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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剧人议戏剧热点

2023-12-25

上海戏剧 2023年6期
关键词:剧场戏剧舞台

编者按:

金秋十月,来自世界各地的戏剧家相聚乌镇,探讨中国戏剧乃至世界戏剧的趋势,并拓展到文学与剧场、观众与剧场、跨界剧场等热点议题。第十屆乌镇戏剧节12场小镇对话精彩纷呈,本刊特别挑选了4个议题,听他们畅谈艺术和作品,带大家进入绚丽的戏剧世界。

观众在场——当代剧场艺术的观演关系

多年来,表演者和观众之间的关系是如何演化的?参与者讨论着这不断进化的微妙关系。

张先:我认为,现在的很多演出往往忽视戏剧艺术一个基本的准则:同一时空,同时有现场交流的观众和表演者在同一个地点进行交流,这样的形式叫戏剧。这里的关键在于“同一时空”,如果不是在同一时空间,没有这样一种交流的话,那么“剧场”的这个概念就不存在了。现在非常“时髦”的一个概念就是“沉浸式”,我觉得有点不准确。因为戏剧从诞生那天起,本身就具备让观众沉浸在整个戏剧氛围中的作用,这是它的本质。我们现在所谓的“沉浸”,只不过是局部地夸大某一部分。其实不单是戏剧,艺术本身就是让欣赏者沉浸进去。

王婧:我们走进剧场,演员在舞台上呈现一场表演,其实是一场某种意义上的观众和演员之间的共同表演。观众带着预知走进剧场,演员也是一样,演员在站到舞台上的时候,他知道他是在扮演某个角色,或者不是在扮演那个角色,是“我的身体在场”,然后带给你们观众一种解读的可能。剧场是一个提出问题的场所,观众在这里进行自己的思考。剧场不是让我们进入一个幻觉空间,与现实抽离的一个地方,反而是非常真实的。进入20世纪末之后,文本的作用慢慢淡化了。我觉得当下的一个趋势就是,因为文本退居了二线,那么更多人就想要借助其他的舞台舞美去跟观众之间发生关系。而《倒行逆走新世纪》的创作方式给了观众无限的建构或想象的空间,给观众以主动权:你不一定要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的想象力也可以参与到这个故事的建构中。不要带预设,而是去现场感受。剧场是抛出问题、提出问题,大家可以讨论的一个场域。那如果我们所有人答案都是一样,就太遗憾了,因为每个人是那么鲜活、那么不同,所以“不同”很重要。

亚历山大·戴夫连特:我对于所有剧场创作最核心的考虑都是我们如何改变剧场。虽然说,在所谓的剧场,观众要有参与感,但是创作的责任不是在观众身上,观众不应该带着“共创”的责任,这是创作者的责任。互动指的是我们的戏和观众之间的关系,但有时候没有演员却可以有剧场。所以我们要活在当下。在看剧的时候,你是鲜活的,要保持这种鲜活性。我就是要通过剧场这样的场域,让大家感受到可能性。作为一个创作者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此时此刻我要讲的是怎样的一个故事,而剧场是可以在此时此刻把这个故事和大家一起讨论的场所。观众没有那么的无知和智能,所以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一定要给观众这个主动权。剧场中的一切都是你的自由,你可以不喜欢,而如果喜欢看、觉得很感动,那这是你获得的礼物。因为我做的戏就是一个礼物,有些人在收到礼物之后是不打开的,那没关系,我礼物送完了。因为《倒行逆走新世纪》的前30分钟其实也是一个技巧,不是说故意要间离观众,让观众完全看不懂。就算在这个倒行的过程中,我还是希望在每一个点上都还是给到观众好奇的点,让观众可以跟着一起走,直到有那个惊喜。

舞蹈在剧场发生

传统话剧的肢体化趋势,势必会打破不同舞台艺术的边界,将舞蹈等重肢体的表达视为其天然的伙伴,甚至变成其组成部分,融合与嫁接让剧场更繁花似锦。

高艳津子:生命是一个整体,特别在艺术表达上,事实上我们都在力图去表达我们看不到的存在。作为舞蹈来说是身体性,戏剧和身体和舞蹈是一件事情,你身体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块肌肉里面,都是你的故事,都是你的秘密。对我们来说,戏剧不一定只是说话,也有很多没有声音的故事,正在生命内发生。所以舞蹈在今天,特别是在我的作品里面,本身就充满了戏剧性,而那个戏剧性是无声的,用身体的语言去传递身体和生命中的秘密。当舞者在舞台上表现身体秘密正在展开的过程,它就成为了生命里瞬间被看到的景。由此我们也会因这些景,在生命特殊的景域里相遇,跟你有默契地对话和感知。我是一个抛种子的人,每个作品会抛出一个和大家去共鸣或者去对话的种子,每个人会在自己的种子上开花结果。作品里鲜活的生命力来自于每一个坐在当下的主人,而不来自于主创的主观意识。

芮安娜·菲斯:无论是舞蹈还是戏剧,在我看来都是一体的。我的工作方式,是来到剧场里面去熟悉我的演员和舞者,先去了解每个人的背景,他们是谁、他们的语言、他们的肢体能力。这个作品的参与者,有些是专业舞者,有些不是专业舞者。所以我需要了解每个人自己的故事,为什么来到这个排练厅,我要了解清楚之后在舞台上决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讲一个故事,无论是用语言也好,肢体也好,什么样的方式才是最合适的,这是导演在舞台上要实现的一个加工。所以我的工作方式是了解每个人,把每个人解构之后再把每个人在台上体现出来。就《沉没之城》这个故事来讲,这个作品体现的内容非常痛苦,整个台上的演出是非常苦痛的。而对于观众来讲,你可以选择去沉浸式地体会这样痛苦的人生,也可以选择不去。但是你至少不要去妄加判断,因为每个人的经历都很不一样。我希望这个作品能让大家更理解彼此,希望观众能产生更多的共情和对于其他人的理解。

看一个作品很像解一个谜题,舞台上每样东西可能都是一个线索,灯光、道具,都可能是解决这个问题的线索,而你们都是侦探。每个观众都用心去看这个作品,比用大脑去看这个作品更重要。你的“体会”是什么,而不是你“看到”什么,你的体会是最重要的。借用一位美国剧评人的话:“每次进剧场的时候把它想象成一场宿醉,但是醒来以后却能理性地去思考、去回忆这个作品。”

唐纳德·胡特拉:我觉得水给每一个人成为海洋的机会,给每一个水滴成为海洋的机会。作为表演者,我的工作是要绝对地敞开我自己,向每一位观众展示自己。当我足够坦诚,把我身体最脆弱的情感向大家展示的时候,我希望能创造一个机会让大家能真正地表达自己,能做到表达的沉浸。在这个创作过程中,每个人都逐渐回忆了自己的苦痛,所以在台上的肢体语言非常的多样,可能是很平静、很跳跃的、很激动的,但是这些都给了演员一种机会,用肢体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情绪。对于我来讲,参与这次演出是用这种语言和观众沟通的一次机会。

文学绽放在舞台

文学和戏剧有着相生相成、互为叠加的关系。当代中国文学呈现出强烈的戏剧性,而剧场的二度创作则尽显其独特风采,为文字添加了各异其趣的翅膀。

喻荣军:我一直认为创作就是一种冒险。因为在这个过程当中,各种各样的人在一起,大家共同去创作,在创作中去碰撞。我们可能知道一个未来的方向,沿途过程中的风景,对创作者来说可能是最好的收获。在改编的时候,我不太知道未来在舞台上它应该是什么样子的,我也不需要知道,只要知道一个方向就行了,然后去进行创作。

塞巴斯蒂安·凯撒:在改编《臭虫》的时候,我们有一个很重要的主题,就是寻找新的世界、寻找新的人类,新人类这个词是“New Man”,但是还需要寻找新的女性,就是“New woman”,我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新的女性已经在慢慢出现了。当然,我因为不是一个女性,所以我有很多东西没有办法站在女性的角度,或者说是就女性发声,但是我觉得新的女性已经慢慢出现了。

保罗·马瑞尔斯:在进入到经典文本改编之前,我的做法是把小说里面我认为最容易视觉化的,或者说最大的部分先拿出来,跟演员们在剧场里做很多的即兴演出,试图碰撞出一些火花,看什么东西能用、用什么样的方式在舞台上呈现出来,具有戏剧元素和效果。另外一个很大的挑战是《布拉斯·库巴斯死后的回忆》这个作品里面,有大量的反讽的元素,那么在舞台改编上面,如何用戏剧的语言在舞台上呈现出来,对我们来说这是很大的一个挑战。还有它的内容,虽然说是反讽,但是有一定的含蓄性,这是另外的一个挑战。我们对经典文本的重新改编,是希望它们能够在当代的语境下跟观众进行同时再创作。

当代戏剧排演的多样性

多样性是当代剧场导演的关键词,当代导演的工具箱已经被解放开了,能够容纳任何剧场空间、肢体运用以及影像等等,导演们谈论这种多样性对他们剧场创作是如何具有重要价值的。

巴尔托斯·西德洛夫斯基:做戏剧的前提是要有好奇心和良心,世界有多么全球化,我们就有多么丰富的议题可以表现。但是我们现在社交媒体流行,日常生活中有非常多关于浅薄事情的讨论、注意力停留时间很短等现象一直存在着。我们做戏剧不能这么浅薄,必须集中注意,给观众非常丰富的信息和深层次的讨论,和观众连接,所以这是我认为戏剧和现代的走向性所不同的部分。我们做戏的理念是,希望通过剧场给观众一些勇气,使他们回到当代的社会中,去成为社会的活动家。我们要打破一些常规,无论是在社会上还是政治上,要给大家不同的、能夠用以斗争的勇气,这是我们希望达到的目的。

石坤森:我特别开心于乌镇的观众对“多样性”的好奇。在这里,我们每天一直在聊今天看了什么戏,我觉得这样的一个气氛和空间特别重要。在孟导的戏和其他中国导演的戏巡演的时候,经常会有观众问我这样的问题:这个戏的中国性在哪里?哪里是特别有中国特色的地方?我觉得这些问题很奇怪。我们在做剧场的时候应该保持一个更为开放的态度,对内容有更为广泛视角、多样性的审视,而不是局限地认为这个东西是哪个国籍才能表现出来的东西。

孟京辉:对我来讲,多样性除了是我们看到的表面、字面上的多样性的展示,还是从不同的文化传统和不同时代发生的各种事件里,艺术家不断地汲取营养,用艺术的眼光重新搭配、重新创意、重新解释。我觉得可能在现在的社会和文化状态里面,如果要强调多样性,除了表示对当代所有思想的宽容之外,更重要的是对传统、历史的充分尊重。我们要面对的是活生生的人,多样性让我们的生活更丰富,让我们的情感更激荡,这是特别有必要的。

苏国云:由于东欧的历史文化传统,波兰的艺术家们总是跟现实去碰撞搏斗,争取“说话”,用戏剧来说他们想说的。波兰戏剧者都努力在讲,他们可能到处碰撞但也要讲,我很希望在其他国家也去创造这样的艺术环境。而现在,我在乌镇看到了,过去十年吸引到了一批真正爱戏剧的人,汇聚了不同艺术家的表达,这是很珍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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