，特别是百年中国革命史这部巨著，审时度势，在祖国提供给我们的广阔平台上找准自己合适的位置，认认真真干一番事业，让老一辈革命家的宏伟心愿在我们勤劳的双手中变为现实，让先辈放心，让后辈骄傲！

年轻人，有了坚定的目标，有了肝胆相照的伙伴，有了渊博的学识，能时时充电，定会在人生的航程中劈波斩浪，前进不辍，向人生目标迈进。当然，最终是否达成目标，还取决于一个人的“续航”能力，而“续航”能力又决定于多种因素。今年北京卷作文中的议论文便是一道以“续航”为题的文章。其中“续航”一词，已由个人延展到了多个层面：

“续航”一词，原指连续航行，今天在使用中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如为青春续航、科技为经济发展续航等。

请以“续航”为题目，写一篇议论文。［1］

人们做任何事情都难以一蹴而就，“续航”能力超人者更容易抵达目标；一个国家要实现民族复兴，必须“续航”能力强大才能达成。年轻人需要为青春“续航”才能永远充满活力，经济需要科技“续航”才能保证持续发展……发展必须有“续航”能力作保障。

一个人如果想要有强大的“续航”能力，需要有优秀的素质，需要有丰富并能不断更新的科学文化知识和高超的技能，还需要有人生征程中非凡的掌控和调适能力。如此，才能保证我们将人生的“能源”全部用于“续航”而不会少慢差费。

续航能力的高低强弱，常常取决于一些关键因素，比如想要为青春续航，就要永远保持一颗年轻的心；想要为经济续航，就要有先进的科学技术跟进；想要为发展续航，就要守住绿水青山；想要为中华民族续航，就要坚持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走社会主义道路……守住“内核”，才能保证我们永远不会被抛在路上，而是越走信心越充足，越走道路越通畅……

北京卷今年另一道记叙文作文题“亮相”与“续航”之间有着一定的关联。如果说“续航”是人生一种持久的状态，那么“亮相”就是人生辉煌的瞬间。不过，瞬间的“亮相”离不开持久的“续航”，持久的“续航”有时正是为了一个瞬间的“亮相”。两者之间有着一种辩证的关系。常言道：“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任何一个“亮相”的背后，都凝聚着我们在平素的“续航”中付出的汗水、心血、智慧、坚韧……我们来看看这道作文题：

舞台上，戏曲演员有登场亮相的瞬间。生活中也有许多亮相时刻：国旗下的讲话，研学成果的汇报，新产品的发布……每一次亮相，都受到众人关注；每一次亮相，也会有一段故事。

请以“亮相”为题目，写一篇记叙文。［1］

可以说，任何一次亮相都是幕后辛勤劳苦的绽放。就像冰心所言：“成功的花，人们只惊羡它现时的明艳，然而当初它的芽儿，浸透着奋斗的泪泉，洒遍了牺牲的血雨。”背后的一段段故事，便是“亮相”的答案、土壤、牺牲、付出……付出越多，亮相越震撼。

有点“出格”的，是今年的新课标Ⅱ卷。言其“出格”，是因为这道作文题一反众多命题专家让青少年投身火热的社会实践中去的做法，而是让他们“安静一下不被打扰”：

本试卷语言文字运用Ⅱ提到的“安静一下不被打扰”的想法,在当代青少年中也不鲜见。青少年在学习、生活中，有时希望有一个自己的空间，放松，沉淀，成长。

请结合以上材料写一篇文章。［1］

懂一点辩证法的人都知道：生命需要火热的生活去锻造，亦需要一个不被打扰的空间让其反刍、反问、反思，让其在不受外力的作用下思前想后，整一整妆容，理一理思绪，决定下一步的行程。对于绝大多数的青少年来说，他们被包办、被安排、被设定、被牵引、被灌输的时候太多了，他们大脑中容纳的思想、脚底下走过的路程，有多少是源于主动？

三、知人阅世

在诸多作文题中，我最感兴趣的是上海卷作文题：寥寥数语，内涵丰富，无法押题，却又不至于束手无策。上海卷作文题，离时政比较远，也不与社会热点纠缠，总是引导考生知人阅世，探究人类发展的深层次话题。这样的作文，一定能写出深度，写出哲学味：

一个人乐意去探索陌生世界，仅仅是因为好奇心吗？请写一篇文章，谈谈你对这个问题的认识和思考。［1］

题干上的反问句，否定了人们探索陌生世界仅仅出于好奇心。但“仅仅”一词又告诉我们，好奇心也是一个重要因素。特别的孩子们，“探索”的举动大多是被好奇心牵引的。但是到了成人世界，探索往往又会跟诸多功利的因素联系在一起。据说哥伦布航海是为了追求财富，哥白尼研究天体是为了了解天体运动的真相，达尔文的生物研究是为了探究南美洲新物种……他们，都不是出于好奇心。第一只类人猿落到地上对陌生的地面的探索是为了寻找适宜的住处，今天的科学家从事的科研活动是为了让人类拥有更美好的生活……这些探索研究中，有自私的，有无私的；有高尚的，有可鄙的；有公益的，有不可告人的……但正是这种种探索研究，让我们离真理和真相一步步接近。很多人，因为研究而名垂青史；也有不少人，因为探索而命赴黄泉。其实，我们今天享用的一切超越猿类之上的物质和精神产品，莫不是一代代人探索研究的成果，都是他们心血、汗水甚至生命的结晶。哪怕是一碗饭、一张纸、一只水杯，更不用说飞机、电脑、医药……那些探索陌生世界的人们，不管出于何种目的，都值得我们深深铭记。因为正是他们的努力，让人类文明博大精深又日新月异。

当然，对以上8道作文题作三方面的分类只是究其大概，其实有一些文题所涉内容并不能仅仅归纳为单一的话题或主题。比如全国乙卷作文主旨涉及国际关系、文明互鉴这一时代命题，与“知人阅世”亦有关联。每一个在“阅世”方面具有深厚造诣的人都会明白美人之美、美美与共的道理，都知道应当尊重别人选择的道路、欣赏不同民族的文明。阅世，乃是处理好国际事务、追求文明互鉴的先决条件。同样，天津卷中青年周恩来撰写的对联“与有肝胆人共事，从无字句处读书”亦可以用“知人阅世”来概括。“与有肝胆人共事”首先需要的是“知人”，也就是要了解和识别“有肝胆”者；而“从无字句处读书”恰恰正是“阅世”，也就是读懂社会、自然这两本“无字之书”，如此我们才可以找到志同道合的朋友，学到博大精深的知识，成长为时代骄子。而全国甲卷作文探讨的技术、时间与人的关系，亦与认识、探究我们与外部世界的关系相关，认识和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我们才能驾驭各种技术、赢得真正属于自己的时间，掌控这个世界……因此，我们在分析探究作文题所涉及的话题或主题，应当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我们才会在构思写作时游刃有余，纵情发挥。［3］

每个高考作文题，都值得我们练笔。这不仅有利于备考，也有利于了解我们这个国家、我们这个时代、我们这个社会中最值得关注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