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燕，杨红霞，黄泽豪

(福建中医药大学药学院，福建 福州 350122)

《本草图经》是我国第一部版刻药物图谱，是本草的承前启后之作，不仅对药物配有详细的文字说明，还具有药物图谱，全书共21 卷，载药814 种，药图933 幅，为探讨药物基原提供了直观的证据[1]。橄榄就是其中一种，其作为我国的传统中药材具有丰富的药用价值。橄榄主产于福建、台湾、广东、广西、云南等地，以福建栽培最多，东自福鼎，南至诏安，沿海37 个市县均有种植，以福州、闽侯、闽清、莆田、龙海、南安为主产区[2]。分布在我国的橄榄有橄榄、方榄、小叶榄、乌榄、滇榄、毛叶榄、越榄等7 种。目前市场常见的混伪品西青果[3]，因别名相似而与橄榄相混用。橄榄别名青果，为橄榄科植物橄榄[Canarium album(Lour.)Rauesch.]的干燥成熟果实，而西青果为使君子科植物诃子(Terminalia chebulaRetz.)的干燥幼果。此外，地区的习用名造成橄榄的基原混乱，如云南、贵州地区俗称余甘子为橄榄[4—5]，还有地方本草中记载的橄榄基原物种与现代文献记载有较大的差异，如《滇南本草》[6]中记载的橄榄是来源于大戟科植物的余甘子(Phyllanthus emblicaL.)。外形与橄榄相似，但临床疗效不同。因此，药材真假混用、基原不清的现象，使得橄榄名实不符。为厘清《本草图经》的橄榄品种，以及橄榄的一些混淆品种，本文从其植物形态、产地、功效等3 个方面对橄榄进行本草考证，从而为橄榄的实验研究及开发应用提供基础保障。

1 橄榄本草考证

1.1 植物形态

《本草图经》[7]中记载道：“橄榄，木似木槵而高，且端直可爱”。关于橄榄的形态特征《本草图经》中文字记载并不多，但从其所附的“泉州橄榄”图中，可以看出其为木本植物，奇数羽状复叶、叶呈长圆状披针形、全缘、叶脉清晰，果实卵形、两头尖，排列成近似总状的果序(图1)。其中政和版中的附图还可见其花序腋生(图1:A)。

《福建植物志》关于橄榄的形态特征描述是：“常绿乔木，高达18 m……。奇数羽状复叶，有小叶7～11 片，长圆状披针形，全缘，叶脉明晰。核果卵形，黄绿色”[8](图2:A)。《中国植物志》对橄榄的描述是：“乔木，小叶3～6 对，披针形或椭圆形(至卵形)……。花序腋生，雌花序为总状……，具1～6 个果，果卵圆形至纺锤形，成熟时黄绿色。”与《本草图经》中附图描绘的橄榄形态特征相似[9](图2:B，图1)。

在后代的本草书中，虽经重新描绘，依然能够看出上述特征。如元代的《本草歌括》，其附图基本抄绘自《本草图经》，但图形粗糙，即便如此还是能够看出橄榄果实卵形、花序腋生的特点(图3:A)；《饮膳正要》的附图可直观地看出橄榄为木本植物，奇数羽状复叶及果实卵圆形的特点(图3:B)。明代对橄榄有更进一步的认识，对其植物学特性描绘更准确，图片也更为精美，如《本草品汇精要》《食物本草》。《本草品汇精要》是明代的官修本草，其附图不仅精美细腻，而且为彩图；《食物本草》的附图由宫廷画师所绘，附图大多仿自《品汇》。在《本草品汇精要》及《食物本草》的彩绘图中还可以看到其叶绿色、果实为青绿色或黄白色的特点(图3:C,D)。至清代，对橄榄形态的描述更加精准，《质问本草》中记载：“叶六七排生，翠绿可爱”[10]，其附图也可看出果实卵圆形、总状花序、腋生的特点(图3:E)。

历代本草对橄榄果实形态的描述“长寸许，状如长枣，两头尖，青色”及果实“八月熟(农历)”与《中国植物志》对橄榄[Canarium album(Lour.)Rauesch.]的描述“果卵圆形至纺锤形，长2.5～3.5 cm，成熟时黄绿色。10～12 月成熟”一致[9]。

图1 《本草图经》中橄榄附图[11]Fig.1 The illustration of Ganlan in Bencao Tujing

图2 橄榄墨线图Fig.2 The illustration of Canarium album

1.2 产地

图3 历代本草所载橄榄药图[11—12]Fig.3 The illustration of Ganlan in ancient herbal textual

《本草图经》记载：“橄榄，生岭南，今闽、广诸郡皆有之”[7]。《日用本草》记载：“生岭南、闽、广、交趾、波斯”。《绍兴本草》：“闽中、岭南皆产之”[13]。《药性粗评》：“出闽、广州郡”。《本草蒙筌》：“树生闽、广”[14]。《宝庆本草折衷》记载：“生岭南山谷及南海。即广地及交趾、闽中泉州野中或浦屿间”。《本草品汇精要》指出：“道地泉州”。《八闽通志》[15]中有“泉州府，宋代，橄榄等”的记载。《泉州市志》中亦有“橄榄，宋代就有种植，明清时种植的有丁香橄榄、柴橄榄”之记载[16]。而《中华本草》记载：“分布于福建、台湾、广东、海南、广西、四川、贵州、云南。”[17]《中国植物志》记载：“产福建、台湾、广东、广西、云南。”[9]《福建植物志》记载：“我省近海许多地方有栽培，南部地区尚有少量野生。”[8]可见，从产地看，《本草图经》所载的橄榄及泉州橄榄与现代药用橄榄相一致。

1.3 功效

《本草图经》所记载的“生啖及煮饮并解诸毒，人误食餱鲐肝至迷闷者，饮其汁立差”的功用[7]，与后代本草《日用本草》记载“主消酒开胃、下气止渴。误食餱鲐、河豚及诸物毒，煮汁服之必解”基本相同。在《全国中草药汇编》中亦有“清热解毒，利咽喉。鲜果汁解河豚、鱼、鳖中毒”的记载[18]。现代药理实验表明，橄榄对救治河豚鱼中毒具有显著疗效[19]。可见，《本草图经》所载橄榄的功效与现代药用橄榄相一致。

2 波斯橄榄本草考证

《本草图经》中记载“邕州又有一种波斯橄榄，与此无异，但其核作三瓣，可蜜渍食之”[7]。后代本草《本草纲目》对波斯橄榄也有记载：“又有一种方榄，出广西两江峒中，似橄榄而有三角或四角，即是波斯橄榄之类也”[20]。从本草记载的波斯橄榄形态看，与《中国高等植物》记载的方榄(Canarium bengalenseRoxb.)“果纺锤形具3凸肋，或倒卵形，具3～4 凸肋，……。果核横切面锐三角形至圆形”形态相一致[21](图4)。加上方榄又有“三角榄”之别称能够相互佐证。现代文献也有记载：“方榄，橄榄实之有三棱或四棱者”[22]。从本草记载的波斯橄榄产地分布看，与现代文献记载的方榄“产于广西西南部或云南东南部”相一致[21]。

3 《植物名实图考》橄榄的考证

图4 《中国高等植物》记载的方榄[21]Fig.4 The illustration of Canarium bengalense in High Plants in China

图5 《植物名实图考》的橄榄Fig.5 Ganlan in Zhiwu Mingshi Tukao

此外，在查阅历代本草橄榄药图的过程中，发现《植物名实图考》[23]中收载的橄榄药图(图5)，与其他本草中的药图有较大的差异，其勾勒的橄榄叶边缘具有细锯齿、为单叶、果实圆形，与现代植物橄榄羽状复叶、全缘，果实卵圆形至纺锤形有较大的差异。再者，《植物名实图考》中记载：“橄榄，湖南及江西建昌府亦间有之”[23]，与橄榄的地理分布区不完全相同，再加上图中形态特征的明显差异，因此推断其与橄榄科橄榄不同。对其药图进行考证发现与杜英科植物山杜英[Elaeocarpus sylvestris(Lour.) Poir.]较为相似，与《中国植物志》[24]中记载山杜英的植物形态“叶倒卵形或倒披针形……，侧脉5～6 对，边缘有钝锯齿或波状钝齿。核果椭圆形”相似(图6)。从产地来看也与植物志记载的“产于广东、海南、广西、福建、浙江、江西、湖南、贵州、四川及云南”相似。再者山杜英的别名山橄榄(福建)、青果(江西)[25]也与橄榄的别名相似，因此推断《植物名实图考》中所载橄榄药图其基原物种是杜英科植物山杜英[Elaeocarpus sylvestris(Lour.) Poir.]。

图6 《中国植物志》的山杜英图Fig.6 The illustration of Elaeocarpus sylvestris in Flora of China (in Chinese)

4 结论与讨论

从植物形态、产地分布、功效等方面对《本草图经》所载的橄榄进行考证，认为《本草图经》记载的橄榄以及附图“泉州橄榄”，是来源于橄榄科植物的橄榄[Canarium album(Lour.)Rauesch.]；《本草图经》中记载的波斯橄榄其基原物种为橄榄科植物方榄(Canarium bengalenseRoxb.)。另外，《植物名实图考》中记载的橄榄为杜英科植物山杜英[Elaeocarpus sylvestris(Lour.) Poir.]。

橄榄作为我国传统中药材，可食、药两用，具应用范围广、价值高的特点。通过考证发现，本草记载的橄榄存在基原不同的情况。已有文献报导，本草所载的橄榄中，常有余甘子、诃子等同名异物现象，易导致混淆。本文考证明确了《本草图经》记载的橄榄，同时也发现《植物名实图考》记载的橄榄实际来源为杜英科植物山杜英。可见本草所载的橄榄品种复杂，提示在中药橄榄的临床应用及开展药物学研究中，首先要厘清本草记载的年代、产地、品种，以达到去伪存真、正本清源，保障橄榄药材的基原准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