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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孟子音义》中张镒、丁公著音切看中唐声母

2015-04-10刘琴勇广东外语外贸大学南国商学院广东广州510545

苏州教育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广韵音义声母

刘琴勇(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南国商学院,广东 广州 510545)

从《孟子音义》中张镒、丁公著音切看中唐声母

刘琴勇
(广东外语外贸大学 南国商学院,广东 广州 510545)

《孟子音义》中张镒与丁公著的音切材料共有277条,音韵地位与《广韵》不同的有58条,而其中涉及声母差异的有33条,通过对这些材料进行研究,可以看出中唐时期的声母所反映的时音与方音面貌。

《孟子音义》;张镒;丁公著;中唐声母

《孟子》在唐陆徳明《经典释文》中没有音义材料,后来为之注音的虽有唐张镒的《孟子音义》和唐丁公著的《孟子手音》,但此二书今已亡佚。宋代孙奭奉敕校定《孟子》的东汉赵歧注本,他刊正了唐张镒的《孟子音义》及丁公著的《孟子手音》二书,兼引陆善经《孟子注》,在此基础上撰成《孟子音义》上下卷,因此张镒、丁公著的音释材料才得以保存至今。孙奭在《孟子音义•序》中对张、丁两人所注音进行评价:“臣今详二家撰录,俱未精当,张氏则徒分章句,漏落颇多,丁氏则稍识指归,伪谬时有,若非刊正,讵可通行。”[1]可能由于两人的音切数量少、错漏多,其音切材料一直都没有得到研究者的关注,因此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对此进行分析研究。

张镒,字季权,苏州吴郡人。大历初任濠州刺史,建中二年(781)任中书侍郎等,大约卒于783年,撰《三礼图》九卷、《五经微旨》十四卷、《孟子音义》三卷。丁公著(762—826),字平子,苏州吴郡人。曾任校书郎、皇太子诸王侍读等,著有《孟子手音》一卷。张镒和丁公著同是吴郡人,虽然不知道其所写书籍的确切时间,所留下的音注材料也不多,但两人生活的时代大致接近,把两人的音切材料放在一起进行研究,借此可以初步了解中唐时期的时音及其所代表的方音面貌。

本文整理的张镒和丁公著的音切材料,主要以上海古籍出版社的文渊阁影印本《孟子音义》为主,并参考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版的文渊阁影印本《孟子注疏》,以及北京大学出版社的十三经注疏本《孟子注疏》,以此对照进行梳理。其中张镒的有效音切①在整理语音材料时,剔除其中有误的音切材料,得到能够使用的有效音切。如《孟子音义》:“糒,音备,丁音败。”而《孟子注疏》为:“被,音备,丁音败。”对照版本的不同,同时根据语音演变规律,可知《孟子音义》中的“糒”应为“被”字,此处书写错误。96条,丁公著的有效音切217条,去掉两人重复的音切18条,共有音注材料277条。同时把收集整理的音切材料与《广韵》进行对比,归纳分析其语音的主要特点。(下文简称为“张音”和“丁音”)与《广韵》进行对比时,如遇有多音多义字的情况,根据意义及语音近似的原则,选择相应的语音与之进行对比,例如:质,张音贽,丁读如贽。《孟子注疏》:“孟子曰:‘庶人不传质为臣,不敢见于诸侯,礼也。’”[2]338《广韵》:“陟利切,交质又物相赘,又之日切。”根据意义相同的原则,选择陟利切与张镒和丁公著的语音进行比较。通过对比后发现,音韵地位与《广韵》不同的有58条,而其中涉及声母差异的有33条,下面主要从声母方面对这33条音切材料进行分析。

一、轻重唇音已经分化

《广韵》轻重唇音不分,轻唇音是中古时期从重唇音中分化演变而来,大部分学者认为分化的时间是在我国的唐代。轻重唇音(除明微母外)的注音材料在张音中出现6次,没有轻重唇音之间的类隔,两者分化明显。在丁音中出现24次,轻重唇音类隔的有3个:被,丁音败(并奉①前一个为张丁语音所属声类,后一个为《广韵》所属声类。后同。);辟,丁音譬(滂敷);伯,丁音霸(非帮)。后两条来自于《经典释文》陆德明的音切:“辟,音譬”[3]203、“五伯,如字,又音霸”[3]362。其中“辟”字在丁、张的注音中除了有混切外,还有另一音和切“丁张并音闢”,都读为奉母。由此可以看出非敷奉与帮滂并总体趋势上是分而不混的,只是存在极个别的混例现象,而这些混例现象正体现出古音的遗留。

明微混切的例子相对较多,情况相对复杂一些,现将这6例混切列举如下:

浼,丁音漫(明微)

浼,张莫罪切(明微)

浼,张音每(明微)

瞀,张亡角切(微明)

貉,张亡百切(微明)

墁,张武安切(微明)

以上六例混切,五例来自张镒的注音,这五例也是张音中有关明微二母的所有音切材料,由此看来,张音中的明母与微母是混而不分的。同时代的其他韵书大多明微已经分化,张音应该是受研究者自身吴地方言的影响。北宋释文莹《湘山野录》中记录了五代初年发生在临安的一个故事,其中提到用吴音唱山歌“呼味为寐”,说明轻唇微母读重唇明母,今天的吴语依然如此。[4]虽然时音已经发生了分化,但张镒依然在音注中保留了方言的实际情况。

而在丁公著的音注材料中,明母自切5次,微母自切2次,“浼音漫”是丁音中唯一混切的例子,但是“浼”字在丁音中还有另一音和切“亡但切”。特别是张镒的注音中明微类隔混切的,丁都改为音和切,如“瞀,丁音茂”,“貉,丁音貊”。可见,明微二母在丁音中已经分化出来,只存在个别残留,这反映了汉语实际语音的历时变化。王力认为唇音分化为重唇、轻唇,是从晚唐五代(836—960)开始。[5]丁公著的音注材料以及其他更早的语音材料证明,轻重唇音分化的时间可能更早。施向东通过玄奘译经的梵汉对音大胆地肯定,轻重唇音的分化在玄奘时代也就是唐初就已经发生。[6]《五经文字》为唐张参奉诏编纂而成,约成书于大历十一年(777),其轻重唇音也已经分化。[7]

二、浊音清化

(一)以浊切清

沛,丁蒲内切(并) 《广韵》普蓋切(滂)

扁,丁毗緜切(奉) 《广韵》芳连切(敷)

拂,丁扶勿切(奉) 《广韵》敷勿切(敷)

拂,丁音佛(奉) 《广韵》敷勿切(敷)

他,张徒何切(定) 《广韵》讬何切(透)

招,张音韶(禅) 《广韵》止遥切(章)

(二)以清切浊

雠,张音醜之平声(昌) 《广韵》市流切(禅)

极,张纪力切(见) 《广韵》渠力切(群)

从,丁音纵(精) 《广韵》疾用切(从)

大,丁音泰(透) 《广韵》徒蓋切(定)

全浊声母清化的趋势在张镒和丁公著的音注材料中都有所体现,共出现10例,但未完全按照“平送仄不送”的语音演变规律,没有一定的章法,可能这种语音现象刚出现。与此现象相同,《五经文字》中的全浊声母也呈清化趋势,也无章法可言。

三、章母与知母、初母相混

质,张音贽,丁读如贽(章知)

適,丁音谪(知章)

惴,丁音揣(初章)

此类混切现象共出现3例。知组、章组与庄组关系密切,用今音读之已无分别。张、丁的语音反映了三母之间有合流的迹象。郑张尚芳提到隋代陆法言《切韵》残卷中,麻韵章母止奢反有“奓,吴人呼父”。[8]而“奓”字在《广韵》当中读为“陟加切”,为知母。可见在《切韵》时代,把知母字读为章母已经在方言中零星出现。《开蒙要训》中知照澄三母已然混而不分,周祖谟《宋代汴洛语音考》中也指出:“知组与照穿床相次,而不与端透定相次,其读音或已与照母相混。”[9]可见到了宋代这一语音现象已经广泛存在。庄组与章组声母原本是有别的,李新魁《中古音》说:“章组与庄组合流在宋代的各地方言中也有先后。事实上,这个过程从汉语各方言来观察,其时间先后绵延了上千年。直至现代仍有一些方言保持着庄组与章组的分立。”[10]

四、喉音与牙音混切

扩,丁音郭(见匣)

按:《玉篇》古莫切,与丁音同

混,丁音昆(见匣)

按:《经典释文》混音昆。

假,丁音暇(匣见)

按:《经典释文》假音暇。

欿,张音坎(溪匣)

按:《经典释文》欿亦作坎字,《玉篇》口感反。

闗,丁、张并音弯(影见)

按:《经典释文》闗,乌环反下同,本亦作弯。

出现这5例特殊的混切,都是与来源有关。原本《玉篇》和《经典释文》喉音和牙音关系密切,其中就有混切的例子。晚唐时代的《开蒙要训》中也有牙音与喉音相通的例子,罗常培认为可能是当时的俗读。[11]储泰松研究中古佛典翻译密咒咒语中的吴音,发现匣纽读同群纽,同时认为上古匣纽与群纽关系密切,吴音保存了古音读法。[12]由此可见,中古时期的吴音,喉音与牙音的关系密切。顾野王和陆德明都是吴人,张镒和丁公著在注音时一并引用顾野王和陆德明的音切,应该是受口语的影响,记录的是吴地的方言。

五、精组与庄组及庄组内部混切

菹,丁音嗟(精庄)

榱,丁楚危切(初生)

此类混切现象共有3例。《经典释文》中庄组字常常与精组字混淆,庄组内部也有大量相混的例子。精组与庄组上古关系密切,庄组声母在上古是属于精组,精庄混切大概反映了这一现象。庄组内部的混切有可能这几个声母发音近似,因此发生了混淆。

六、来母与以母

来母与以母相混只此1例,此音可以追溯到西汉扬雄所著的《方言》:“蜉,郭注浮由二音。”喻四和来母都来自于上古的流音。在中古佛典翻译密咒咒语中注明吴音的也有相似的语言现象,ro对酉,喻四读同来纽,储泰松认为吴音的这种现象,大概是古音遗留。[12]

七、以母与邪母

食,丁音嗣(邪以)

以母与邪母相混的例只有1例。梅祖麟明确提出上古喻四应改为l-,上古邪母应改为lj-。[13]从拟音可以看出两音比较相近,在后来的演变过程中,各地的演变趋势虽不尽相同,但这二字都属于止摄开口三等字,可能在丁的口语中以母与邪母在这一韵母前语音变得相同或相近,所以可以互切。

八、送气与不送气相混

咤,丁丑嫁切(徹知)

《孟子注疏》中指出:“《玉篇》作诧,丑嫁切。”[2]16“咤”在原文中为“夸”之义,“咤”与“诧”是通假的关系。此类现象是孤例,并不能说明当时语音中送气与不送气不分。

由以上分析可以看出,作为一部韵书,张镒和丁公著留下的音注材料不但反映了中唐时期汉语正在经历的系统音变,如轻重唇音分化、浊音清化等当时通行语音的实际情况,而且还反映了一些特殊的语音现象。这些特殊的语音现象既有古音的遗留,如来母与以母相混、张音中的明微不分、精庄混切等,又有新的语音现象出现,如庄组内部的混切以及以母与邪母互切等。这些特殊的音注材料应该是作者受口语方音的影响,由于自己方言的限制,在记录相关语音时才会出现零星的混切现象。

[1]孙奭.孟子音义[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1.

[2]赵岐,孙奭.孟子注疏[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0.

[3]陆德明.经典释文[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6.

[4]钱毅.从笔记、文集等历史文献看唐宋吴方言[J].社会科学家,2010,153(1):150-153.

[5]王力.汉语语音史[M].北京:中华书局,2014:282.

[6]施向东.玄奘译著中的梵汉对音和唐初中原方音[J].语言研究,1983,4(1):27-48.

[7]石磊.《五经文字》音注反映的中唐语音现象[J].古籍整理研究学刊,2000(4):27-30.

[8]郑张尚芳.吴语方言的历史记录及文学反映[J].东方语言学:第七辑,2010(1):83-115.

[9]周祖谟.问学集:下[M].北京:中华书局,2004:595.

[10]李新魁.中古音[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1:233.

[11]罗常培.唐五代西北方音[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2:126-127.

[12]储泰松.中古佛典翻译中的“吴音”[J].古汉语研究,2008,79 (2):2-9.

[13]郑张尚芳.上古音系[M].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3:43.

(责任编辑:施建平)

The Middle Tang Dynasty Initial Consonants Based on Zhang Yi and Ding Gongzhu’s Phonetic Notations in Sound and Meaning of Mencius

LIU Qin-yong
(South China Business College, Guangdong University of Foreign Studies, Guangzhou 510545, China)

In Sound and Meaning of Mencius, Zhang Yi and Ding Gongzhu listed altogether 277 phonetic notations, 58 of which are different in phonological importance from Guang Yun, and 33 of which involve initial constant differences. The study of these materials reveals a picture of the current pronunciation and dialectical pronunciations of the Middle Tang Dynasty initial constants.

Sound and Meaning of Mencius;Zhang Yi;Ding Gongzhu;Middle Tang Dynasty initial consonants

H14

A

1008-7931(2015)04-0052-04

2015-05-30

刘琴勇(1983—),女,湖南邵阳人,讲师,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汉语音韵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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