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朝晶

【摘 要】张君瑞和崔莺莺爱情的发展，离不开双方互赠的表意传情的信物的促进。文章以西厢故事中最著名的三部作品《莺莺传》《西厢记诸宫调》《西厢记》为主要材料，以双方互赠的爱情信物为主要线索，重新解读这些作品，对崔张爱情的发生、发展进行比较分析，以期对这三部作品有更深刻的认识。

【关键词】《莺莺传》;《西厢记诸宫调》;《西厢记》表情信物

中图分类号：I207.37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007-0125（2019）27-0020-02

男女互赠信物的文化，在中国文学史上源远流长，在《诗经》、汉乐府、唐传奇、元杂剧、明传奇以及小说等各种文学体裁中，都有爱情信物的存在。

一、表情信物

男女双方在追求对方之时、正式开始恋情之前送给对方表明自己爱慕之意的信物，为表情信物。在三部作品中，由于二人在崔氏的操持下正式见面之前的情景不同，因此张生莺莺互赠的信物都不相同。《莺莺传》中没有表情之事的发生，《西厢记诸宫调》（简称“《诸宫调》”）、《西厢记》中都有吟诗表情，但是表情的地点不同。

董解元《西厢记诸宫调》改《莺莺传》中崔张正式见面之前并未先提兵围普救寺之事，而是用大量的笔墨铺垫二人私下见面之事。先是张生瞥见貌似神仙的美人，他动了情，因此在一个月色如昼的夜晚，张生来到莺莺的住处，吟诗表情。莺莺闻后，亦依韵作诗，张生听后喜出望外，在这一阶段，二人互生情愫。

《西厢记》继承了《诸宫调》中崔张正式见面之前的故事模式。与《诸宫调》中张生夜里去莺庭不同，在《西厢记》中，莺莺夜里去佛堂点香祈愿时，张生在此吟诗表情，这一吟引起了莺莺的注意，并依韵做一首诗。一传一应，二者的心意皆表露出来，由此开始了爱情故事。

二、定情信物

崔张在崔老夫人的操持下见面，互赠了一些信物后，开始“偷会”。“偷会”期间，三部作品中出现了相同的信物，但出现的情景，出现前后发生的事情不同。

《莺莺传》中，二人由于之前未见面，没有互生情愫，更没有要结亲之说，只是张生对莺莺有好感，以词导之，但莺莺不知所从，遂向红娘请教。红娘为其出谋划策——以诗乱之。张生遂缀《春词》二首以授之，莺莺也复之彩笺（题《明月三五夜》）。这一彩笺使得张生心下大喜，于晚上跳墙去见崔莺莺，却遭到了崔莺莺的斥责，这使他绝望。此次送诗传笺，虽没能使崔张二人楚雨巫云，但也暗传了莺莺对张生的心意，只是碍于“礼”的约束，她故作姿态。当崔莺莺主动在夜晚偷偷来到张生住处与他共处十余日后，二人情定，张生又赋《会真诗》三十韵贻崔氏以传情意。朝隐而出，暮隐而入数日后，张珙要西去。

《诸宫调》中孙飞虎兵围普救，张生借友之力解救之后，崔张二人正式见面。此时，张珙为自己求亲，无果，遂请红娘暗中撮合，使自己能与莺莺会面。红娘为他献策“深夜弄琴”，听到张生辞哀意切的琴声后，莺莺“不觉泪下”，甚至不能寐。自此，崔张爱情故事開始。后张生在红娘的指点下，赠莺莺一幅花笺，赋断肠诗。莺莺虽故作姿态，却又在花笺上回诗，当得知张生相思成疾时，莺莺命红娘送来一些汤药和一封赋诗短简，张生读罢顿然痊较。随后又送莺莺一枝金钗，夜里莺莺就与他共赴云雨。次日，张生又作词二首、赋诗三十韵，莺莺一看，满心欢喜，这便更加促进了她对张生的感情，也使莺莺更加胆大，冲破“礼”的束缚，频频与张生私会，夜夜与张生风流。

《西厢记》在这一部分，又继承了《诸宫调》的故事模式。张生求婚无果后，在红娘的帮衬下，取得佳人欢心。昔日有司马相如借琴获文君芳心，今日有张君瑞借琴获莺莺暗许。莺莺虽未回应他，惹得张生害了相思病，但因此事，莺莺对他埋下了情根，所以才会有润纸偷望、遣红探望之事。张珙借机送花笺，莺莺回简暗示，爱情的火花越燃越旺。张生跳墙会见莺莺遭拒后，病情越发严重。这时，莺莺又遣红娘送去一张简帖，称其作“药方”。张生一看，果然好了不少。然后，二人便开始了偷会之事。偷会之事被发现后，崔氏逼迫张生上京赶考。

三、别后信物

崔张二人分别的原因及分别之后的情形，三部作品各有千秋。分离之后互赠的信物，三部作品中的含义有同有异。

《莺莺传》中二人共有两段分别。前面写到朝隐而出，暮隐而入数日后，张珙西去，这是第一次分别。数月后，二人重逢，许是莺莺心有怨意，张生以文挑之，不甚观览，亦寡于酬对，未尝以词继之，在深夜操琴，愁弄凄恻，这是暗中递给张生的“信物”。张生亦窃听之。得知张生要再次抛弃自己西去的时候，莺莺将自己对张生的哀怨之情寄于琴声中，《莺莺传》的主题“始乱之，终弃之”在她的琴声中体现出来。第二次分别后，张生文战不胜，写信告知其近况，并附赠以“花胜一合，口脂五寸”，莺莺回信及玉环、乱丝和文竹，希望张生能明了自己的心意，一为自己对张生的爱矢志不渝，二是希望张生也能像自己一样做到对爱情的忠贞。许多年以后，崔张再相见之时，均已为人妇、为人夫，莺莺赋诗二首，一表自己对张生还有情谊，二劝张生要懂得珍惜，怜取眼前人。

《诸宫调》中崔张私会之事被发现后，郑氏催张生上京考取功名，不同于《莺莺传》里崔张别离多年重逢后莺莺赠诗的情景，《诸宫调》中莺莺将那首劝君“怜取眼前人”的诗在与张生离别时送给了他，这就使主题与《莺莺传》有了明显的不同：别后重逢赠诗，有怨有劝，怨他始乱终弃，劝他怜眼前人;别离之前赠诗，是提前告诫张生要珍惜这段感情，不要做负心人。张珙高中后，又赋诗一绝，与莺莺报喜，表面不含情，暗里是给莺莺一个希望，也助作者塑造了一个矢志不渝的书生形象。莺莺收到信后，随书赠衣一袭、瑶琴一张、玉簪一枝、斑管一枚。衣物之类是莺莺亲手做，一针一线缝进了莺莺对张生的思念：玉簪表忠贞、斑管象艰苦、瑶琴为爱之始，又是控诉，怨他纸醉金迷，不念昔日恋人。幸而张生没让人失望，与莺莺重逢，得知与莺莺不能成夫妻后，便发誓“生不同偕，死当一处”，二人一同悬梁觅死，被人救下。历经波折后，崔张终于能共偕白首。

《西厢记》偷会之事被发现后，崔老夫人逼迫张生上京赶考。考取功名后，张生修书一封，让仆从送至普救寺。书中写满了他对“娇妻”的思念，使莺莺放下心来，而莺莺担心他被红妆迷了心思的忧虑之情也淡了一些。随后，莺莺赠张生汗衫一领、裹肚一条、袜儿一双、瑶琴一张、玉簪一枚、斑管一只。

莺莺虽为相国之女，种种做派都不似闺中千金，稍有风流，却也有着寻常女子的痴情，借这些信物，传达自己对恋人的思念、牵挂。二人成婚之前，虽然一波三折，最后倒也在杜将军的帮助下，在作为贺礼的羊和酒的见证下，有情人终成了眷属。

《莺莺传》彩笺载诗，诗传情谊，是爱情故事的开端;琴声承怨，是故事的发展;玉石胭脂乱丝文竹表心事，是故事的高潮;最后再借诗词劝张生，是故事的尾声。《西厢记诸宫调》崔张私下见面时吟诗和韵，二人互生情愫;琴声是崔张爱情开始的标志;花笺、断肠诗、汤药、短简、金钗、三十韵使崔张感情更加深厚，为后来二人的情比金坚奠定了基础;衣物、瑶琴、玉簪、斑管等等是别后思念的见证，有怨有念，表为怨，实为念，念大于怨。《西厢记》吟诗和韵互生情愫;琴声、花笺、短简、简帖、诗词等促进了二者感情的发展;汗衫、裹肚、袜儿、瑶琴、玉簪、斑管等寄托了莺莺对张生的思念与忧虑。三部作品情节不同，二人赠送的信物不同，信物所代表的崔张爱情故事发展的阶段不同，承载的含义也不同，为结局的不同画龙点睛，颇有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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