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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虎的电影创作历程探析

2019-11-05王霄昱

戏剧之家 2019年27期
关键词:导演

王霄昱

【摘 要】20世纪90年代,中国“第六代”导演逐渐登上历史舞台。管虎的电影《头发乱了》被视为“第六代”导演的宣言。管虎的创作包含着他的生命体验,以及对电影艺术的独到见解。他的电影聚焦于小人物,通过展现他们的生活状态来讨论人物命运和时代变迁之间的关系。随着人生阅历的丰富以及对电影市场认识的深入,管虎的电影创作不再囿于个人表达,将类型元素融入其中。本文以管虎的电影创作为研究对象,期待通过管虎的电影创作历程探析,发掘出“第六代”导演在适应中国电影市场的过程中作出的调整。

【关键词】管虎电影创作;“第六代”导演;创作历程

中图分类号:J905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7-0081-03

电影创作的根基是现实。同时,电影作品也是导演主观情感的投射。管虎,“影”如其名。在电影创作时,他时而将内心的“猛虎”放出来,时而又对“猛虎”进行管束。他的电影创作因生活体验、审美倾向、外部环境的不同而发生改变。但是不同于文学家的“我手写我心”,电影导演的创作还受到审查制度和市场的影响。根据管虎电影作品和文献资料,结合管虎的人生经历将其创作历程划分为:独立电影的呐喊时期、主流电影的渐进时期、小成本电影的复归时期、商业电影的显影时期。前三个时期的管虎的电影基本呈现小成本、小制作特色,进入第四个时期后,管虎的电影制作成本加大,对演员、场景、服装乃至特技都有了一定程度的投资,而且在商业运作方面更加纯熟。

一、独立电影的呐喊(1992-1997)

20世纪90年代,“思想更解放,胆子更大,步子更快”成为了改革开放的大方向,国内电影体制也作出相关调整。在面对市场考验的情况下,各个电影制片厂开始考虑电影的支出与收益的问题。与此同时,“第六代”导演纷纷从学校毕业,开始了自己的导演生涯。

1991年管虎从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毕业后,自筹资金拍摄了《头发乱了》。这部作品反复修改近了100多次才准许上映,《头发乱了》也是中国第一部通过电影审查机制的独立电影。影片采用散文诗式的片段叙事,在主人公第一人称的口吻中娓娓道来,不时插入过去时间的片段。影片以一段快速的蒙太奇闪过主人公幼年时代,随着主人公叶彤画外音自述“我们五个是把小,都住在这个胡同里”,将画面从记忆拉回现实。除了从广州回北京求学的叶彤,其他五个人物都被赋予了明显的社会身份:子承父业片警郑卫东,外资企业员工郑卫萍,自负盈亏个体户迟萱,屡教不改越狱犯雷兵。这部自传式的作品是导演自身情感的传达和世界观的显露,是管虎少时生活在胡同中所熟知的人与事的回忆录。之后,管虎相继拍摄了《浪漫街头》和《超级城市之夜行人》,依旧延续对都市人群生存的关注,对现实生活的体察。从《头发乱了》的摇滚青春序曲,到《浪漫城市》《超级城市之夜行人》的城市暗哑之歌,管虎用自己的方式回应着它对“第六代”身份的解读。从高涨、饱满的情绪蔓延到低徊、忧虑的气氛回环,管虎的生命体验影响着他的创作。天之骄子的孤傲被现实挤压,宣泄成摇滚的狂躁,但是骄傲本身又是蛰伏的动力,他能自我调适和重新出发。

二、主流电影的渐进(1999-2002)

随着中国加入世贸组织,中国电影与“狼”共舞必不可免。在中美WTO协议签订的有关电影条例中,明文规定允许外国分账影片每年可达20部,允许外资进入改造、经营电影院等。外国大片的引入,极大地增加了中国电影市场的活力。不仅给予观众更多的选择,并且影响着中国观众的审美。这个时期管虎得到体制的感召,电影作品逐渐向主流靠拢。

1998-1999年,北京电影制片厂和上海“新主流电影”合力组建了“青年电影工程”,在此機缘之下,管虎的电影《再见,我的1948》应运而生。从影片题材来看,呈现出“主旋律电影”的特色。进步教师唐巩通过讲述安徒生童话——《海的女儿》的方式,将革命精神传达给懵懂无知的少年儿童。在他们接受革命理想的感召之后,毫不畏惧地进入敌军的弹药库盗取枪支,完成着成人都很难完成的革命任务。在体制内的苦心经营,让管虎的这部影片迎合了华表奖的欣赏旨趣,并使他在从影近十年之后获得了“中国电影华表奖电影新人奖”。但是在艺术上的隐匿,不足以弥补渐渐融入体制内的满足,反而让管虎开始思索怎么能融于体制,又能保持电影创作的个人化表达。

之后,管虎受电影频道之邀,拍摄了电视电影《上车,走吧》。相较于电影,电视电影更像是在电视上播放的电影,通常制作周期较短。在这部电视电影里,管虎聚焦外来务工人员的生活状态。影片在以“院落”和“小巴”为主的两个封闭环境内,窥探到了打工者在城市浮华之下的辛酸生活。管虎尝试用不同的手法去艺术化影片,镜头呈现的地面并非处于水平状态,加之非职业演员不着痕迹的表演让这部电视电影更偏向于电影的表达。《西施眼》是管虎拍摄的一部“城市风光名片”式的电视电影,影片客观镜头、主观镜头交织,展现了三个女人的生活状态以及生命轨迹相交时的宿命感。为了突出影片的旅游宣传作用,管虎把大量镜头对准诸暨的自然风光,在追求自然平实的纪录风格里展现了五泻、千柱屋、西施殿等具有历史文化气息的旅游景观。这部影片,管虎尝试和浙江省诸暨市政府沟通合作,这个经验为今后他的创作道路和电影的制作探索了一条新路。

在这个时期,管虎的电影创作符合着体制内的生存条规。从1991年毕业到2002年的时间里,磨炼的是管虎驾驭题材、运用导演技法的能力,也是平衡内心舒适与外界限制和诱惑的开始。21世纪伊始,管虎进入电视圈,以电视剧《黑洞》开始了长达八年的电视剧创作。在这段时间里,管虎把电视剧当做“二十个电影”去拍摄,并且电视剧的商业运作方式促使他尊崇主流审美,电视剧创作使得管虎获得了不同于电影创作的经验。

三、小成本电影的复归(2009-2012)

21世纪的前十年,“第六代”导演呼应着体制的召唤,慢慢走上回归之路。他们尝试着规避意识形态的禁区,适应电影市场化的运作,收敛个人化的表达。此时,管虎拍摄了几部引起观众热议的电视剧作品,如《7日》《冬至》。当管虎从荧屏重返影坛时,并不需要在演员、场面、服装等方面作额外付出的小成本电影成为他的不二选择。

电影《斗牛》讲述了沂蒙堡垒村农民牛二和牛相依为命,在动荡的历史环境里生存的故事。管虎探索的是典型中国人在极端残酷环境中散发的人性光芒,管虎将人和牛的感情引申为爱情和亲情的结合体,无论对方是女性还是雌性,在残酷背景下生命之间的感情交流才能够支持彼此渡过难关。此片在第46届台湾电影金马奖上获得了最佳改编剧本奖,是管虎蛰伏之后交出的令人满意的作品。《谁动了我的幸福》是管虎拍摄的一部电视电影作品。讲述了城市金领牛飞得到权力和地位之后对初恋念念不忘,在机缘巧合下他变成了平行世界的另一个自己,过上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但这种生活倏忽即逝,化作他车祸后受伤昏迷的一个梦。管虎利用梦的机制让牛飞进入梦境背景去完成故事的叙述,让梦境成为故事发生和延续的载体。这部电视电影的出现并不偶然,2007年妻子梁静给管虎生下了女儿,初为人父的管虎在电影中设置了女儿嘟嘟的形象,影片和管虎自身的生命体验有了默契重叠。

2012年的4、5月,“第六代”导演同时上映三部作品,希望形成一股群力来对抗外来影片,但是这种改变却没有达到预期效果,《泰坦尼克号3D》《黑衣人3》《复仇者联盟》将该档期上映的中国影片围困,管虎的电影《杀生》就在此列。电影《杀生》加入了悬疑的元素,外地医生介入长寿镇的杀人事件,历经重重困难找出了牛结实从“被杀”到“自杀”的死亡真相。这部电影最突出的就是寓言特征,管虎也把自己推崇的精神启蒙导师鲁迅所坚持的批判性带到了影片之中,同时主人公“牛结实”所呈现的性格又像极了他欣赏的作家王小波所作的“特立独行的猪”。《杀生》也是管虎第一次直面商业操作,在投资和发行方面恪守规矩。因此,管虎之前手工作坊对时间把握的灵活性,以及对细节精致的苛求都被商业操作带来的时间紧迫感所影响。制片人和导演之间的抗衡、影片的最终剪辑权的争夺在《杀生》的整体运作中都有体现。年轻时期的管虎“初生牛犊不怕虎”,经历“打入地下”到小心翼翼地在电影审查“红线”间游走直到为自己电影一搏,加入类型业元素,这种敢于改变自己电影创作局面的做法与牛结实为儿子存活而“自杀”的行为不谋而合。

在小成本电影创作时期里,诞生了管虎的两部经典之作,《斗牛》《杀生》被称为是具备管虎风格的作品。但是管虎从来不为自己的风格定性,电影更是一种吐露、表达的技术手段,商业运作丰富了他电影的接受程度,使得电影里传达的观念具有多义性,并不能被狭隘地定义为拍给“一大群人”还是“一小撮人”。管虎更喜欢打破别人对他的界定,完成每一次对自己的挑战。

四、商业电影的显影(2013年至今)

在众人翘首期盼管虎继《斗牛》和《杀生》之后,能够乘胜追击创作一部“管虎式”的作品时,管虎把自己的新电影却定义为纯粹的商业片。于是,在电影《杀生》之后,抗战题材的商业电影《厨子戏子痞子》上映。抗战题材是中国电影不竭的来源,加之国家电影政策对“主旋律影片”的扶植,每年该类影片的产出都是源源不断的,但是传统“主旋律影片”并不指望在院线能够获得不俗的成绩,这类影片通常放到电影频道播出或者作为教育、宣传、公益的目的放映。将抗战题材进行商业化的改造是在消费主义和商业逻辑主导之下对当代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伦理内容进行打乱、糅合、重塑的过程。抗日题材所承载的革命话语和革命意识形态,在当今社会的消费主义当道的环境里已经慢慢失去本色,被市场所浸染,革命与消费之间的裂隙被利益填补,从而共谋。管虎一方面消解了抗日题材的“红色”,一方面又借助之中暗含的“正确性”达到怀旧的教化。双方的缝合让《厨子戏子痞子》成为管虎第一部突破亿元的电影。

《老炮儿》讲述了北京老炮儿张学军的儿子张晓波因个人恩怨被富二代小炮儿小飞所囚禁,张学军为救子奔波。在新旧势力的对决中,父子情、兄弟情都面临挑战和考验。如同《厨子戏子痞子》拍摄的初衷一样,《老炮儿》也指向怀旧心理,指向了现代生活中规矩、道义的缺失。老炮儿和小炮儿之间的云泥之别所展开的并不是新旧秩序抗衡的江湖画卷,也并不能用古惑仔式的性命相搏而解决,老炮儿无产阶级式的生活与小炮儿中产阶级的生活之间横亘的是难以逾越的地位与金钱。管虎所指出的规矩、道义的缺失是在金钱至上的消费语境之下的普遍问题。《老炮儿》用一种理想主义的方式——生命祭奠,达到對现实的批判。管虎试图用“鲁迅式”的批判方式让已经不处在“铁屋子”,而是“结网为生”的人找到信仰,试图感染观众被娱乐化糟粕侵蚀的情绪,撩拨他们被信息纷繁所扰乱的心弦。

在这个时期的管虎电影,开始享受与大众对话,运用人气明星,在营销手段上也日臻成熟。《老炮儿》上映前3-6个月就开始投放物料,包括人物海报、人物特辑、概念预告片等,活动包括威尼斯电影节、首映、老炮演唱会、网络播放等,微博上的话题“老炮儿吴亦凡(片中小飞的扮演者)”达到364万,管虎适应了和制片人、明星相处,利用各种力量让自己的电影达到利益的最大化,给自己的电影打上票房保障的烙印。管虎现今还尝试着不同题材、不同风格的影视创作,比如即将上映的《八佰》,同时管虎又涉足了网剧《鬼吹灯之黄皮子坟》。求新求变又渴望保持韧劲的管虎在商业操作中慢慢实现他自己所定义的“不求跪着,但求成角儿”的电影创作目的。

管虎的电影创作历程起伏变化,从最初的惊鸿一瞥、中途的自我放逐到如今的释放自如,管虎本人的个性也由匕首的尖锐变作锤头的圆融。管虎的创作之路上艺术和商业是慢慢形成共谋的,从个人表达的粗粝模糊影像到大众审美的细腻清晰画面,从地下电影、频道专供、院线几日游到票房大卖,电影的变化源于个人的成长,也伴随着昔日代表先锋的“第六代”对主流的招降。我们无法忽视管虎拼尽全力融入市场造成电影艺术的通俗化,也无法否认他转型成功带来的商业价值。管虎的成功转型,让我们看到了“第六代”导演的另一种可能。然而,仍有电影人因怀揣过多个人化的表达时而碰壁。那么,为中国电影松绑的呼吁就更加迫切了,尤其是电影的分级制度极其重要。除此之外,更应给予作者化的电影打造属于自己的市场,艺术院线的建立便能在一定程度上解决此类问题。

参考文献:

[1]管虎,周黎明,田艳茹.不断尝试各种可能性——管虎导演访谈[J].当代电影,2016(10):60-65.

[2]管虎,赵鹏逍.从刀子到锤子——管虎访谈[J].电影艺术,2012(04):45-48.

[3]管虎,赵斌. 一部电影的诞生——管虎《老炮儿》创作访谈[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5(06):34-40.

[4]陈旭光.第六代导演:“现代性”危机与青年身份焦虑[J].艺术广角,2003(02):20-23.

[5]杨海涛.田壮壮:电影市场化,应诉诸于人文关怀[N].中国电影报,2005-01-27(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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