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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试析尼采的个性思想

2020-12-12舒良明

关键词:尼采超人意志

舒良明

尼采和马克思都是生活在19世纪的具有批判精神的德国思想家,他们关注的范围广泛,从经济基础到上层建筑的政治、宗教传统、思想道德领域,两位思想家都提出了不一样的观点,从不同角度推动了人们思想的解放。本文试图以马克思主义人学理论分析尼采的个性思想。

一、尼采的个性思想

自19世纪以来,欧洲各国相继展开了新的科学技术革命,资本主义从自由竞争阶段进入到垄断阶段,社会结构和财富出现极大分化和失衡状态。人民群众普遍对自己生活焦虑不安,甚至充斥着悲观情绪。尼采就是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开展了对传统信仰理念的批判。

(一)尼采的“超人”思想

尼采在其早期作品《从音乐精神诞生的悲剧》中解构了希腊悲剧,他深受酒神狄奥尼索斯的迷狂以及太阳神阿波罗勇武健美阳光精神的浸染,发现了生命的强劲张力。他认为人的生命既有追求生命力的奔放又有其局限性。另外,叔本华的生存意志思想也影响并刺激了尼采权力意志思想的诞生。但是尼采似乎并不完全赞同叔本华悲观的、消极的、只以突出意志客体化为核心,视躯体为表象的思想。尼采所强调的权力意志,是指生命权力意志本身,并不是政治权力。他不赞同叔本华片面地节制欲望的思想,呼吁人们重视生命权力的发挥,热情地追逐生命的意志。

尼采以向世界宣告“上帝已死”来呼唤“超人”的诞生。“超人必定是大地的意义”[1]35“超人即是海洋”[1]36“超人就是这种闪电,他就是这种疯狂! ”[1]38那么,“超人”思想针对的靶子是什么?在尼采看来,上帝不是万物的主宰,不是万众生命的支柱,人们表面上信奉上帝,并非遵从自己的内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上帝已经死去,把一个死去的上帝作为人生命的引导者只能是虚伪的自欺。尼采揭露基督教“摧毁强者……善于毒化高贵的本能,直至本能之力和权力意志败阵。”[2]尼采通过揭露基督教的虚伪,构建了“超人”精神,旨在进行价值的探究和重构。尼采认为基督教道德不是真正生命意志的引领者,本质上不过是维护宗教统治的奴隶道德。因此,尼采主张以主人道德来冲破腐朽宗教价值观。“而凡是‘能鼓舞我,使我废寝忘食,日以继夜地去做某件事,除了只想一个心独立将它完成,其余什么都不想’的道德体系我便甚为喜欢。”[3]所以,尼采心目中的“超人”思想是倡导积极的生命世界。在他看来真正生死的是人的世界,上帝作为人观念的产物是无所谓生死的。既然基督教上帝已经无所谓人的生命世界,那么“超人”作为新兴人类的引导者,该怎么拯救世人呢?尼采认为,“超人”思想的关键就在于“自我超越”。人生若想实现得救,彰显自我价值存在的意义,单纯地依靠外力、信仰上帝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唯一的途径就是自我救赎。尼采说:“我们应该将自己看作一可变量,我们的创造能力在有利的环境下甚至可以达到前所未有之高度。”[4]

(二)尼采的权力意志

尼采的“权力意志”论对人生的价值意义以及生命力予以了积极的肯定。尼采认为,人生不应该被道德律令所压制,而应该追求更高远的超人境界,有生命自我的创造精神。尼采开始在自我生命的追问中寻求一个关于生命的明确概念:“生命就是权力意志。”[5]那么“权力意志”的依据是什么呢?首先,尼采就生命的形态进行了反思。这个反思是基于对叔本华把“生存意志”作为人单一向度发展的批判。尼采非常反感叔本华的人生毫无意义的消极观点。因此,权力意志是把人置身在整个原初的自然角度来呼唤生命价值本我的回归。其次,对生命价值的探讨。生命的价值是自己保有自己还是生命自身的高扬?尼采反对一切皈依于宗教的自我保存,崇尚追求强力,来展示生命的根底所在。因此,尼采认为,人的本质实是一种高级的生命存在,而不应该局限于生存,更应该超越自身而追求权力,即权力意志。尼采所说的“权力意志”在一定程度上激发了人们的生命的潜力,扩张人自主的本位观,让人们更加自信、克服困难、超越自己,继而展现人生以及生命的价值,“权力意志”内在地要求人们对自己进行超越,不断进行创造。尼采的“权力意志”与“超人”密切关联,在尼采看来,“超人”无所不能,既能冲破黑暗的宗教统治,敢于同非正义的现象进行抗争,又能让人们充满自信,去追求自己美好的希望。

二、马克思关于人的异化思想

年纪稍长于尼采的伟大思想家马克思,也同样思考着人类社会的种种弊端,从分析劳动开始,探究了资本主义社会劳动的异化以及人的异化理论。

(一)关于劳动的异化

马克思全面考察了人类历史发展各个阶段的进程。他把劳动放在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基础位置,认为劳动是推动社会发展、助推人的全面自由发展的首要前提。人的现实生活是劳动的过程,劳动的过程也充盈了人们的生活,二者互相作用、有机统一。从一定意义上来说,劳动方式决定了人们的生活状态。马克思指出:“工人越是通过自己的劳动占有外部世界、感性自然界,他就越是在两个方面失去生活资料:第一,感性的外部世界越来越不成为属于他的劳动的对象,不成为他的劳动的生活资料;第二,感性的外部世界越来越不给他提供直接意义上的生活资料,即维持工人的肉体生存的手段。”[6]53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基础是私有制,一旦劳动进入私有制领域,那么整个劳动会把人的自由自觉的生活劳动异化为不自由、被奴役的行为。“工人生产得越多,他能够消费的越少,他创造价值越多,他自己越没价值,越低贱;工人的产品越完美,工人自己越畸形。”[7]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异化劳动暗含劳动的转让,使得私有制依托异化劳动予以延续,再加上私有财产不断膨胀,导致异化劳动不断扩张,最终演变成劳动与劳动者的尖锐对立。总体而言,异化劳动在以私有制为基础的经济关系中主要体现为两方面的内容。一方面,“对工人来说,劳动的外在性表现在,这种劳动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别人的:劳动不属于他,他在劳动中也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别人的”[6]55。另一方面,劳动本身并不能在生产关系下自主选择,而是不自觉地与劳动者本身产生异化。虽然人作为劳动的主体,拥有十足的创造性以及自由意志,理论上讲,劳动者可以不受感性的限制,依照客观规律予以劳动,但是异化劳动却造成否定自我的存在,从而给劳动者以否定自身的可能。“吃、喝、生殖等等,固然也是真正的人的机能。但是,如果加以抽象,使这些机能脱离人的其他活动领域并成为最后的和唯一的终极目的,那他们就是动物的机能。”[8]

(二)人的异化

劳动作为人存在的方式一旦异化,必将引起人在本质上的异化。资本主义私有制基础上的生产过程实质是对人自然性的驯化过程,把人异化成生产的模具零件,从而导致整个生产环节成为一个机械式的链条,那么人必然就丧失了主体性。劳动者在劳动的过程中不再把自己视作自由个体而是视为一个单一的有灵魂的机械体,倍感精神压抑。这种异化的劳动导致人的异化,主要体现在以下两点:一是人与人的类本质发生了异化,人的生产演变成以生存为终极目标的为了生存而生产,这一转变彻底异化了人与人的类本质。二是作为生产关系的人与自身、劳动、产品皆异化。因为“单个人的历史绝不能脱离他以前的或同时代的个人历史,而且是由这种历史决定的”[9]。劳动者在生产的过程中饱受资本家控制、压迫,财富落空,自由缺位,这就导致了异化劳动下,劳动者与资本家之间产生无法消解的矛盾,从而使得人与人之间的需要与被需要的社会关系演化为物与物的关系,最后引起人的自我主体性的下降,导致人沉溺于异化的模态中。因此,马克思扬弃异化,唤醒人的主体性回归,提出了“共产主义是人向自身、向社会的即合乎人性的人的复归,这种复归是完全的,自觉的和在以往发展的全部财富的范围内生成的”[6]81。因为人们能够在运用劳动工具进行生产的过程中,创造性地发展新的工具,从而不断提高生产力,更好地推动人类社会向前发展。

三、尼采的“超人”意志与马克思关于人的异化思想比较

(一)意志的力量以及人的主观能动性

对人的意志以及人的主观精神方面,尼采与马克思均予以积极的肯定。尼采视人的意志为生命展现的关键性因素,它是推动人肯定自我生命、展现生命价值的动力所在。生命的展现在尼采思想中以骆驼、狮子和婴儿3个喻体阐发,并推动生命向前发展的精神。他把意志化作生命的源头活水,坚信人的意志在人的生命中的支柱作用,否认肉体作为人的生命的观点。在他看来,强力意志是肯定人生的核心力量,在其推动下,人的生命不再局限于自身需求。这种意志的伟力让生命超越了自身,彰显了生命永不凋谢的根本,这才是人的生命要核。可以看出,尼采把强力意志解释为生命意志本质,旨在让生命力最大程度的激发。尼采从个体的层面阐发意志对于生命的意义,强调个体意志对于其生命本身的积极作用。尼采没有像马克思那样,将意志放在客观现实基础之上予以考虑,他对意志的阐释不够具体形象,没有将个体与社会统一予以考察,过度强调人唯有遵从内心,方可追求人生价值,理想主义色彩浓厚。

关于人的精神力量与生命的成长过程的关系,马克思并不像尼采那样过度关注人的内心层面,他从人的社会属性及其现实性角度着眼,指出人的精神发展作为生命满足的重要方面,需要坚实的物质基础作为前提。马克思纵览了人类所经的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等发展阶段,从唯物史观的立场阐述了人的意志发展的过程。马克思综合分析了人类精神的发展有赖于其生命现实发展状况,在他看来,人的意志并非仅仅局限于单纯的个体生命里狭隘的意志。马克思更强调一种基于社会历史、现实基础之上的阶级群体意识,关注阶级群体意识对于单纯个体生命中的作用。

(二)反理性主义与科学技术

尼采不仅反对人们狂热信奉传统宗教,也反对狂热信仰科学主义。在他看来,这种狂热的信奉科学主义与狂热的宗教信仰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科学代替了传统宗教而成为新的统治力量,使得自我生命再次被遮蔽。尼采虽然将科学视为“理性的迷途”,但是并没有一味抹杀科学的作用。他旨在告诫人们遵从人类自身的理想,打造其主观的理性世界模式,然而这种模式却约束着人类现实生活。尼采认为,人类认识活动的工具不应置于如此不容怀疑的位置,似乎成为人们至高无上的价值圭臬。他所关注的生命本能实质上并非单纯的个体本能,而是广义的人的类本能。人类为了自己的生存所进行的追求,细化到个体上就是个体生命力。尼采认为:“科学的发展根本就没有自信,更没有坚贞的价值理想,科学的理想也就是禁欲主义的理想。”[10]他强调不能把科学予以绝对化,不能视作客观世界的本性。他强调人类要基于个体需求去运用科学技术,而并非使科学技术成为代替传统宗教的新生统治力量。他旨在强调正确理解科学技术的积极作用,做到合理运用,不应让这种理智奴役人的本能。一言以蔽之,科学要为人类服务,而不是相反。

马克思对科学技术的肯定相较于尼采则更进步。马克思详尽阐释了科学在人类社会发展过程中的意义,探寻了科学究竟如何发生了异化,以及如何吸收有益成分予以发展。在马克思看来,人类不断认识自我的历程与科学的认知及其发展过程本质无异,在这个过程中彰显了人类的本质力量。他认为科学关注的世界与人所直面的对象是统一的,人在对客观自然界改造的进程中,进行了一系列创造性活动,这个改造过程也反作用于人的自身生命力。在资本主义私有制条件下,机器大工业时代高度的自动化,淡化了人类在其中所起的作用,背离了人启蒙自我这一初衷,毫无疑问产生了异化。马克思同尼采一样,认为科学技术不应成为摆脱人的控制的创造物,而应成为人类自身本质的有效延伸;科学技术壮大了人类自身能力,而不应成为束缚人类的发展、制约生命进程的一种羁绊。为了更好发挥科学技术推动人类社会进程的积极作用,马克思超越了尼采。与尼采过度推崇个体精神力量的作用,否认科学理性主义不同,马克思全面考察并肯定了科学技术在人类社会进程中的作用。马克思对于科学技术的认识比尼采单纯批判理性主义的理论更为全面,马克思认为科学技术是人们改造客观自然界的直接生产力,同样也丰富和发展着人类的意识形态。

(三)“超人”与全面自由发展

尼采认为人类真正意义上的归宿、人在终极意义上的存在即是“超人”。在探讨人究竟如何发展方面,尼采坚持人的本质是未定型的,呼吁人们发挥自身的力量,指出人生在于不断创新和对自我的超越。尼采的强力意志强调人类追求的不仅是生命本身的意志的扩充,而且是超越生命本身的潜在力量,进而满溢到整个人类世界,实现人类无限发展的自我本能。尼采的强力意志是其对于人类精神状态的一种期盼,内在包含了精神的自由以及个性的独立,追求人性的解放以及创造力的彰显。尼采的“超人”思想,并非一成不变、静止不前的人类生存状态;相反,其阐述了人类生存状态的前进与发展,是饱含可能性与开放性的,能够连续填充新的动能。尼采强调人应该追求个体生活的明确目标,从而摆脱传统固有落后思想的束缚,从人类本身的存在和生命自身去追寻生命的意义,而不是在固有的教条中苟活。综上所述,尼采积极地看待生命,肯定生命的种种可能,强调个体要不负生命本身,激发潜能去超越、创造,主动掌握自己的命运。

马克思则较尼采更进一步强调了人的自由全面发展。马克思不仅注重人类物质生产层面,也注重人的全面发展,比尼采只侧重于人的精神层面上的解放更加全面。马克思把束缚个人自由的原因归咎于社会制度模式方面,不赞同尼采认为是固有旧道德因素。马克思在剖析人的主体要素之外,更多地强调社会外因素。马克思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出发,认为人的发展必须依赖于客观物质条件的支撑。马克思认为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并非单纯的个体意义上的发展,而是依赖于阶级群体的整体解放。尼采则侧重于构建个体自觉自为的自由,强调人的发展在于本质未定,在于个体自身意志力量的超越与发展。尼采与马克思均积极肯定人的发展,均憧憬人类未来社会的美好发展。

四、结语

综上所论,尼采和马克思从不同的方向,指出了工业文明之下人保存和彰显自我,进而全面发展的新理路。尼采关于“超人”以及权力意志等个性思想,对于激发人的潜能,让人们冲破传统宗教观念、追求生命价值有着积极意义。马克思在全面剖析人类发展历史的基础上,追求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则较尼采的个性思想更为深刻、科学。尼采的个性思想抨击了当时社会的精神危机,启迪我们注重精神层面的力量,在追求生命本身价值的过程中去超越、创新,虽然具有积极意义,但是我们更应从历史唯物主义观点出发,不夸大精神的力量,不忽视对社会现实的物质生产及其制度基础的批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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