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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可去三十岗?

2018-07-20徐子芳

安徽文学 2018年5期

徐子芳

在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辆电动车艰难而行,坐在电动车后座的女人想,填平这些路,要做多少事啊!

2004年,2月。

在三十岗乡乡政府通往东瞿村的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上,一辆电动车蹀躞而行,车手是东瞿村党支部书记俞修和,戴着头盔的他额头沁着汗。不是天热,而是觉得汗颜,这条土路早该修了,可就是没能修成。

电动车后座上坐着一位女子,披着长发,一双闪亮的眼睛打量着路两边的土地。真是名副其实的土岗,枯萎的荒草,干裂的土块,凛冽的寒风,天空灰蒙蒙的,一切似乎都还在冬天里沉睡着。

这时,后座上的女子问:“俞书记,你喜欢东瞿村吗?”俞修和稍作停顿后说:“我土生土长在东瞿村,怎能不爱呢!”心里却在想,你是市机关下派来的,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甭说眼下东瞿村很穷,就是再富,也留不住你这娇模娇样的城里人。两年到期,该我问你爱不爱了。

这女子就是郑爱梅,是安徽省第二批也就是与沈浩同期下派到农村基层任职的干部。身份是东瞿村党支部第一书记。

东瞿村是三十岗乡的一个村。其实郑爱梅人还未到村里,就已经对村里的情况做过了解,所以才那样问俞修和。

当时的三十岗乡,是合肥市有名的“西伯利亚”,地处三市乡村边缘,这里虽是三国时期的战场,但早已沦为荒岗。东瞿村也不例外,甚至比郑爱梅想象的还要糟糕。俞修和在路上告诉她,全村人均年收入2800元,多数人家住的还是土坯房,村部连间落脚的办公室都没有。

到东瞿村的第一个晚上,从不失眠的郑爱梅第一次失眠了。村里 “五小”现象严重(小旱厕、小猪圈、小粪堆、小草堆、小杂树)。更令人担忧的是,东瞿村地处合肥几百万人饮水的“大水缸”——董铺水库之滨,村里的污水常年流淌到“水缸”里。

郑爱梅经过深入调查,决定从治理“五小”开始,清理环境,改变村容,让它干净起来。她说,这就像一个人,眼下穿不起名牌,但着装整洁干净是必要的,否则谁也不待见。

没料到,此言一出就有了阻力。有人说,农村就是这个样子,几百年上千年都走过来了。整治“五小”是好事,但村民不养猪,不堆草,怎么过日子?这事不好搞。

“要成为拥有蓝天碧水的美好乡村,就不能让‘五小当道。”郑爱梅态度坚定。

“我说不好搞是有依据的。”持“不好搞”态度的人坚持说,“这关系到每个家庭的切身利益。村民靠养猪种地活命,你把旱厕填了,粪堆清除了,种田的肥料哪里来?化肥太贵,买不起呀!”

晚上,郑爱梅来到那位有为难情绪的村干部家“家访”,询问他家的困难,反复说明整治“五小”的重要性,和他一起共同展望东瞿村成为“美好乡村”的未来,共同讨论治理“五小”的措施和与村民利益相关的问题。

她说:“按政策规定,下派挂职干部一般两年就可回去。我把在会上的表态再说一遍,东瞿村不变样,我不走。我不会把挂职当调色板,东瞿村也不是我升官的跳板。请相信我,我会与大家一起卷起袖子干,用最快速度改變‘脏乱差的现象,直到把东瞿村建成庐阳区第一个‘新农村示范点为止。”

郑爱梅进村那天,这个干部看到了,她没坐小轿车,而是电瓶车。住下后,这个干部也看到了,郑爱梅住在村部的集体宿舍,被子、简易床、煤气罐和日常生活用品,都是从家里带来的。一个女人离开繁华的城市,离开温暖的家庭,独自生活在艰苦的乡村,而且给村里带来了美好的村梦,她图的什么?想到这些,再听郑爱梅这么说,这个干部点了点头。

村委班子认识统一了,但仍有少数农户不愿配合。郑爱梅就深入到农户家,登门做思想工作。她到农户家总不忘给孩子们带点喜欢吃的小零食,有时候还不忘带包卤菜,带瓶小酒,聊晚了,就与农户家人一起坐在小桌旁,边喝边聊,感情很自然就融洽起来。村民们认为,新来的女书记虽然年轻,却没有架子,是好人,好书记。于是越聊越近乎,几杯过后,先前的抵触情绪无形中烟消云散,农户主人一拍大腿说:“中!明天就动手!”这时,虽是夜晚,屋里却是一片阳光。

一场治理“五小”,改变“脏乱差”的工作就这样在东瞿村轰轰烈烈,又温馨愉悦地展开了。

大戏唱了起来,郑爱梅没有坐在台下当观众。

那些天,人们看到,哪里有灰土,哪里就有郑爱梅的身影,以及她的笑声和关心。治理“五小”,村民们少不了与灰与粪打交道,常常被尘土涂抹得面目全非。

郑爱梅拉着女青年王正菊去城隍庙买生活用品给大家。那时,乡里既不通公交车,更无小汽车,只能步行。在城隍庙买好草帽和毛巾后,王正菊觉得郑爱梅是市里派来的第一书记,还是位美女,让她背着一捆草帽回村,太跌相,就建议说:“我们打的吧,天热路又远。”

郑爱梅哈哈一笑说:“没有什么跌相的,也不用打的。这样吧,草帽还是我来背,你提着毛巾。”于是,她抓起一顶草帽往头上一戴,背起那捆草帽,挺着腰,昂首朝前走去。

郑爱梅的雄心胆略和以身作则,鼓舞了众人,东瞿村治理“五小”虽然起步晚了点,但成绩惊人,共清理“五小”193处,清理垃圾75车,完成村庄绿化96处,改旱厕为水厕96处,往日污水横流、垃圾遍地的景象没有了。东瞿村焕然一新的面貌,博得前来验收的区乡主要领导高度称赞,感叹地说:“三十岗九个村,如果都能像东瞿村这样做,改变面貌就指日可待了。”

面对肯定,郑爱梅却没有笑。她在思考东瞿村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于是,治理“五小”之后,她便把精力投放到修路上来了。

当时,如果仅靠东瞿村自己的力量,要修一条贯穿全村的通衢大道,那等于是做梦。

谁知郑爱梅心中已有打算。在治理“五小”时,她就听说区里要选点建一个“新农村示范点”,以加快庐阳区“美好乡村”建设步伐。郑爱梅得知这信息后,没声响地先与村两委暗自规划了东瞿村“新农村示范点”方案。此前,区里并没有打算把这个示范点放到东瞿村,谁知东瞿村却第一个将规划方案报到区里,区主要领导看了方案后,觉得与区委区政府预想的一致,既切实可行,又有真知灼见,再加前期东瞿村治理“五小”所交出的满意答卷,一致决定把“新农村示范点”放在东瞿村。

但“财神爷”并不慷慨,只支持了一部分,更多的缺口仍需要东瞿村自己解决。郑爱梅理解政府的难处,于是又利用自己过去的人脉资源,向朋友筹措了300多万元。不久,一条长3.5千米、宽6米的大道,贯穿了东瞿村。

接着,郑爱梅又将这条大道连接到每家每户,像自来水管似的形成一个路网,使村民发家致富有了便捷的路径。

不久后,东瞿村便成为合肥市有名的旅游景点。东瞿村整日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不似庙会,胜似庙会,这条村路立下了汗马功劳。

爱土地,就要爱它的人民。爱自己,就要爱他人。

三年后,2007年。三十岗乡举行换届选举,郑爱梅当选为三十岗乡人民政府副乡长。

三十岗,顾名思义,因岗多而得名。典型的江淮丘陵地貌,地壤是属膨胀性黏性土质,极不适宜种植水稻小麦之类的农作物,西瓜便成为三十岗乡农民主要耕作品种。由于不会科学种植,品种又差,产量很低,西瓜也就没有名气,没有市场。

郑爱梅作为分管农业的副乡长,刚一上任,就把抓“种好西瓜,卖好西瓜”作为主攻方向。她深入到地头,与瓜农一起商量引进优良品种问题,科学种植问题,提高产量问题,打造品牌问题,等等。有一次,郑爱梅应邀参加一个学会活动,得知有好几个农业专家参加,她乐不可支,带去了在乡里搞种植瓜果的企业老总,在活动中,他们当面向农业专家请教有关种植问题,建立联系渠道,从而敲开了三十岗科学种植西瓜的大门。

为卖西瓜,作为副乡长,郑爱梅与瓜农一样饱尝了卖不出去的滋味。有一年,正逢西瓜上市季节,却下起了连阴雨,瓜农一年的收入眼看就要打水漂。郑爱梅在向媒体求助的同时,还发动亲朋好友帮忙推销西瓜。陈世春作为她老公,接到郑爱梅指令后,就不停地给朋友打电话,寻求支持。其中一位建筑工地老板爽快答应买3000斤,郑爱梅立马旋风般赶到瓜农家,告知立即送瓜。

天不作美人作美。这一年西瓜季,三十岗乡西瓜销售创造了较好的成绩,也积累了经验,这使郑爱梅意识到,加大种植力度、突出品牌效应、拓宽销售渠道的重要性。几年下来,西瓜已在三十岗形成了有显著经济效益的產业链。

十七届三中全会后,农村开辟了特色种植的路径,土地以出租、互换、转让和股份合作多种形式流转承包经营权,改革土地经营模式,壮大农村经济。

郑爱梅非常敏锐地抓住了这个机遇,在三十岗乡力推中央的新经济政策。她牛刀初试,引进投资人张立新与其合作伙伴姜平来三十岗乡投资,从农民手中流转了5000亩土地,建立了桃蹊水果农场。张立新、姜平当初之所以敢来三十岗乡投资,正是看准了郑爱梅的做事风格。自从农场入驻后,郑爱梅就三天两头来了解企业的困难,从中协调,只要她能解决的,决不拖泥带水,含糊其词。水果农场开市之初,局面未能完全打开,知道的人不多,郑爱梅就特别关注,利用各种渠道,广做宣传。一次见到搞宣传的好友郭朝阳,叮嘱说:“你也在网上帮忙宣传一下桃蹊水果和蔬菜呀,这些果蔬是不打农药不施化肥的,绿色食品,有益健康呢!”姜平知道后非常感动,说:“这么多年,虽然外面也有更好的选择,但我们并没有离开三十岗,我们是舍不得离开郑乡长。我看郑乡长是发自内心爱着三十岗,也爱着我们这些民营企业。三十岗发展得越好,我们就越安心。”

郭朝阳回忆说:“有一天晚上,郑乡长突然把一位有意向在乡里做水立方旅游的投资人拉进我建立的公益微信群里,并对我说,这个投资人刚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也没个说话的朋友,没事时就窝在宾馆里不出门。你让他进群,多结识一些朋友,让他爱上这片土地。”这事使郭朝阳感触很深,说郑乡长是把三十岗当成自己的家了,没见过这么忘我工作,替老百姓着想的人。

郑爱梅在东瞿村时,每家每户的门槛都跨过,谁家有困难,她一样跟着难受,需要掏钱她总是倾囊相助。

三十岗村费圩村民组村民李家桂是个残疾人,上有90多岁老母亲需要照顾,妻子是个先天性精神病人,儿子也是个残疾人,其小女儿只有五六岁,家庭生活极其困苦。郑爱梅走访了解后,心情非常沉重,于是逢年过节都自己掏钱去他家慰问。郑爱梅特地找到乡敬老院院长余修和,问能不能每天为李家桂家烧点菜送去。余修和说好。交代后,郑爱梅还不放心,过了几天又问余修和烧菜的事办了没有?余修和说,菜是做了,李家桂不好意思来取。郑爱梅说:“不是说过了吗?每天派人送去。”即使是一件小事,郑爱梅也一抓到底。

余修和回忆说:“郑乡长在分管民政工作期间,每年端午、中秋、重阳和春节这四个传统节日,她都要来敬老院看望老人们。大年三十总是一大早就来了,到每个房间看望老人,嘘寒问暖,了解困难,还给老人们发红包,中午与老人们一起吃年饭。2015年春节,她还带着女儿一起来陪老人们过年。”

2008年1月,历时几个月的敬老院搬迁工作接近了尾声,为了让老人们在入住新院前搞好个人卫生,干干净净地迎接新年,郑爱梅与另外9位同事,带着13位五保老人,到金海棠浴场洗浴。郑爱梅自掏腰包为老人们买了内衣。她在日记中写道:“沐浴后的老人们神清气爽、精神焕发。一位老人拉着我的手说,感谢你们为我们带来了温暖。另一个说,我这一辈子也没洗过这么好的澡。最纯朴的话语,是我听到的最动听的赞美,让我觉得有责任和义务为老人们安享晚年多做工作,而且要做得更好。”

郑爱梅对敬老院的伙食标准也有要求:早上每位老人一个鸡蛋,午饭要有一荤三素一个汤,一周炖一次老母鸡汤,吃两次面条。此前,由于经费困难,敬老院伙食差,早晚都是稀饭咸菜,中午只有一个素菜,隔天吃次肉。郑爱梅了解后心疼不已,对余修和院长说:“如果我们自己的父母这样吃,我们忍心吗?这样下去不行,必须改善!”于是她亲自联系有关企业家和社会慈善人士向敬老院捐资捐物,募集了约100万元资金,终于解决了这一难题,郑爱梅的心才稍稍宽慰些。

退休教师李厚仁年老多病,腿有残疾,早年离婚,唯一的儿子还有精神不健全问题,父子俩住在一间破旧的老校舍里,透风漏雨,家境贫寒。郑爱梅得知这个情况后,立即赶到李老师住处查看。那间旧屋果然像一个歪歪倒到、风烛残年的老人,卧在风雨中,发着哮喘。这年风雨多,李老师家再不迁居,会危及生命安全,但堰稍村眼下没有合适的房子安排李老师居住,她就打电话向东瞿村瞿其贵书记说明情况,请瞿书记在东瞿村先调剂一下房子,让李老师一家先住着,等彻底解决住房后再搬出来。瞿书记满口答应,郑爱梅接着又安排人员帮助李老师搬家。这一天,郑爱梅从早到晚,两头跑,待安排好这一切,才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李老师住房问题一直挂在郑爱梅的心头。村小学无能为力,否则早解决了。乡里也是捉襟见肘,她只有与区民政局和教体局相关部门联系,亲自上门反映情况。在郑爱梅倾力关注下,终于从各方筹来7万元建房资金,在三十岗乡幸福小学为李老师家新建两间住房。并嘱咐堰稍村委会,在村里组织好志愿者,长期关注李老师家,有困难时一定要让志愿者上门做好服务工作。同时,郑爱梅还亲自督办了李老师的残疾人证,低保和计生特困户帮扶资金等。

2017年春节前,李厚仁老师与残疾儿子终于夙愿以偿,喜气洋洋地搬进了新居。

他们来了,人们忽然发现,生活就是艺术。艺术化的生活,才更有质量。

2012年,有个叫谢泽的画家,到崔岗村租赁了一个农户的土房,起名“瓦房小院”。他用艺术家的眼光对土房作了些改建,室内挂上了他创作的字画,在院子里添置了石凳、藤椅,栽了一些花花草草,“瓦房”在不经意中变靓了。只要有时间,谢泽就在“瓦房”里写字作画,泼墨挥毫。其实,这就是城里的书画艺术家们所向往的“工作室”,谢泽第一个吃“螃蟹”,别出心裁地把它设在郊区农村,解决了城里房价高买不起、住房面积小的困境。

谢泽是有心的,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于是他写了一篇文章发在相关媒体上,介绍了自己在三十岗“瓦房”的感受,谈了自己对建设美好乡村的看法。郑爱梅很快读到了谢泽的文章,认为谢泽的建议非常有价值,第一时间赶到“瓦房”拜访谢泽,了解谢泽的想法,彼此交换了看法。郑爱梅当即决定召开座谈会,请谢泽再邀请几位艺术家来,共商建设崔岗艺术村大计。

应邀的艺术家们翩然而至。座谈会上,谢泽首先介绍了自己的“瓦房小院”,接着大家争相发言,都表示要来崔岗建自己的工作室,希望乡政府统筹规划,政策上给予支持,座谈会开得热烈而有成效。

在座谈会的基础上,郑爱梅带着想法又走访了崔岗的农户。这下破屋有了用场,得到了维修和保护,还有租金,农户们非常高兴,没有不赞成的。经乡政府做了详细的论证和規划后,关于在崔岗建立艺术村的文件出台了。这是郑爱梅倾情制作的一张“崔岗艺术村”的准生证,以至后来她有了“最美文艺女乡长”的美誉。

崔岗艺术村在建设过程中,有许许多多耐人寻味的故事,而每个故事都有郑爱梅的身影。

“柴院”的主人叫旌阳,是个摄影家,爱旅行。她早就有个庭院梦、花园梦,可合肥城里那套逼仄的住房,周围的嘈杂乱象,使她的梦遥遥无期,现在机会突然来临,座谈会上,她就积极报了名。

旌阳很快选中了一家农户的小屋,并与主人签订了租赁改建合同。

改建不是拆迁,而是在原来的房屋基础上修葺。在这个问题上,开始也是有争论的。第一方案是对农户住房实行整体搬迁,另觅新居,让出原有住房。第二方案即现在施行的,村民仍留住在旧居里,艺术家只改建租用的部分。

当时,两种方案推到郑爱梅面前,请她拍板。郑爱梅经过调查论证,反复听取各方意见,最后决定执行第二方案。郑爱梅认为,如果村民都搬走了,艺术也就切断了生活的根,失去了与人民的联系,接不了地气,“艺术”仍然是束之高阁的东西,也就彰显不了“村”的意义。

2013年5月,开工那天,郑爱梅仍不忘第一时间赶来,原先小院里有棵柿子树,郑爱梅与乡里有关领导就坐在柿子树下,听旌阳讲她的改建方案。郑爱梅听后,觉得旌阳的想法与自己想的非常接近,既保留了乡村风情,又不会因改建对水资源保护地造成污染,表示赞同。但郑爱梅也提出,改建后的“柴院”要有建筑“境界”,要有徽派建筑特色。“柴院”原本是个土建的农家小院,土墙碎瓦,残垣破壁,已属危房。郑爱梅提出如此要求,是想借此契机,逐步改造三十岗乡的民居风貌,这样不仅节约了国家财政在美好乡村建设上的投资,而且别具一格的艺术风格,将加快三十岗乡建设小康社会的进程,并提升它的品位。

那时,郑爱梅已经构建了建设“慢城三十岗,合肥后花园”的愿景,三十岗是拥有乡愁的农村,也要成为艺术的殿堂。

“柴院”落成后,果然是位“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的结合体,既古朴典雅,又不失时代风韵,似是从原野里走出来的村姑,干净而温馨。旌阳圈里的朋友以及喜欢户外休闲的诗人、书画家、摄影家、音乐家和茶道师等各路艺术家闻声纷至沓来,既是休闲,也是参观,以便效仿。一时间,“柴院”多功能厅高朋满座,浅斟慢酌,谈艺论道,点燃了崔岗村的艺术激情,催生了崔岗艺术村的建设热潮。

一天,旌阳的一位大学同学前去造访,同学是个资深驴友,两人虽然在不同的户外圈,倒也偶尔交流。同学说他们圈子里有个叫“曼陀罗”的女驴友在三十岗工作,旌阳就发出一起吃饭的邀请。待相见时,旌阳万万没想到,竟然是郑爱梅乡长,彼此不禁放声大笑。她这才明白,为什么一位乡长对于改建柴院,对于打造崔岗有这么多的想法和如此高的期许。

是的,所有的“文青”,心里都有一个远行的梦,一个温馨绿色的艺术梦。

比如郝蕊。郝蕊也是崔岗艺术村的先行者。

2012年,郝蕊与她老公在崔岗租了一家民房,着手改建。她平时要上班,只能每个周末来打理工程。在一年时间里,郝蕊发现,每个双休日,她都能见到郑爱梅在三十岗的身影,不是在开会,就是在村口与村民唠事,要么就在田地间察看,有时顺道来她这里看看改建情况,询问有何困难,使郝蕊好生感动。她不解,这乡长是什么职业,怎么就没有休息日?何况作为一个女人,家庭如何顾及?有一次,郑爱梅又来了,郝蕊忍不住问道:“郑乡长,双休日你也不回家看看呀?家里的事怎么办呢?”郑爱梅想也没想,回答说:“乡里太忙,没法离开,好在我也习惯了。”

郝蕊说:“都像你这样当一名乡长真不容易!”

郝蕊与老公在小院里挖了口水塘,在塘里种上荷花,起名为“上水荷塘”。第二年,荷花满塘的季节,郝蕊邀来了邻居,观赏水塘荷花。晚上,大家七手八脚忙着生火做饭,一半似野炊,一半是乡乐。这是夏天的夜晚,天特别热,饭菜刚弄好,突然停电了。郝蕊取出事先备好的蜡烛点上,顿时,烛光荷影,风送暗香,星动蛙鸣,好一个崔岗艺术村的美妙之夜,大家忘情得又唱又跳,。

2013年11月2日,“崔岗艺术周”成功举办。这是三十岗有史以来的一场别具特色的文化惠民活动,艺术家们倾情奉献,村民们第一次在家门口饱享艺术带给他们的精神愉悦。崔岗这个过去谁也不知的小村,也在与艺术相遇之后焕发出旺盛的生命力,成为一个闪光点而闻名遐迩。

11月4日,郑爱梅在她的日记中写道:“崔岗艺术周”不仅是一次视觉冲击,更是一次心灵与心灵的碰撞。以往,村民对艺术的认知是很高贵、很神秘的,现在艺术家们却在静静的院落向村民向社会展示艺术的情趣和魅力,让传统艺术扎根在人民之中。

来,我们来谈谈,那条能打通现在和未来的路,谈谈花期的长短与幸福指数的关系。

三十岗乡境内,有条大姚路,位于合肥生活水源董铺水库的上游,紧依滁河干渠。而滁河干渠远接皖西淠史杭水道,贯通大别山里的水库群,是董铺水库最重要的活水源头。

大姚路两边是弯曲流转的地埂、起伏多姿的岗坡,路边常年开着野花,河沟流着碧水。沿线坐落着声名显赫的东瞿村、崔岗艺术村、王大郢音乐小镇等三十岗乡农家乐旅游系列景点,是重点生态保护区。

一天,谢泽和崔岗艺术村的其他新村民收到一条短信:“快来,有一件紧急的事要跟你们说……”

艺术家们到齐后,郑爱梅直奔主题:“三十岗乡这几年发展快,每年的游客量已突破百万人次,仅桃蹊水果农场办的桃花节,首日来的游客就突破10万人次,为了三十岗乡的发展考虑,据有关部门意见,要将大姚路改建为8车道,可让重卡通行的大道。现在听听你们的意见和想法。”

此话一出,瓦房里立刻炸了锅,有的说:“把大姚路改建成8车道,自然风景将丧失殆尽,居住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这损失谁来赔呀?”有的说:“改道后,滁河干渠和董铺水库的水质将要受到严重污染。”

听到这里,郑爱梅心中有底了。她说:“我赞同大家的意见,维持大姚路现在的生态环境,保护合肥大水缸的清洁明亮,不受污染,这关系到合肥几百万人饮水质量、身体健康的大问题,也是政府在建设小流域生态文明工程中的一件大事。大姚路只是三十岗乡内的乡村公路,也不与重要交通干道连接,没有必要马上扩建。我们一定会把大家的意见反映上去。”

“广直言之路,启进善之门”。有关部门在综合分析各路意见的基础上,取消了扩建大姚路的最初设想。

三十岗乡地处江淮分水岭脊背南侧,属长江水系。域内地形岗丘起伏,北高南低。董铺和大房郢两个水库,正好卧伏在它的南侧下梢,岗坡高出水库10多米。域内冲沟形成4条自然河流,入水口都是直奔水库而去。全乡9个行政村,88个自然村。郑爱梅未到三十岗之前,这里以种植水稻为主,化肥农药和村里“五小”造成的水质污染,直接威胁着作为水源地饮用水的安全。

如何使生产致富和生态保护两者有机结合起来,是乡长郑爱梅无法回避的考题。其实,在任东瞿村期间,她就开始解题,以治理“五小”为开端,实现了村庄洁化、林木绿化、墙壁白化、水质净化、道路硬化,取得了成功经验。而三十岗乡的生态保护则是从高端开启了留住绿水青山的根本路径。

“引进社会资本,推动资本下乡,发展新型城郊农业,兴办生态旅游”,郑爱梅把它作为三十岗乡农业转型的重要措施,先后取得了一系列显著成效。

继东瞿村、崔岗、王大郢之后,按照美好乡村标准,在保护生态环境的原则下,又相继新建了孙大冲、堰稍、庙岗等新村,提升了袁大路、环湖东路、陈龙公园路的等级,全乡道路全部实施亮化工程,安装太阳能路灯,让良好的人居环境在三十岗乡不再是遥远的梦。

全乡关闭了所有污染重、能耗大的工业企业和几家养殖企业。生活垃圾实现“户集—村收—乡转运”物业处理模式,桶装车载,不留污渍。农村环境以连片整治为统筹,分片实施保洁、绿化工程。建立三十岗水源湿地保护区,对域内所有水道投放水生植物,在符合条件的水面种植20米宽的芦苇,既消化了水体的富余营养,又可以作为观赏植物,同时为鱼类和鸟类提供食物和栖息地,形成良性水生态循环链。平整大面积的荒岗,遍植乔木、灌林,形成景观林地,或种植适宜生长又有经济价值的向日葵。在水道上修建叠水坝、驿站,增设亲水亭台、木栈桥等系列景观点。往日的荒岗,突然出现如此丰赡的景象,让所有来者惊叹不已。

你可知道,你的爱挡住了他们的爱。“亏得你还是我女儿,对我说话出尔反尔。”“妈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鄭爱梅曾在2016年5月8日,在微信上转发了一篇关于孝亲的文章,并评论说:我们常常都会以工作忙而忽略了陪伴家人。这既是自责,也是反省。接着她写道:老爸曾对我说,我不需要你物质上的馈赠,只想你常回来看看我和你妈妈(下面是三个哭的表情包)。因为平时,郑爱梅总是为父母买好土特产、新鲜的蔬菜肉类,嘱托司机师傅送去给父母。年事渐长的父母只想多见见女儿。老父亲对前来的师傅说:“回去告诉她,我们在物质上没有任何需要,只想她能常回来看看。”郑爱梅听了师傅转告的话,觉得一向看似严厉,不常表达内心的父亲竟有一点可爱,她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这之后,郑爱梅就找机会在上班或是去区里开会的途中顺路去看看父母。来开门的母亲还没有机会和女儿搭上话,父亲在书房也闻声准备出来迎接,只见她朝着厕所一路小跑,嘴里嘟囔着:“快快快!”上完厕所出来,母亲说:“你这哪里是来看我们呐,就是来上厕所的吧。”郑爱梅听后哈哈大笑,接着又一阵风地走了。有一次,庐阳区组织离退休老同志去三十岗乡休闲,走走看看。郑爱梅得知父亲也在其中,回来后就对他说:“爸,以后只要我在三十岗乡工作,希望你不要来三十岗,否则影响不好,别人还以为你是利用我的关系来的。”

郑爱梅的父亲是市直机关一位老同志,退休后,热爱书法、收藏和写作,也是位知名文化人。女儿这番话,让他觉得非常委屈,说这是区里组织的活动,我何时想来沾你的光!

早在崔岗艺术村开发之初,郑爱梅知道父亲在省市文艺圈有很多朋友,人脉广,曾央求老爸多推荐几位艺术家来崔岗建立工作室。父亲对女儿的事业自然很关心,就积极宣传崔岗艺术村,做了不少工作。当崔岗艺术村风生水起、一呼百应时,村里房源供不应求了。父亲作为书法家、收藏家和作家,早就打算在崔岗村建一个工作室,与老朋友能常见面,一起交流艺术,安度晚年。郑爱梅得知后,就劝说:“爸,你就不要凑热闹了,你来了,我怎么好向别人交代?特别是对不起那些没有租到房子的艺术家们。”老人家听了,只得摇头叹息说。

按说,母亲常去女儿家是天经地义的事,但是,郑爱梅工作远在郊区乡下,难得回家,即使回家,往往也是深更半夜,早上天没亮就离家了,所以母亲基本上不能去女儿家。偶尔郑爱梅来看她时,母亲就抱怨说:“你还想起来回来看看啊,我都多少年没去你们家了,你们家门朝哪开我也记不得了。”郑爱梅听了,心里不免辛酸,觉得真是愧对父母的养育之恩,纷乱的情绪就一时难以排解。

这种被遗落而又不能忘怀的爱,丈夫陈世春的体会比别人更多更深。

每晚郑爱梅从三十岗回到家,尽是写不完的汇报材料、工作计划,往往要到凌晨一两点才上床休息,天没亮又急忙起床,早饭也顾不得吃就离家了。冬天有时睡下了,忽然想起什么,又翻身爬起来,对着材料涂涂改改,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家离三十岗乡约20公里路程,早出晚归,来回奔波,十三年如一日。

陈世春看到妻子这样忙碌,实在是太累了,就劝说她还是回城换份闲职吧。郑爱梅就说:“三十岗太穷了,我是党员,党把我派到三十岗,就是要改变那里的面貌,再苦再累都得干下去,绝不打退堂鼓,只能吹冲锋号,共产党员就是要有担当。”陈世春听完这番话笑着说:“我们已有一个女儿了,三十岗就是你的儿子。”

多少个阖家团聚的节日,都是聚会进行到尾声时郑爱梅才带着满身疲倦匆匆赶到,但一和家人说起三十岗,总是腰杆挺得笔直,神采飞扬地说:“我们三十岗马上又要怎样怎样了……”一副壮志未酬誓不休的样子,“要么不做,要做就要做到更好。”她多次这样说。

最让陈世春痛心疾首的是,在郑爱梅生命最后的时光里,一天她拉着他的手说:“世春,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亏欠你太多了。由于工作任务重,经常加班,累得要命,每天回来时已是很晚,就想睡觉休息,常常冷落了你。我不在了,你不要多想,要调整好自己,更不要借酒浇愁。想喝酒就喝一点,每次限定二两。”

这句话,陈世春听得泪流满面。郑爱梅离世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陈世春一度很痛苦,他哭着感慨:“这么多年习惯了像孩子一样被她爱着,她打点好一切,现在一切都成了空,我一个50岁的人什么都要从头学起。”

“妈妈,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退休,看看你,曾经一头乌黑的秀发早都变成了武侠小说里满头白发的‘天山童姥啦。”

“在退休前还要努力再干几年。”

“美国总统奥巴马都准备撂挑子了,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不是,干一天就要负责一天啊,我们都是党的人。”

这是2016年3月郑爱梅与女儿在微信聊天时的一段原话。

陈渺是郑爱梅和陈世春两人唯一的女儿,当然是个宝贝疙瘩,可因为工作,母女俩也是很少见面,郑爱梅难免疏忽了她。而且女儿后来又远在国外求学,不在身边,想关爱也难。在她的回忆里,母亲给她的印象只有一个字——“忙”!她在日记中写道:“我好羡慕三十岗的一草一木,它们有那么多机会与我妈妈亲近。那本是我应得的爱,却被用来浇灌它们的生长。我也羡慕妈妈的同事,他们有那么多时间与妈妈相处。我还羡慕妈妈的朋友,他们与妈妈相见谈笑的时间远远超过我。”

女儿一度百思不得不解,问郑爱梅:“妈妈,我是你的亲生女儿吗?”每当想起女儿这句话,郑爱梅心里就有说不出的愧疚。是的,她对女儿的付出比起其他母亲,确实是太少了。好在女儿特别争气有出息,自强自立。陈渺学习成绩好,生活能力强,能独自一人做出招待十几个人的好菜,会制作各种花样蛋糕,更称值得称道的是还能弹一手好钢琴,歌也唱得婉转动人。女儿给她的信也写得风趣横生,令她捧腹不已。只要说起女儿,郑爱梅总是一脸喜色,向人夸耀,笑个不停。

2016年底,郑爱梅早已几进几出医院,身体更是每况愈下。家人、朋友都劝说她告知女儿真实情况,让她回来陪护。郑爱梅为了不让女儿担心,要求对女儿隐瞒实情。“你难道不想女儿吗?”家人问她。“想!当然想!但她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不能让她分心,你们千万不要对她说。”待到2017年1月底,陈渺回到国内,本是满心欢喜准备与母亲相见,推开卧室门,眼前的一幕却给她重重的一击,令她的脑袋一片空白。借着客厅的一束灯光,她看见已躺在地铺上的母親骨瘦如柴。见到女儿,郑爱梅艰难地支撑着坐起来:“回来啦!”一句带着微笑的看似轻松的问候,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沉重和衰败。

“妈,我对不起你啊!”陈渺跪在母亲身边,再也抑制不住放声痛哭起来。摸着母亲瘦骨嶙峋的手臂,高高隆起的脊梁骨,女儿万箭穿心,一遍遍责骂自己的不孝。“没事,生病了嘛,会好的。”郑爱梅淡淡一笑说。

这是2016年的国庆节,家人决定带郑爱梅去转转,但郑爱梅不愿走远,她说:“如果单位有事,我可以随时赶回来处理。”就这样,全家第一天去了合肥南边的桐城,第二天去了市属巢湖李克农故居等地,第二天晚上就赶了回来。这是郑爱梅陪同全家唯一也是最后一次出游。即使在出游中,她也是不停地接打电话,处理问题,脑子里满满的还是三十岗的大事小事,闲不下心来。

亲爱的,花草丰茂,春天常青,您慢慢地飞!

郑爱梅的癌症,早在10年前就有了端倪。

那时她时不时腹痛,严重时痛得满头大汗,在床上打滚,人也蜷缩成一团,除丈夫与女儿外,郑爱梅对谁也没说,怕影响工作。如果是在办公室作痛,她就趴在桌边抱个热水袋焐在腹部,别人见了,她只说有点冷,焐一焐。再痛她都咬咬牙就过去了。

丈夫多次催郑爱梅去医院查查,说不行就住院。她都没当回事:“不就是腹痛嘛,痛不死人的。都忙死了,哪有时间呢?万一要开刀就得请假住院,那可耽误不起。等到闲时再说吧。”

陈世春无可奈何地说:“你从来连个双休日都没有,又何来的闲?”郑爱梅就笑着说:“那就慢慢等吧,总会有的。”最后拗不过同事们的死拉硬拽,去医院做了次体检,报告只说是胆管结石,郑爱梅就更不当回事了,甚至此后连续三年体检也不去了。她对同事说:“我体质好,一点小毛病扛扛就过去了,工作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

一年一度的桃花节,是三十岗乡的大事,每天最忙时要接待上十万人,这是三十岗对外塑造形象、打造旅游品牌的重头戏,郑爱梅更是加足马力,没日没夜地全身心投入,每个细节她都不放过。乡里有几个刚参加工作的小青年,也被派到现场助阵,午休也沒有了,几天下来,都觉得很困倦。一个女孩嘀咕:“累死人了!”可是当她看到这样一幕,不再说话了。乡长郑爱梅穿着深筒胶鞋站在泥水里,手里拿着麦克风,嘶哑着嗓子在那里指挥工作。时值早春二月,阴寒的风吹得她发丝凌乱,双颊被冻得通红。而此时,郑爱梅已有好几个中午没有休息了……

郑爱梅两年挂职期满,按规定可以回市里原单位的,但那时,正是东瞿村发展的关键时刻,于是她向上级提出申请,坚决要求在三十岗继续干下去,一辈子都行,退休了,就在三十岗当村民。从此,郑爱梅就在三十岗乡扎了根,放弃了一次次回城的机会。

然而,“铁人”也有被拖垮的时候。

2016年9月下旬,郑爱梅的身体状况已日益见差,人也消瘦了许多,腹部疼痛次数加多加重。但这时,郑爱梅已是乡党委书记兼乡长,党政工作一肩挑。郑爱梅仍一如既往,早上很早离家,晚上很晚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心回来,进家就倒到床上叫痛。陈世春看在眼里,急在心头,催她去医院检查住院。郑爱梅就来气,说,我的工作你去做?!

国庆节期间,是三十岗旅游旺季,也是郑爱梅最忙的时候。一位好友来看郑爱梅,见她双手捂着胃部,痛苦地坐在沙发上,问她吃东西了没有,她锁着眉头说:“能吃就好了。”好友说:“你傻了,病成这样还不快去医院,值什么班呀!”郑爱梅艰难地朝好友笑了笑,算是回答。

郑爱梅就这样一直坚持工作到10月17日。18日终于倒了下来,被送进医院,这是她工作以来第一次住院。她原以为轻轻松松地动个小手术,就可以再回到三十岗乡工作岗位上,没想到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医院检查报告出来了,说癌细胞高出正常指标上千倍。

由于郑爱梅此时体质状况极差,后面有关手术不能马上做。11月4日,医生建议她先回家休养一个月再视情况复诊。回家没过几天,恰逢“崔岗论坛”即将举行,这也是一场重要的“主场外交”,是她早已安排好的。郑爱梅在家又待不住了,对陈世春说:“离岗这些天,我实在是放不下三十岗,明天你开车送我去崔岗看看会场布置,了解下会议安排情况。”陈世春感到非常为难,不同意去。郑爱梅就生气,暴躁不安,体内的支架也越发使她疼痛不已。没有办法,陈世春只得开车送妻子去了崔岗,在崔岗转了一圈,看了会场,又与主持论坛的负责人作了交谈,觉得没有什么问题了,她才放心。这时,郑爱梅已是满头虚汗,身体疲惫至极。但她仍然不愿回家,又要陈世春送她去“上水荷塘”工作室看看。

12月2日,郑爱梅疼痛加剧,痛彻骨髓,如海啸般袭击着每根神经,不得不提前住进医院。6日早上7时30分再次被推进手术室,直到下午3点才出了手术室。术后,医生说,胆囊残余结石已被清除,但胰腺疑似癌变,需切片化验,一旦确诊,需立即进行手术。谁知化验结果癌变被排除,疼痛依旧整日整夜让她无法安睡,镇痛泵也完全失效。这时正逢乡里开人代会,换届选举,重大问题仍然要向她汇报作决定。她咬着牙冒着汗指挥换届工作,一次次对着手机叮嘱乡党委和人大领导,要确保换届大会顺利进行,周到细致,不要出任何差错。几天后,又把乡里领导召到病房,得知换届工作圆满结束,她高兴地点了点头。问及拆迁中的事情,得知个别问题处理不当,她难过得浑身直冒冷汗,指示乡里有关领导要尽快给予纠正。

郑爱梅的病情一直处于危急关头,手术后医院却又一次让她回家疗养。回到家里,病情依旧,病痛让她不能吃不能睡,昼夜虚汗淋漓。就这样,她每天依然拧巴着脸紧锁双眉,艰难地趴在桌子上批阅签发同事送来的一堆文件,安排乡里的工作。同事心中不忍,她又作欢笑状说没事,但却告诫说,你们今后一定要吸取我的教训,有病要及时医治,不能像我这样拖着,一病不起。

当乡里来人看望郑爱梅并汇报工作说,“音乐小镇”已安排好举行开镇仪式,科学城的项目也将落户三十岗乡等等,这都是好消息,她听了,眼睛顿时放射出亮光,兴奋地说:“太好了!我很快就会出院的,又可以和同志们一起大干一番了。”

2月2日,郑爱梅不得不最后一次住进医院,被确诊为胰腺癌晚期,而且已扩散到肝脏、腹腔等部位。这时,陈世春已无法隐瞒真相,只能对她实话实说。

郑爱梅得知病情后,出乎陈世春所料,她异常平静。

2017年2月16日,郑爱梅远望三十岗的目光越来越吃力,最后骤然一亮,化为一片晶莹。时年49岁。

此时,郑爱梅任职两年的东瞿村已拥有“全国文明村”“中国人居环境范例奖”等多项奖项。

13年来,三十岗乡一跃成为全省乃至全国一张闪光的生态保护和美好乡村名片,先后获得了“国家AAAA级生态旅游景区”“全国休闲农业与乡村旅游示范点”“全国书香之乡”“安徽省环境优美乡镇”“安徽省优秀旅游乡镇”“合肥市五好乡镇党委”“合肥市科学发展先进乡镇”等一系列荣誉称号。郑爱梅本人也在2015年获得第三届合肥市“十大环保卫士”称号;在她去世半年之后,又被安徽省文明办追评为“安徽好人”。

大姐可去三十岗?

大姐一直在三十岗,她舍不得走!

责任编辑 夏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