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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与回归:网络互动微场域中青年群体的异化现象

2020-12-12马静音

濮阳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20年5期
关键词:异化网民建构

马静音

(电子科技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四川 成都 611731)

正如海德格尔所言, 技术不仅是一种手段或行为,更是 “一种去蔽的方式”[1](13),即技术不断生产、创造着人类自身,也成为人改造对象世界的工具。而“正是在改造对象世界的过程中,人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2](57)。 随着互联网技术的迅速更迭,网络空间场域不断拓展,各种互动微场域成型,为网民营造了相对稳定的 “线上社交圈”。 青年作为网民群体的主力军,是网络互动中的活跃因子,在网络中体验了无尽的获得感和愉悦感。 但随着网络互动的深入,青年呈现出了鲜明的网络异化状态,即 “认知工具” 异化为 “认知目的”,“人的类本质” 异化为 “生存手段”, 网络技术逐渐成为青年丧失自我思维理性、道德情感、社交信任、认知判断的 “毒药”。基于此现状, 深入剖析网络互动微场域中青年群体网络异化的外在表征、内在机理与应对之策,就显得兹事体大。

一、网络互动微场域的基本内涵

网络互动是一种具有相对独立性与主观特性的互动模式,是人类技术实践的崭新样态,包括网络人机互动、网络人际互动与网络自我互动三个层面。微场域是指个体在开展社会交往活动中形成的, 具有一定时空结构、组织形式与运行轨迹的微型场所。概而论之,网络互动微场域是指主体在人机互动、人际互动与自我互动中基于兴趣点和关注点的交汇,而构成的满足社交主体一定交往动机与心理需求的虚拟空间,具有去身体性、去中心性、去屏障性。

网络互动微场域具有去身体性。 网络作为一种技术手段, 它的独特之处就在于不仅改变了现实的社会结构, 更为重要的是它深刻变革了人类的行为模式和存在方式, 将人类在现实社会的存在延伸到了赛博空间的存在。从客体性尺度理解,网络空间是技术意义上的数字化信息流动空间; 从主体性尺度理解,网络是一种新生的线上文化交流空间[3](4)。 无论从主体尺度或是客体尺度去剖析, 网络空间都是以 “身体缺场” 为特性的虚拟场域。因而,网络互动微场域作为网络空间的构成部分, 也具有显著的虚拟性与去身体性。

网络互动微场域具有去屏障性。 网络技术的跨时空性,决定了网络空间具有开放式参与的特征,只要自愿加入, 个体可以参与任何一个区域的网络活动。 在网络空间中来自不同领域的互动参与者基于理论旨趣、 知识构成与现实关切构成了一个异质的多元的生活世界。 网络个体借助于符号化的表达方式,在网络互动微场域中设置网络代号,抹除现实社会的身份标记, 为个人形象的重塑赢得了巨大的弹性空间。

网络互动微场域具有去中心性。 网络行为都是以自我为原点,网络空间的建构亦是以每个 “我” 为发点的,进入或退出某个网络社群都是以 “我的意识” 为标准[4](44)。网络的这种去中心性特质,源于网络的技术属性孕生的互动结构。从纯粹的技术视野看,整个世界的网络图景是一个不规则的网状平面结构,并不存在突出的中心控制节点,任何人无论处于网络中的任何位置,都可以发布或接受到网络信息。在某种意义上, 每个个体都是网络互动微场域中具有一定中心性的存在, 这种多中心之间博弈的结果就是各个中心节点实现均质化的过程, 其最终结果必定是全局中心性的消解。

二、 网络互动微场域中青年群体异化现象的外在表征

(一)技术异化:“认知手段” 转变为 “认知目的”

人类生存的世界本身就具有某种潜在的二重性,如个体往往存在于理想与现实、手段与目的、自我与他人、 感受与体验等对立统一的矛盾博弈状态中。人的生存过程本质上就是生产物质资料,扩大交往范围的过程, 这一过程的推进离不开生产工具的巨大作用。 网络时代的到来开辟了人类交往实践的新纪元, 也加速了技术自身工具性与目的性的对立冲突,认知手段逐渐背离其工具属性,成为奴役人、束缚人的 “异己对象”。 这种异化在青年群体中表现为网络依赖症与信息恐慌症, 对网络技术的掌控度和信息的占有量成为支配青年开展自己生命活动的“源动力”。 马克思曾言:“人则使自己的生命活动本身变成自己意志的和自己意识的对象。 ”[2](56)人是类存在物,有意识的生命活动是人同动物的区别所在。青年在网络互动微场域中的交往活动本应是自由自觉的,但随着网络对青年生存方式的颠覆性变革,越来越多的青年深陷网络泥潭中无法挣脱, 丧失了自由活动带来的快乐。 并且, 网络技术在促进知识共享、信息传播的同时,也钝化了人的思维创造力,泯灭了人对终极智慧的追求, 更削弱了人对生命的深度感知。 青年群体在网络互动微场域中不断受到技术秩序的牵引和操纵,游离在外在世界,自我认知的深度和敏感度都有所下降。

(二)人格异化:“完整自我” 转变为 “碎片自我”

互联网技术把人类带入了赛博空间, 并促使人类改变自身。人作为不断探索自身的存在物,对自我的认识活动是永无止境的。 个体在网络互动微场域中形成了崭新的生存样态,即网络自我。网络自我不同于物质自我、社会自我和精神自我,但与传统的三种自我耦合而建构了互联网时代的整体自我[5](2)。 如何在网络自我的多面性中把握其整体性, 建构完整立体的自我认知图景已然成为网络大变革时代人类面临的又一认识难题。 青年作为网络互动中的主力军,无论是在新媒体、自媒体、融媒体以及全媒体平台中,都是重要的流量来源。 但是,网络互动微场域的 “身体缺场” 特征给互动中完整自我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脱离了生理自我呈现出的声音、语气、形体、样貌,转而依赖于技术范畴中的网络符号。尽管随着网络规则意识的提升,出现了微博、微信等提倡实名制的互动圈层,但网络互动微场域中符号互动的本质并未改变, 技术呈现出的自我形象与真实自我仍存在较大差异。 青年网民在这种可以选择自我 “人物设定” 的互动模式中显得兴趣盎然,借助火星文、动态图、表情包输出自我意识,通过碎片化的自我在网络互动微场域中建构人际关系。碎片化的自我呈现方式,帮助青年在网络互动中保持着较高的获得感,但就如同网络热词 “见光死”一样,碎片化的自我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自我,在此基础建构的交往关系也如同水晶球一样, 漂亮但易碎裂。

(三)交往异化:“自我建构” 转变为 “自我解构”

人同自身以及同自然界的任何自我异化, 都表现在他使自身、 使自然界跟另一些与他不同的人所发生的关系上[2](59)。青年处于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的形成时期,心理素质相对较为脆弱,需要从自我认同与他人认同的交互作用中汲取行动力量。 网络时代的到来将青年群体面对的 “他人” 群体迅速膨胀,并且这些 “他人” 隐藏在互联网屏幕背后,通过一系列符号语言输出对个体的看法和评价。 这种时间与空间缺失的反馈环境中所得到的信息要更为真实、更为纯粹,也更为犀利。青年在网络互动微场域中热切地展现自我时,虚拟场域中的 “他人群体” 会予以赞扬抑或予以抨击,当质疑声音压过赞同的声音,恶化为网络暴力与网络攻击时, 青年往往会遭受巨大的心理创伤,由自我认同转变为自我怀疑。这种网络互动微场域中衍生出的自我怀疑是互联网时代特有的产物, 在一定程度上是难以用技术手段加以防御的,也给青年的网络生存带来了危机。 一方面,互动空间给青年带来的心理压力会迫使他们从发声群体转变为沉默的大多数, 不利于青年社会责任意识的培养和舆论引导作用的发挥;另一方面,网络交往中的认同异化破坏了互联网形成的良性互动环境,青年网民在互动中从建构自我转变为解构自我。

三、 网络互动微场域中青年群体异化现象的多维探因

(一)技术维度:存在方式趋向虚拟性引发角色迷失

网络互动微场域中青年群体异化现象可从三个层面深究其内在根源。从技术维度看,符号代码和存储空间是网络社会建构的 “基石” 和 “顶梁柱”,其内在的虚拟性与技术性也作为特殊属性内嵌于网民自身,引发了人的虚拟性与现实性的分离和对立。在网络互动空间中,网名是网民的身份标识,图像是网民的形象设定,表情包和动态图是网民的情感表达,互加好友是网民主要的交往方式。 个体在网络上实现了形象设定、情感释放、话语表达以及交往活动,塑造了一个看似完全虚拟的自我存在, 这种虚拟生存完全脱离生物本体,具有绝对的虚拟性和神秘性。当代青年是伴随着互联网发展而成长的群体, 有着极为强烈的求知欲和好奇心。 但青年也是心理极为脆弱,价值观尚未成型的特殊群体,对理想与现实的落差时常感到难以承受。 网络在丰富青年认知世界的同时,也成为充实青年心理世界的圣地。少数青年带着现实社会中遭遇的失败和气馁隐藏在网络虚拟世界里,构建出一个虚拟的 “理想自我”,久而久之,陷入一种深度的角色迷失, 即自我究竟是一个现实存在的人,还是虚拟网络中的一串代码,这是青年群体在网络互动微场域中产生异化现象的第一层原因。

(二)社会维度:互动网络呈现开放式引发交往恐慌

从社会维度看,人总是通过自身的创造性、对象性劳动,不断改变着 “属人世界”,不断接通新的节点,拓展自己的社交网络。 借助于网络技术,人类生存空间实现了现实社会向虚拟社会的横向延展,一些游离在传统社交网络之外的变动不拘的单子开始因网络的连接而彼此碰撞,产生出某种亲和关系。在这种社会互动场域的扩张与互动方式的变革中,许多青年网民陷入了网络社交恐惧状态, 出现了严重的自我分裂。 第一,为展现良好的网络自我形象,建构和谐的互动关系,个体主动进行自我割裂,扬长避短式地呈现片段自我;第二,为维护自我的交往舒适圈, 避免出现网络安全问题, 个体积极进行自我保护,冰山一角式地呈现零星自我;第三,为建构成熟的网络交易圈,谋取人际关系红利,个体全面进行自我包装,虚与委蛇式地呈现 “完美” 自我。无论是片段自我、零星自我,还是 “完美” 自我,都是一种对自我的分裂和舍弃。 青年网民在互动过程中接触到的都是碎片式的他人,呈现出的亦是碎片化的自我,这是青年群体在网络互动中异化的第二层原因。

(三)文化维度:交往介体转向符号化引发情感淡漠

从文化维度看, 互联网本质上是人类的技术创造物,它在诞生之日起就有着极为鲜明的技术烙印,并受到人的技术理性的支配。 但互联网的创造离不开人的目的和意识, 渗透着创造主体的现实需求和情感依托,弥漫着人文理性的色彩,因而互联网可谓是一种特殊的文化创造物。 网络的这种技术性与人文性的双重属性是网络文化的核心矛盾, 技术性与人文性的天平失衡在青年群体中表现得尤其显著,甚至衍生出了两种错误理念。 第一,“技术至上说”,即技术是创造世界的根本动力, 技术具有最高的存在价值, 只要技术助推的变化是符合人类发展规律的,都是值得称颂的。这一假说的错误之处就在于仅赋予技术以冰冷、机械的物理属性,忽视了技术应用的环境和应承载的文化价值。 第二,“文化过时说”,即文化在互联网时代对人类文明的推动作用远不及符号和代码, 通过代码计算机就可以执行个体的指令,不需要文字作为传输内容。这一观点最大的错误就在于不理解代码作为一种机器语言本身就是人类文化的一部分,它体现着主体的意志和创造力,是主体对象化的产物。在这种技术与文化的博弈中,青年网民极易淡化网络互动的内容、方式、目的蕴含的炽热情感, 反将情感的融通视为符号与代码交汇产生的机器反应, 这也是青年在网络互动中出现异化现象的第三层原因。

四、 消除网络互动微场域中青年群体异化现象的路径

为保障青年在网络互动微场域中享受美好的网络生活, 必须从网络环境的内生矛盾与外生冲突为切入点,多管齐下,营造绿色、健康的互动环境,最为核心的就是处理好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 虚拟交往与现实交往、虚拟自由与现实自由之间的矛盾。

(一)实现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的相互协调

电子技术提供的虚拟现实正在逐渐淡化着我们实实在在的 “现实感”,挑战着现实哲学对本体论的解读和探究,从本体论的视角分析,人的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之间是对立同一的逻辑关系。一方面,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具有同一性。互联网时代,任何一个生活在网络社会中的人都是虚拟与现实的结合体,都是人的本质力量的体现, 二者缺一不可。 另一方面,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具有斗争性。虚拟存在基于现实存在而存在, 但虚拟存在不是对现实存在的临摹和复写,而是对现实存在的能动性创造性转变。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的磨合会发生两种截然相反的结果:一是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同向同行,释放出巨大的社会发展合力; 二是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背驰而行,造成人类社会的二重分裂。作为赛博空间与现实社会中具有类特性的存在物, 要避免青年遭受虚实鸿沟引发的个体分裂, 就必须恰当处理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之间的关系, 通过培养青年的网络意识和网络价值观, 明晰虚拟存在与现实存在之间的伦理界限,帮助青年建构健康的网络人格和现实人格。

(二)实现虚拟交往与现实交往的相互渗透

人的本质是社会关系的总和, 从事社会交往活动是现实的人同周围人形成关系的主要方式, 人在实践活动中创造了对象世界, 而实践活动本质上就是一种交往活动。在传统社会,社会主体主要通过劳动生产过程中物质资料的交换与他人发生交往关系,从而形成自我的社会关系,这种基于现实交互活动形成的社会交往关系具有空间实在性与时间具体性特征。在网络时代,社会主体的交往活动从现实的互动场域延伸到了虚拟空间, 从借助生产工具与物质资料转变为信息技术。 这种交往模式的颠覆式演变,不仅促进了交往场域、交往方式的变化,更孕生了交往理念、交往思维的革新。 因此,要保障青年群体在虚拟与现实的交往活动中建构立体式人格和向善向真的人际关系, 就必须实现虚拟交往与现实交往的相互渗透。 第一,要推行实名的互动场域准入,警醒网络互动对象的自觉意识;第二,要建立完善的网络监管机制,净化网络互动微场域的交往环境;第三,要强化媒体平台规则意识,注重对互动微场域中青年群体网络行为与网络话语的严格把关。

(三)实现虚拟自由与现实自由的相互制约

“人是生而自由的,但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 自以为是其他一切的主人的人, 反而比其他一切更是奴隶。 ”[6](8)自由是指个体完全依照自我意志开展活动的理想状态,但自由是基于选择之上的,世界上并不存在任何绝对自由。 少数网民认为网络空间因其匿名性和身体缺场的特性,成为一个 “言论自由” 的“天堂”。在这个 “自由国度”,一切的法律和制度都无法渗透, 一切的审查手段和监管方式都将失灵。 诚然, 我们必须承认网络空间中的虚拟自由从浅层次上对比的确要比现实的自由更加 “自由”。 但我们理应看到网络自由是一种充满着心理束缚与技术压制的自由,网络个体 “遨游” 在 “自由天空” 的同时,也正不断臣服于各种代码、指令和程序,逐渐丧失作为人应有的感知灵性与情感共鸣。 网络自由极大地促进了人的交往关系的拓展, 但也使人与人之间的联系纽带从情感转移到了信息流, 在此基础上形成的社群关系是脆弱的、易变的和短暂的。 概而论之,真正的网络自由是在不损害他人自由的前提下实现自我意志, 这种自由是以实现自身自由与他人自由的双赢为初级目的, 以所有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为终极目标。 青年网民要扭转认知工具异化为生存目的的状态,就必须挣脱网络绝对自由的 “虚假幻境”。一方面,要充分认识到虚拟自由与现实自由的关系,即虚拟自由不是脱离现实自由的自由, 而是建立在现实自由之上的自由,一旦现实自由受限,虚拟自由也必将受到束缚;另一方面,要积极推进虚拟自由与现实自由的相互制约,即用现实自由引领虚拟自由,用虚拟自由助推现实自由。

总而言之, 网络互动微场域中青年异化现象是网络技术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 有其内在的必然性和规律性。 网络互动本身是人类文明进程的重要印迹,是人类科技发展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是前沿科学技术社会价值变现的重要方式。 我们批判青年的网络互动异化状态, 不代表反对或抵制网络互动微场域本身的存在, 而是为警示教育者和教育对象技术所衍生的负面影响, 并对其进行积极的预防和妥善的改良,使技术真正成为人的外延器官,真正惠及全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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