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洋洋（苏州大学艺术学院，江苏苏州215021）

幂篱形制初探

刘洋洋
（苏州大学艺术学院，江苏苏州215021）

本文从周锡保、孙机和沈从文三位学者对幂篱形制的观点出发，结合史料以及现有的文物进行讨论。对史料的细节进行推敲与溯源。得出幂篱可能是由上下两个部分组成，上部分由竹藤或是动物毛制作的有檐帽为主体，下部分由“裙”缀于帽檐四周，以遮蔽全身。

幂篱；帷帽；胡帽；唐代女装

唐三百余年，是我国封建文化繁荣发展的时期。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大气魄、大胸襟对外来事物给予包容，并吸取其精华，为己所用。

在隋唐之前的南北朝，民族融合问题已经基本解决。而且隋唐的开国君主都在血缘上与北方鲜卑族有着或多或少的联系。也正是因为这样，使得唐代对北方少数民族乃至波斯人都能和睦相处，且在文化上有大量的交流。在服饰方面，这一点表现的尤为突出。唐代风气豪纵，在唐初年，男子着胡服、戴胡帽并不为什么稀奇的事，甚至女子着男装，人们也表现出宽容的态度。

唐代女子服饰基本由裙、衫、帔构成。但是根据齐隋旧制，女子出行时需要用纱或是其他织物遮蔽全身。《大唐新语》中记载：“武德、贞观之时，宫人骑马者，依齐、隋旧制，多着幂篱。虽发自戎夷，而全身障蔽。”《魏书·吐谷浑》：“丈夫衣略同于华夏，多以罗幕为冠，亦以缯为帽。①”《隋书·吐谷浑》：“其王公贵人多戴幂篱，妇人裙襦辫发，缀以珠贝。②”可见幂篱是由西域传入，当初部分男女皆可穿戴。后来逐渐演变为女性专用。

但是幂篱的具体形制在史书中并无确切的记载，亦无可靠的传世实物或是出土文物给予证明。以至于幂篱的具体形制在学界尚有一定的争论。周锡保先生认为幂篱应该是用一块布从头上披下来，并以“失之礼而求之野”的精神，指出朝鲜电影《春香传》中的“幂篱”可近于唐代的幂篱，亦或广东潮州的“文公帕”形制也类似于幂篱③。然而孙机先生认为：“帷帽与幂篱的不同点是前者所垂的网子短，只有到颈部，并不像后者那样遮住全身。从幂篱这方面说，它的垂网减短即成帷帽。”孙机先生所指的帷帽是：“用皂纱全幅缀于油帽或毡笠之前，以障风尘。为远行之服。④”在《中国古代服饰研究》一书中，沈从文先生表达出自己的观点，他认为：“有如软胎观音兜风帽的或可叫幂篱，有属于硬胎笠帽下垂网帘的，应即属于帷帽。”但是他同时又对有穿遮蔽全身、如观音兜风帽的披风，脸部却很少遮蔽这一点与史书中所记载不符提出了自己的疑问⑤。这三位大家都对幂篱的形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且各不相同。

唐初，女性服饰相对较为保守，但是随着大唐盛世，风气渐开。在《旧唐书·舆服志》的记载中，我们可以推测幂篱的发展结果是帷帽⑥。幂篱被帷帽替代的原因大致有二，一是幂篱遮蔽全身，不方便后来女子出行骑马，在马缟《中华古今注》中说：“若便于事，非乘车举及坐檐子，即此制非便于时也。”二是不符合后来女性追求靓面出行的需求。

顾启元在《说略》中有载：“幂篱，据实录曰：本羌人之服，以羊毛为之，谓之毡帽。至于秦汉，中华竞服之。后以故席为骨而鞔之，谓之席帽。⑦”唐代王叡在《炙毂子录》中写道：“席帽本羌服，以羊毛为之。女子服之，四缘垂网子，饰以珠翠，为之韦帽。”又据高程《事物纪原》中所述：“帏帽，唐《舆服志》曰：帏帽创于隋代，永徽中始用之，拖裙至颈，今世世人往往以皂纱若青，全幅连缀于油帽或毡笠之前，以障风沙，为远行之服。⑧”《中华古今注》中又说：“藤席为之骨，鞔以缯，乃名席帽。至马周以席帽油御雨从事。⑨”宋代龚养正《释常谈》中说：“戴席帽谓之盖张。”由此可见，幂篱的帽体应该是由藤竹或是动物毛所制成的有檐的帽体。

图1 席帽与帷帽

图2 新疆出土戴帷帽骑马女俑

《北史·秦王俊》曰：“俊有巧思，每亲运斤斧，工巧之器，饰以珠玉。为妃作七宝幂篱，重不可戴，以马负之。⑩”《北史》中又记载“俊仁恕慈爱，崇教佛道，请为沙门不许。⑪”秦王杨俊作为一名虔诚的佛教徒且生性奢侈，用佛家七宝为爱妃制作幂篱本是正常之事。但是“重不可戴”虽不免史书夸大成分，但是也从侧面说明了杨俊所做的七宝幂篱只具有观赏性，而不具实用性。但是“不可戴”是杨俊的爱妃不能承受“七宝幂篱”的重量么？显然不是，史书虽有夸大的嫌疑，但是也不需要再加上一句“以马负之”。所以“重不可戴”应该是“七宝幂篱”在正常使用中不能承受杨俊过度装饰所带来的重量。如果幂篱如周锡保先生所言，类似于“文公帕”，或是类似于沈从文先生所指的“软胎观音兜风帽”，是不可能会出现这种“重不可载”的现象的。因此可以推断幂篱应该是有帽檐的。

《旧唐书》：“汉王谅之反也，以和为蒲州刺史。谅使兵服妇人服，戴幂篱，奄至城中，和脱身而免，由是除名。⑫”《旧唐书》又载：“（李密）乃简骁勇数十人，着妇人衣，戴幂篱，藏刀裙下，诈为妻妾……⑬”这两段记载了士兵伪装成妇女，戴幂篱偷袭敌兵的情形。同时也反映出两点：（1）在隋唐之时，大批妇女穿戴幂篱行走是很正常的事，不会让人感觉到不妥；（2）幂篱的穿着方式是“戴”，如果幂篱形制是如周先生和沈先生所言，那么史书中不会两次都使用“戴”这个动词，而是应该用“穿”或“着”。由此可见幂篱应该是有类似于斗笠的硬胎，可以是竹藤编制，也可以是动物毛所制作的厚重毡笠。

近年来，陕西礼泉燕妃墓出土了大量的唐代壁画，其中有一幅被命名为《捧幂篱仕女图》（如图3）⑭。虽然此画中仕女所捧之物是否就是幂篱，学界尚未有定论。但是此物类似于《三才图会》（如图4）中所绘帷帽⑮，只是“裙”长度可以达到遮蔽全身的效果，与史书的记载吻合。但是在图中，我们似乎也可以发现，幂篱的主体是竹藤一类的植物编织，其“裙”可能是轻薄且较为透明的织物，也可能是大量的丝线密集地缀于帽檐之下。

图3

图4

由于缺乏具体直接的历史资料。幂篱的具体形制得学界产生了一定的争论，但是通过燕妃墓出土的壁画以及对相关文献的细节推敲，笔者得出这样的结论，即：幂篱的形制是由上下两个部分组成，上部分由竹藤或是动物毛制作的有檐帽为主体，下部分由“裙”缀于帽檐四周，以遮蔽全身。“裙”可以是薄且较为透明的织物，也可以是大量的丝线密集组成缀于帽檐下，也可能是用宝石类或者其他物品串联成丝绦状，然后密集的缀于帽檐下。

注释：

①魏书(卷一百一补)[M].北京:中华书局,1996;1516.

②隋书(卷八十三)[M].北京:中华书局,1999

③周锡保.中国古代服饰史[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11:209-210.

④孙机.中国古代舆服论丛[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3:225-227.

⑤沈从文.中国古代服饰研究[M].北京:商务印书馆,2011:350-354.

⑥《旧唐书·舆服志》中记载：“武德、贞观之时，宫人骑马者，依齐、隋旧制，多著幂篱。虽发自戎夷，而全身障蔽，不欲途路窥之。王公之家，亦同此制。永徽之后，皆用帷帽，拖裙到颈，渐为浅露。……比来多著帷帽，遂弃幂篱，曾不乘车，别做檐子。递相效仿，浸为风俗……开元初，从驾宫人骑马者，皆著帷帽，靓妆露面，无复障蔽。士庶之家，又相效仿，帷帽之制，绝不行用……”.

⑦顾启元(明).说略(卷十一)服饰[M].四库全书.

⑧高程(宋).事物纪原(卷三).冠冕首饰部第十四[M].中华书局,丛书集成初编本,1985.

⑨马缟(唐).中华古今注(卷中)[M].商务印书馆,1939:22.

⑩⑪北史(卷七十一)[M].中华书局,1999:1633,1632.

⑫⑬旧唐书(卷五十九)[M].中华书局,1999:1569,1500.

⑭徐光冀.中国出土壁画全集(陕西上)[M].北京:科学出版社,2012:225.

⑮王圻(明).三才图会[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5: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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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5-5312（2015）23-0149-02