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天骄（河北大学艺术学院）

基耶斯洛夫斯基是一位优秀的国际著名电影导演,他因多部电影在柏林国际电影节成功获奖而受到国际观众的一致好评。他的“蓝白红三部曲”有着强烈鲜明的电影个人风格,他非常擅长把特定时代社会生活环境中可能出现的社会问题和每一个人的日常生活相融合,再通过自己非凡的电影编创能力将一些日常生活中的小事小情编织成一出惊心动魄的社会生活大事。他坚持在自己的作品中展示出自己对人生和社会的审视,着重强调和探讨自由、平等、正义和死亡等价值追求和精神困境的问题。所以通过对基耶斯洛夫斯基作品的分析和研究,可以发现他的电影属于“作者电影”。

最早的“作者电影”是源于法国导演亚阿斯特吕克在1948年时发表的《摄影机——自来水笔,新先锋派的诞生》一文中。六年后,著名的法国导演特吕弗第一次明确提出了“作者电影”的概念。他认为一部电影的真正作者应该是导演,影片应该充分体现导演的个性,发表导演自己对生活的看法。

这类电影导演的作品大多数表现了导演个人的强烈悲观主义和怀疑现实主义的内心世界观、追求自由和平等的社会价值观。基耶斯洛夫斯基就有独属于自己的一种电影艺术风格。

一、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主题的分析

基耶斯洛夫斯基曾经说过“我的影片主题就是一个字‘爱’。缺乏爱需要爱就是我拍片的唯一主题。”所以这位享誉欧洲最有创造性最有才华的电影创作大师对于电影的最基本的要求就是‘爱’,也是这种爱支撑着他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电影事业当中。他的电影作品从来不是以情节取胜,也不是以娱乐为目的,而是在反映社会现实,关注个体的精神世界,所以在他的影片中情节能够紧扣人物的内心世界和真实情感。

在“蓝白红三部曲”之《蓝》中,第一个表现的主题就是自由。与自由相反的往往是囚禁。在基耶斯洛夫斯基的电影里正反从来都不是对立的两项,任何一种形式的自由同时也是一种囚禁,而任何一种囚禁也意味着享受一种自由。影片中女主角在获得自由的同时也很快掉入了某种囚禁之中。

这部电影刚刚开场的一场重大车祸,使得女主角朱莉失去了丈夫和女儿,也就意味丧失了作为妻子和母亲的双重身份。这不仅代表着悲剧的发生,同时也代表着她在社会责任上的完全自由,不用再承担任何责任和义务。但在获得自由的同时,对于丈夫和女儿的不舍,就像枷锁一般将她囚禁在了痛苦的回忆中。对于朱莉来说,这样的自由未免有些太过残忍,代价太大,她如同行尸走肉般地生活,只希望能够早日从这种痛苦中解脱。她为了摆脱这种痛苦在医院企图吞药自杀,和丈夫的助理发生关系,甚至卖掉她们曾经一家三口的家。现代人最大的不自由就是情感上的羁绊,而朱莉的这种情感羁绊则仅仅只是对她去世丈夫和女儿的一段记忆,所以为了能够彻底摆脱这种情感羁绊,她搬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基耶斯洛夫斯基一直致力于关注个体的精神世界,将作品的主题落实在个人的情感和对外界的认知上,他的电影中不会大肆宣传民族主义,也不会有惊心动魄的矛盾冲突,只有一种能引起观众共鸣的情感。

女主角朱莉是一个典型的矛盾体。她既有着对过去痛苦回忆的逃避,也有着对过去美好回忆的眷恋。比如在影片中,朱莉曾经狠狠拽下蓝色吊灯的灯穗,这突如其来的破坏性举动代表了她内心对往昔痛苦回忆的恐惧,只有通过狠狠地发泄才能让自己的内心深处得到一丝慰藉，而之后朱莉却把蓝色的水晶灯带到新租的公寓里并且郑重其事地挂在了客厅。这种前后的矛盾性将她内心的挣扎以及对过去回忆的逃避和眷恋展现得一览无余。同样人物的矛盾性还表现在车祸醒来的那场戏。在得知了丈夫和女儿去世的消息时,朱莉将整瓶安眠药塞进嘴里企图自杀,但是当值班护士发现时,她又对着护士大喊道；“我不能,我做不到！”这时的朱莉一方面想要结束失去丈夫和女儿的痛苦和自己一个人独活的绝望,但是另一方面求生的本能又让她停止了自杀行为。像这种类似的矛盾性还体现在她捕杀老鼠和馈赠情人豪宅等情节上。这一系列矛盾的表现都突显了朱莉在经历了人间最痛苦的亲人和爱人的离世之后心灵的脆弱和挣扎。

二、基耶斯洛夫斯基电影叙事结构的分析

“作者电影”通过情绪化的表达、故事性的薄弱和情节基调的隐晦,建构了出“作者电影”中一种反常规叙事特征。导演基耶斯洛夫斯基的反常规叙事特点主要体现在两个方面:

1、非线性的叙事结构

电影中常见的叙事结构是一种线性的叙事结构,这种线性的叙事结构注重的是叙事本身,讲究叙事的完整性及逻辑的合理性。而非线性的叙事结构刚好相反,导演既能够充分地关注到一部电影的故事情节和剧集中的情节,又能够进行气氛的营造和渲染。

在电影“蓝白红三部曲”之《蓝》中,影片的叙事在观众看来是极为复杂的，看似杂乱无章,事件与事件之间的因果联系也并不清晰,但是导演通过缜密的细节和独特的表现手法把过去、现在和未来之间有关联的情节不动声色地展现在观众面前。影片一开始,一个带着滑板的年轻人看到一辆汽车停在了路边,一个小女孩跑下了车,一个伸懒腰的男人在车旁边站着。这三个看似毫无联系的镜头为后面的情节发展做了铺垫。随着剧情的发展,观众了解到在车祸中朱莉失去的家人就是那个小女孩和男人。之后的情节中,年轻人出现,找到朱莉归还项链的情节也合情合理,不会让观众感觉到突兀。整部电影以蓝色为主调,既代表了朱莉试图忘记过去,也代表朱莉想找回曾经的自己和自由。蓝色室内房间、蓝色圆形水晶玻璃吊灯、蓝色室外游泳池……都是导演们用来描述人物情感和故事情节发展的工具,恰当地呈现了女主角朱莉在抑郁心情中寻求自我的痛苦体验。同时蓝色也是代表女主角朱莉过去生活中的影子,象征着她永远无法走出那个将自己囚禁的监狱,蓝色每一次的出现都与朱莉心灵上绝望麻木的情绪和精神状况紧密相连。当朱莉面对失去亲人和爱人的巨大打击时,蓝色成了她无法忘记过去生活的象征,也为整部影片营造了忧郁的情绪基调。

2、无指向的开放结局

完整的叙事结构主要体现在对剧中人物情感与心理的表现,那么结局的留白则让这种表现延伸到了电影之外,让观众可以进行的无限的想象和填补。

电影结尾没有一个明确的结局,也没有给女主角一个最终的归宿。这种开放性的结尾,让整部电影充满了悬念,也造成了剧情发展的多重可能。最终的结局没有在电影里得到展示,却引导着观众能有更多的想象和探索,对电影进行多种解读,产生了疑问和争议。这样的结局安排不仅赋予了观众对故事情节进行后续建构的权力,也给观众留有更多的思考空间。

结论

基耶斯洛夫斯基是世界电影史上最杰出的电影大师之一。他的作品中独特的表现手法和叙事结构往往能够直接触动观众的内心,让观众不断思考其电影中蕴含的深刻意义。在当今电影日趋商业化的形势下,基耶斯洛夫斯基导演这种个性化的表达方式和多元化的观念对于当今电影的研究和创作仍有着重要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